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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意毕露,语气异常强硬。 这是他第一次用院长称呼陈长生,很严肃,神情异常认真。 陈长生看着窗外的秋色,没有说话。 他这时候才发现,没有雨的秋天,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没有雨水落在红或黄的树叶上,院墙外生起的烟尘,折散了阳光,不复清丽,反而粘腻,令人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这样的秋天。 “无论朱洛还是观星客,死后都化作尘埃与流光,回归星海,不在人间留下任何痕迹。娘娘她的境界要远远超过这两位风雨,如果她愿意,临死之际可以化作一片星尘,然而,她没有,你可明白这是为何?” 林老公公来到了楼内,站在了那片漆黑却又明亮的地板上。 那道高高的门槛,就在他的身后。 他看着陈长生继续说道:“因为娘娘知道你重情,知道你一定会带着她的遗骸离开,那么,就会留下现在这么多麻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或者说沉重,神情很是严肃认真。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世间绝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想的,但他并不相信。 天海圣后这样的人,在回归星海之前,哪有心情去理会这些身后的小事? 可惜,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 “妖后死于天书陵峰顶,你是有功的,更不要说,你还是陛下的师弟。” 林老公公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严厉:“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天书陵峰顶救了你,也看到了,你背着她离开。” 陈长生依然看着窗外的秋景,没有说话。 林老公公说道:“在别人眼中,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不理你,或者杀了你,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商院长,也认为留你用无,留你无益,但……我不这样认为,所以今天是我来国教学院颁旨,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陈长生眨了眨眼睛,仿佛要把窗外的秋意尽数碾碎。 第671章 一个朋友 “什么机会?” “放弃那些无谓的、虚无的执着,不给人杀死你的理由,从而可以继续留在国教学院,留在京都,帮助陛下的机会。” “我不明白。” “那夜妖后说的对,那些王爷都不是吃素的,天海家也不会一直老实,陛下能否坐稳皇位,始终是一个问题。” “难道你并不相信老师?” “商院长的忠诚不需要证明,但我不介意陛下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 陈长生大概明白了林老公公的意思。 或者,这真的是他和国教学院的机会,但他没有说话。 林老公公说道:“接旨吧,交出天海的遗体,向整个世界表明自己的态度,留在陛下的身边。”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老公公说道:“因为陛下需要你的帮助。” 陈长生沉默了更长时间,说道:“我为什么要帮助他?” 林老公公的神情渐冷,说道:“唯如此,方不负同窗之情,君臣之义。” “同窗之情……当然有。” 陈长生站起身来,右手落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日渐肃杀的秋色,有些木讷说道:“但君臣之义又是什么?” 林老公公看着他厉声说道:“身为大周子民,难道你敢不以臣子的身份自居?” “就算我愿意做一个臣子,可师兄又何尝想做一位国君呢?” 他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我师兄只会治人,又哪里会治国?” 林老公公以为明白了什么,声音变得异常冷漠,看着他说道:“妖后并不是你的母亲,你只不过是个棋子,你最好能够清醒一些,不要因为她在天书陵峰顶救了你,你就觉得她对你情深意重,觉得自己应该替她守墓尽孝。” 陈长生说道:“棋盘之上,棋分黑红,如果我是娘娘的棋子,又怎么会变成你们的棋子?” 举世皆知,他是反天海一派从很多年前开始苦心培育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果子。 天海圣后虽然没有杀死他,也没有吃掉他,但他这颗果子,终究成功地把毒素送到了她的身体里。 这大概便是所谓命运,又或者是所谓天道,难以捉摸,至今无人能胜。 既然他是师父的棋子,那么,自然不是圣后娘娘的棋子,那么便不需要探究太多。 这是他用了三天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 “所以你认为她是好人,为她的离去而伤感,于是不肯接旨?还是说你觉得这三天时间,京都里死了太多人,违背了你的原则?不要忘记,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贤良仁义的女子,如果这一次胜的是她,京都死的人只会更多。” 林老公公看着他肃容说道。 “圣后娘娘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在天书陵峰顶她救我,只是那一刻她想要救我。” 