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骗得它的信任,竟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陈长生牵着她的手在崖畔最突出的那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从小我就喜欢在这块青石上冥想静修。” “嗯,九岁那年你在信里面说过。” “喂,你真的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因为信里面你描述的风景,就和这里一模一样。”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好吧,那三年前你在信里说,这里有很多鸟,为何我没有看到?” “你想看吗?我可以让很多鸟儿过来玩。” “这就是所谓的万鸟朝凤?” “是啊。” “还是算了,夜色将至,都要休息,何必打扰。” “也好。” “不过那只山鸡呢?” 陈长生说的自然是周园里那只远没有长成的金翅大鹏鸟。 “它喜欢吃肉,我把它送去草原了。” “草原?” “就是你送给我的那片草原。” “嗯……找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去看什么呢?” “周园里的妖兽们如果喜欢,可以在那里生活,我们……也可以。” “……” 昨日自奉阳县城一路疾奔至此,忧心难解,又遇着南溪斋合斋、别天心死亡这两件大事,数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让陈长生疲惫到了极点,倦意渐渐袭来。 他与徐有容坐在崖畔的青石上,彼此靠着,就像在周园里那样,非常放松,舒服,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有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陈长生的脸,似乎想要在上面找到除了疲惫之外的一些什么情绪,却一无所获。 他还是像当年那样,从内到外都无比的干净,不惹尘埃,也无杂念。 “陈长生,为什么十岁之后你就不肯回我的信了呢?” 徐有容看着他轻声说道。 陈长生已经睡着,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忽然,徐有容睁大眼睛看着陈长生,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情,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变得有些紧张。 她看了看四周。 峰崖间的鸟鸣骤然静止,那些异兽纷纷低头,便是白鹤也扭颈望向了远山。 徐有容低头亲了下去。 嗯,就像糯米糕的味道,还算不坏。 就在这时,陈长生睁开了眼睛。 但没有分开。 …… …… 第916章 饮食男女神圣事 他们就这样以最近的距离看着彼此的眼睛,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分开了。 “我有些饿。”徐有容看着他认真说道。 陈长生的声音有些微颤,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白鹤再次腾空而起,破云雾而出群山,来到离桐江不远的那座小镇上。 徐有容带着他来到一座很不起眼的宅院前,然后被一名中年妇人惊喜万分地迎了进去。 陈长生和徐有容都很想吃京都福绥路的牛骨头。 那名中年妇人说道:“北方人的吃食我可不会做,今天刚好起了几尾三花鱼,要不然给你们做一锅豆花鱼?” 陈长生与徐有容对视一眼,没想到那年遗憾错过的,却在这里补上了。 …… …… 鲜嫩的鱼肉与更鲜嫩的豆花合在一处,会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鲜美口感,加上那些红艳的辣油,更是令人叫绝。 就像当年在福绥路一样,陈长生与徐有容先是安静地吃了很长时间,待口腹之欲稍微满足些了,才开始闲谈。 各色小菜摆在鱼锅的四周,看着很漂亮,徐有容专门要的一份糯米糕便显得有些突兀。 “看起来你确实喜欢吃甜食啊。” 陈长生想起在寒山天池畔她随身带着的蜜枣。 徐有容没有回答他的话,小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被辣的。 他们把最近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梳理了一番。 朝廷的想法已经非常清楚,对此陈长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辛教士的死亡还是让他有所感慨。 当年国教学院从废墟中新生,辛教士可以说是最早的见证者,谁能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再就是大西洲的阴谋已经被揭破,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结,别样红与无穷碧去了白帝城,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白帝应该在与魔君一战里受了重伤,这几年一直在闭关养伤,白帝城现在等于就在牧夫人的手里。” 徐有容看着他说道,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小黑龙去白帝城的原因。 “妖族当年能够立国,玄霜巨龙一族出了很大的力,吱吱在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陈长生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别样红前辈。” 徐有容想着白日里别样红与无穷碧踏云而去的萧索背影,也自沉默不语。 