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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是对的,因为他很清楚,当他走出天书陵的那一天,王破一定就在外面。” 陈长生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星光下那个落拓的中年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无法走出天书陵,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陵外的世界或者说那个人吗?他不这样认为,曾经骄傲的天道院少年,不可能缺少勇气,至少面对他的一生之敌王破时不会缺乏勇气,不然当年也不可能连战百余场,那么他究竟为什么不敢走出天书陵? 离开有时候便意味着永别,荀梅不敢离开天书陵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天书陵。从正值青春到落魄潦倒,整整三十七的岁月,尽数付予此间,天书陵让他变得更强,而越是如此,他便越不敢离开。 如唐三十六白天说过的那样,对修道者来说,天书陵就像一壶美酒,越喝越醉,越醉越想喝,面对这样一壶美酒,究竟喝多少为宜,是长醉不愿醒,还是浅尝辄止,是对每个人的考验,而对荀梅来说,因为那道来自天凉郡的阴影,这种选择更加艰难。 只是荀梅天赋过人,又在天书陵里观碑苦修三十七年,现在的实力境界该强到什么程度?他已经这般强大,却依然没有自信能够战胜天书陵外的对手,那么天凉王破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这终究是要解决的问题。唐三十六说,当他走出天书陵的那一天,王破一定就在外面,并不是说王破真的会在天书陵外等他,而是说他出了天书陵便必须去找王破,如此才能给自己的人生、给这三十七年的观碑生涯一个交待。 …… …… 天书陵外的树林里生出一场清风,卷起地面的草屑,拂动树上的青翠嫩叶,发出哗哗如雨的声音。只有一场清风,却起于两个方向,那些草屑嫩叶被卷至林间,渐旋而起,像倒起的瀑布,将夜空降下的星空切成无数碎片。 两袖清风茅秋雨,出现在场间,他望向一株槐树下,神情复杂说道:“二十年前我曾经请你来京都劝他出来,但你没有来。” 槐树下站着一个人,看着还很年轻,眉间却有些霜意,衣衫洗的很干净,黑发也束的极紧,但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寒酸的感觉,就像是一位曾经的少年公子因为家道中落,然后在客栈里做了三年时间的算账先生。 “他自己不想出来,那么谁都没办法劝他出来。”那人看着夜色里的天书陵说道。 茅秋雨说道:“那为何今天你来了?” 那人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今夜会出来,所以……我来等他。” …… …… 第205章 去陵南 篱笆被推倒了,夜风能更痛快地进出,草屋四周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些,和洒落庭院的星光相比,屋里那盏油灯显得格外黯淡,陈长生走到院子里,看着石上那名中年男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荀梅当年便是天赋惊人的强者,如今在天书陵里观碑三十余载,一身修为不知增长到什么程度,自然知晓这几名少年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说道:“不是不敢,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我知道现在还不如他,那么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折袖自幼被逐出部落,便是在战斗中生存成长,虽然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实力境界极高,依然无法接受这种态度,沉声说道:“没有打过,又怎么知道不如对方?把自己困在天书陵里,难道就有什么意义?” 荀梅的声音变得有些寂寥:“我在天书陵里已经三十七年,不与外界交流,放弃了少年时最爱的书画,吃饭只求填饱肚子,睡觉只求保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碑悟道、修行冥想,但我依然没有办法追上他,我也很想知道,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王破现在的境界水准?”唐三十六有些意外,说道:“我还以为山中不知岁月,你会问我们。” “每年大朝试结束之后,天书陵都会来新人,隔一段时间,师兄也会派人来看看我,我对别的世事不怎么关心,不在乎谁当皇帝,但我很想知道王破的现状,所以我知道他的现状,每一年的现状。” 荀梅站起身来,望向天书陵外的夜色和隐约可见的京都灯火,说道:“我进天书陵那一年,他是青云榜榜首,接着我知道他进了点金榜,排在第二,后来他进了逍遥榜,再次排到了肖张的前面,我想那一刻他应该很高兴才是。” 