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这些人类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弱小而害怕?那难道自己要因为强大而感到抱歉吗? 她这样想着。 …… …… 第733章 她这样想着(下) 登陆之后的第七个夜晚,她被一只阴险的银龙从云后偷袭,受了不轻的伤。 随后的半个月她无法化龙,只能在地面行走。既然总得与人族接触,那么只好承受。如果那些人类只是哭喊只是咒骂只是指指点点,她或者还可以忍受,但当乡间那个姓周的书生胀红着脸冲过来说要除四害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作为一只高贵的玄霜巨龙,最重要的是她很爱干净,怎么能让那个浑身酒臭的男子靠近自己? 那天她像今夜一样伸出了手。 于是那个姓周的书生死了,变成了一蓬血花。 数百年前的那蓬血花要比今夜盛放的更加美丽,姓周的书生碎的更加彻底,变成了粉末随风而逝。 或者是因为当时她的脚上没有这根铁链的缘故。 她这样想着。 总之姓周的书生死了,后来据那位万恶的王姓书生说,他还上了当地的县志,成了万民颂扬的英雄。 对此,她表示不理解,也不怎么在乎。 那个县的百姓后来组织了十几支乡团义军想要杀她,然后被她杀了很多。 那个县里的人都很乱七八糟,想必县志也是乱写的。 她这样想着。 可是……人多了真的很恼火啊。 她对这方面的记忆非常不好,当她今夜感知到国教学院四周的无数人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安,然后畏怯。 她用帷帽遮住自己美丽的容颜,加快了迈动赤足的速度,想快些进入国教学院,却还是在百花巷口被人发现了。 那名天机阁的刺客从风雪里潜出,想要杀死她。 这个刺客没有什么味道,和数百年前那个姓周的书生相比。 但作为一只高贵的玄霜巨龙,被如此冒犯,自然要做出适合她身份的反应。 这种反应甚至比她的思考速度还要更快。 那就是让对方去死。 那名天机阁刺客直接碎了,变成了血与肉炸开,然后落在了雪地上。 她觉得舒服了很多,内心深处对人群的畏怯感变淡了很多,与之相伴,内心的暴戾情绪渐渐提升。紧接着,她又杀死了两名人类强者,随着鲜血的泼洒与死亡的来临,所有的畏怯与不安尽数消失,暴戾情绪引发了嗜血的本能冲动。 她本能里舔了舔唇边的血水,本以为那会是香甜而可口的,谁知道竟是那样的污秽及腥臭。因为现在的大陆元气稀薄,所以人类变得难吃了很多?还是说……最近这几年陈长生送来的吃食太丰富,养刁了自己的胃口? 她这样想着,然后难以抑止地恶心起来,不停呕吐。 这情形令她感到非常恼火,让她对弱小的人类以及可能暗藏恶意的陈长生生出很多怨气。 她开始发脾气,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不停地跺脚,把风雪都吓走,把地面都踩裂,把整个世界都吓了一跳。 …… …… 风雪再起,她向国教学院走去。 她的身形并不如何庞大,相反有些娇小,但随着她的来临,百花巷里的空间隐隐变形,竟似要被撑破一般。 夜色里隐隐有血水溢出,不知道是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刺客,还是一些被直接震昏的军士。 避至远方的朝廷高手们,感觉到那道恐怖的气息愈发真切,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仿佛要变成实物。 小德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 他对这道气息的敏感度要远远超过人类强者。 这道气息明明还没有完全成熟,却仿佛来自原始之初的蛮荒,带着远古的悠悠意味,对人族来说,这道气息强大而恐怖,而对妖族来说,这道气息更是直接碾压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头与勇气。 小德的身体不停颤抖。按道理来说,他就算不是这名黑衣少女的对手,至少也可以稍微拦阻一下对方的脚步,然而他无论如何调动真元,强化意志,甚至直接狂化,都无法积蓄出足够多的勇气,甚至连向前踏出一步都不敢。 这种生物阶层之间的先天压迫感实在是太可怕了。 现在他还能留在巷子里,还能站立,没有跪倒在雪地上,已经证明了他的强大与骄傲。 只是这依然远远不够。 黑衣少女注意到了这名妖族的存在,转头望了一眼,有些感兴趣。被她的目光触及,小德的灵魂仿佛被圣火烧灼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之意狂涌而出,再也不敢做任何停留,霍然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就在小德消失后不久,夜色里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声。 黑衣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警惕的神情。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声叹息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离此地约十四里的奈何桥上,妖族皇后牧夫人登上了七色鹿拉的辇,向着京都外驶去。 国教学院湖畔的雪地上,商行舟转身望向奈何桥方向。 