世间依然不太平,像这两位神圣领域强者也要遇着伤心事,谁能置身事外? 更不要说陈长生是教宗,她是圣女,各有责任,想要归隐草原,至少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长生说道:“说起来,今天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秋山君。” 徐有容说道:“师兄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语气很自然,透着一分亲近与信任。 如果换做普通的年轻男子,听着这样的话,难免会有些不愉快。 ——陈长生不是普通的年轻男子,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因为秋山君今天做的事情值得他感谢。 而且他在阪崖马场亲眼见过,感受过,秋山君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听陈长生说完阪崖马场的那段过往,徐有容有些吃惊,很是无语,心想你和师兄这眼神儿真是简直了…… “我和他在溪边喝酒的时候,他曾经提过自己喜欢一个姑娘。” 陈长生看了徐有容一眼,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徐有容很平静地说道:“你的身边一直有很多姑娘。” 这话确实。 从最早自百草园里翻墙到国教学院拜师不肯走的落落,到北新桥底用真血救他性命再为守护的小黑龙,再到夜夜潜入国教学院贪枕上一缕清香的莫雨,直到现在魔族小公主南客还一直牵着他的衣角。 陈长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低头吃东西,准备夹一块糯米糕尝尝。 徐有容不让他尝。 他不解问为什么。 徐有容有些微羞,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把盘子里的糯米糕都拔到了自己的碟子里。 陈长生以为她是真的生气,想着那些姑娘们不好解释,但有件事情应该也可以解释清楚。 “十岁那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有病,没法治,活不过二十岁……所以就没给你回信了。” 徐有容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没有睡着,把自己说的话都听了去,羞意更浓,低头不语。 陈长生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生我气了。” 他与徐有容是同龄人,生辰只差三日。 当年他们六岁半的时候,彼此之间便有了婚约。 徐有容是何等样人物,五岁时天凤血脉便已苏醒,由圣后与圣女悉心教养成人。 虽然她那时候才六岁半,但不要说她的爷爷太宰,就算是圣后娘娘想要她嫁给谁,也要听从她的意见。 从知道自己有婚约的那天开始,她就对婚约的另一面生出很多好奇,遣了白鹤带了书信去了西宁。 陈长生收到她的信后,便开始回信,如此往来,直至他十岁那年才中断。 他们从来都不是陌生人。 只不过书信断绝之后,徐有容很不喜欢那个小道士,不愿意记得这些事情。 现在,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比如竹蜻蜓似乎都可以慢慢记起来了。 “当初你在第一封信里问我是谁的时候,语气真的很糟糕?” “哪里糟糕?我是真的很好奇。” “那最后一封信里,你骂我骂的可是真凶啊。” “谁让你不回信的。” “因为不想连累你,而且那时候你又不喜欢我。” “嗯,其实是喜欢的。” “你说什么?” “我说从那时候到现在,都是喜欢的。” “我也是。”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离山。” 听到这话,徐有容神情微凝,看着他好奇问道:“你要去找师兄?”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我要去找师兄。” 这是句俏皮话,如果不是徐有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很难在短时间里想明白。 她认真问道:“那白帝城那边怎么办?” 陈长生想着折袖现在的情况,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说。” …… …… 第917章 心血何处可安放? 南溪斋的合斋大典无疾而终,其间发生的事情却震惊了整个天下。 神圣领域强者之间的战斗、大西洲阴谋的败露、青衣客身死成为最近一段时间所有人讨论的话题。 圣女徐有容破壁出关,她与教宗陈长生联手居然能够与神圣领域强者正面对抗,更是引发了无数议论与敬畏。 唐家、秋山家、木柘家与吴家这四大世家行事变得极其低调,自然离不开唐三十六在其间发挥的作用。 长生宗传来了最新消息,正式向唐家赔罪,派出长老替唐家的长房大爷解毒疗伤。 但除苏却消失了。 谁都看得出来,日渐凋蔽的长生宗已经无法控制这个怪物。 大周朝廷依然强大,商行舟依然稳稳地坐在世间最高的位置上。 按照当年的协议,教宗陈长生还是不能回京都,只能在世间游历,不知何时才能破局。 但谁都看得出来,天下大势就像是雨后的星空一般,正在隐隐发生着某种变化。 吃完那锅豆花鱼后,陈长生没有多做任何停留,第二日清晨便带着唐三十六等人离开了圣女峰。 至于那天夜里,他与圣女徐有容在南溪斋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自然没有人知道。 桐江上游,诸峰林立,或在阳光下,或在云雾中,各有其美。 慈涧寺所在的灵樟峰里生着很多香樟树,满眼皆是青秀之色,很是令人心情愉快。 往灵樟峰间行去,约十余里便来到一处崖边,崖外云雾缭绕,难以见底,对面隐约可见一座孤峰,两边之间由一道铁链相连,随着涧里的山风摆荡,看着便令人心生悸意,更不要说行走于其上。 “那座山峰何名?”唐三十六指着对面问道。 送他们来此的叶小涟说道:“此峰名为独一峰,乃是离山三十六峰里最靠东的一座山峰,当年秋山师兄便常在这座峰上练剑,有时云雾散去,天光大盛,站在这边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唐三十六听着她言语里的感慨,打趣说道:“你小时候在这里看见了,便对秋山君一见倾心?” 当年在离宫神道上,他与叶小涟曾经有过一场极著名的争吵,自然知晓她的那些情思。 叶小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听着这话也不着恼,平静说道:“是又如何?” 唐三十六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冒昧打听一下,那你现在喜欢谁?” 叶小涟不易察觉地看了远处的陈长生一眼,微笑说道:“我最喜欢斋主了。” 唐三十六听着这答案觉得好生无趣,说道:“女人真是善变。” 折袖在旁听着这番对话,觉得好生无趣,向崖畔走去,看着云雾里那条随风摆动的铁链,觉得这才有趣。 孤峰在眼前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陈长生看着那处,却想着别处的事情。 户三十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声说道:“白帝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 陈长生说道:“就算找不到吱吱,为何金长史那边也没有接触上?” 户三十六说道:“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太多细节呈报,但属下记得两年来看过的摘录,那位金长史再次被贬,如今在白帝城外耕作如故,就算联系上他,只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长生没有说话。 雪岭那夜之后,他在阪崖马场养伤的时候,便已经与吱吱重新建立起了联系。 其后他通过松山军府往汶水城,吱吱则是独自去了八万里外的白帝城。 国教要与朝廷争天下大势,他要与师父商行舟布局争子,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各自的外援。 他去汶水唐家,来圣女峰,以及接下来的行程,都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 吱吱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最为重要。 对国教与朝廷来说,最重要的外援是什么? 不是以唐家为首的四大世家,不是天南诸宗派,不是圣女峰,而是妖族。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帝城的态度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牧夫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他只能希望与白帝城有极深渊源的吱吱,能够暂时稳住对方。 按道理来说,就算牧夫人参与了大西洲的阴谋,站在了师父商行舟一边,吱吱在白帝城也应该是安全的。 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与吱吱的神魂联系被切断。 可能是因为国教中人无法接触到金玉律。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那个家伙的消息。 这几年你到底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唐三十六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安慰说道:“不用担心,那个熊孩子皮糙肉厚,不会出事,最多就是受些苦。” 折袖想着国教学院里那个天天用背砸树,偷偷藏食物的熊族少年,坚硬的脸部线条及其罕见地变得柔和了些。 唐三十六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陈长生指着对面地说道:“离山。” 云雾里的那座孤峰便是离山。 落梅山脉的最北端,人族世界最肥沃的原野旁,有三十六座山峰,如利剑般指着北方。 那些山峰都是离山。 唐三十六神情微凛,问道:“真要去?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陈长生看了折袖一眼,心想确实没有时间了。 忽然间,一道震动在崖畔生出。 这道震动很剧烈,崖外的云雾被震成了丝缕,悠悠散去。 那根铁链变得清楚了很多,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锈迹。 紧接着,又一道震动响起,地面上的灰尘被震了起来,慢慢飞舞着。 这震动是从哪里来的? 唐三十六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陈长生有些紧张。 他们都在看着折袖。 震动来自折袖的身体。 如潮水一般,如雷霆一般。 折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就像刚刚受过一场重伤。 白帝城里明显有问题,陈长生还想着要去离山,不是因为他心血来潮。 而是因为折袖心血来潮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病情越来越重。 “不用着急,应该还能活个十天半个月。” 折袖很罕见地说了个笑话。 但没有人能笑出来。 