陈长生投往窗外的视线渐渐上移,落在很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山陵里,安静片刻后,继续说道:“我不会欺骗自己,那就代表着母子之情,或者有多大的善意……但终究是她救了我,而且在那一刻,我能体会到她的善意是真实存在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平静且又落寞,在年轻人的身上很少会看到这样的两种情绪同时出现。 过了很长时间,他收回视线,低头说道:“您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任何经历过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的人,对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任何信任。 “你可以信任我,就像很多人那样。”林老公公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在西宁镇的时候,陈长生自然不知道这位老太监的传闻,但来到京都后,哪怕他再如何离群索居,也听说了关于此人的那些故事。 在世人的眼里,林老公公是最重情重义的英雄,是最忠诚无双的国士,是最不可欺的君子。 当年太宗皇帝始终没能定下继承者,皇宫里凶险万分,作为先帝的奶兄弟,他毅然自宫,入宫做了太监,便是要保护先帝的安全,其后,先帝病重,圣后娘娘当朝,他为了大周朝与黎民的利益,忍辱负重,在宫里一直生活到先帝驾崩才离开。 像这样的事情,林老公公还做过很多,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近乎完美。 今天,他带着圣旨来到了国教学院,他要替大周朝,替黎民万姓,替陛下,收服陈长生。 想要收服陈长生,林老公公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说服陈长生,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值得信任,并且为之而奋斗的。 比如大周王朝的千秋存续,比如人族的光明未来,比如陈氏皇族的无上荣光,比如陛下的皇位。 藏书楼里很安静。 “我不信任你。” 没有什么考虑或者犹豫,陈长生的回答很直接,很坚定。 所谓大义、忠诚,对他来说,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老公公眯了眯眼,说道:“为什么?” 陈长生说道:“因为先前,你用我们亲人的生命威胁我们。” 林老公公面无表情说道:“我用他们亲人的生命推开了国教学院的院门,没有杀戮,没有死亡,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陈长生说道:“为了达到目的,过程和手段都无所谓?” “是的,只要在这个过程里,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林老公公带着傲然的神情说道:“我用自己的一生证明自己做到了。” 陈长生没有再说什么,问道:“如果我坚持不接旨,会发生什么?” “我离宫之前,商院长对我说,这座学院太小,如果毁掉,重建起来应该也不是太麻烦。” 林老公公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浮,仿佛仙音,也如幽冥里传来的鬼泣。 “原来,这就是初心吗?”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很遗憾,我有个朋友离开了。” 林老公公说道:“就算你那位朋友在,又能改变什么?”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他当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我不擅长说话,他如果在,或者可以替我把话说清楚。” 林老公公问道:“如果你那位朋友在,他会说些什么呢?”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想象着如果那个家伙遇着这种情况,大概会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望向林老公公的眼睛。 “这些年,陈家的王爷在州郡里行事暴虐,残害百姓,你可曾说过什么?” “圣后用周通、程俊等奸臣,自然不是好人,现在你们也在用周通,还会重用,那么你们又算什么好人?” “那年,你为了满足自己虚妄的殉道快感,自阉入宫,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是如何想的?陛下又是如何想的?” 林老公公神情骤厉,喝道:“我与陛下……” 不待他说完,陈长生继续说道:“陛下与你情同兄弟,你只肯以臣或奴才自居,令陛下更加孤单伤心,情义又在何处?” 林老公公大怒,喝道:“本是君臣,自然君臣……” 陈长生依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平静而坚定地继续说道。 “不理你如何看待自己与先帝之间的关系,但那绝对不会是我与师兄之间的关系。” “师兄他肯定不想为君,我自然不能称臣。” “而且,我本就是未来的教宗,不是臣子。” …… …… 林老公公怒极反笑,看着他嘲讽说道:“你以为自己还是未来的教宗?真是可笑之至。” “如果我那个朋友还在,他一定会说……这不是你有资格问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 陈长生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像是机械的重复,或者说模仿。 包括在说到资格,以及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是在学习那位朋友的说话方式。 