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府邸里,其余的陈家王爷们,则是向着自己以及父辈们熟悉的门生故旧府上赶去。 大周朝廷诸部诸寺都处于诡异的安静之中,不知稍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动。 青藤诸院也处于绝对的安静之中,无论是朝廷骑兵还是国教骑兵,都已经撤离,去了局势更紧张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天道院的院长庄之涣这时候正在礼部尚书的府里。 在奈何桥一战里,才表现出自己真实倾向的礼部尚书,在朝廷里拥有很高的威望,所以这一年来他虽然熬的非常辛苦,但圣后娘娘却没有像对付别的臣子那般,直接把他赶出朝堂,甚至赐他一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态度并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般激烈。 “能不死人,最好就别死人,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 礼部尚书从袖子里取出很厚的一叠纸,递到庄之涣的身前,说道:“我在朝中守了二百余年,守的是云开月明,等的不是一朝得势,血流飘杵,对娘娘,我有敬重之义,对那些臣子,我也有怜悯之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周通,都是程俊,都是贼子。” 自从庄换羽自刎而死,失去独子的庄院长便变得更加沉默,今夜也不例外。 他接过那叠纸,看了眼上面的人名,转身便向府外走去,没有对礼部尚书承诺什么。 礼部尚书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心知今夜之后,无论是圣后娘娘胜了,还是己方胜了,必然会迎来一个极其惨烈的局面。 …… …… 今夜的京都,局势异常紧张,但又格外诡异。 能够对今夜局势产生足够影响力的几方势力里,有些始终没有发出自己的声音。 离宫的安静,或者说明教宗大人仍然在犹豫,就像那盆青叶般,还在摇摆当中。 可在京都经营多年、无论在军方还是朝堂都有很大力量的天海家……为何到了现在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天海家的府邸与庄园周边的夜色里,隐藏着至少万余名骑兵,还有很多修道强者,不时破空掠过。 这些骑兵与修道强者,都是天海家控制的力量,问题在于,这些力量,这时候本应该出现在皇宫,出现在各王公府邸,出现在朝廷各部衙里,而不应该停留在这里,而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动的迹象。 所谓沉默,其实只是对外,在天海家的府邸与庄园内部,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很血腥,很残忍,因为争斗的双方是族人,是家人,是亲人,是父子…… 庭间地面上的鲜血,在灯火的照耀下分外刺眼。 天海胜雪眯着眼睛,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烦恶,有些晕眩之感。 就在这段时间里,陆续有消息传来,一些没有听从命令、坚持要出兵的天海家年轻一代子弟,被家主的力量,极其冷酷的镇压了。 他的几位堂弟,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制伏,甚至是杀死。 他的亲弟弟,就在刚才,就在他的眼前,被他的父亲,砍断了一只胳膊。 “为什么?” 他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父亲,声音微微颤抖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 在空旷的大堂里,那把椅子显得格外孤单,天海承武坐在椅子里,也显得很孤单,但这并没有让他的神情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面无表情问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天海胜雪愤怒地大声喊了起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经历过前半夜的动荡与血腥的镇压,这时候场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父子,孤单的有些令人心悸。 …… …… 第649章 亲戚及他人的悲与歌 “如果你想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出现在天书陵……那是因为,那种层次的战斗,已经不是我能够参加的了,更不要说你。”天海承武从椅中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前,沉默片刻后说道:“至于京都里的这场战争,我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做改变。” “您就这么轻易地做出了决断,我们如何能够这么轻易地接受?” 天海胜雪的脸苍白的仿佛像雪一样。 “我是天海家的族长,我的决断就代表着天海家的意志。” “您不要忘了,天海家之所以是天海家,那是因为娘娘她姓天海!” “但你也不要忘记在大陆上流传已久的那句话,天海是天海,天海家是天海家!” 天海承武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厉声喝道:“我凭什么要让天海家为她一道陪葬!” 