第918章 白帝城里道前事 在遥远的大陆西方有一个美丽却又凶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无数山峰,四季可见白雪,有无数滔滔大河,有无数原始的山林,无论水底还是林中都生活着无法计数的凶兽,这便是世人所说的妖域。 在妖域深处有座极为雄奇的大城,矗立于山峰之间,被八百里红河围绕着,城墙由如玉般的白色硬石砌成,加上终年不散的云雾,远远望去,壮丽的难以形容,令人心生敬畏之感。这座雄城里没有京都的皇辇图,也没有离宫地底的那种阵法,抵抗外敌靠的就是坚硬的城墙,以及妖族更加坚硬的意志与暴烈的性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帝城。 相传无数万年前,天书碑落在了东土大陆上,人族智识开启,同时妖族也开始觉醒,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只是距离天书陵的距离相对较远的缘故,文明进步的速度要比人族慢一些,某些常年居于荒山野岭的妖族直到今天都还野性犹存。 因为性情直接而简单,正式建国之前,妖族在大陆的日子并不好过,深受魔族的歧视与压迫,现如今已经近乎凋零的秀灵族便是那段悲惨历史的具体见证者,而人族在这段历史里扮演的角色也并不光彩。 直至一千多年前,为了抵抗日渐强大并且暴虐无比的魔族,妖族与人族的前后数代伟大领袖,付出了极大的耐心与智慧,终于说服双方摒弃旧怨联起手来,并且最终在太宗皇帝陛下时期建立了联盟。 经过漫长的岁月,妖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怨渐渐淡去,但因为更久远的那些历史以及以方之间无法完全弥合的差异,双方之间依然还留存着些许敌意或者说警惕,比如最近这一次战争,人族的军队与魔族在雪原里打了整整两年时间,妖族除了象征意义上调动了两个部落向东移动了千余里,便再没有做任何事情。 关于这一点,京都里已经生出很多议论,人族的大臣与将军们担心妖族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坐在最高处的道尊商行舟却依然平静,因为他对整个局势都非常有信心,因为他认为自己很清楚牧夫人想要什么。 …… …… “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我想要什么。” “我们以怎样的身份活着,其实就是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无论是公主、皇后、妻子或者是母亲。” “只不过随着扮演的时间越来越长,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多,往往会让你忘记你究竟是谁。” “连自己的角色都不清楚,又如何判断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如果想要得到清楚并且真实的答案,那么我们就必须向来时去看,回溯到时光的最初,记起当你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当时被父亲抱在怀里,站在海边,惊涛骇浪就像翻滚的墨水,其间有一个白点在不停的飞舞,很好看。” “你呢?” 八百里红河围绕着白帝城,两岸原野肥沃,山林郁郁,生活着无数部落。 在一处非常隐蔽的山崖深处,有着一幢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小楼。 小楼前方是片草甸,草甸下方是断壁绝崖,远处便是滔滔红浪,可以看到云雾里的雄城。 一个妇人站在崖畔,看着红河白城缓声说着话,语气淡然。 一名黑衣少女站在她的身后,脚踝上系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入地底深处,正是小黑龙吱吱。 她看着那名妇人的背影,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以前最畏惧的天海圣后。 或者是因为那个妇人的身影也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或者是因为那个妇人也习惯性地负着双手。 能够与天海圣后相提并论的女子,在当今世间只有一人,那便是白帝城的皇后娘娘牧夫人。 听到牧夫人的问题,小黑龙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看到了一颗珍珠。” 然后她用张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小:“这么大一颗珍珠。” 如果她没有夸张,那么这颗珍珠真是大的有些夸张。 小黑龙继续说道:“母亲说我生下来就爱哭,怎么哄也哄不好,直到把那颗珍珠抱在了怀里才安静下来。” 牧夫人说道:“想必那便是传说中的鲛人泪?” 龙族的聚居地在极为遥远的南海深处,大西洲也是海洋里的国度,二者之间有相同的传说,彼此也算了解。 小黑龙说道:“后来在北新桥被王书生抢走了。” 牧夫人说道:“只知道欺负你这个小孩子,王大人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小黑龙很赞同这句话,神情无辜说道:“娘娘你是了不起的人,就不要欺负我这个小孩子了。” 牧夫人说道:“我不是英雄,只是个女人。” 小黑龙委屈问道:“那您准备把我关多长时间?” 牧夫人说道:“我不是王大人,也不是天海,对囚禁你没有兴趣。” 小黑龙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当年妖族能够立国,全靠你们玄霜巨龙一族,如果我不想被整个妖族所唾弃,便不会杀你。” 牧夫人看着红河对岸那座白色巨城平静说道:“再说了,你的境界实力虽然不复全盛时期,但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如果不是你的神魂曾经被抽取过一次,我甚至很难悄无声息地制住你。” 