这种说话方式与截然相反的平静合在一起,有着超乎想象的杀伤力。 还是像他那位朋友三年前在李子园客栈里说过的那样。 林老公公的鼻息变得有些粗重。 现在这世间,在太多仰之鼻息的人,国教学院外的玄甲重骑准备冲锋,那些披着沉重盔甲的战马,鼻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下一刻,林老公公或者是因为已经出离了愤怒,反而安静了很多。 他看着陈长生面无表情说道:“我看重你,是因为你在国教里的地位以及这三年来挣下的些微名声,而不是你这个人,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小孩子,便可以逆转人间的大势,抵挡天道的狂澜吗?不,只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因为你的愚蠢决定而死去。” 陈长生说道:“而那些无辜者的鲜血不会染到你的手上,你永远是干净的,是吗?” 林老公公傲然说道:“那是因为,我有大义在手。” 陈长生想起三年前在青藤宴上,那些为了大义要求徐有容嫁给秋山君,要求自己解除婚约的人们。 他说道:“我错了。” 林老公公漠然说道:“知错已晚。”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如果我那位朋友在,他不会像我刚才那样说这么多话。” 林老公公挑眉说道:“是吗?” 陈长生说道:“他大概只会说四个字。” 林老公公眼瞳微缩,说道:“哪四个字。” 陈长生说道:“去你妈的。” 第672章 一件事情 当陈长生说出这四个字后,宣旨自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林老公公静静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陈长生说道:“新君登基的第三天,派人杀死未来的教宗,这会上史书的。” 林老公公依然静静地看着他,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是陛下疼爱的师弟,在国教里也有很多支持者,正如你所言,如果我真的杀了你,陛下会悲伤,京都会大乱,为了平息事态,为了给历史一个交待,想必我也会被赐死。” 陈长生说道:“但你还是会杀我。” 林老公公神情漠然说道:“因为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感觉到了你的危险,那么既然你不肯称臣,便只能去死,陛下登基,需要震慑天下,任何心念妖后的人都必须死,不管是谁,至于我个人的结局并不重要……因为我是一个愚忠的人。” “愚,并不意味你就有权力不讲道理,更不意味着需要被敬重。” 陈长生在窗边转过身来,清冷的秋光落在院服上,与星光很相似。 他抽出剑,倒装在剑鞘上。 他的手很稳定,呼吸也同样如此,声音也如此:“我师父这时候在离宫?” 林老公公微微蹙眉,没有想到他到了此时还能保持心境的清明。 “你有没有想过,三天前在天书陵,他为什么没有杀我,也一直没有来国教学院见我?” 陈长生看着林老公公说道:“因为他不敢见我,而且他无法确定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杀死我。” …… …… “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开口要去他死,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去死,这才是本分。” 离宫最清幽的那座宫殿里,一道如秋意般清冷的声音在回荡着。 “如果这是本分,师兄你为何不敢去国教学院见他?” 教宗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敢见他?我只是不想,他因为那些愚蠢的想不开,见着我后说出一些不妥当的话,让我生气。” 商行舟现在已经不像这二十年里那般寻常,依然穿着道袍,但没有谁会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中年道人。 他满头黑发,鬓间偶尔能见一抹霜色,容颜俊美,肌肤嫩滑如新生子,神态平静而漠然,文雅又令人心生悸意,明明要比教宗还要年长,但看着却依然无比年轻,身体里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精力。 教宗看着他平静说道:“是吗?那师兄你来见我做什么?不怕我说些不妥当的话让你生气?” 商行舟说道:“我来见你,是想商量一下我教传承的事情。” 教宗说道:“那根杖?” 商行舟说道:“不错。” 教宗确定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何?” 商行舟平静说道:“天海已死,留他何用?” 教宗缓缓摇头,说道:“他自幼通读三千道藏,修道天赋极佳,品行更是无可挑剔。”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说道:“师弟你应该很清楚,国教的传承向来与天赋无关,不然当年怎么会轮到你继位?” 国教的传承,最重要的考量,便是如何能够让国教存续千秋万代,确实与备选者的天赋无关,只与利益相关。 当年,离宫选择下一代教宗的时候,境界实力隐胜一筹,手段心志更是远胜的商行舟,就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主动退出了竞争。 千年前如此,当年如此,现在又如何能够例外? 想着当年事,教宗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他的血脉明显来自遗族一系。” 既然不说天赋与道心,只说利益,那便着眼于此。 “不错,我曾经承诺过那名僧侣,只要大事成功,陈长生作为遗族的代表,继任教宗,他们放弃对皇位的争夺。” 