天凉王破,画甲肖张,那是比陈长生他们更早一个时代的名人,和如今秋山君地位仿佛,已然是当今大陆的真正强者,荀梅本来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拥有赫赫之名,却因为在天书陵里观碑,从未出去,从而渐渐被大陆遗忘,至少陈长生这样的人就不知道。 “如果你不是一直留在天书陵里,逍遥榜上肯定有你的名字,而且极有可能会排进前五。”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 荀梅转过身来,看着三名少年说道:“前五……确实也已经很风光了,但终究不是第一,终究要排在他的后面不是吗?” 唐三十六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心态,说道:“那难道继续留在天书陵里,被世人遗忘,你才能得到平静?” “天书陵是可能,是我超越王破唯一的可能。” 荀梅眉间的那抹寒意越来越浓,却并不令人畏惧,只是显得愈发坚定:“只要我留在天书陵里,继续观碑悟道,总有一天,我能成功地走到天书陵顶,彻悟天道真义,到那一天,王破如何还能是我的对手?” 庭院里一片安静,不知道什么小动物从倒下的篱笆处钻了出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是在对这段话表示反对。 “前辈,您这三十七年看了多少块碑?”陈长生忽然问道。 听着这个问题,荀梅微微皱眉,低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最开始那一年,我用了三个月看懂了十七座碑,那年夏天下了好大一场暴雨,那之后速度就降了下来,到冬天的时候,又看了五六座?” 在天书陵里三十七年,这段岁月实在太过漫长,以至于最早的那些时间里的细节,他已经忘记了很多,需要很认真地回忆才能够想起来。他认真地回想着曾经的雪与雨,说道:“第二年好像看了四座碑,第三年是三座?有些记不清了。” 他摇了摇头,望向陈长生说道:“真的记不清总数了。” “但很明显,前辈您观碑的速度越来越慢。”陈长生犹豫片刻后说道:“恕我无礼,也许您记不清这三十七年一共看了几座碑,但您应该能记住,已经有多少年没能再读出一座碑上的碑文来。” 荀梅身体微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满是油污的旧衣随之在夜风里轻颤。 “只用三个月的时间,便能读出十七座石碑上的碑文,这种天赋悟性,实在是令人敬佩,非常了不起,相信如果那座石庐如果没有被太宗陛下毁掉,我们应该会在上面看到前辈您的名字,可是……” 唐三十六摇头说道:“既然以您的天赋悟性,只能走到这一步,为何还非要继续在这里煎熬呢?我记得很清楚,王破当年在天书陵只看了一年时间,看了三十一座石碑便离开。” 荀梅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就像是急着表现自己的小孩子般,连声说道:“我虽然记不住一共读懂了多少座石碑,但我很肯定,绝对要超过三十一座!我比他看的石碑多!” “那又如何呢?” 唐三十六曾经是天道院的学生,看着这位落拓的中年男人,下意识里想要帮助对方,听着这话不禁有些伤感,叹道:“以王破的天赋悟性,如果他也继续在天书陵里多留几年,肯定也能再多读几座石碑,可他为什么坚决地离开?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极限在那里,继续留在这里,就算能再看几座石碑,与在天书陵里消磨的岁月也不成正比,那是一种浪费。” 荀梅听着这话有些生气,然而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一时间不由怔住了,草屋前的庭院再次变得安静无比。 “你是说……我在天书陵里的这些年都是在浪费生命?” 他摇了摇头,声音微颤说道:“不!他的天赋与悟性都远胜于我,除了天书陵,还有什么能帮助我超过他?是的,现在他依然在我之上,可如果我在天书陵里都没办法超越在陵外的他,我离开天书陵又还能有什么希望?” “天书陵里的石碑可以帮助我们修行,但在天书陵之外也有很多事情能够帮助我们修行,不然王破为何会变得如此强大?”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折袖忽然开口说道。 荀梅紧蹙着眉头,说道:“天书陵外能有什么比那些含着无上妙意的石碑更能帮助我们修行?” “有很多。” 折袖神情漠然说道:“战斗,风雨,天地自身,还有贫穷苦寒,最重要的是,天书陵外有生死。” 荀梅微微张嘴,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的心里多出很多感慨,明明折袖只是个少年,实力境界更是比荀梅差的太远,此时却像老师教育小孩子一样对荀梅说话——在雪原上艰难长大的狼崽子比起在天书陵里三十七年的修道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真实,也更准确。 “但……这是三十七年啊……” 荀梅转身望向夜色里的天书陵,神情有些惘然,自言自语道:“那上面还有很多座石碑我看不懂,不知道怎么读,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能登上陵顶,读懂那些碑,掌握天道真义,便肯定能够胜过王破,要我这样离开,如何能够甘心呢?” 说完这句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庭院外走去。 