听到这句话,小黑龙想起当年在北新桥底的那些画面,尤其是被天海圣后抽取神魂时的痛楚,小脸变得有些苍白,而当她想起前些天体内的深寒龙息被此人强行抽离出的痛楚时,竖瞳微缩,一抹怨毒之意闪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盯着牧夫人的背影说道。 牧夫人没有转身,轻声说道:“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雪岭一战,魔君陛下看在与你父亲的情份上自然不会杀你,你却伪死潜行来了白帝城,陈长生要你来做什么?” 小黑龙沉默不语。 她奉陈长生之命前来白帝城,首先想见白帝陛下,白帝却在闭关潜修养伤,她只好想办法见落落,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入宫便发现情形不对,准备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被牧夫人制住带到了这里。 陈长生事先的吩咐很清楚,无论是见白帝还是见落落,都必须瞒着牧夫人。朝廷、国教、白帝城之间的问题谁都清楚,但她没有想到,牧夫人的态度竟是如此强硬,只凭她与商行舟之间的默契根本无法解释。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声音微沉说道:“难道是大西洲的人想来大陆搅风搅雨吗?” 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准备了数百年的时间,岂是一场风雨便够的?” 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小黑龙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牧酒诗当年被逐出离宫,难道你现在还没有看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教宗一直在警惕你们,还有很多人也一直在警惕你们,没有忘记你们。” 牧夫人缓缓转身,看着她笑容微敛说道:“那又如何?” 小黑龙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是什么,但我知道昨天有个人死了,但陈长生还活着。” 大陆上生活着亿万人,每时每刻都会有很多人死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死亡,自然不会被她留意,更不会被她刻意提起。 神圣领域强者之间自有某种冥冥感应,她的境界跌堕的厉害,但这种感应没有失去。 她感觉得很清楚,就在昨日,有位神圣领域强者回归了星海。 她不知道那位神圣领域强者是大西洲皇叔。 但牧夫人知道,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第919章 小酒馆里见故人 牧夫人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仿佛最深的海底,有巨大如山的鲸鱼正在缓缓游动,将要摆翅巨尾,掀起惊天的怒涛。 忽然,她闭上眼睛,下一刻睁开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怒意,只是绝对而令人心悸的平静。 依然是最深的海底,没有怒涛,却有着凡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当年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惊涛骇浪里的那个小白点,以为那是海鸥,代表着我这一生的自由。” 她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很多年后,直到被皇叔逐出大西洲之前我依然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失落,反而以为这是得偿所愿,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晓当年看到的那个小白点并不是海鸥,而是船帆。” “周独夫单人乘舟破浪而来,无趣而归——直到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真相,我才明白原来我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自由的,那张白帆代表的是来往,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回到曾经的故乡,这才是我的生命意义之所在。” 小黑龙不明白牧夫人这段话的意思。 牧夫人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想法,直接从断崖前离开。 无数年前,她被皇叔寻找借口逐出了大西洲,开始在大陆游历,认识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最终成为了妖族的皇后。 凭借着冰雪般的聪慧与手段,她得到了白帝的信任与爱情,得到了天海圣后的信任与友情,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白帝与魔君在寒山北的雪原里一场大战两败俱伤,隐藏多年的商行舟忽然起势。 她对局势的判断依然准确,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商行舟的一边,得到了对方的承诺。 眼看着局势渐入掌控,筹谋多年的大事即将成功,她自幼信任甚至崇拜的皇叔却忽然死了。 圣女峰那座崖坪上发生的事情,已经陆续传进她的耳中。 大西洲的谋划已经败露,很多人把视线投向了白帝城,投向她的身上,别样红与无穷碧甚至已经来了。 