天海胜雪有些失神地笑了笑,说道:“难道您以为,娘娘不在了,我们天海家还能继续存在?” “真正有智慧的人,从来不会否决任何可能性的存在。” 天海承武望向夜穹下天书陵的方向,眼角微微抽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平伏心绪,声音微哑说道:“教宗陛下和商院长用星空之誓对我许下承诺,他们没有反悔的余地,事后朝廷想要尽快稳定,也需要我们的存在。” 天海胜雪痛苦说道:“父亲,你不应该是如此天真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糊涂!” “天真?糊涂?”天海承武失声笑了起来,眼瞳里闪过一抹痛意与恨意,声音变得更加嘶哑,厉声说道:“不到最后一刻,你以为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在先前,娘娘她救了陈长生,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天海胜雪微怔,然后面露挣扎之色,想要分辩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说明娘娘已经决意把皇位传给陈长生!” “可是……刚刚天书陵传来消息,陈长生并不是昭明太子。” “这重要吗?不管谁是昭明太子,总之娘娘她就没有想过把皇位传给我。” 天海承武的声音变得更加寒冷,说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天海家替她去抛头颅洒热血?” 天海胜雪依然无法接受,说道:“就算如此,事后难道您就能登上皇位?不!能登上皇位的,依然只能是那个不知道在何方的昭明太子!商院长筹划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允许别的情况发生,相王不行,中山王不行,您也没有希望,那么情况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如果娘娘胜了,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在今后数年里,尽可能地削弱我们,甚至直接杀死我们,而如果娘娘败了,她的儿子想要在十七位王爷的注视下统治这个国度,则不得不需要我们天海家作为他的臂膀。” 天海承武的声音无比寒冷:“毕竟我们是他的舅家,我是他的表兄,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 …… 京都的雨已经停了,远处原野上的暴雨还在落着,不时有闪电在夜空里亮起,把那些穿梭疾飞的红鹰身影照的无比清楚。 忽然间,一道闪电落下,一片如雨般的弩箭自地面升腾而起,与暴雨倒行而飞,直接将一只南飞的红鹰射落了下来。 紧接着,雷鸣自雨云里响起,轰隆一声,如雷般的蹄声却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弩箭破空的声音,以及无数道金属的撞击声。 相似的画面发生在很多地方,发生准备回京驰援的数路大军之中,雨中的大周军队骚动了起来,然后迅速安静,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数万铁骑,就这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停在了暴雨之中,安静的极为诡异,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乌松岭军塞回援的大周松山军府骑兵的最前方,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木拓家的老太君在供奉的搀扶下,艰难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站在滂沱大雨里,望向前方黑压压的骑兵。 “你们家将军在哪里?” 松山军府的数千骑兵如潮水一般分开,大周第七神将田松骑着黑龙马,从后方驶了出来。 见着车旁那名垂垂老矣的妇人,田松神将微微低头,任由雨水冲洗在自己的盔甲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终,他还是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看着老妇语气僵硬说道:“孩儿全甲在身,不能给母亲行礼。”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做甚。” 木拓家的老太君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就像个普通老妇般碎碎念着:“你女儿都快要生了,还不赶紧跟我回家看看。” …… …… 黑山营是大周军方最擅长防御的部队,以阵法著名,尤其擅于使用法器,平日里驻守京都,深受圣后娘娘信任。 前段时间,因为魔君离开雪老城,深入寒山的缘故,大陆北方局势异常紧张,黑山营被军部征调向前,在华阳郡一线设防,但依然没有远离京都,是以今夜回援京都的数路大军里,黑山营虽然骑兵不多,却是最快抵达京都的那一路。 直到他们被暴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强行停留在了京都北方三十里外的红松谷高地处。 暴雨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上,发出轰轰的声音,不似战鼓,更像是盛满酒水的皮囊落在了地面上。 帐篷里到处都是烈酒的味道,并不代表着在这种紧张的时刻,还有人有心情宴饮,而是因为有些亲兵受了不轻的伤,正在接受诊治。 