商行舟面无表情说道:“但那夜,天海斩碎了他的意念,毁灭了遗族用了数百年时间才打通的通道,就算他们得到了圣光大陆的真正传承,想要重新打破晶壁,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践行承诺,让那个没用的小家伙做教宗?” 听着这话,教宗的神情没有变化,淡然问道:“那你想让谁做教宗?” 商行舟没有说话,拍了拍手掌。 清亮的掌声在清幽的殿里回响着。 片刻后,伴着极轻的脚步声,一名少女从殿外走了进来。 那天夜里,这名少女曾经在天书陵前出现过。 她生的很秀气,很娇俏,很可爱,眉眼间却有着掩之不住的贵气与傲气。 牧酒诗,年轻而神秘的国教六巨头之一,就连天海圣后对她的态度也与众不同。 教宗看着她出现,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问道:“你确认一定要做教宗?” 牧酒诗笑着说道:“我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没有信心与徐有容争夺在南人心里的好感度,所以我不会去南溪斋做圣女。” 她笑的很洒脱大气,说的话很是骄傲霸气。 “但陈长生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让他做教宗?” 教宗陛下微笑看着她,没有说话。 牧酒诗的笑容更深了,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少女应该有的笑容。 她说的话也更深了,像是刻在木头上的字迹,绝不是对教宗陛下应该有的言语。 “您不是说……就要死了吗?”她看着教宗陛下笑着说道:“就算您现在不想我做教宗,死之后也没办法阻止,何不如现在干脆一些,将来我做了教宗之后,感念您的恩情,自然会给陈长生留一条活路。” 那夜在天书陵前,天海圣后问教宗缘由,教宗给出的理由很明确——他老了,快要死了。 这应该是事实,但牧酒诗说的这些话,已经不是直接,而是无礼。 商行舟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望向教宗说道:“我后半辈子要做的两件事情,已经做完了一件。” 这里说的,自然是天海圣后之死。 “我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师弟你也很清楚,那就是消灭魔族,完成太宗陛下的遗志。你也是同意这一点,才会在今次事中与我联手,你更清楚,想要消灭魔族,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太宗陛下完成了妖族与人族的联盟,天海与你做成了南北合流,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东西合壁,所以多年之前,你便开始培养牧酒诗,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把宣文殿大主教的位置留给了她,那么为何不能让她做教宗?” 教宗想要说些什么。 商行舟说道:“我知道,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担任教宗的旧例,但当年你能支持天海登上大周皇帝的宝位,就应该能支持她,师弟你不要忘记,她代表着整个大西洲,一个宣文殿大主教的位置是不够的,我们必须付出更多,才能看到人族真正大一统时代的来临。” 教宗沉默了很长时间,戴上神冕,穿上神袍,向着殿里深处的那面石壁走去。 石壁渐渐分开,圣洁的光线从里面迸射而出,照在了牧酒诗的脸上,笑容是那般的傲然。 商行舟看了她一眼。 牧酒诗上前,扶住了教宗的手臂。 教宗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她带着甜甜的笑容望了回去,没有松开的意思。 教宗没有说什么,向着石壁那边走去。 那边是光明正殿。 数百名主教在殿内安静地等待着。 数万名教士与师生还有骑兵在殿外等待着。 教宗走到了光明最盛处。 牧酒诗站在他的身边。 看到这幕画面,包括桉琳、庄之涣在内的很多国教大人物,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茅秋雨静静地站在最前方,神情不变。 教宗看着人群,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第673章 一个问题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光明正殿的最高处。 看着教宗陛下和站在他身旁的牧酒诗,人们心里生出很多不安的情绪。 如此郑重其事,教宗陛下要宣布的,自然与天书陵之变有关,很多人甚至已经想到了陈长生的名字。 气氛很是紧张不安,没有人注意到,在殿侧的通道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这两位国教巨头,那个夜晚被教宗陛下亲手下了禁制,囚禁在了道狱里,为何此时忽然出现? 只是三天时间,他们便瘦削了很多,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他们穿过人群,向着正殿前方走去,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发出了一声低呼。 渐渐的,惊呼声越来越多。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再次站在了光明正殿的最前方。 桉琳大主教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庄之涣眼瞳微缩,只有茅秋雨与大主教领白石道人神情不变,应该是提前便知道了此事。 