星光洒落在庭院里,也落在他的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陈长生总觉得看到了几络白发,一时间,夜风仿佛又凉了几分。 “他要去哪里?” 看着荀梅有些萧索的背影,略显踉跄的脚步,陈长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精神受了太大的刺激。 唐三十六有些怜悯说道:“应该是去天书陵看碑……三十七年来,也许每个夜晚他都是这样过的。” 星光很明亮,用来写字或者有些困难,但用来观碑还可以,而且天书陵里隐约有灯光,想来有很多观碑的人也在挑灯夜观。 “他不是去观碑。” 折袖脸上的神情忽然发生了些变化,看着渐要消失在夜林里的荀梅,说道:“去观碑的那条路在陵北,他在往南面去。” 唐三十六怔了怔,说道:“难道是气糊涂了,竟走错了路?” 陈长生有些后悔,道:“前辈身在陵中,或者有些不清,但情况不同,我们觉得正确的道理,对他来说不见得有道理。而且我们毕竟是晚辈,先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错就是错,浪费生命就是浪费生命,和前辈后辈没关系。”折袖面无表情说道。 “嗯……我想跟着去看看,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陈长生向篱笆外走去,唐三十六也跟了上去,折袖看着倒在地上的篱笆发了会儿呆,也离开了草屋。 这间草屋在天书陵的西南方,过了林子向南走不远,便能听到陵南那数十道瀑布发出的轰鸣响声。 夜色里,隐约可以看到荀梅的身影,三名少年跟着行走,穿过如春雨般的水沫,便来到了那片满是浅渠的石坪前。 星光洒落在石坪上,渠里的清水轻轻摇晃,画面很是美丽。 荀梅踏过那些浅渠,踩出水花,打湿了衣裳,却浑然不顾,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他来到神道前,抬头望向天书陵顶,神情微惘。 三十七年,无数日夜,他只想去到那里,只可惜却始终去不得。 虽然这条神道直通天书陵顶,他却没有办法走上去。 因为那人一身盔甲,静坐在神道前的凉亭里。 …… …… 第206章 闯神道 天书陵远处隐隐有灯光,也能听得到瀑布的声音,但在陵南的神道周遭,很安静,也没有任何灯光,只是星辉照耀着这里的山崖与直道,浅渠与石坪,只是那些星辉无法完全驱逐夜色,渠里的清水漆黑如墨。 荀梅把视线从陵顶收回,望向神道,然后逐渐下移,来到凉亭,直至最后,落在亭下那人的盔甲上。 片刻后,他向凉亭走去,踏破渠里的清水,仿佛搅动墨汁,溅起的水花却是银色的。 他要做什么?难道他要闯神道?陈长生、唐三十六和折袖看着这幕画面,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前辈!”陈长生冲着荀梅道。 先前在草屋外的园里,借着星光,他看到了荀梅鬓间多了很多白发,同情之余,又多了很多担忧。 荀梅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站在石坪外的那三名少年。 与陈长生三人想象的不同,荀梅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什么惘然,更不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微笑问道:“年轻人,有什么事?” 陈长生看了眼凉亭,发现那位传奇神将仿佛依然在沉睡,稍一犹豫后问道:“您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登陵。”荀梅指着身后夜色里的天书陵说道。 他没有回头,手指的方向却没有一点偏差,他的语气很寻常,就像在说自己要回家,给人的感觉是,这条神道他已经走过了千百遍。 是登陵还是登临,陈长生没有听清楚,但无论是哪个词,意思都相同,这让他和唐三十六、折袖都变得更加紧张。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陈长生总觉得在荀梅说出这句话后,夜空里的星海仿佛变亮了一瞬,落在天书陵南石坪浅渠上的星辉变得浓了一分,凉亭下覆盖着灰尘、看着很破旧的那件盔甲,也因此而亮了起来!更令他感到心悸的是,凉亭下的守陵人一直低着头,盔甲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但在星光变亮的那一瞬,头盔下方却有一阵清风徐起,带出了些许灰尘! 陈长生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哪怕是余光,望着荀梅问道:“为什么?” 如果荀梅能够战胜凉亭下的守陵人,通过神道直接登上天书陵顶,那么怎么会在天书陵里苦熬了整整三十七年?只怕早就已经来闯神道来,既然他始终没有来,说明他自己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是的,荀梅就算境界再如何深厚,又如何能够过得了凉亭那一关?如果那人能够被轻易战胜,盔甲上如何会积了数百年的灰尘?哪怕荀梅曾经与王破、肖张齐名,又在天书陵里观碑三十七载,境界更加深不可测,可依然很难战胜凉亭下的那人。 大陆三十八神将,汗青居于首位,这位在亭下坐了数百年的强者,只在五圣人与八方风雨之人,逍遥榜中人固然境界高深莫测,但无论是天凉王破还是画甲肖张,也不敢说自己有资格挑战他。 