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段,还是拳头。 但不是完好无损的左拳,而是……看似萎缩、已经残废的右拳。 轩辕破提起右拳,向前挥了过去。 他的右臂曾经受过重伤,被天海牙儿震断了所有的经脉,后来被陈长生治的接近痊愈,但随着他开始学习某种功法后,右臂非但没有完全复原,反而伤势逐渐加重,尤其是这几年,发生了极严重的萎缩。 现在他的右臂很细小,像树枝也像孩子的手臂,与魁梧的身躯比较起来,更加可怜。 在江边的小酒馆里,这是他被人取笑的最主要原因。 今天没有谁会取笑他,只会同情和怜悯他。 明明不敌却依然不肯放弃,在众人看来,轩辕破很勇敢,只是这种勇气,却是那般心酸。 轩辕破没有理会四周传来的同情的叹息,沉默而专注地挥动着手臂,向对方的脸上砸了过去。 是砸而不是轰,因为他是握着拳头,从上至下,用拳头下沿击出,而不是用拳头最坚硬的正面击出。 这看着有些像是沮丧之余的拍案,但其实更像愤怒时,拍打洗碗盆里的污水。 最像的,其实是落锤。 …… …… 天守阁旁的山林里,小德神情骤变,向前踏出一步。 观景台上,相族族长忽然睁开了眼睛。 石殿里,牧夫人细眉微挑,仿佛如剑。 在这幕画面里,普通民众只能看到沮丧与无望,但他们能够看到更多的一些东西。 比如,就在轩辕破出拳时,远处群山里的天树散发的荒火气息忽然提升了数倍! 一只巨大的黑熊身影出现在天空里! 它伸出利爪,把笼罩在皇城上方的那片夜色撕开! 雨云从那片夜色里涌出,深处忽然生出一道闪电! 皇城前的广场,被照耀的无比明亮。 在那片刺眼的光线里,轩辕破的右臂高速前行,急剧膨胀变大。 他的拳头也变大了数倍,仿佛是天神手里的铁锤。 他的拳头像铁锤一样落下。 那道闪电也同时落下。 轰隆一声巨响。 拳头与闪电,同时落在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身上。 第971章 不能受伤的石印章 夜色被撕开。 白昼来临。 闪电降临。 拳头落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里。 能够看清楚所有画面的,只是极少数的真正强者,比如小德,比如皇城上的那些大人物。 广场四周的那些妖族民众,则只能看到一片耀眼的光明以及天空里那个无比巨大的黑熊光影,震惊的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被巨大的轰隆声惊醒,紧接着被一道气浪震的连连向后退去。 疾风不停地呼啸着,卷起青石缝隙里的所有尘土,遮蔽了所有视线,让那片光明变得稍微黯淡了些。 那道闪电却是那般的明亮,根本无法被掩住,那两道身影是那样的清楚。 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的左手终于离开了背后,举到了身前,挡住了轩辕破铁一般的右拳。 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同样变成了拳头。 这一次,夜色已经无法吞噬所有的一切。 那道从天空落下的闪电,与轩辕破的拳头一道,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拳头上。 无数道刺眼的电丝,围绕着轩辕破的右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轰!那两个拳头里生出两道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 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生出无数道裂缝!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些裂缝深入地底不知多少距离,幽暗至极,根本无法看清。 那名年轻人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衣衫也震动起来,隐约可以看到,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嗤啦声响里,他的笠帽被如刀般的风割开了数道裂口,看着有些狼狈。 难道轩辕破真的要赢了吗? 就在民众刚刚开始兴奋的时候,忽然,电光消失了。 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仿佛施出了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 那道一看便知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天地之威的闪电,就这样奇异地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啪的一声轻响,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实落在了地面,砸了一个稀烂。 这个声音非常轻,在呼啸的狂风里很难被听见。 皇城高处的几位妖族大人物听见了。 站在天守阁外的小德也听见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是他曾经在寒山听过的声音。 那是夜色重新笼罩天地的声音。 