正殿里到处都是光明,牧酒诗站在高台之上,站在光明最盛处,视线有些受影响,而且即便以她的身世来历,想着教宗陛即将宣布的事情,依然忍不住紧张起来,没有注意到台下人群的惊呼声与片刻混乱。 下一刻,她便将成为国教的继承者,未来的教宗陛下。 当今的教宗陛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与慈爱。 她有些微羞地笑了笑,心情却是极为镇定,略带着兴奋,期待着听到那句话。 “宣文殿大主教牧酒诗严重违背教律,妄窥天道,当何罚?” 光明正殿里响起一片狂潮般的惊呼声与议论声。 国教即将迎来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教宗,果然很令人们吃惊啊,牧酒诗带着矜持的微笑想着。 忽然,她神情骤变,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因为直到此时,她才听清楚了教宗陛下的声音。 严重违背教律?妄窥天道? 教宗陛下要宣布的事情,难道不是册封自己为下一任教宗吗? 怎么会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 牧酒诗震惊到了极点,霍然转头向教宗望去。 她看到的还是那张苍老的脸,那双充满了悲悯与怜爱的眼睛。 那悲悯与怜爱不是赐予她的。 她很清楚。 她很愤怒。 “为何要罚我!”她对着教宗寒声说道。 她望向高台下方的人群,厉声喝道:“谁敢罚我?” 人群很沉默。有资格参加光明祭的教士,都是国教里的重要人物,他们很清楚,这位神秘的宣文殿大主教的来历,也知道,她的存在,对国教新千年的大事业意味着什么,但此时他们的沉默并不代表着不安,只是因为教宗陛下那句话不是问他们的。 国教诸殿各有职能,流云殿司刑罚,流云殿大主教,这时候已经来到了场间。 凌海之王看着牧酒诗,眼睛里的怨毒如幽火一般:“当杖三十,禁断功法,逐出国教。” 这是教律里的成文律,殿内的任何人都背得出来,然而听到这三句话后,依然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已经有六百年时间,国教没有对牧酒诗这种层级的大主教,执行过如此严酷的刑罚。 看着凌海之王的眼睛,牧酒诗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寒冷。 她知道不能再作停留,闷哼一声,转身便向殿外飘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离开了光明正殿,商行舟一定能够保住自己,教宗之位已经成为泡影,但后事终究可期。 然而,她刚刚飘离高台,便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重重地摔了下去。 凌海之王带着流云殿的数位红衣主教,面无表情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 …… 圣洁的光明深处,隐隐传来恐怖的气息波动,还有牧酒诗愤怒的喊叫声。她毕竟代表着大西洲,凌海之王在收到茅秋雨暗示后,以神杖不在的借口,暂时记下了三十记杖刑,但禁断功法……依然是很可怕的事情,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教宗陛下没有听到,于是殿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安静如沉睡的海洋。 在茅秋雨与白石道人的搀扶下,教宗走下高台,来到了教士们的中间。 他看着这些侍奉了自己数百年的人们,说道:“三天前,我说过我要死了。” 人群里有悲泣之声响起。 “我死后,教宗之位传予陈长生。”教宗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在说清贤殿该修一修了,离宫左苑的鸽子是不是喂的太肥了些。 奈何桥之战后,教宗陛下把象征着国教权柄的神杖赐予了陈长生,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此时他再次做出确认。 这代表着不可抗拒的意志与威严,整个国教都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句话,直至陈长生登上教宗之位。 以茅秋雨和白石道人为首,所有的主教、包括殿外的教士、诸院师生,还有国教骑兵都跪拜于地,仿佛潮水一般。 司源道人跪了下去,凌海之王跪了下去,渐渐平静,然后虔诚,开始颂唱道典,赞美星空与美德。 殿里光明大作。 …… …… “寅老头,我父皇不会放过你!我家姐一定会替我报仇!” 远处隐隐传来牧酒诗愤怒的喊叫,渐渐变成了哭声,然后渐远,直至消失。 这位来自大西洲的神秘公主,曾经的国教巨头,就这样被逐出了离宫,而且应该永远没有机会再踏入一步。 教宗在浇水。 盆里的青叶只剩下了三片,有些委顿,但还有生命,被擦掉灰尘后,恢复了很多精神。 “为什么?”商行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先前你也问过,为什么要让陈长生当教宗?”教宗抬起头来,望向他平静说道:“因为我要他当啊。” 商行舟有些意外于这个回答,目光微沉。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了近千年的师弟。 “师兄你说今天来见我,是为了商量我教的传承……但国教不是你的教。” 教宗把湿了的方巾搁到池旁,取了块干巾擦掉手中的水珠,说道:“如果非要说是哪个人的教,那么,这是我的国教。” 商行舟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今日的教宗,已然不是过去千年的寅了,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说道:“所以你为了自己的情感倾向,完全不顾人族的大局,国教的未来。” 