听着陈长生的话,荀梅安静了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认真说道:“谢谢你们。” 道谢的时候,他的目光在三个少年的脸上拂过。 折袖自出生经脉与识海都有问题,无时无刻都要忍受心血来潮的痛苦,如果是一般人,只怕早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他没有,这种少年的勇气实在少见。陈长生炒青菜,煮饭蒸咸鱼,这种平静心境他很向往,唐三十六在天书陵这样神圣的地方大呼小叫,让他看到了久违的青春的热血。 荀梅没有说什么,但这便是他为什么要去登陵的答案。 今夜遇到的这三个少年,用勇气、心志、青春,让他醒了过来。 三十七年的天书陵观碑岁月,就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总要做些事情。 “你们让我醒了过来,我要去见真实,所以我要去登陵。” 荀梅再次指向身后夜色里的天书陵,平静而坚定。 “如果您真的醒了……难道不应该是出天书陵去找王破一决高低?”唐三十六不解问道。 荀梅闻言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石坪上,让渠里那些如墨般的清水都微微颤抖。 笑声渐低。他看着三名少年平静说道:“我的敌人真的是王破吗?” 陈长生和折袖隐有所悟,唐三十六也渐渐皱了眉头。 “不,三十七年之后,我修道生涯的阴影,早就已经不再是他,而是它。” 荀梅继续指着身后夜色里的天书陵,微笑说道。 陈长生三人闻言微怔,然后沉默。无数年前,天书化作流火,落在这片大陆上,开启民智,直至教会了人类修行,毫无疑问,这座天书陵对人类来说具有无法替代的作用与地位,但对无数修道者而言,这座天书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那些石碑上难以理解的文字或者说图画,是他们必须翻越的高山,是他们必须战胜的对手,然而天书陵看着并不如何高险,实际上却将抵苍穹,单凭人力极难攀越,甚至击溃了无数修道者的勇气与精神气魄。 荀梅醒了过来,见到了真实,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所以他没有选择离开天书陵去找王破,而是选择来闯神道。 …… …… 天书陵外的那片树林里,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陵南神道前的那番对话,按道理来说,根本传不到这里,但树林里的两个人,却明白了荀梅的心意,茅秋雨的双袖微微颤抖,很是动容,槐树下的那名男子双眉微挑,如倒八字一般,眼睛无比明亮,直欲夺人心神。 天书陵南,三名少年也明白了荀梅的心意,一时之间却依然难以接受——刚刚从一场长达三十七年的梦中醒来,回到真实的世界,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然后去挑战,这自然是很有勇气的行为,只是如果失败,便会进入一场更漫长的黑梦里,这未免太惨烈了些。 陈长生与荀梅今日初见,话都没有说几句,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任何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给自己一种亲近的感觉,他很同情这个人,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不愿意他刚刚醒来便要死去,说道:“请小心。” 荀梅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向凉亭走去,一路踏水而行,水花四油,旧衫渐湿。 来到凉亭前约百丈处,他停下了脚步。 天书陵南这片石坪是黑色的,凉亭前一大片地面却是白色的,与神道的颜色一样,浑然如一体。 黑色石坪,白色神道,这里便是分界线,或者,也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凉亭下那人的脸被盔甲的阴影笼罩着,根本无法看清。 忽然间,头盔的阴影里有灰尘飞舞而出,在星光下,看着就像是极微小的萤虫。 一道声音也随之从头盔下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低沉,很浑厚,浅渠里的水跳跃不安,似喜又似惧,天书陵南的山崖里,到处都是回响。 仿佛那人沉睡了数百年,直至此时才醒过来。 于是天书陵也醒了。 天书陵北面那些隐约可见的灯火,随着这道响彻山崖的声音,微微有些摇晃,然后有些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嗤嗤嗤嗤。 夜风微作,衣衫带风,苟寒食最快来到石坪边,紧接着,梁半湖、关飞白和七间也先后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关飞白向前踏了一步,看着场间微惊问道。 唐三十六微讽说道:“这都看不懂?有人要闯神道。” “居然有人敢闯神道?是谁?” 茗寒食猜到凉亭下应该便是传说中的守陵人,大陆第一神将汗青,那么此时与他对峙的那个落拓中年男子又是谁? “荀梅。”陈长生说道。 “踏雪荀梅?”