他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牧夫人和妖族使团的离开,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在大周朝廷与国教之间,白帝城将会保持中立。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动?要知道,这极有可能改变整个大陆的局势。 自然是因为那位穿着黑衣迎风雪而来的小姑娘。 与高傲冷清的天凤不同,龙族曾经在这个大陆上写下过太多故事,对妖族来说,久不在世间显露踪迹的龙族,依然是他们最根深蒂固的信仰或者说精神寄托,而且红河两岸的妖族能够立国,据说与玄霜巨龙一族有很紧密的关系。 国教学院的围墙破了,黑衣少女走了进来。 十余名青衣道人站在风雪里,形成了一个看似散乱、实际上近乎完美的阵形。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些人类的强大,然后,她看到了湖对面雪地上那个中年道人。 她被关在北新桥的井底数百年,还是见过不少人族强者,比如王之策,比如秦重,比如天海圣后,比如教宗,比如苏离,但事实上,她只怕苏离和天海,因为这两个人真的敢杀她。 现在,令她感到隐隐畏惧的人类又多了一个。 她有些紧张,但没有停下脚步。 她走过雪湖,来到陈长生身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好,我是你的守护者。” 第734章 守护者 开口说话之前,她先清了清嗓子,显得很镇定,甚至有些孩子般的俏皮。 但商行舟和陈长生都听得到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以自由之身与陈长生相见而激动,而是因为不安。 她觉得自己离那名中年道士太近,有些危险。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此人就是陈长生的师父,但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有能力伤害甚至杀死自己。 世间有能力伤害甚至杀死她的人类强者很少,偏偏她今夜刚刚脱离数百年之囚,便遇见了一人。 这让她有些面对宿命般的挫败感,以至于不敢向商行舟望一眼,只是盯着陈长生的眼睛,显得格外认真而专注。 她并不知道,在商行舟的眼里,她也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人类在道藏里记载的非常清楚,对于龙族这种星空下最高阶的生物,怎样警惕都不为过。 更何况她是龙族里血统最高贵、最强大的玄霜巨龙,娇小的身躯里,充满着无数人类强者梦寐以求、却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能量,如果她学会使用那些力量,或者那些力量哪怕被动地暴发出来,必然会造成无比可怖的声势与惨烈的后果。 她畏惧着商行舟,商行舟警惕着她,陈长生只是很吃惊。 他没想到,她居然从井底脱困了! 就算他和徐有容当初使用的方法是正确的,他的血液在西流典的升华驱使下正不断地加快那根铁链被时间侵蚀的速度,按照他的计算,至少还有两年时间那根铁链才会断,而且她离开地底后为何不赶紧离开她最不喜欢的充斥着人类气息的这片大陆回到南方温暖的群岛却来到了国教学院? 这场谈判多了变数,而且隐隐对他有利,可陈长生并不喜悦。他不想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或事参与到这场谈判里来,无论是离宫教士、国教学院师生、离山与槐院以及此时正在夜宫里忧虑的师兄,而且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守护者?陈长生记起道典第七卷晨光约里的相关记载,然后想起了那天夜里教宗似乎无意间提到的一些往事。 无论国教还是以前的道门,要保有万世不变的道统,必然极为看重传承。当代的教宗往往会提前很多年便开始布局,教育培养传人,那些年轻的弟子极具修道天赋、潜质惊人,但要成长为能够带领道门不断向前的真正强者,还需要很长时间,要经历很多考验,而道门正统传人的数量向来很少,比如上一代只有教宗与商行舟,这一代也只有余人陈长生以及商行舟不知用何方法予以确认的牧酒诗。 如此长时间且充满艰难困阻的修道之旅,如此少的传人数量,从逻辑上来说,道门的传承应该随时都有可能随时断绝。然而无数年来道门传了无数代,始终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除了那些传人都像寅与商这对师兄弟一般了不起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当这些年轻的传人在世间游历修行的时候,道门往往会请一位极为强大、或者极有地位的前辈作为那名传人的守护者。 道统万载不灭,这种规矩也维持了很多代,比大周朝还要更加悠久。如果陈长生在西宁镇旧庙的时候以国教正统传人的身份生活,那他确实应该拥有一位守护者,而且那位守护者必然是大陆有数的强者,甚至最有可能的便是八方风雨里的一位,但当时整个大陆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教宗,还需要守护者吗?又为什么是她? “原来,寅说的人是你。” 商行舟的神情平静,不显惊诧,明显事先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看着小黑龙说道:“时隔数百年,你终于能离开北新桥那口老井,得获自由,为何不回南海?” “因为这是我的承诺。”