教宗安静了会儿,说道:“娘娘那夜在天书陵上说我困于济世二字,这是对的,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者真有可能为了人族的大局,国教的未来,把神杖从陈长生哪里拿回来,然后如你所愿,册封那个小姑娘为下一代的教宗。” 商行舟说道:“为何现在的你无法做到?” “还是那句话。”教宗平静说道:“我老了,要死了,总要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 人之将死,当然有资格放肆些,不需要悲悯地看着世间,可以自由些,不需要想着人族的大局,可以短视些,不去看国教的未来。 他是教宗,国教就是他的,不是任何别人的,他想要让陈长生当下一任的教宗,那么任何别人都不要想坐上那个位置。 这很有说服力。 商行舟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就算你要他当,他也不会当。” 教宗说道:“我把国教给他,至于他要不要,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商行舟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漠然:“死人当不了教宗。” 教宗神情不变,说道:“你要杀他?” 商行舟面无表情说道:“就算是只小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感情,怎忍亲手杀他。” 教宗说道:“我一直不理解,你怎么能教出一个像陈长生这样的学生,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你教出来的。” 商行舟说道:“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我,他当然是我教的。” 教宗看着他平静说道:“如果他真是你教出来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当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会是多么强大?”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国教学院藏书楼里。 “我是他养大的。” 陈长生说道:“当我想要理解他的时候,我就能特别理解他,我知道,三天前在天书陵他让我带走圣后娘娘的遗体,是刻意想要把这件事情留个尾巴,借此生事,就算教宗师叔继续护着我,也会有像你这样人借着这件事情来杀死我。” 林老公公点头说道:“不错,我不来国教学院,也会有别人来。” 陈长生说道:“但有一个问题。” 林老公公挑眉说道:“什么问题?” 陈长生举起手里的剑,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杀得死我吗?” …… …… 第674章 一颗石头 林老公公挑起的眉缓缓落下,唇角却缓缓扬了起来。 这是感慨,也是自嘲,但归根结底,是对陈长生的嘲弄。 林老公公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天赋极高,见识极广,修行的功法更是极为高妙,多年前便已经晋入聚星巅峰,如果不是太宗晚年时,宫廷局势极为险恶,他在修行的最关键时间段自阉入宫,自此成了畸余之人,甚至有可能进入神圣领域。 陈长生的修行天赋就算再高,哪怕身怀各种重宝,有无数手段,那天夜里甚至险些杀死周通,依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只有十七岁,而且他在寒山聚星失败了。 先前在国教学院外,苏墨虞担心陈长生的安危,拦住林老公公的那些随侍,说宣旨一人足矣。 林老公公的回答是,如果要杀陈长生,一道旨意,和他一个人便够了。 这并非虚言,而是实情。 这时,陈长生却很认真地问他:“你杀得死我吗?” 林老公公的笑容渐渐敛去,望向陈长生说道:“离开京都二十年,看来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忘了我是谁。” 陈长生没有说话,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两道烟尘从他的靴下飘起,那代表着力量,然后烟尘骤乱,衣袂同乱,变成数根线条,在藏书楼的空间里拉出残影。 他从原地消失。 乌黑明亮的地板上,出现了十余道极淡的足迹。 那些足迹仿佛是同时出现一般,没有先后。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去看那些足迹的方位,或者可以联想到星空里一些星辰的方位,可以联想到照晴碑上的那些线条。 无比繁复的星辰位置,难以计算的星图,代表着方位、顺序,蕴藏着超乎速度的位置移动。 正是魔族秘法耶识步。 藏书楼正门处的空间微微变形。 一道剑影刺破楼外洒来的天光。 陈长生的身影随之而出。 这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林老公公的身前。 他的速度无比迅疾,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算闪电也不过如此。 或者那是因为他在动用耶识步的同时,也已经刺出了自己威力最大的那招燃剑。 剑光照亮了藏书楼的大门,把门外洒来的天光都压了下去。 一道炽烈的气息,笼罩住场间,然后迅速向着四周蔓延。 藏书楼外那些已经发黄的草瞬间变得更加委顿,藏书楼里书架上的那些书籍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翘起,仿佛失去了所有水分。 无垢剑上燃烧着火焰,向着林老公公的眉心刺了过去。 林老公公神情微凝,似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这一剑里蕴藏的威力竟是如此之强! 