苟寒食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意外。 七间吃惊说道:“荀梅居然还活着?难道传闻是真的,他一直藏在天书陵里观碑?” 折袖在旁面无表情说道:“同样的话,我们已经说过了。” 七间这才发现是他,小脸上顿时流露出愤恨的神情,握住了剑柄。 折袖看都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神道之前。 “怎么就你们离山剑宗的四个人来了?刚才动静这么大,那些家伙难道没听到?”唐三十六有些不解问道。 苟寒食说道:“那些人在观碑,不舍得离开。” 如此深夜居然还在看那些石碑,陈长生有些难以理解,心想难道天书的诱惑真的有这么大?再想着荀梅这样天资纵横的人物,也被那些石碑困了整整三十七年时间,再望向夜色里的天书陵时,忽然觉得有些阴森起来。 “逾线者,死。”凉亭里传出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起于那件破旧盔甲的阴影里,很是平淡,却带着一股沧桑的意味,仿佛古老的城墙,表面上看着已经密布青苔,斑驳无比,甚至表面都已经开始酥松剥落,但实际上依然无比坚固,再强大的攻击,也无法损害其丝毫。 荀梅站在那道无形的线前,看着凉亭说道:“我不想退,总不能一直这么站下去,那么总要试着看能不能越过这道线。” “数十年前,王破也是这么说的,但最终,他在这里站了一夜,也没有向前踏一步。” 破旧的盔甲覆盖着凉亭下那位传奇神将的全身,他的声音也要通过盔甲才能传出来,显得有些低沉,又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锋利的刀刃,更像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刃,微甜的铁腥与血腥味便混在了一起。 …… …… 第207章 战风雪 听着这话,石坪四周变得安静无比。 众人明白,那必然是王破当初在天书陵里观碑一年,确认再留在这里是浪费生命,却如很多人一样不舍离去,于是他也尝试着想要走捷径,然而最终他只是在这道线前站了一夜,晨光起时,便转身离开。 天书陵外,茅秋雨望向槐树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沉默不语。 荀梅沉默片刻,明白了汗青神将身为守陵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句话:“原来前辈您知道我是谁。” 亭下的盔甲依然纹丝不动,那道沧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出:“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数十年前,大陆修行界开始迎来最近的一场野花盛开,天惊王破、画甲肖张、不动如山、踏雪荀梅……你们的资质最好,最有前途,与魔族对抗的希望,本就在你们身上……你在天书陵里看石碑看了三十七年,我便看你看了三十七年,你真的不错,今夜既然破了心障,为何不离开,却偏要来一试歧路?” “不,我的心障就在眼前,只是看到,并未破去,至于歧路,未必不是正道。” 荀梅的目光掠过凉亭,再次落在天书陵上。 汗青的声音安静片刻后再次响起:“王破是聪明人,你既然以他为目标,至少也要表现出相同的智慧。” “不错,我这辈子就想超过他,现在看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如我。”荀梅说道。 汗青淡然说道:“他不如你蠢?” 荀梅想了想,说道:“他不如我笨。” 汗青沉默片刻,说道:“有理。” 天书陵外的树林里,那个男人的手落在身前的槐树上,依然沉默。 “一百多年来,你是第一个闯神道的人。”天书陵南的凉亭里,汗青继续说道。 荀梅说道:“我比较笨。” 蠢和笨这两个字的意思似乎相同,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笨人可能有福报。” 汗青说道:“我这个守陵人,本身就是天书陵里的一部分,胜了我,你便可以上神道。” 荀梅神情平静,揖手为礼。 这就是天书陵的规矩,也是应有之义,能够胜过大陆第一神将,必然是五圣人或八方风雨这种层级的强者,这种大人物要看天书,难道还要依足大周朝的规矩?只是陈长生总觉得,汗青神将这名话是对坪外这些少年说的。 荀梅看了眼脚下,石坪在那里结束,神道在那里开始,黑的尽头便是圣洁的白。 然后他抬膝。 凉亭下,汗青依然没有抬头,容颜尽在盔甲阴影之中,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荀梅,虽然你活着对人类来说更有意义,但我是守陵人,守的便是天陵的规矩,所以我不会留手,你也可以尽情出手,不要有任何犹豫。” 三十七载长梦醒来,要去陵顶见一眼真实,荀梅哪里会犹豫,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他走的很寻常,脚落在地面上,很随意,没有什么声音。 凉亭前的声音,依然是水声,西面山崖里的瀑布落石声,以及坪上浅渠里的清水叮咚。 荀梅的脚,越过了那道线。 夜色笼罩下的天书陵,忽然变得明亮了些。 深夜时分,灯火微渺,能够把整座天书陵照亮的光源,只可能来自天空,来自那些繁星。 