小黑龙站在陈长生身前,看着他认真说道。 很明显,商行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但依然坚定。 商行舟忽然问道:“你会保护他吗?” 她仰着脸,很是傲然地说道:“当然。” 商行舟继续问道:“你愿意在星空的面前与他结为一体,爱护他、尊重他、安慰他、就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成功或失败,都始终把他的名字放在自己的名字之前,直至离开这个世界,回归星海?” 这段话就像清风,徐徐而至,又如惊雷,隆隆不绝。 这是教典里最古老的文字之一,这是守护者的誓言,这是离宫的规矩。 她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愿意。” 商行舟问道:“哪怕要为之付出生命?” 她没有任何犹豫,说道:“是的。” 数年前在北新桥底,她已经为陈长生付出过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愿意不问任何条件就为陈长生而死,也不代表她不怕死。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龙族,死亡是它们很少考虑的事情,但正因为生命过于漫长,所以偶尔想起时,便会生出远远超出普通人类的恐惧。 她盯着商行舟的眼睛说道:“王之策当年都不敢杀我,只敢把我囚禁,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在修道世界的普遍认知中,龙族往往是永生不灭的,之所以会有这种违背事实的印象,主要的原因在于,龙族是星空之下层级序列最高级的生命,拥有着无比漫长的岁月与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而且无数万年前,龙族退出大陆的时候,与诸方世界形成了一项公约——任何主动冒犯龙族的生命必须死。 这项公约能够一直传到今天,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不是魔族与人族多么重视承诺,依然还是源自于龙族的强大。无论魔族还是人族的巅峰强者,即使面对一只落单、甚至虚弱的巨龙,都很少会尝试做什么,因为龙的身体里都有一颗神魂珠,一旦那只巨龙被杀死,神魂珠便会破灭,它远在南方的族人感应到后必将进行极为疯狂的报复。 就算是当年太宗皇帝陛下统治的大周王朝,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当年小黑龙到处肆虐,王之策用计擒住她,始终没有杀她,除了她有可恕之处,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好杀以及不好杀,这两个不好杀当然是不同的意思。 无数年来,龙族始终是远离大陆却备受敬畏的对象。 但在某些历史时刻,偶尔会出现一些意外。 第735章 关于理想以及命运的礼赞 所谓意外,是因为当时的大陆上出现了一些人族强者或者魔族强者。 那些强者太过强大,甚至强大的有些过分,甚至令整个世界都感到意外,根本没有把龙族放在眼里。 比如魔族一代传奇通古斯大学者,便特别喜欢用龙血进行研究,在他那漫长而枯燥的一生里,不知有多少龙族死在雪老城那间看不到阳光、却终年对准着月亮的实验室里,弱小一些的玄霜巨龙甚至听到他的名字便会吓得从天上掉下来。又比如山海剑的前代主人便曾经在与数只恶龙在山海之间恶战连连,据说被染红的那片海洋后来出产的海参特别名贵,又比如说千年来最强的那只玄霜巨龙在雪老城获得了魔君的友谊,最终却被周独夫变成了周园里的那片山岭。 再比如说那个叫苏离的人。 当初在雪原温泉畔,小黑龙看到苏离第一眼的时候就差点吓死了。 她感觉的很清楚,这个人曾经杀死过很多条龙。 勇于屠龙的人并不见得是真正的猛士,因为可能会失败,只有屠龙成功的人才称得上强大。 那么像苏离这样专程远赴南海,为了确定龙族到底有多强大,剑斩无数巨龙的人又算什么? 好吧,他本来就是个难以形容的意外,近乎疯狂的例外,不能以常理推论。 小黑龙不知道商行舟是谁,但能感觉出这个强大的道士也应该归在意外的范畴里,所以有些刻意地提到了当年的那件往事。在她想来,即便龙族的凶名无法吓退对方,但提起王之策这样传奇的名字,此人总应该肃然起敬才是。 商行舟的反应很平静很淡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传闻中你的性情很残暴,往往一言不合便要吃人,从南方登陆之后,不知多少村庄县城被你毁为废墟。”他平静看着她,就像长辈看着调皮的小孩子淡然说道:“但当年在霜花店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传闻并不真实。” 霜花店是京都很不出名的地名,陈长生能够知道,是因为莫言的桔园在那里的缘故,普通人很难记得住。但小黑龙如何能够忘记?数百年前,她就是在那里被大周朝廷的高手擒获,无力地躺在地上喘息着,整座小桥的表面都凝了一层浅浅的霜,那个该死的王姓书生从桥那头走了过来,踩出的脚印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霜花店的名字,或者便是这样来的。 “当年……你就见过我?”小黑龙看着商行舟,内心的不安与隐惧变成了强烈的警惕。 “我当然见过你,王之策用来缚你的铁链,就是向我借的。” 