夜色是有重量的,而且重到大地有时候都难以承载。 那是最坚硬的事物断裂的声音。 那事物可能是寒山里的天石,也可能是雪岭孤峰的寒岩,也可能是一只坚硬的拳头。 狂风骤敛。 轩辕破的拳头与戴笠帽的年轻人的拳头分离。 无数道白色的热雾,从轩辕破的衣服里冒了出来,然后迅速被微寒的风凝成水珠,打湿了裂开的青石地面。 看着就像是松町那家胡记包子铺每天清晨的画面。 一道血水从他的唇间喷了出来,把青石地面变得更湿。 轩辕破摇晃了一下,身体里响起一阵密集的破裂声。 十余道血水像箭一般,从他的身体里喷射而出,把衣服击出十余个圆洞,看着就像是倒行上天的瀑布。 看着这幕画面,四周响起无数声惊呼与尖叫。 皇城上方的大人物们沉默不语,神情各异。 熊族族长转身望向大长老,脸色寒冷的像是冰霜一样。 天守阁外,小德的脸色比熊族族长还要更加难看。 他们都知道轩辕破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十余处气窍被尽数震破,事后如果治疗不当,甚至极有可能变成废人。 事先他们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看着轩辕破那道带着雷电落下的拳头,他们本来以为或者会有奇迹。 小德没有期待奇迹的发生,但他总以为,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应该会接的非常辛苦。 因为在他看来,换作是他自己,想要接下这一拳,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谁能想到,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竟然一步未退! …… …… 戴笠帽的年轻人缓缓收回双手。 然后,他缓缓退了三步。 在这个过程里,他始终盯着轩辕破的眼睛,神情异常凝重,警惕到了极点。 直到他退到三步之外,轩辕破依然没有再次出手,才确认对方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 微寒的风拂动着残破的笠帽,让他的脸露出来了更多的部分。 可以隐约看到他的容颜非常俊美,还有一种妖异的魅力,只是要比昨日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猜到你的右手会很厉害,但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看着轩辕破说道:“当年你在国教学院未曾一战,便被破例排入青云榜里,现在想来,天机老儿确实有几分眼光。” 轩辕破浑身是血,站在原地说道:“但我没能击败你。” 戴笠帽的年轻人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的天赋确实很强,陈长生替你选的功法也很强,而且适合。不过所谓天雷其实依然蕴生于雨云之中,我却本非世俗中人,生来便在云上,你的天雷又如何能够击中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 很明显,为了接下轩辕破的这一拳,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远不是小德以为的那般轻易。 但真正让他声音微颤,脸色更加苍白的原因,是因为他说的是假话——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君王,拥有无上的骄傲与尊严,面对一个如此低贱的对手却要用别的手段,还要说谎,这让他觉得很羞辱。 轩辕破刚才用的是天雷引里威力最大的一招。 即便是他,想要正面接下这一招,也需要付出很大、甚至惨重的代价。 但接下来他要在白帝城里完成一件千年来最重要的历史使命,他必须看上去无懈可击,那么便不能受伤。 所以他没有用自身境界修为实力来击败轩辕破,而是用了别的手段。 开始的时候,他的左手背到身后,不是轻敌也不是从容自信,而是因为他要确保自己随时可以解下腰带上的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一颗石印章。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印章的坚硬触感,他愈发觉得不愉快。 为了掩饰这种不愉快的心情,他想要表现的更加风轻云淡一些。 他的视线落在了轩辕破腰间那把铁剑上,说道:“如果你用这把剑,或者撑的时间还能更长些。” 轩辕破看着他握着的左拳,摇头说道:“就算我用剑,也敌不过你手里那个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那样沉稳,或者说木讷。 戴笠帽的年轻人却觉得他的这句话充满了嘲讽与不屑,眼里生出一抹寒冷的杀意。 第972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戴笠帽的年轻人静静看着轩辕破,渐渐平静下来。 那抹杀意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绝然的冷静,也就是冷漠。 他的声音与神情都冷漠到了极点。 在他看来,轩辕破就像是一个死物,或者说是必然的祭品。 “就算我什么都不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陈长生在我的面前也像条狗,更何况是你?