与传闻有些不同,陈长生的真元数量竟是如此丰沛,便是与那些修行数百年的强者相比,也毫不逊色。 或者是因为这记剑招的关系?都说苏离传授了陈长生一种能够在短时间里狂暴提升真元的剑招,看来这便是了。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林老公公的袖子已经飞了起来。 凝纯至极的星光,从他的身躯里散发而出,灌注到双袖之中,如两座自天外飞来的石山一般,把陈长生的剑夹在了里面! 面对百器榜上的神兵,无比锋利的无垢剑,林老公公竟是把自身的星域分成了两半,当作了武器! 这等应对何等样的天才,又是何等样的霸道无双! 修道者之间的战斗,在乎悟性,比如战斗意识,比如应变能力,比如经验,但真正最重要的,还是实力本身。 林老公公是聚星巅峰的强者,星域近乎完美,真元数量无比丰厚,对天地法理规则的感悟亦是远胜陈长生,自然能够掌控整个战局。 这场战斗会就此结束吗?当然不,无论林老公公还是陈长生都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名为藏锋的剑鞘里,还藏着数千把绝世名剑。 有那些绝世名剑的守护,陈长生可以把周通杀得浑身流血,至少也可以抵住林老公公片刻。林老公公很清楚这一点,他不准备给陈长生出剑的机会,所以先前他才会选择分开星域,这种看似强悍、实则有些危险,甚至可以说轻敌的手段。 林老公公要确保自己的手是自由的。 这时候,他的双袖带着星域,封住了陈长生的剑锋,他的手,则是从袖子里穿了出去,落在了那把剑的中段。 陈长生的剑由无垢剑与藏锋组合而成,林老公公的手落下的地方,正是剑鞘的出口。 既然敢握在那里,林老公公自然有应付鞘中那些剑的把握,或者说,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忽然间,林老公公眼瞳微缩,生出不可思议的情绪,尖啸声里,便想要向后疾退。 从剑鞘里出来的并不是剑。 是一颗黑色的小石头。 …… …… 按道理来说,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绝对不可能让林老公公如临大敌,甚至生出退却之心。 但林老公公精研道法,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已近化境,看到这颗黑色石子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不对。 他能感觉到有一道超越世俗的力量,随着这颗黑色石子而来。 既然已经超越世俗,自然无法避开。 林老公公手指如花般散开,捏碎藏书楼里的空气,把那颗黑色石子抓在了手里。 喀喇一声,他三根指骨断成了十三截,紧接着,腕骨也碎了。 他这时候才明白,那道超越世俗的力量,并不是来自神杖,也不是来自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神器。 这种力量,是重量,是难以想象的重量。 仿佛天空一般的重量,落在了林老公公的身上。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身体颤抖,双脚踩着的地板上裂出无数道口子。 …… …… 那颗黑色石子是王之策留下的一座天书碑。 天书碑本身就很沉重,但这时候黑色石子的重量,则是因为它也是一道门。 一道通往周园的门。 三天前在天书陵,陈长生亲眼看到教宗陛下摘下一片青叶,便有世界伟力袭向圣后娘娘。 从那个画面里,他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黑色石子不是真实的周园,只能带着周园的些许气息,或者说,很小一部分的周园,但林老公公也不是圣后娘娘。 既然你用这个世界压我,那我就用我的世界打你。 周园要比青叶世界更大,但青叶是完整的世界,黑石只是一个世界的门,陈长生的境界修为更是远远不如教宗陛下。 林老公公只不过是遇到这等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手段,应对不及,才会如此被动。 只要让他撑住片刻时间,想必便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但片刻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黑石出,藏书楼里秋风大作,天光骤暗。 林老公公仿佛被星空压顶,难以动弹。 陈长生的剑鞘里流出万道剑光,奔涌而去。 剑光撕破星空,切碎秋风,夺了天光。 无数道剑意纵横而起,无数道剑鸣铿锵不断,间或响起林老公公愤怒的啸声、狂暴的出手声。 忽然间,藏书楼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那些剑意也消失了,无比安静。 轰!无数碎屑从藏书楼里喷飞了出来,在国教学院里形成一道极宽的尘团。 秋风穿堂而过,带走了那些灰尘与碎屑,留下一片清明。 藏书楼所有的门窗都消失了,看着空荡荡的,只剩下两道身影。 一立一坐。 站着的是陈长生,提着剑,平静不语。 林老公公浑身是血,箕坐于地。 第675章 一次感受 林老公公的脸色惨白,身上淌着鲜血,却遮不住密密的剑伤,看着异常狼狈凄惨。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先前在国教学院外的高人模样,就像一个老乞丐,令人睹之生怜。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颤抖的很厉害,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与震惊的情绪,然后有些失神。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明白这场战斗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那颗黑色的石子拥有如此恐怖的重量,或者是来自神杖?