黑山营的统领是吴霜神将,这位神将出身不凡,风度翩翩,御下严而不厉,赏罚分明,奖惩有度,深受麾下军士爱戴敬重,如果是有人意图对他不利,不要说受伤,即便是身首异处,那些近身亲兵也会护得他的安全。 但今夜情况不同,那些亲兵没有办法与对方拼命。 吴霜神将面白如纸,明显受了不轻的伤,脸色如霜,寒冷至极。 他的视线在帐内那几位自幼看到大的供奉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父亲的身上,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想要站起,却被法器制住,无法动弹。 他愤怒地吼道:“娘娘对我向来恩宠有加,父亲你这样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吴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娘娘对你确实信任,但对你的家族何尝给予过半分信任?” 吴霜神情不变,沉声说道:“娘娘待我不薄,我不能有负于她。” 吴家家主神情亦是不变,淡然说道:“所以为父不会让你做有负于心的事情,现在你是有心无力。” 吴霜想着先前父亲带着几位供奉偷袭,制住自己的画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吴家家主平静说道:“想开一些吧……娘娘先前在天书陵救了陈长生,这直接导致了天海家的背叛……她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可是她为什么还会坚持这样做,因为她是陈长生的亲妈,那么,难道我会害你吗?” …… …… 寒州军府回援的军队,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后,暂时停在了雨云外的成功岭。 大周第六神将天槌,双手握着铁剑,站在满是尸首的战场上。 十余道鲜血从盔甲的缝隙里溢了出来,他的眼睛瞪得极圆,满是愤怒。 他看着逐渐靠拢过来的,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并肩过的下属,看着那些曾经的同窗,厉声喝道:“就算你们能杀死我,又如何能够服众!七路大军归京,就算你们把我们这些将军都杀了,你们又如何能够让下面的官兵服从命令!” 围过来的数十人忽然分开,摘星学院的院长陈观松从山坡下缓缓走了过来。 “老师……你何时出了京都?” 天槌神将看着陈观松,神情剧变,说道:“连您……也叛了吗?” 陈观松看着他说道:“大周朝本来就不姓天海,姓陈,叛之一字,为师不能接受。” 这位大周军方资历极老、却极低调,低调到所有人都快要忘记的大人物,看着这名两百年前自己最欣赏的得意弟子如今穷途末路的模样,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说道:“你在北方抵抗魔族,替人族立下极大功勋,大周这些年还能够勉强维持一个均势,全在于你,只要你肯投降,无论是教宗陛下还是商院长或是王爷们,都会非常高兴,北方所有军府任由你挑选。” 天槌神将的神情微惘,片刻后尽数消散,眉眼间闪过一抹戾色,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自己敬爱的老师提出的建议,只想要知道原因。 陈观松当年离开前线后,回京都执掌摘星院,替大周朝廷培养了无数优秀的将领,必然是极得圣后娘娘信任,而且他对自己老师的了解,陈观松不可能是为了今夜之事隐忍了二百余年,那么究竟是何事,让他站到了圣后娘娘的对立面? “我先前说过,大周这些年能在北方与魔族维持均势,全在于你……薛醒川始终在京都不出,徐世绩之辈碌碌无能,最关键的是,圣后娘娘她究竟在想什么?不错,我对娘娘最终还是失望了,这就是原因。” 陈观松看着天槌说道:“我希望这个原因能够说服你。” 天槌神将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白牙,笑的很是凄惨,又满是嘲讽。 “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呢?” 夜空里的雨云终于飘到了成功岭上。 暴雨猛地落了下来,却无法冲洗掉天槌神将盔甲上的血水。 他看着陈观松,看着那些曾经的同窗与同袍,脸上满是轻蔑的神情,说道:“来吧。” 第650章 选择即错误,眼光定格局 成功岭的画面,黑山营军营里的故事,今夜在很多地方都发生着。西海军府回援京都的军队,被拦在了归元岭一线,进入军营的来自离宫的桉琳大主教。最关键的是,天海家成功地阻止了两路大军进京的计划。 今夜,是整个人类世界反对天海圣后的最关键一夜,所有她的敌人与对手、甚至是亲人都站了出来,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 …… “你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统治大周?” “你连人间都无法控制,又何必侈谈对抗天道?” “你什么都无法掌控,现在,包括你的命运。” “天海,退位吧。” 计道人离开了那条街道。 街道上的积水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脚印。 肉铺里的切肉声停了,应该是京都各处响起的厮杀声,终于提醒了屠夫,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很短的时间,整个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辇图重新潜入大地,森然的阵意消失,京都里各处都隐入了混乱。