按道理来说,她这时候应该很紧张,至少会有些不安,但没有,她还是像往年那样平静、从容、自信。 白帆迎风而振,在红浊的河水里看着极为醒目。 大舟破浪而去,直抵对岸。 她走上了石阶,向最上方的皇宫走去。 石阶两旁的数千名妖族将士纷纷行礼。 不远处的街巷里,无数妖族子民纷纷跪倒在地,口里喊着各式各样的祝辞与问候。 来到皇宫前,她的手在袖中轻轻地抚摩着小腹。 然后她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这座白色的雄城,漠然的脸庞上现出自信的微笑。 这是她的城。 就算别样红夫妻、陈长生与国教巨头们还有王破一起前来,同样是死路一条。 …… …… 妖律很简单,只有十七页。 第一页上便写得非常清楚:白帝城,是属于白帝的。 第二页上做了一个很好看的补充:白帝城,同样是属于生活在里面的每一位妖族子民的。 事实上,无数年来第一页上的那句话被执行的很彻底,而第二页上的那句话依然只停留在纸上。 对妖族子民们来说,妖族的荣耀会让他们以生活在白帝城自豪,但成为白帝城真正的主人?那只能是想象,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除非他们已经喝了很多酒,烂醉如泥。 可能是因为有这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性格原因,绝大多数妖族都非常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 白帝城沿河一带的外城便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小酒馆,这些酒馆贩卖着廉价却足够劲道的酒水,味道糟糕却相对极贵的吃食,从底层民众以及前来贩货的部落青年里攫取着大量的金钱。 像这样的地方,每天都被兽皮的腥味、脚臭、酒后的呕吐物味道所包围,自然极其难闻,如果不是离河面极近,每天卫生署都会派人用红河水进行粗暴的冲洗,只怕就连高岭部落的猎户都受不了。 河边某家很普通的小酒馆,就像别的小酒馆一样吵闹,后门靠墙处也像别家一样冷清,堆着如山般的碗碟与酒杯,唯一的区别在于蹲在盆前洗碗的那个身影极其魁梧,看着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山般。 那个如山般的男子低着头,沉默地洗着碗,仿佛身后的嘈杂世界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酒馆的后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两名喝醉了的酒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似乎是没有看到洗碗的男子,解开裤带便开始撒尿,那名男子赶紧把盆子端的远了些,同时提醒了一声。 两名酒客这时候才注意到洗碗男子的存在,其中一人骂道:“没长眼睛啊!还不赶紧躲远点!” 他的同伴喝的稍微要少些,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名洗碗男子,低声说了句话。那个骂人的酒客稍微清醒了些,紧接着又是一阵夸张的笑声,说道:“哎哟,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熊崽子?” 同伴笑了笑,示意他赶紧完事回去继续喝,那名酒客又笑骂了两句才依言离开。 那名男子抱起一个大水缸,把沿墙的地面冲洗干净,摇了摇头,继续沉默的洗碗。 很明显,他很擅长洗碗,盆里如山般的碗碟在他看似粗笨的双手间飞舞翻腾,很快便被清洗干净。他端着洗干净的碗回到酒馆后厨,正准备去洗灶,却被老板喊住,说今天生意太好,前面太忙,要他去帮着上酒。 当他来到酒馆前厅时,嘈杂的吵闹声忽然停止,无数道视线投了过来。 酒馆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能够看清楚脸,只见那个魁梧如山的男子虽然满脸胡须,但眼睛干净透亮,明显还很年轻,联想到熊族粗豪老气的传闻,此人应该还是位青年。 让酒馆里的嘈杂声忽然消失的原因,是因为这名熊族青年表现出来的臂力。 整整十二壶烈酒,就像沉甸甸的果子般挂在他的左臂上,没有任何颤抖,看着十分稳定。 “不愧是熊族当年出名的少年猎人,这力气真够大的。” “他就是那个轩辕破?” 是的,他就是轩辕破。 在河边小酒馆里洗碗的熊族青年就是轩辕破。 五年时间过去了,憨厚老实的他似乎还在做同样的事情。 对整个大陆来说,轩辕破这个名字早就已经被忘的干干净净,但对经常出入这个小酒馆的酒客还有周遭的街坊们来说,这个名字很出名,因为他曾经去过京都,对妖族部落来说人族的世界无比遥远,任何去过那边的人都有值得夸耀的资格。 那名去后街撒尿的醉汉怪声笑着说道:“这不就是一个废物吗?” 随着这句话,很多视线落在了轩辕破的右臂上。 轩辕破的左臂强壮的就像是一根巨树,他的右臂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些萎缩,看上去就像是枯死的树枝。 两只手臂的对比非常清楚,愈发显得这画面很凄惨。 第920章 观菜而知殿下 有些知道轩辕破当初在京都经历的酒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人们才知道原来轩辕破的右臂受过伤,看起来应该是废了。 “这样的一个废物吹牛,你们也还真信啊?还天海家的高手……干脆说是天海胜雪好了!” 那名醉汉带着满身酒气喊道,呸的一声把痰吐到了轩辕破的脚前。 轩辕破沉默着,没有说话,更没有反击,用右手有些艰难地把左臂上挂着的酒壶取下来,依次放到酒桌上。 见他不理会,那名醉汉更是生气,不停地骂骂咧咧,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有些酒客也随之开始起哄,对着轩辕破不停地奚落嘲笑着。 轩辕破还是不理会,把酒壶放完后,便转身准备回去。 