陈长生抬头望去,只见夜空里的繁星无比灿烂,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 事实上,满天星辰并没有真的变亮,就算有,肉眼也不可能分辨出来,这纯粹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神识的感知。 石坪旁的人们都有感应,却没有谁比陈长生的感应更清晰,因为没有谁比他的神识更宁静厚远。 他甚至隐隐感知到,夜空里的无数颗星辰中,究竟是哪颗在先前变得明亮了起来。 那颗星辰远在东南星域的深处,或者便是荀梅的命星。 向前踏出一步,去见真实,命星有所感应,骤然明亮,荀梅……究竟修到了什么境界? 陈长生想着在凌烟阁中静思时看到的那片星空,生出震撼的感觉。 明亮的星光,将天书陵的山野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荀梅站在凉亭前,先前在庭院里束起的发,不知何时重新披散,那些污垢竟似瞬间被星光洗去,长发飘柔,那几络银白的发丝格外醒目。 他站在神道与石坪之间,身体留在原地,明明没有向凉亭走去……但已经向凉亭走去! 神道上清晰地出现了一个脚印! 神道由白石铺成,那脚印是湿的,自然无比清楚。 荀梅踏水而来,他的鞋自然是湿的。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睁大双眼,折袖也愣在原地,他们在西宁镇旧庙和苦寒雪原里长大,很少见到这种真正强者之间的战斗,无法理解,不知如何解释这些脚印,相对而言,离山剑宗四子和唐三十六则要显得平静些。 湿漉的脚印在神道地面不停出现,便像是个隐形的人正在行走。 荀梅静静地看着凉亭下。 没有用多长时间,脚印已经向凉亭方向延伸了十余丈。 锃的一声厉响! 凉亭下,夜风乍起。 汗青依然低着头,未曾拔剑,然而身畔鞘中的剑,却已然跃跃欲试,离鞘半寸。 只是半寸,却已似完全出鞘。 数道灰尘,从剑鞘的边缘处迸发而出,弥漫在凉亭间。 随着这些剑尘的弥漫,一道极为强大的气息,从凉亭间生出,横亘于神道之上。 这道气息,依然如铁,依然有血,肃严方正,如一道古旧的、染着无数军士血迹的城墙。 没有人能看到这堵城墙,但所有人都知道,城墙就在这里,就在神道之上。 荀梅的脚步停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湿漉的脚印,没有在神道上再次出现。 他的视线穿过凉亭和亭下那个强大的人,落在远处的天书陵上,就像是火绳触到了炭火,嗤啦碎响里,便开始猛烈地燃烧。 视线开始燃烧,目光开始燃烧,眼睛开始燃烧。 荀梅的眼睛变得无比明亮,就像是新生的星辰。 他的身体缓慢地前倾。 神道上再次出现一个湿漉的脚印。 一剑为城,他便要把这堵城墙直接撞碎! 神道上,水迹渐显,脚印继续,那就是他的路。 他要走神道,走到凉亭下,直至走到天书陵顶。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痛苦,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喜悦。 生命,就是要痛苦才真实。 他要见的便是真实。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道上的足迹不停向前,快要接近凉亭。 荀梅与凉亭之间依然隔着百余丈,但他已经能够看到,盔甲下那片幽暗里的那双眼睛! 两道极其强大的气息,在天书陵南沉默地对抗着。 浅渠里那些清水惊恐地翻滚着,然后逐渐向四方流去,柔顺无形的水,竟渐渐有了形状。 甚至就连坚硬的黑色石坪地面,都开始变形,被那两道气息碾压的微微下陷,变成一道曲线。 仿佛有个无比巨大沉重的、无形的石球,落在了地上! 石屑迸飞,水渠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陈长生等人不停向后退去,才避免了被波及,看着眼前破裂下陷的地面,再望向神道上那两人,眼中满是敬畏。 两道气息的对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荀梅盯着凉亭下,清啸一声! 这一声清啸仿佛是戏台上的咿呀,一声为令,便有人在上方洒下纸片。那些纸片是假的雪,而此时,居然有真的雪落了下来! 不,那不是雪,而是星光!是被切割成屑的星光! 星光成屑,簌簌落下,与雪没有任何分别。 荀梅站在雪中,仿佛回到当年。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在先生门前站了三天三夜,直至积雪没膝。 当年是哪一年?是三十七年前,是更早的那一年。 将近五十年的苦修,三十七年观碑,他早已不是当年弱不禁风,被风雪冻至重病的孩童。 他已经是快要抵达从圣境的真正强者! 坪外观战的那些少年,直至此时,才知道荀梅的境界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由震惊无语。 到了此时,凉亭下的守陵人抬起了头。 始终被盔甲笼罩着的幽暗,终于被照亮。 那是一张苍老而漠然的脸。 一声断喝! 无数灰尘,从盔甲的无数缝隙里迸散而出! 他在神道前坐了数百年。 这些灰尘便是数百年。 数百年前,人类与魔族的战争已经进入到了末期。 他是王之策的最后一任裨将。 他终于抬头,望向荀梅,目光便是最锋利的剑。 而他的剑,也终于真正地离鞘而出! 星光被切碎成屑,缓缓落下。 汗青神将的剑,在风雪之中纵横,如金戈,如铁马。 