疾驰回京的数路大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有些军队还在暴雨里试图继续突进,但很明显,已经不可能及时赶回。 天书陵很安静,异常的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天海圣后站在神道边缘,负着双手,看着下方的京都城,绝美的脸庞上忽然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这个世界曾经是属于她的。 她的这抹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对她自己的。 然后,她望向京都西北那座始终安静无声的离宫。 到了此时此刻,那个被无数人期盼了很长时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教宗陛下的声音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其间的怅然意味。 “我们都错了,只有梅里砂是正确的。” 天海圣后微微挑眉,显得有些兴致,想要听到下文。 教宗想起故人,想着曾经的那些对话,语气很是感慨:“他一直相信,最终你一定会选择救长生,无论长生是谁。” “而只要你选择救他,你就会陷入当下的困境。” 计道人的声音从京都北方的原野里传了过来。 此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秋草地里,在十余里外的城门处,那只蕴含着无限魂力的玉如意,刚刚显现。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给你出的选择题,然则,实际上这是天道给你出的选择题。” 计道人站在秋草地里平静说着话,声音在天书陵前的夜空里响起。 “杀死他,吃了他,或者救他,这些都是选择项,但无论你怎么选,都是错的,只有当你不做这道题,不做选择的时候,才是对的。而你在这几个错误的选项里,还做出了一个最愚蠢的选项,从而把困境变成了绝境。” 天海圣后神情平静说道:“困绝二字,世间谁有资格对我说?” 计道人说道:“当然是你对自己说。你能统治这个世界,不在于与先帝的婚姻,不在于你执政的能力,只在于你的强大,只要你足够强大,没有人敢生出异心,即便有异心,也不敢有异动,而你选择了他,让自己变弱,也就是给了世人一个把异心变为异动的机会,给了他们勇气,更不用说,你这个选择,等于抛弃了天海家,把最忠诚于自己的那些力量,也变成了自己的反对者。” 天海圣后的视线落在京都里,看到那些厮杀的画面,看到安静的天海家庄园。 然后她望向京都外,看到了那些暴雨里的山谷,山谷里的血。 计道人的声音在天书陵前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已经离你而去。” 天海圣后面无表情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愚蠢,只能看得到眼前。” 计道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这是短视吗?不!想想陈观松,想想那些神将,他们对你的背叛,归根结底缘于对你的失望!你当朝的这二百余年,恰是魔族最为衰弱的二百余年,然而你鼠目寸光,只知道保存忠于自己的军队实力,对魔族只守不攻,非但未立寸功,甚至二十年前还被迫割土求和!国政你处理的不错,虽然暴虐至极,南北合流你也掌握的极好,虽然那主要是圣女的攻功,但在这方面,你让整个人族都感到羞辱!” “原来是为了大义,所以人们才会背叛朕吗?” 天海圣后绝美的脸庞上再次生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一次很明显,她是在嘲弄这个世界。 “那你们想过没有,今夜天书陵一战,人类强者必然陨落无数,凋零不堪,诸路大军进退两难,军心不稳,如果魔族大军趁势南侵,谁来抵挡?若让他们肆虐中原,屠戮百姓,谁来承得这个责任?大义?你们担当得起吗?” 天海圣后看了眼离宫,似笑非笑。 “我诱魔君入寒山,先让他与天机老人战上一场,天机老人重伤,今夜不能前来京都助你,其后我请白帝于寒山北伏击魔君,魔君身受重伤,只能归于雪老城养伤,而我在雪老城里亦有安排,今夜之后,自有结果,只是娘娘你可能看不到的。” 计道人的声音平静而从容:“我用了二十年时间来安排今夜这个局,自然不会有任何遗漏,娘娘你不需要担心。” 听到这番话,陈长生终于确认了,自己在寒山里与魔君相遇,果然是师父设下的局。 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寒冷,不是因为先前的这场夜雨,也不是因为峰顶穿行的夜风。 每每回想起,当初在溪畔杮子林前看到那名中年书生时的画面,他都会觉得很寒冷。 师父用他的最大秘密,把魔君诱至寒山,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当时,他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也对,您把我养了十几年时间,总要多用几次才划算。” 他喃喃自言自语道。 “你的眼光始终就只是放在北方吗?” 天海圣后看着京都北面的秋原,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格局终究还是太小。” 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 无论眼光还是格局。 计道人谋划京都之局,在雪老城里另有布置,无论怎么看,都可以称得上格局极大,然而在她这里,却只能得到如此轻蔑的评价。 “一切都是借口,你们只是不喜欢一个女人高高在上,你如此,陈观松同样如此。” 