商行舟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脚上。 她双脚之间有根看着有些短、实际上非常长的铁链,与白雪形成极其鲜明的对照。 她赤足踩在满是白雪的草地上,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此时听到商行舟的这句话,却觉得冷了起来。 商行舟继续说道:“这根铁链是离宫的宝物,师弟能把它从墙上拔了出来,却没有办法弄断。” 小黑龙与陈长生对视一眼,沉默无语。 都说时光最有力量,历史最为厚重,那么这些厚重的力量,都在商行舟的言语之间。 天机老人已逝,教宗陛下回归星海,魔君坠入深渊,王之策隐居世外,有资格与他话当年的人已经没有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就是历史,就是时光,只不过在过往的那些年月里,他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 “同伴与战友纷纷死去,还有一个像鬼般藏在群山之间,那么我就不能再继续藏下去。” 商行舟看着他们二人,生出些感慨的情绪,似是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故事,悠悠说道:“因为我们都是守护者。”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有多少尔虞我诈、阴谋残酷,但谁都无法否认,在最初的时候,太宗皇帝和凌烟阁诸臣都是一群很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奋斗的目标就是结束天下的乱局,驱逐魔族,要做这片大陆的守护者。 商行舟不止是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的见证者,更是亲历者。 他本来就是这些理想主义者中的一员,声名不显,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太祖皇帝与当代教宗结盟,太宗皇帝在百草园之变里最终得到了离宫的全力支持,以及后来与凌烟阁有关的那些冷酷的故事,想必都与他有关联。 当年那些战友或者同伴,或者死去,或者被太宗皇帝和他杀死,或者离开,总之,在漫长的千年之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正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当然要把当年那些同伴的命运与责任背负在肩上。 他要成为这片大陆的守护者,他要执行太宗皇帝的遗命,他要实现同伴们的理想。 人族一统,魔族俯首,千秋万代,天下大同。 “没有人能阻止我。” “也没有人应该阻止我。” “包括你在内。”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夜空里传来了一声鹤鸣。 有白鹤自南方万里归来,代替他做出了回答。 …… …… 有风徐来,对普通人来说很寒冷,对大榕树下的二人一龙来说,只能算是清冽。 湖面上的雪被吹的簌簌乱动,就像是早已经被埋在雪底的那些枯叶。 没有星光的夜晚,依然并不寒冷,也不黑暗,因为无论朝局如何变化,京都的万家灯火永远照亮着人间,已经无数年。 白鹤带来了徐有容的书信,表明了圣女峰无畏的态度。 牧夫人剩着鹿辇离开,表明了白帝城的态度。 离山与槐院的态度不用问。 至于最关键的国教,就算有很多人愿意支持商行舟,但在教宗陛下的遗命之前,又有谁敢明着反对陈长生? 有些压抑的寂静过后,商行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当年在溪边拾到你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你的命很不好。”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现在看来我错了。” 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现在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教宗。 他在娘胎里便日轮崩毁,本来命不过二十,现在却是经脉重筑、星窍完美,修道前方一片坦途。 他有整个国教支持,有很多势力支持,还有了一位守护者。 任谁来看,这命都很好,值得赞叹。 然后呢? 第736章 不如不见 以前,陈长生的命很不好,后来,他的命很好,换句话说,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那天夜里在天书陵峰顶,天海圣后替他逆天改命。 从那之后,他的修道之路一片平坦,笼在头顶十余年的那片阴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明。 当然,随着命运与地位的改变,他遇到了一些新的、当年怎样都无法想到的考验,即便神杖在手,想要成为国教之主也是万分困难。幸运的是,教宗陛下在回归星海已经替他做了很多安排,已经把前路铺的尽可能平整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宗陛下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教宗陛下为了把这份伟大的遗产交到陈长生的手里,做了非常缜密而妥当的设计,不提离宫里的彩虹,桔园蒲团上消失的身影,只说北新桥井底的星光与石壁上的三片青叶,便能够看到他的良苦用心。 