凉亭之前,已是雪原! …… …… 对荀梅来说,被切碎的星光,是当年先生门前的雪。 对汗青来说,被切碎的星光,是当年战场上的雪。 不同的雪,代表着不同的坚持,各有各的坚持。 隔着百余丈的距离,荀梅看着那张苍老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 这场战斗,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到了要分出胜负的时刻,两名强者,都释放出了自己最恐怖的手段,在石坪外观战的那些少年们,再也无法支撑,哪怕一退再退,依然被这场暴烈的风雪吹的东倒西歪,随时可能倒下。 便在这时,苟寒食伸手握住了陈长生的左臂,陈长生会过意来,用力地抓住梁半湖的胳膊,彼此紧紧把臂而立,总算是稳住了身形,就像是风雪里那些看着并不如何坚韧的小树,紧紧地并作一排,努力地抵抗着大自然的威力。 在远处观战便已经如此辛苦,可以想见战局中的那两个正承受着什么。 百战将军与寒门书生这场风雪之战,究竟谁胜谁负? …… …… 第208章 谢谢你,不客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碎如雪片的星屑,在天书陵前的夜空里悬浮着。 荀梅与汗青静静地对视。 一片雪花,从凉亭的檐上落下,落在汗青的盔甲上,迅速融化成水,紧接着,蒸发为汽。 时间重新开始运行。 苟寒食神情微变,毫不犹豫松开把着陈长生的手,握住七间腰间铁尺剑的剑柄,闪电一般把剑抽了出来。 陈长生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呛啷一声,从旁抽出唐三十六腰间的汶水剑。 两把剑刺破少年们身前飘着的微雪,横挡于前。 轰的一声巨响,在神道前响起! 紧接着是无数声碎响,无数冰块裂开,再接着是呼啸的风雪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场间才重新变得安静。 星屑不是真的雪,凉亭前的神道上,自然也没有积雪。 荀梅在神道上留下了数十道足迹,最前方的那个脚印里,却积起了雪。 那个脚印本来是湿的,带着浅渠里的清水,此时却被冻成了雪屑。 那些足迹,从最前方开始,逐渐变成雪色。 步步成雪,足迹也随之变得模糊。 仿佛就像先前走在神道上的那个人,开始后退。 那些脚印不停化成雪,不停消失,不停后退,直至退到那道线。 荀梅的意志,退了回来,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前倾的身体,如遭重击,变得挺直。 轰!荀梅离开地面,向夜空后方掠去,黑发飘舞,其间隐着的几络白发在星光下依然醒目。 但更鲜艳的,却是他嘴里喷出来的那道鲜血。 啪的一声,他重重地摔倒在那些扭曲的水渠上,溅起一大片水花。 看着这幕,陈长生不顾依然危险的气息余波,向着那边跑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荀梅很亲近。 石坪上的夜空与地面一样,到处都是裂缝,非常恐怖,只是数十丈距离,陈长生的衣衫便被切出了无数道极细密的口子,同时皮肤上也出现了很多道白色的痕迹,如果不是完美洗髓,肯定会鲜血淋漓,甚至可能都没办法跑到荀梅的身前。 夜风渐静,雪屑尽数化为星辉,天书陵回复了安宁,苟寒食这才放下手中的铁尺剑。 先前最后那刻,场间响起无数碎响,便是两位强者气息对撞产生的锋利气流,横扫四方的声音。如果不是苟寒食和陈长生见机极快,以剑势相抗,少年们肯定都会受伤。好在这场战斗虽然恐怖,但那些气息冲撞到了他们的身前只剩下了些余波,而铁尺剑是离山剑宗戒律堂的法剑,在百器榜上都有位置,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是苟寒食的手背上却出现了很多道细密的伤口,正在向外溢着血水。 他把铁尺剑递给七间,也向场间跑去。 陈长生已经把荀梅从水渠里抱了出来,正在替他把脉。 荀梅躺在地上,喷到衣服上的血水被渠水冲洗掉,也看不到什么伤口。 苟寒食和陈长生一样,不知为何就觉得荀梅很亲近,先前荀梅闯神道时,都在默默替荀梅加油,自然不想他有事,问道:“怎么样?” 陈长生把手指从荀梅的脉关处收回,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两个聚星上境、甚至可以说快要接近从圣境的强者之间的战斗,要比先前神道前的那些呈现出来的异象更可怕,荀梅的身体表面没有伤口,但实际上身体里的经脉都已经完全断裂,幽府已破,虽然识海未损,却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和陈长生自己的身体情况完全不同。 苟寒食默然无语。 唐三十六等人这时候也赶了过来。 凉亭里,汗青神将低头,苍老的容颜再次被盔甲所覆盖,幽暗一片,除了依然在飞舞的灰尘,仿佛根本没有动过。 没有人留意到,那处响起隐隐一声叹息。 …… …… “麻烦送我出陵。” 荀梅看着少年们,虚弱地说道:“我在这里呆了三十七年,实在是有些腻了,可不想最后还要死在这里。” 虽然虚弱,但他的神情很平静,对修道者来说,求道而能得道,哪里会有什么不甘。 苟寒食想了想,问道:“您……有什么想交待的吗?” “我还有力气说遗言,不着急这一时。” 荀梅艰难地笑了笑,然后看着他们,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们这些孩子。”