天海圣后的视线向着更远处飘去,声音也飘了起来。 只有陈长生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因为这时候,她已经懒得再和这个世界说些什么。 ——当她发现那些所谓的敌人与对手,果然都是一群废物之后。 …… …… 第651章 她的眼光在远方,在彼方 万里之外,西宁旧庙,夜溪无声。 天海圣后看着溪对面的那名僧侣,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始终警惕的是谁。” 那名僧侣掌里的念珠停止了转动,依然闭着眼睛,淡然说道:“他们未曾去过彼方,自然想不到你所想。” 她说道:“我也未曾去过。” 这时候的她还在天书陵顶,只是视线落在了数万里外的此间。 相隔再远,只要天地之间有气机相连,她的神魂便能亲至。 便是溪畔的那个她。 僧侣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天海圣后看着他问道:“这是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局面?” 那名僧侣说道:“我未曾提前设想过可能会看到什么。” 天海圣后静静看着他,问道:“你是建成太子的儿子?孙子?” 僧侣脸上流露出一道追怀的情思,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建成太子是家父。” 天海圣后挑眉问道:“朕不明白,你们遗族为何会与他联手,要知道他可是太宗皇帝的黑犬。” 僧侣缓声说道:“再多的怨恨终究也敌不过时间以及回家的渴望,我们想要回来。” 天海圣后问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异族的前驱?” 僧侣沉默片刻,摇头说道:“遗族不是异族,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没有人有资格阻止我们的归来。” 天海圣后说道:“你敢确认那片大陆上的异族不会生出异心?” 僧侣沉默,没有再说话。 小溪里清澈的水早已被这两位强大的神魂凝固。 血水凝成的莲花,在水面上或东或西,溪畔的树在风中时静时动。 …… …… 一场秋雨一场凉,昨天还残着很多青意的草,在此时已然全黄。 计道人站在没膝的野草里,感应着那道黑玉如意与自己的距离,再次望向天书陵,说道:“退位吧,像苏离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天海圣后收回望向数万里外西宁镇小溪的视线,说道:“我的这些儿子想当皇帝,陈观松想在青史上留名,寅被济世二字所困,白帝想与魔君一战,那么你呢?我始终不明白,你做这么多事情,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 计道人面无表情说道:“这是太宗皇帝陛下的遗旨,而且你当初承诺过我与师弟,会把皇位交还给陈家。” 天海圣后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受过天谴,在我的腹中,先天的日轮便毁了。” 说到这里时,她看了陈长生一眼,又往天书陵里某处望了一眼。 “不管我的儿子是哪一个,或者纯良,或者简单,或者愚蠢,或者残废,他若登上皇位,谁来统治这个世界?” 天海圣后看着秋草原方向,微讽说道:“到时候真正的皇帝是谁呢?那些废物与混账,还是你?” 计道人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夜风吹拂着荒野,黄草随风而动,如同稻田,却没有香气,只有被雨水渍烂后的腐味。 “说了这么多无趣的话,看了这么多无趣的人与事,终究,你们还是得杀了朕。” 天海圣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动了。 她向着前方踏了一步,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张开。 夜空里已经没有落下雨滴,但当她张开手的时候,便有几滴雨珠,从风里的不知哪一处飘来,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低头看了眼手掌里如同珍珠般晶莹的水珠,然后抬起头来,望向这个已经让她厌烦到了极点的世界。 “那么,谁敢杀朕?” …… …… 今夜的局势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辇图静,京都里杀声四起,更有火光与浓烟不时生起,远处的原野里,有的军队静止的仿佛守墓的石像,有的军队还在骚动当中,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了天海圣后的控制,就连那些最忠于她的大臣与娘家人,都选择了抛弃她。 毫无疑问,她面临的局面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她却全无怯意,看着天书陵四周的绝世强者们,看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敌人们,说了这样一句话。 谁敢杀朕? 这四个字真的是霸道到了极点,嚣张到了极点,回荡在安静的天书陵与京都的街巷里,久久不曾停歇,始终无人敢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有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石板被碾压发出的声音,听着很像牙齿的撞击声,也很像承受了无数重量的骨头发出的声音。 格格格格。 朱洛从轮椅里站起身来,视线顺着白色的神道上移,最后落在了天书陵的峰顶。 “我来吧。” 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慷慨激昂的感觉,很平淡,淡的就像是水一样。 或者这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或者这是因为在万柳园拆开苏离的那封信后,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个结局。 朱洛,八方风雨之一,绝情宗宗主,天凉郡的大人物,正如当初在浔阳城里苏离说过的那样,他可以死,但不能败。 现在他败了,而且残了,那么何惜一死? 他今夜前来京都,就是来送死的,他要用自己的死亡,替自己的家族宗派,谋求最大的好处。 “你要什么?” 计道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已经不在城北秋原的位置,而似乎是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 朱洛用左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面无表情说道:“我要王家永世不得翻身。” 他没有说是哪个王家,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王家。 天凉郡王家早已破落,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 朱洛要王家永世不得翻身,针对的那就是那个人和那把刀。 计道人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而是过了会儿才做出回答。 很明显,朱洛临死前的这个请求,即便是他也觉得有些麻烦。 “好,我应承你。” 听到这句话,朱洛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表情,身体也变得更加挺拔了些。 他向前走去,缓慢的脚步,依次踏破石坪上积着的浅水,渐渐形成某种独特的节奏。 他来到神道的下方,缓缓抽出鞘中的剑。 一道强大的气息,从随着明剑出鞘,溢散开来,充斥于天地之间。 第652章 白月光 从浔阳城到万柳园,朱洛连续遭受了两次打击,已经不复最盛之时,但他出剑的时候,依然还是那位神圣领域的强者,自有风雨相随。 今夜的暴雨下了很长时间,到了现在,还有很多雨水从山陵里向下流淌。这些雨水汇入白色的浅渠中,渠里的水渐渐浑了。 忽然间,那些昏浊的渠水变得洁白了起来,如雪屑一般。 不是因为得到了净化,而是对光线的折射。 一道无比皎洁的光华,出现在天书陵的下方。 这道光华来自于朱洛手里的剑。 紧接着,云散星现的夜空里,出现了一抹洁白的光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望上去却又是那般的真实。 朱洛的剑向着天书陵斩了过去。 一道月华,随之而动。 夜空里也同时生出一道月华。 浅渠里的水变得无比明亮,白的有些刺眼。 白玉砌成的神道也被照耀的无比雪白。 一道剑意,两道月华,前起而后续,如同潮水。 这正是数百年前,朱洛在极北雪原看到魔族月亮后悟出的最强剑法。 他就是凭借这套剑法,直接斩杀了当时的第二魔将,奠定下此后的不世威名。 今夜是他的最后一夜,这一剑想必应该是他的最后一剑,那么当然会是他的最强之剑。 整座天书陵都被月光所照亮,这位天凉郡的不世强者,在重伤未愈的前提下,把剑意催发到如此境界,真是令人感到敬畏。 然而……如此强大高妙的一剑,却没能进入神道,更不要说抵达天书陵的峰顶。 就在两道月华随剑意而起的那一瞬间,天书陵下方忽然暴起了另外一道光。 这道光比朱洛带来的月华更加明亮,更加洁白,更加肃杀。 那也是一道剑光。 如风雪般的剑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笼罩住了神道下方的世界。 两道强大至极的剑意,就此相遇。 浅渠里的水如同沸腾一般跳跃着,向着夜空里喷出无数颗晶莹的水珠,然后被斩成两半。 坚硬的黑色石坪上出现无数道笔直的剑痕,深刻入地,约有数尺之深。 无数凄厉的切割声,充斥着天地之间,显得异常恐怖。 究竟是那两道月华能够驱散风雪,还是风雪最终能够掩住月华?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风雪大作,夜空里的月华被吹的支离破碎,神道前的月华也随之湮灭无闻! 朱洛的身影骤然消散。 下一刻,他回到了自己的轮椅前面。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手里的剑已经断了。 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轻轻飞舞着,不时有几茎断落。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向着天书陵斩落此剑,无比决然,自然不会选择后退。 他是被那道如风雪般的剑意,直接逼退回来的。 天海圣后尚未出手,是谁的剑意如此强大? 朱洛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夜风吹倒在地。 观星客看了他一眼。 朱洛慢慢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把手里的断剑收回鞘中,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他可以把这些动作做得更潇洒些,但他没有,只是做得非常认真而缓慢,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收剑了。 