教宗选择小黑龙做陈长生的守护者,当然是因为她足够强大,除了神圣领域强者,当今的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战胜她,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她的身份,因为她是无数万年前帮助妖族建国的玄霜巨龙一族的公主殿下。 白帝夫妇应该很早便知晓有一条玄霜巨龙被人族囚禁在皇城附近,却没有对此发表过意见,或者是因为当年太过久远,或者是因为所谓情意总是敌不过价值,教宗不理会这些,直接把她救了出来,就是要逼白帝城接受这份人情。 就算白帝夫妇想装聋作哑,红河两岸的那些部族与元老们可不会同意。 教宗行事明月清风,一辈子都没有玩弄过什么阴谋诡计,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千年时光,很了解人性。 妖族与人族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他算对了。 小黑龙离开北新桥井底,在风雪里走向国教学院。 牧夫人叹了口气,乘着七色鹿辇离开了京都。 到此刻为止,陈长生并不能完全明白教宗陛下的良苦用心,因为他太年轻,哪怕通读道藏,记得很多传说与故事,却很难联系到现在。所以在听到商行舟接下来的这几句话后,他依然怔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知道寅当年的守护者是谁吗?” “不知道。” “陈玄霸。” 这真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答案。 千年以来,这片大陆上最闪亮的名字有两个。 一个是周独夫,一个是太宗皇帝。 但在陈玄霸死之前,谁都不敢说,周独夫与太宗皇帝可以称霸这个世界。与漫漫历史长河比较起来显得异常短暂的十余年时间里,他在不同的领域与这两个人分庭抗礼,各领风骚,光彩夺目,惊才绝艳。 这样的人,堪称举世无双。 就算教宗陛下当年是道门正统传人,按道理来说,也没有资格让如此了不起的一代霸王做他的守护者。 除非这件事情里还有什么隐情。 “陈玄霸应该是你的祖辈,甚至有可能,你就是他留在世间的精血重筑,所以寅是在还债。” 商行舟说道:“现在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点了点头。 教宗陛下的爱护与怜惜可能来自很多方面,比如还债,比如愧疚,比如承诺。 这方面,他没有太过仔细地思考过,但他一直都很明白教宗这些安排的意思。 他的师父不喜欢他,想他死,这并不代表着,他也想对方死。 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商行舟之间,其实并不见得一定你死我活。 他如果继续留在京都,那必然会成为动乱之源,除非他决意率领国教向朝廷开战。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难道他要夺了师兄的皇位吗? 至于罪恶……他清楚商行舟在这方面有足够的底气来回应质询。朝廷新立,即便想要作恶都还没有机会,现在的所谓丑陋罪恶,在于周通,而无论陈长生情感上的倾向,周通的罪恶,更多应该算在天海圣后的身上。 陈长生望向商行舟问道:“那您呢?您明白师叔的意思了吗?” 商行舟没有说话。 那日一夜长谈,再到今天看着那只小龙从风雪里走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寅的意思。 是从何时开始,长生变成了自己的心障?或者也应该从天书陵那夜算起? 那年在溪畔拣到或者说接到木盆里的婴儿,他感慨对方命不好,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命运。 陈长生还没生下来就日轮崩毁,又被异大陆的人们灌注进了难以想象数量的圣光,没有任何可能活过二十岁。 当初他对陈长生说逆天改命,当然是骗他,他从来没有想过,陈长生能够逆天改命成功,就算再如何天赋惊人,要知道,离开西宁镇的他距离二十岁也只剩下了数年时间,就算周独夫重生,王之策黑化,又如何能够做成这样的事呢?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是正确的,直到天书陵之变,陈长生依然无法逆天改命成功,就连一丝希冀都看不到。他以为陈长生会死,或者被天海吃掉,或者寿终而亡,然而谁能想到,天海,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如果说这是他布置的一盘大棋,天海的死亡便是这局棋的胜负手,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这局棋的胜利,谁知道往棋盘上一看,却赫然发现,有一颗本来应该死去的棋子,现在还好端端地留在棋盘上。 本应死去的棋子还活着,看似毫无趣味的残局顿时生出了无数变化。 这颗在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已经超越了棋盘的范畴,这让商行舟感到非常不安以及警惕。 于是在朝阳里的神道上,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陈长生尽快死去,要尽快让这颗棋子消失。 