等我办完了事情,就会杀了你,当然我不会亲手杀你,我会让你痛苦而绝望地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中。” 轩辕破沉默不语,浑身是血,没有回应。 至此胜负已分。 看起来,已经没有谁能阻止这名戴笠帽的年轻人获得天选大典的最终胜利。 皇城四周变得格外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戴笠帽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战胜轩辕破,这震惊了所有人。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说的那几句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 他究竟是谁?居然称天机老人为老儿,居然说教宗陛下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条狗?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以及笠帽上。 西荒道殿大主教的视线,则是落在他的左手上。 先前在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握掌为拳的瞬间,他隐约看到了一枚印章。 作为国教资历辈份极老的大主教,他知晓很多久远的秘辛,再加上昨夜离宫的紧急传讯,他已经确定了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身份,而那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大主教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大周使臣与唐家管事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那抹骇然与恐惧。 大主教的身体忽然不再颤抖,红色的神袍里散出一道凛冽的肃杀气息。 大周使臣与唐家管事眼里的骇然,也变成了决然。 他们已经确认了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身份,那么妖族应该早就已经知晓。然而这几天白帝城里却没有任何动静,直至此时,皇城里的那些妖族大人物依然没有反应,这意味着什么? 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哪怕会让矛盾急剧激化,他们也不能让妖族与此人继续在暗中进行交易! 一声无比响亮、深含警惧之意的断喝在皇城前响了起来。 “这个家伙是魔族!” 紧接着,对面的人群里又有一声断喝响起。 “他是魔族!” 喝声此起彼伏,在皇城前不停响起,谁也无法阻止,瞬间落入所有妖族民众的耳中。 “你是魔族!” …… …… 戴笠帽的年轻人竟然是魔族! 皇城前先是骤然一静,然后迅速骚乱起来。 无数道视线再次落在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身上。 先前那些视线里的情绪大多数是敬畏与惘然,这一刻却多了很多警惕与厌憎还有仇恨。 负责天选大典的高官皱起眉头,望向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 皇城前的妖卫与士卒们更是神情骤变,举起手里的兵器,对准了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 戴笠帽的年轻人静静站在原地,没有逃走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 他望向四周的人群,很轻易便找到了最开始那几声断喝源自何处。 一名教士、一名大周使馆的武官,还有一名商行的管事。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族已经对今天的事情有所准备,这不禁让他有些意外。 按照军师的计划,京都那边最快也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做出反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这些白帝城里的人族代表是在自行其事?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下一刻他便不再思考这些问题。 今天他本来就会表明身份,被人喊破虽然会让局面变得稍许混乱些,但影响不了大局。 …… …… “这个家伙居然是魔族吗?那他怎么混进城来的?”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一直戴着笠帽,看着鬼鬼祟祟的,原来就是为了遮掩。” “笠帽破了两个大口子,可是没有看到魔角啊。” “莫非这个家伙是魔族的皇室子弟?” 皇城前一片嘈乱,民众们看着被包围的那名年轻人议论纷纷,越来越震惊。 自从千年前与人族结盟,除了极少数奸细,白帝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魔族的身影了。 