那道如风雪般的剑意渐渐消散,隐约露出神道下方的画面,能够看到那里有座凉亭。 凉亭里坐着一个人。 朱洛看着那边,感慨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已经这么强了。” 一声轻响,他衣衫的前襟裂开,现出一道清晰而深刻的伤痕,血水渐渐溢出。 “两年前,荀梅赴死求道,对我有所触动,那一夜,我决定破境,从那时起,我就已经这么强了。” 一道古老的声音从凉亭下方响起。 这声音是从盔甲里传出来的,仿佛被盔甲表面的灰尘与锈迹涂抹了足够多的时间味道。 话音落处,灰尘渐起,然后响起了一阵金属的摩擦声。 紧接着,凉亭倒塌,烟尘大作,其间有一座如山的身影,若隐若现。 在这座凉亭下坐了六百余年,今夜终于站了起来。 他就是天书陵的守陵人。 大陆第一神将,汗青。 …… …… 看着轰然倒塌的凉亭,看着烟尘里的那道身影,人们很是震惊,神情变得极其凝重。 来到天书陵的强者们,没有谁会忘记这位传奇人物的存在,只不过人们已经习惯了把他看做是雕像或者是象征。 守陵六百余年,大陆第一神将汗青得到了整个世界的敬意,即便是八方风雨,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立誓守陵的缘故,他或者在很多年前,便已经进入神圣领域。 然而今夜,人们才知道,他居然早就已经破境了! 他站在神道之前,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军剑,虽只一人,却仿佛千军万马。 “太宗陛下回归星海之前,你曾经发下誓言,此生不入神圣。” 朱洛没有理会胸腹间那道越来越深的伤口,盯着汗青说道:“如今你破了誓言,将来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除了朱洛、观星客、别样红这些神圣领域强者,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人明白,为何太宗皇帝陛下临死前,会要汗青发下这样的誓言。 就连秋山家主明显都不知晓内情,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汗青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朱洛的话,头盔的阴影遮住了面容,不知道此刻上面有怎样的表情。 “当年的老人,陈旧的誓言,都不重要了。” 朱洛感慨说道:“也对,连我在浔阳城里都破了星空之誓,对王破出手,又怎能苛求于你?”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坐回到轮椅里,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从他胸腹间那道伤口里溢出的鲜血,忽然渐渐变了颜色,变得晶莹起来,仿佛里面混了很多晶石的碎屑。 那些晶莹的血遇夜风而化,变成无数光华。 他的身体也随之变成无数光华,就像几百年前魔族雪原上的那片明亮。 光华渐被夜风拂散,向着四面八方飘去,直至无踪。 只剩下一张空空的轮椅。 …… …… 朱洛死了。 无论世人对他有怎样的评价,尤其是在浔阳城那场夜雨之后,他终究是大陆的大人物。 虽然他先后两次惨败在南方圣女和苏离的手下,但他终究是神圣领域的至强者,人族的大宗师。 他年轻的时候,数次北上雪原,立下过极大功勋,能诗能酒,极其潇洒,是很多人的偶像。 他毕竟是绝情宗宗主、天凉郡阀主、八方风雨。 如果放在平时,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死去,必然是会震动整个大陆的大事件。 今夜,他的死亡却显得这般寻常。 这不仅仅是说他的死亡显得过于平淡,更在于,看到他死亡时,很多人的情绪反应并不是那么夸张。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隐隐有某种心理准备,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这样的画面还会出现。 必然还会有神圣领域强者陨落。 只是不知道是八方风雨,还是天书陵顶那位圣人。 今夜,果然是非常可怕的一个夜晚。 …… …… 啪的一声。 汗青手里的剑鞘落在了脚边,溅起些许雨水。 渠里浑浊的水随之跳跃而起,然后落下,归于寂静,不敢再动。 两道深远的目光,从盔甲之下的幽暗处,向着天书陵四周望去。 一道声音,也从盔甲之下的幽暗处,传向天书陵四周。 “上神道者,死。” 这是天海圣后带着陈长生登上天书陵顶峰之前,对他的交待。 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观星客沉默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轮椅,笠帽不知何时已经解下,露出了他那张平实无奇的面容。 别样红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无穷碧站在他的身旁,搁在臂弯里的拂尘,已经垂到了腰侧,她的手握的极紧,隐隐可见苍白。 虽然说朱洛重伤未愈,但他毕竟是八方风雨之一。 而汗青说的话如果是真的,他踏入神圣领域不过两年,按道理来说,对天地法理规则的了解与掌握,应该远远不如朱洛。 然而,他只用了一剑,便斩死了朱洛。 这个事实,让他们很难接受,心情有些沉重。 但再难接受的事实,都已经发生了,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要继续。 三位风雨已经隐隐感知到,天海圣后的神魂已然去了别处,这时候站在天书陵顶的只是她的人,而且她这时候刚刚因为替陈长生逆天改命而跌堕境界,又因为陈长生并非昭明太子的事实而受到精神冲击,可以说是两百余年间最弱的时刻。 