所以在神道上,他看都没有看陈长生一眼。 所以,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 直到那夜长谈,他才隐约明白了过来。 因为这颗棋子与他的关系,因为他修的道法,他对这颗棋子过于重视,被牵扯了太多精力。 寅说的是对的。 既然相看两厌。 相见争如不见。 商行舟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就像当初在天书陵的神道上,他没有再看陈长生一眼。 十余名青衣道士们随他离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陈长生的识海里,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走的远一些。” “不要让京都看见。” “不要让天地看见。” “不要让我看见。” 第737章 逐日者的悲伤 这是商行舟的声音。 不要让京都看见,不要让天地看见,不要让他看见……如果看见了怎么办?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谁都知道必然与死亡有关。 陈长生没有说话,看着风雪里的夜色,眼睛明亮,眼神平静。 在他的心里,也有一句话,那必然是与回归有关。 …… …… 夜里的风雪没有变疾,也没有变小,国教学院四周数不清的骑兵,依然在警惕地对峙着。 商行舟回到皇宫,那些青衣道人恭谨行礼,然后离开。 他站在风雪里,看着正殿侧窗上年轻的皇帝陛下被灯光剪出的身影,生出一抹欣慰的神情。 一切终究都是值得的。 雪地上响起簌簌的声音,那是靴底踩破松软雪面,辛教士来到了他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显得格外谦卑。 梅里砂回归星海后,教枢处始终没有迎来新的主人。 这座教殿在国教里的地位很特殊,隐藏实力极强,便是茅秋雨也不方便领事,只不过暂代了数月时间。 在很多人眼里,深受梅里砂信任、并且与国教学院关系密切的辛教士,应该是最有可能执掌教枢处的事宜,只是现在资历浅了些。 没有人知道,辛教士其实还有个身份,他是清吏司的密探。 更加没有人知道,前些天周通被追杀,最初拔动周狱地底阵法琴弦、把周通逼出来的那个人,也是他。 原因很简单,前途一片光明的辛教士,不可能甘心继续做周通的一条狗,他希望周通死。 当然,如果不是他已经得到了某种承诺或者说保障,相信他的勇气会到来得更晚一些。 “京都暂时无事,离宫三年无事,你在教枢处守着意义并不大。” 商行舟说道:“替我去南方看看圣女峰与离山的情况,另外,告诉长生宗,把我要的那个东西送过来。” 辛教士有些吃惊,不知长生宗要送给道尊的东西是什么,竟如此重要,但他没有说什么,领命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雪里。 …… …… 湖面上的积雪先前被寒风拂走,露出平滑的冰面,映着远处的灯火,看着就像一大片琉璃。 琉璃的上方隐约有些小点,那是她先前留下的脚印。 可能是看到这片湖冻成的琉璃,让陈长生想到了一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那些夜明珠和宝藏,你都带着了吗?” 北新桥井底的地下洞窟里,石壁上镶着千余枚无比珍稀的夜明珠,地上堆着金山银山。 那些是小黑龙的珍藏,也是她能够熬过漫漫数百年岁月,最大的精神力量来源。 陈长生很清楚她对这些事物的重视程度,所以提醒了一句。 “当然带着的。” 小黑龙拍了拍腹部,特别豪气干云,就像刚刚喝了八十碗烈酒的好汉。 变成人形的她,很是娇小,比陈长生要矮两个头,看着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做这样的动作,难免会显得有些滑稽,当然也很可爱。 陈长生知道她的黑衣便是龙鳞,无法分离,也无法装太多东西,而且她也没有空间法器,不由很是好奇,那些东西被她藏在了哪里。 “你真是笨死了。”小黑龙有些生气,拍着腹部说道:“我都说了在这里啊。” 陈长生这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微微鼓起,就像是贪吃的孩子。 原来,她竟是把那千余枚夜明珠和难以想象数量的金山银山珊瑚海……都吞进了肚子里。 今后几年倒是不用担心没有钱用了,不过难道每次用钱都得让她吐出来吗? 陈长生觉得这实在有些不洁,然后很自然地想到,除了吐出来还有一种办法,顿时有些不安。 “你不要瞎想啊!”小黑龙很快便反应过来,吼道:“你要再敢胡思乱想,我就一口吞了你。” 陈长生心想如果你真生吞了我,最后还是要吐出来,或者那般,脸色更是难看。 小黑龙还是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脸色比他更加难看,缓缓举起了拳头。 这拳头很秀气,在风雪里看着就像是孤枝梅花,煞是可怜。 …… …… 轰!国教学院里响起一记雷声,地面震动不安,大榕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雪湖表面出现数道裂缝,裂缝相交的地方是水面,浮沉的碎冰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 她把那个人抓了起来,就这样拎着,走回了藏书楼。 因为保护书籍的需要,藏书楼里的灯烛都是特制的,温度相对较低,就算再多盏,烘再长时间,也很难把湿透的衣衫烤干。 陈长生坐在数十盏灯火之间,寒冷的湖水不停地流淌到乌黑的地板上。 