那名醉汉忽然站了起来,喊道:“喂,熊崽子你给我站住。” 轩辕破停下脚步,望了过去。 那名醉汉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问道:“你真去过京都?” 轩辕破点了点头。 那名醉汉接着问道:“你真和教宗大人是同窗?” 轩辕破想了想,纠正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他和我都是学生,后来他做了院长,我做了主管。” 听到这句话,那名醉汉哈哈大笑起来,很多酒客也笑了起来,觉得这话实在是太过荒唐。 那名醉汉指着他的右臂嘲笑说道:“你们看看他的手,这就是个废物,没半点力气,也就只配洗个碗,还说自己是国教学院的主管?那可是国教学院!你要有那本事,还会呆在这里洗碗?” 大周京都距离妖族的世界太过遥远,那里发生的很多事情的具体情形都很难传到白帝城的小酒馆里,但是无论哪家小酒馆里的酒客,无论他们喝了再多酒,都知道国教学院这个地方。 他们最敬爱崇拜的公主殿下曾经是国教学院的一名学生,而且她的老师就是现在的教宗大人。 轩辕破如果真的曾经在国教学院里停留过,甚至还做过主管,那么现在怎么可能会在这样一间肮脏的小酒馆里洗碗? 在角落里有张酒桌,桌上的几名酒客听的连连皱眉,对视数眼,觉得好生不解,这几人是红河商行的底层执事,曾经随商队去过京都,知道轩辕破并没有撒谎,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现在竟会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教宗大人离开京都之后,便再也没有现身,只怕自顾不暇,哪里有精神管他?” “那公主殿下呢?” “毕竟都是好些年前的旧事,贵人哪里还会记得这么久,而且……听说轩辕破是当初天书陵之变前离开的京都,按时间推断应该是看着势头不对便走了,等于是逃跑,哪里还有脸去见公主殿下呢?” …… …… 酒馆老板看着场间局面越来越混乱,沉声训训了轩辕破几句,把他赶回了后厨。 轩辕破没有什么反应,端着一盆脏碗去了门外,继续沉默地洗着。 被人取笑嘲讽,被骂作废物,这三年时间里,像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他从来没有理会过,不是因为麻木,也不是因为性格木讷,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废物,而且他不觉得这是沉沦。 当初他的右臂被天海牙儿废掉,主动离开了摘星学院,便去京都街上的夜市摊子里洗碗,现在只不过是重操旧业。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陈长生说过,靠劳动挣钱,没有什么丢脸的,是很光荣的事情。 他也不是因为在天书陵之变前离开国教学院,所以无颜去见国教学院的旧人,比如落落殿下。 当初他离开国教学院,只用了十七天时间,便从京都跑回了白帝城,八万里路尘与土,直接让他消瘦的不成人形,魁梧如山的身躯变成了一个竹竿,这当然不是逃跑,他是知道陈长生快要死了,所以想要求援。 他没有想到的是,哪怕拿着落落殿下专门留给他的印章,自己依然没有办法进皇宫。在第二天清晨,他去了白帝城外的那片山坡想要找金玉律帮忙,却发现这位妖族大将的庄园竟是被皇宫里的侍卫带着人围了起来,山林里还隐藏着很多眼线。 轩辕破没有任何办法,好在没有过多长时间,便听到了京都之事的后续。 天海圣后死了,陈长生没有死,国教学院还在,陈长生甚至做了教宗陛下,然后陈长生离开了京都,再也没有了音讯。 对轩辕破来说,他可以回京都国教学院,也可以回自己的部族,无论哪一种,都是很好的选择。 但他选择了留在白帝城。 因为很明显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还没有见到落落殿下,也还没有见到金玉律。 就这样,他在白帝城里默默地生活了三年时间,渐渐成为被人嘲笑的对象,渐渐被人遗忘。 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 …… 夜半时分,酒馆终于人去一空。 轩辕破结束了辛苦的劳作,用冷水把身躯冲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到皇宫后门外的肖家巷里,与菜行的执事熟悉地打了个招呼,开始了另一份工作——往皇宫里送菜。 皇宫自然戒备森严,送菜也只能送到外城外的执事处,不可能走进宫里。 轩辕破没有攒下太多钱可以收买那些侍卫,也不够机灵到可以巴结上什么贵人,自然无法知晓宫里的准确消息,但他可以用笨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过去这两年时间一样。 执菜司里有每日用菜的清单,他每天都会认真地看三遍,回家之后还要记录一遍。 他很清楚落落殿下最喜欢吃什么菜,那些菜往往产自远方的人族世界,在菜单上非常醒目。 他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是国教学院的后勤主管,从最开始的时候,国教学院的饭菜都是他做的。 通过那些菜单,他可以确认落落殿下在不在宫中,可曾无恙,心情如何。 是的,这就是他留在白帝城的原因。 …… …… 如往常一样,轩辕破看完了菜单以及赐菜的数量,确认落落殿下无事,眉头皱了起来。 深冬时节,雪里红最是清脆。前日送进宫里的小半筐雪里红,是落落殿下当年最喜欢吃的菜,无论是清炒还是上汤做法,按道理来说,今日便应该要补充才是,为何没有看到? 落落殿下的心情有些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轩辕破准备冒险打听一下的时候,消息很快便从皇宫里传了出来,并且很快便传遍了整座白帝城,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传遍整个大陆,因为很明显,这是宫里某位大人物刻意放出来的消息。 