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郑重道谢。 折袖面无表情说道:“我们没有做什么。” 荀梅看着他说道:“我最终能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全因为你那句要清醒地死,怎么能不谢谢你?” 陈长生看着他欲言又止。 荀梅微笑说道:“是不是想说借宿的事情?” 陈长生心想您都要死了,我怎么会问这个。 荀梅说道:“就一间破屋子,你们想住就住吧,我在这里面呆了三十七年,每年大朝试后,总会看到有些孩子风餐露宿好些天后才醒过神来,到处都找住处……不过我喜欢清静,你们住便是,别的人就不要了。” 这句话隐隐有些别的意思,只是陈长生他们此时哪里会注意到这点。 …… …… 苟寒食把荀梅抱了起来,搁到关飞白的背上,少年们送着荀梅向天书陵外走去。 那些碑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始终没有出现。 来到天书陵正门,没有等唐三十六开口喊人,石门自行缓缓开启。 地面微微颤抖,陵外的灯光也变得有些摇晃,守陵的军士已经在外等着了。 荀梅示意关飞白把自己放下来,向天书陵外走去。 陈长生等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异常复杂。 这位曾经的天道院骄子,在天书陵里读碑三十七载,今夜终于可以出去了。 只是,大概也只有今夜了吧。 荀梅自己却似乎没有什么感慨,很随意地走了出去。 进天书陵,出天书陵,三十七年不过是石门一关一闭之间,生死也不过一关一闭之间。 天书陵外,有两个人一直在等荀梅。 陈长生等人认得天道院院长茅秋雨,站在门内纷纷行礼,又有些好奇,另外那人是谁? 如果换作平时,茅秋雨看见陈长生和苟寒食这些年轻人,肯定会劝勉数句,但此时他的眼中除了荀梅,哪里还可能有别人。他急走两步,上前扶住荀梅,嘴唇微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荀梅强行退后两步,行礼,然后声音微颤道:“师兄,我让你失望了。” 茅秋雨听着这声师兄,老泪顿时纵横,说道:“这是何苦来,这又是何苦来!” 见着师兄流泪,荀梅再也忍不住,眼眶微湿说道:“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已算幸运。” 然后他望向另外那人,说道:“真没想到,你会在陵外等着我。” 那人的情绪很复杂,说道:“我总觉得你今天会出陵,却没想到,你会这样出陵。” 荀梅有些惭愧说道:“这些年也让你失望了。” 那人神情骤肃,极不赞同说道:“何来失望一说?今夜一战,你化星为雪,已窥神圣大道,如果汗青神将不是守陵人,不是穿着那身盔甲,未必能胜过你,若以境界修为论,你已经超过了我。” 荀梅闻言微怔,有些不自信说道:“你是说,我已经超过了你?” 那人说道:“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即便是此时。” 荀梅愣了愣,说道:“从十二岁开始,我和你交手一百二十七次,我从来没有赢过,没想到,最后却让我赢了一场。” 说完这句话,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极其开心,如天真的孩子,眉间那抹寒意也尽数消散不见。 听到此时,陈长生等人才知道那人是谁,不由好生吃惊。 只见那人一身布衫洗的极为干净,眉与眼之间的距离却有些近,所以显得很是愁苦,难道他就是那人? 是的,这个明明已经握有槐院半数财富,却依然让人觉得无比穷酸的男人,便是当今世间最著名的强者之一,天凉王破。 王破看着荀梅,认真说道:“待将来,我修至从圣,代你登陵顶一观。” 荀梅笑着说道:“那也是你,不是我,到最后了,你还要气我?” 王破说道:“那最后应该说些什么?” 荀梅对这个问题明显也很感兴趣,好奇问道:“你最想对我说什么?” 王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谢谢你。” 他说谢谢的时候,神情非常真挚,没有丝毫虚假,也不是安慰。 是的,没有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天凉王破,荀梅何至于自困天书陵三十七载。 没有那个坚毅不肯认输不停追赶的踏雪荀梅,又如何有现在的天凉王破? 荀梅静静看着他,说道:“不客气。” 石门缓缓关闭。 陈长生等人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荀梅在茅秋雨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回到草屋里,少年们或坐在门槛上,或踩着篱笆,或看着天书陵,都沉默不语。 苟寒食年龄最大,境界最高,按道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也没有。 大朝试获胜,进入天书陵,对年轻人们来说,这是他们最应该意气风发的时候,谁曾想第一夜便见着这样的事情。 将来他们这些人中,谁会对谁说谢谢,又是谁会对谁说不客气? …… …… 第209章 于晨时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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