被一拳轰进冰湖里,浑身湿透,寒冷刺骨,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很悲哀、很值得生气的事。 他没有这些情绪,因为完美洗髓的身体,可以承受住这样的重击,完美聚星后,世间普通的寒热,根本无法侵袭他的身心。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她这时候有些异常。 按性情来说,本应得意的黑衣少女,这时候坐在他的对面,沮丧地低着头,甚至隐隐有些悲伤。 “怎么了?” “我的力量变小了。” “可能……是刚刚脱困,还没有习惯?” “不。” 她看着脚踝之间系着的那根铁链,说道:“如果没办法斩断这根铁链,我永远没有可能战胜你师父。” 陈长生这才知道她担心的是这个事,安慰说道:“就算斩断这根铁链,你也打不过他。” 她很生气,喊道:“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陈长生认真说道:“是啊,因为这是客观事实,我小时候有只黄金巨龙想要吃我,结果被我师父赶走了。” 在龙族里,黄金巨龙与玄霜巨龙最是高贵强大,无数万年前,黄金巨龙一族离开这片大陆后,便以玄霜巨龙为尊。他说的那只黄金巨龙,据余人师兄后来的描述,应该就是当年黄金巨龙一族里的成员,而且极有可能是位真正的皇族。 那只黄金巨龙当然比现在的小黑龙强大无数倍,却依然不是他师父的对手。 在他想来,小黑龙因为担心无法战胜自己师父而难过,这真的很没有必要。 谁会因为追逐不到太阳而悲伤? …… …… 谁会? 当然是那些勇敢或者说疯狂的追日者。 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的短剑上。 当年第一次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那道宏远、熟悉、值得敬畏或者说警惕的气息。 后来听陈长生讲了些当年的事情,她便确认,这把短剑就是那只黄金巨龙的第三龙须。 能够战胜一位黄金巨龙皇族,并且把对方最珍贵的第三龙须截下作为兵器,那个人该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自信。 从那时候起,她便知道,陈长生的师父是个很可怕的人类。 如果有可能,她当然不会与这样的人类为敌,可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守护者。 那个强大的人类想杀你,那我当然就要想办法战胜他,然后杀死他。 所以,我有些难过。 第738章 被放逐的教宗 难过只是情绪,并不意味着绝望,小黑龙低着头,看着雪地上那行足迹,开始快速地思考计算。当年那只黄金巨龙皇族从异大陆归来,破开晶壁时,损耗了多少实力?商行舟能够轻易地战胜它,自然是依靠了主场的优势,而且必然提前做好了准备,如何通过这场战斗准确地判定此人的真实境界?如果自己的铁链开了,能有多少机会战胜此人? 陈长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说道:“不要再想了。” 小黑龙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教宗让我做你的守护者,必然有什么意义。” 她和陈长生都不知道,教宗陛下把她从北新桥底救出来,让她做陈长生的守护者,主要看重的是玄霜巨龙一族与白帝城之间那层复杂的关系。 再一次听到守护者这个名词,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我师父当年的守护者是谁吗?” 小黑龙摇了摇头。 陈长生望向风雪里那人刚刚消失的方向,说道:“那天夜里师叔对我说过……师父他当年没有选择守护者。” 小黑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色。 陈长生继续说道:“师父他认为修道不能依靠外物,也不能依靠他人,只凭他自己便够了。” 小黑龙沉默不语。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 …… 黑夜过去便是黎明,风雪依然笼罩着京都,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第一天有很多重要的大事发生,比如大周正式更改年号,比如离宫迎来了新的主人。 就在离宫的新年大典上,发生了一件令整个大陆都感到震惊的事情。 依照教宗陛下留下的遗旨与已经提前颁布世间的国教大诰,陈长生成为了新的教宗。 然而,他没有在新年大典上出现,光明正殿里看不到他的身影,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登基仪式。这个消息引发了无数震惊的议论,无论是离宫教士、青藤诸院的师生还是京都里的普通百姓,都感到十分惘然,然后生出很多不安。 纷纷扰扰之际,离宫方面给出了权威的解释。 大诰上面有着五位巨头的道血印鉴还有陈长生的亲笔签名。 教宗陛下因为年纪太轻,修道时间不够,决意入世修行,在红尘之中体悟天道。 何时归来?谁也不知道,大诰里也没有答案,只是写得非常清楚,教宗陛下随时可以回京登基。 教宗不在离宫,而是隐姓埋名,于世间潜修?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 震惊与迷茫的情绪,充斥着整座京都甚至整个大陆,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记住大周朝新的年号是什么。 