落落殿下要嫁人了。 …… …… 第921章 天要落雨,不准嫁人 按照白帝一族的规矩以及整个妖族的传统,如果不能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便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过往的数万年里,没有任何特例,而从来没有一位妖族公主能够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 如果没有别的皇子,那么皇族便会进行招亲,驸马受封亲王,待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后,便会成为妖族皇位的继承者。 落落殿下要嫁人,在很多妖族臣民看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她嫁给谁才是真正的关键。 因为她选择的那位男子,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代的白帝。 轩辕破不这样看。 他和落落殿下一样,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同时也都是陈长生的病人。 他比谁都清楚,落落殿下的经脉问题,早就已经被陈长生治好了,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当然可以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到那个时候,她就将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代白帝,何必还要招亲? 好吧,就算落落殿下会成为下一代的白帝,她还是会结婚。 轩辕破坐在红河岸边的石头上,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微湿。 有雨点随晨风一道落了下来。 天要下雨,殿下要嫁人,这都是自然之事。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思。 他是国教学院的人,殿下是国教学院的副院长,他有责任保护殿下。 他知道殿下根本不想嫁给别的人。 如果她出了事,他哪里还有脸去见陈长生? 折袖会多瞧不起他? 苏墨虞会不会把他的名字从目录上划掉? 还有……唐三十六那张嘴。 想到这里,轩辕破觉得好生可怕,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殿下,我不会让你嫁人的!” 他重重地一拳砸到了身边的石头上。 他的右臂萎缩的相当厉害,看着没有任何力气,石头上有青苔,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响。 只有仔细望去,才能隐约看到,在衣袖下方有无数道极其微渺的电丝缭绕着他的手臂。 轩辕破离开了红河岸。 半个时辰后。 红河岸边响起了一道雷声。 暴雨骤疾。 岸边那块坚硬的大石头,从中间崩裂开来,伴着轰隆隆的声音,落到了江里。 石头表面上的那些青苔尽数焦死。 …… …… 从京都回到皇帝城已经四年时间。 落落的日子过的很正常。 就像从小一样,金衣玉食,学习修行,琴棋书画,登高望远。 除了担心陈长生和国教学院的那些故人们,再没有别的事情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甜美,眼睛还是那样的灵动,就像会说话一般。 今日落落殿下要学习的是离山剑法里的法剑。 数年时间里,陈长生只给她来过一封信,但那封信很长,写了很多的字。 在那封信里,陈长生把她五年的功课全部仔仔细细地安排好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陈长生这个老师虽然做的不是特别称职,但也不能说半点心思都没有花。 至于为何要学离山剑法,是因为陈长生觉得离山剑法最好,而恰好离山剑法总诀就在落落手里。 晨风夹着雨点落在窗上,落落的视线离开剑谱落在窗上,看着被浸染开来的雨点,又像看着雨丝那边的远处。 这四年时间里,她学习的非常勤奋,没有落下任何时间。 只要能够掌握离山剑宗的法剑,陈长生给她安排的功课眼看着便要学完了。 这比那封信里估算的时间要整整提前了一年。 “如果把这些都学完,先生就会来看我了吧?至少……应该会再写一封信,布置新的功课。” 落落默默想着,收敛心神,继续观看剑谱。 李女史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雨点轻敲窗面,有跪拜声与脚步声响起。 落落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开心的轻唤,便向那边扑了过去。 她抱着牧夫人的胳膊,轻轻地摇头,甜甜地笑着,有些像在撒娇,但更多的是想念以及亲近。 牧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和声关心了几句。 说了些闲话,落落开始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难,牧夫人很认真地解答。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 牧夫人离开了。 落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忧伤。 “真的已经确认了吗?” “是的,城里已经传开了……源头应该是渊珠阁里的侍卫。” 落落的忧伤更在于牧夫人直到刚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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