但真正让他震惊、无法接受的是其后发生的事情,当陈长生出剑之后,他竟然没有找到任何还手的机会。 在那片刻时光里,剑光照亮了藏书楼,便结束了这场战斗——陈长生的剑太快,剑法无比犀利,剑势无比强大,在剑道上的修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想不明白,就算这个年轻人从娘胎里开始学剑,也没可能只用了十七年便把剑道修到这种程度。 而且在这场战斗里,陈长生还展现出来了一些别的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他的真元数量,比如他的…… “完美星域!这怎么可能!”林老公公看着陈长生尖声喊道。 陈长生说道:“师父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托他的福,我的病已经好了。” 三百多处淡淡的星光正在向他的院服深处隐去,隐约能够想象得到先前,那些星辰同时亮起时,画面该是如何美丽。 说着是托福,他的神情却很平淡,没有什么感激的情绪。 但他说的是实话,在天书陵峰顶,圣后娘娘替他逆天改命,治好了他的病。 在寒山的时候,他本就已经聚星成功,而且凝结出了完美的星域,现在他的病好了,真元流动自如,自然成为完美的聚星境。 他身体里的经脉无比通畅,那些如山脉般的阻塞已经尽数化为平坦而野旷的草原,那些蜿蜒难以前行的小溪早已变成了大江大河。数年时间里,那些从夜空里落下的星辉穿透藏书楼进入他的身体,变成极厚的雪原,现在那些雪原可以放肆地燃烧,尽情地流淌。 前两年,他经脉不通,便能凭着自己的剑法与道法,连续完成破境杀,前些天,重伤未愈的时候,便能凭着层出不穷的法器与手段,苏离的剑以及周独夫的刀,险些杀死周通这等级数的大强者,更不要说现在。 可以很肯定地说,现在的陈长生,终于拥有了短时间里与真正强者对抗的能力。 他已经不是那个从西宁镇往京都来求医改命的少年病人,而是一个通读道藏、见闻极广,连遇明师,天赋极高的天才。 他或者还看不清自己的命运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但至少已经没有了那片阴影,一片光明。 现在想要杀死他,已经是件很难的事情,只要是神圣领域之下的对手,他即便不敌,至少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还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人,比如像林老公公,都会受到深刻的教训。 林老公公轻敌了,任由他先出手,于是现在浑身是血,箕坐于地,震惊到有些失神。 陈长生提着剑向藏书楼门口走去,星光渐渐隐于衣衫里。 林老公公脸色苍白靠在半缺的门槛上,张嘴欲呼,却发现有道无形的屏障,把藏书楼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国教学院才重新招生一年,还远不及当年的风光,更无法找回曾经的底蕴与实力,但作为院长,陈长生总能控制几处阵法。 “你在害怕。”陈长生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解说道:“原来,你也怕死啊。” 林老公公羞怒至极,喝道:“要杀便杀,休得辱我。”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是真以为你不怕死。” 林老公公怔住了。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在书上看过很多故事,像你们这样的名士、忠臣,不是都觉得有大义在手,不惜一死吗?” 就像他所说的,这是误会,他并不是刻意羞辱对方,但这种平淡的语气,却让林老公公觉得极其愤怒,咳着血厉声说道:“不惜死不代表不怕死,只要是人都会怕死,因为总会有些放不下的人或事,比如陛下。” “我不怕。”陈长生忽然说道。 林老公公怔住了,说道:“你说什么?”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不怕死。” 藏书楼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秋风从破烂的门窗向里涌着,拂起书页,散发出经年的灰尘味道,就像他的这句话般——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觉得难过的味道,充满了无望,而无所期望的人生就像书架上无人翻动的书,内容再如何丰富,都是无意义的。 如果说人们都会怕死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些放不下的人或事,那么他说自己不怕死,或者就是他已经没有放不下的事? 林老公公看着陈长生,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十七岁,正青春,却安静地仿佛老井、秋水、落叶,枯木,沉沉。 林老公公忽然对他生出些怜悯与同情,没有再说什么。 陈长生却说了一句话出乎意料的话。 “走吧,我不会杀你。” 林老公公眼瞳微缩,看着他寒声说道:“要杀我,这是最好的机会,甚至是你最后的机会。”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林老公公是聚星巅峰、甚至近乎神圣的真正强者,如果因为轻敌,又被他用那颗黑色石子突然袭击,绝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如果他这时候放过对方,将来再次相遇,林老公公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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