当这些情绪终于被时间稍微冲淡了些后,人们回首望向刚刚过去的一年,回想起前任教宗陛下做的那些事情,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 陈长生如果留在京都,会让朝廷感到极度的不安,这种不安必然会导致战争的发生。 他离开京都,会让朝廷……更准确来说,会让商行舟感到安心很多。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理解,商行舟为什么会如此警惕、排斥、厌憎陈长生的存在。 就像陈长生早就想明白的那样,就像商行舟昨夜在国教学院风雪里感慨的那样,相看两厌,那便不见。 给这对师徒一些时间,一些距离。 给朝廷与国教之间一些时间,一些距离。 给这个世界以及黎民万姓一次机会。 不一定需要一场战争,不见得一定要生死立见。 陈长生依然是教宗。 只是不能留在京都,不能留在离宫。 就算这场残局最终还是会走向你死我活,至少可以有些落子的空隙。 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等到将来,或者双方会拥有更多的智慧来解决。 这就是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现在看来,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当然,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当然还有更多的细节,以保证陈长生就算离开京都,离宫也可以保证自己的立场。 这种前所未见的局面有着极其复杂的成因以及条件,完美地体现了教宗陛下的智慧以及耐心。 作为继承者,陈长生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接受这种安排,继续提升自己的智慧以及耐心,还有力量。 他需要凭借智慧与耐心活下去。 只要活着,便是教宗。 待到山花烂漫时,再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明白这件事情,更没有几个人明白前任教宗陛下这个安排里的良苦用心,以及离宫通过此事展现出来的决心及气魄,当震惊的情绪散去后,人们看到的事实很简单。 ——陈长生继任了教宗,却被赶出了京都。 任谁来看,这都是朝廷的胜利。 很多人以为,这是商行舟不愿意朝廷与国教开战,也不愿意否决教宗遗旨,所以做出的一种宽容的姿态。 宽容自然是居高临下的。 不在离宫的教宗,怎么看都有名无实。 甚至比有名无实还要更加惨淡。 这是一位被放逐的教宗。 …… …… 正统纪年正式结束。 天海圣后对这片大陆的统治,成为了史书上的一页,已经被翻开。 大周王朝正式改元新国,南北合流宣告成功,春回大地的时候,无数事务便将落到实处,现在已经有很多修道者,奉旨从天南来到了北方,加入了各大军府。 妖后伏诛,魔君受死,雪老城内乱,教宗辞世,万象更新,大陆的未来一片光明。 人族毫无疑问必将迎来太宗陛下之后最好的时代。 没有人知道,就在一个平常无奇的冬日里,新任教宗陈长生离开了国教学院。 他出了百花巷,汇入人群,沿着洛水行走,走过奈何桥与离宫前的石柱,出了城门,离开了京都。 他的怀里揣着一封信,腰间系着一把剑,手里提着一把伞。 在他的身旁,有个穿着黑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清新可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格外冷漠。 她的怀里抱着一盆青叶。 陈长生走的不快,但小姑娘很娇小,想要跟住他,脚步便必须快起来。 随着行走,她的黑发在寒风里荡起然后落下,怀里的青叶同样荡起然后落下。 那不是春风里荡起的双桨,而是她和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模样。 …… …… 第739章 我们去南方 从新国元年开始,整个大陆都只关心一件事情。 不是被驱逐的教宗,不是合斋的圣女峰,不是王破回到了槐院。 那件事情比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更加紧要。 魔族入侵。 前年秋天,魔君死,南客走,新君初立,魔族内部一片混乱,雪老城里到处都是血,天时异常寒冷,寒冬提前到来,风雪交加,收成奇差,不知多少魔族小部落被迫远离雪老城,魔宫最重视的狼骑出产数量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 任谁来看,这都是魔族最弱小的时刻,没有几个人能想到,魔族竟会选择这时候大举入侵。 大举这两个字意味着疯狂、不惜一切代价。 可能是风雪严寒带来的生存危机,直接转变成了魔族嗜血的欲望。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当年的魔族太子汗青,守天书陵六百余年,终于离开了京都,穿越莽莽雪原,回到了雪老城。 按照与商行舟的约定,白帝城通过某种隐秘的方法,把他送进了雪老城,联系上了一直忠于他的某些元老会成员。通过魔宫里传出的情报,他再次确信当前真正统治魔域的并不是魔宫里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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