这也就意味着,这是圣后娘娘最可能被击败的时刻。 他们不能错过现在这个机会。 想要登临神道,与天海圣后交战,首先他们便要战胜神道下方的汗青神将。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们却很清楚汗青那个最大的秘密,他们甚至更想汗青去死。 无穷碧的神情看得出来很是紧张,眼中偶尔闪过一抹惧意,最终却是被狂意所取代。 在天海圣后眼里愚蠢无能近乎白痴的她,毕竟是神圣领域的强者,道心偶尔受挫,并不能完全影响到她的心境。 “汗青一定受了伤,这是机会。”她对别样红厉声道:“赶紧上!” 鲜花的小花在尾指下端轻轻摇摆,其间自有韵律,把夜风荡成好看的模样。 别样红沉默不语,没有听从自己妻子的话。 雨早就已经停了,云开星现,忽然间,满天繁星似乎变亮了些。 给人一种感觉,似乎满天的星辰,距离地面更近了些。 轮椅的旁边,已经没有了观星客的身影,只有雨水里的一顶笠帽。 满天星辰,若真若虚般来到天书陵里,随着那道身影,卷向汗青站立的位置。 汗青微微抬头,被盔甲遮掩了六百余年的幽暗面容,终于被星光照亮。 那是一张无比苍老的面孔。 第653章 万里往返只需一息 剑起,剑落,风雪大作。 汗青的剑,就像隆冬雪原上的风光一般,极其寒厉地进入了那片星光之中。 无数声清楚的破裂声响起,无数星辰被斩开,被切碎。 那些星辰并非真实,只是星光的凝结,虽然被汗青的风雪之剑斩碎,却不会真的碎落,而是变成了无数颗耀着星光的碎片。 神道前方的夜空里,出现了无数道流星的痕迹,那些痕迹的最前端,都有一颗极其微小的星光碎片。 石坪与渠里的水上也出现了无数道拖着尾巴的星光,显得格外美丽。 那些繁密至极的细微流星,穿过那片暴烈的风雪,落在了汗青的身上。 啪啪啪啪,仿佛骤雨,仿佛风沙击打着帐篷,那件古老的盔甲表面,顿时多出了无数细小的创口。 盔甲缝隙里的尘埃被震飞,盔甲表面的锈迹,被星光碎片击打的渐渐剥落,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殷红的颜色。 “没用的懦夫!” 眼看着观星客以星光入风雪,占据了场间的优势,无穷碧再也无法等自己的夫君先动手,满含怨意地低喝了一声,向那边疾掠而去。 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来到神道下方的,还有数百丈高的狂澜,那是冰冷的海水,是寂灭的死意。 神圣领域境界的战斗,想要获胜,必然不能有任何留手,她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道法! 轰隆!如雷般的惊涛骇浪声,在天书陵里响起,无穷碧浪向着汗青拍打过去! 汗青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就像是一棵被砍断了数百年的老树根。 他眼睛里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一口已经干涸了数百年的老井。 面对着两位绝世强者最强道法的合攻,他依然还是拿着手里的剑,非常端直地向前砍了下去。 他的剑来自北方的雪原,寒冷肃杀到了极致的程度。 风雪狂暴地吹拂着,要将那无数颗细微的小流星吞噬,要将那万丈狂澜直接冻凝。 他能够做到吗? …… …… 天书陵神道前的世界,被三道高妙的气息所分割,呈现为三种神奇的画面。 夜空三分,一面是满天流星,一面是满天风雪,一面是满天碧浪。 在远处,有朵小红花在风雪里、在星尘里、在狂澜里时隐时现,鲜艳如前。 无数雪花纷纷落下,将渠水刚刚冻凝,便被细微的流星重新击破,紧接着,无数带着寂灭意味的死水便拍打了过来。 汗青盔甲上的锈痕,被那些小流星尽数擦掉,又被无穷无尽的海水冲洗着,变得极其明亮。 盔甲的表面映照着星光与海水混合之后极其复杂的光线,把天书陵上方的夜空,都涂上了一层幽然的颜色。 啪啪两声闷响,明亮的盔甲胸前,出现一道拂尘留下的痕迹,旁边有一颗星辰模样的花纹,深约一寸,险些穿透过去。 盔甲的缝隙里缓缓流淌出来的鲜血,瞬间被低温冻成血花,如血珊瑚一般。 同时面对两名神圣领域强者的最强攻击,汗青的修为再如何深厚,也被迫处于了劣势之中,眼看着已经进入险境。 然而,那朵在风雪后方、在星尘深处、在碧浪高空的小红花,依然寂静无声地摇摆着,明显没有加入战局的意思。 别样红忽然抬头,望向天书陵顶峰。 他那双宁静湛然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惊愕的神色。 天海圣后站在天书陵顶峰,无论神道下方的战局如何激烈,她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的视线落在极遥远的地方,数万里之外。 她的神魂也在数万里之外。 数万里之外的西宁镇旧庙溪畔,那名僧侣忽然睁开了眼睛,向对面望了过去。 有夜风轻拂林梢,也拂起了小溪对面那名绝美女子的衣袂。 天海圣后站在溪畔,却似乎又已经不在那里。 僧侣微微皱眉,轻拂衣袖,将手里的那串念珠扔进了小溪里。 噗通一声,念珠落进小溪,却没有沉下去,而是骤然散成数十颗珠子,向着溪水的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那些在两道气息之间摇摆不停的血莲花,受到这些佛珠的冲击,剧烈地动了起来,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缓慢而艰难地飘向对岸。 他感应到了些事情,所以不惜舍了这串随身法珠,也要锁住小溪四周的星辉,把她的神魂留在这里。 天海圣后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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