更何况这个戴笠帽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魔族的皇室子弟! 负责天选大典的那名高官脸色变得异常寒冷,沉声喝道:“把他拿下!” 数百名最精锐强大的红河妖卫与士卒,向着广场中间缓缓逼了过去。 戴笠帽的年轻人看了轩辕破一眼。 轩辕破浑身是血,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已经无法行动。 如果他制住轩辕破,用轩辕破的性命威胁妖族,确实是个很好的方法。 轩辕破是熊族重点培养的未来,是落落殿下的学生,更重要的是,他是代表国教学院出战。 妖族总需要顾忌一下离宫的态度。 然而,戴笠帽的年轻人没有这样做。 他静静站在原地,任由数名教士与两名天南修行者合作,冒着极大风险闯入场内把轩辕破带走。 看到这幕画面,有些民众不禁有些动摇,心想如果他真是无恶不作的魔族,难道会甘愿束手就擒? 戴笠帽的年轻人问道:“你们为何要抓我?” 那名妖廷高官面无表情说道:“我们需要确认你是不是魔族的奸细。” 戴笠帽的年轻人安静了会儿,然后说道:“不需要确认,因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场间一片哗然。 天空里响起数声凄厉的鸣啸,然后有黑影高速掠过。 那是灰鹫离开了城墙,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通往皇城高处的石阶上,隐隐可以看到数名妖监在奔跑。 天守阁后的骑兵营,大门正在缓缓开启,甚至隐约已经能够听到蹄声。 整座白帝城都因为这个戴笠帽的年轻人的身份而紧张起来。 他依然很平静,感觉不到丝毫紧张。 因为他虽然是魔族,但并不是奸细。 一道平静而高远的声音从皇城最高处飘落下来。 “远来是客,请。” 听着这句话,皇城前变得鸦雀无声。 民众们很吃惊,很惘然。 那名高官更加吃惊,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红河妖卫与士卒们也是如此。 西荒道殿大主教与大周使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就像是听到了魔族获得了一场战争胜利的消息。 戴笠帽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向皇城上走去。 是的,他不是奸细。 他是客人。 白帝城请来的客人。 第973章 雪老城的诚意 那道平静而高远的声音,来自牧夫人。 作为妖族皇后与仅存的圣人,她在白帝城里拥有难以想象的威望,但即便是她,想要把一名魔族变成客人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很有可能招致极强烈的反对声浪。 殿里的妖族大人物要比皇城前的那些普通民众拥有更多的力量,自然也要拥有更多的想法。 只是最方那座如山般的身影始终安静不动,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指责,也没有听到牧夫人的那句远来是客,于是整个石殿比想象中安静的多。 安静往往意味着压抑,石殿里的气氛很是紧张,长老会里的各族族长与大臣和妖将们或者颇有深意地对视,或者盯着脚前的地面沉默不语,或者眯着眼睛,等待着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到来。 …… …… 妖殿在皇城最上方,殿前有一大片石台,石台边缘种着一株梨树。梨树外是一道长长的石栏,站在栏畔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白帝城里的街巷以及红河里的浊浪,甚至可以看到数百里外群山里的天树。 这里便是著名的皇城观景台。 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看的都不是风景,而是江山,或者说天下。 戴笠帽的年轻人走到观景台上,站到了梨树下望向那座由巨石砌成的妖殿,没有进去的意思。 那座石殿里传出很多风声,风声里隐隐有很多呼吸声,以及并未显现的心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石殿里终于响起了一道真正的声音。说话的是妖廷的太公。这位出身鹿族的大人物行事向来低调,今日不知道是因何原因,竟然率先开始问话。 “阁下不远万里自雪老城来,不知所为何事?” 戴笠帽的年轻人说道:“当然是来参加天选大典。” 鲤族族长的声音响了起来,阴沉而且寒冷,就像是深冬时节里的山泉:“难道你想娶落落殿下?” 戴笠帽的年轻人淡然应道:“不错,我向来倾慕贵族的公主殿下,所以特意前来参加天选大典,难道有何不可?据我所知,无论是天选的规矩还是妖典里均未禁止这一点。” 鲤族族长的声音更加寒冷,说道:“你觉得一个魔族也有这种资格?” 戴笠帽的年轻人平静说道:“天树荒火是公平的,昨日我通过了祖灵的考验,那么就应该有资格。” 殿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妖族的大人物们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句话。很多人昨日亲眼看到了那座大山里的动静,而且事后大祭司确认了这名戴笠帽的年轻人通过了祖灵的考验,按照妖族的传统,无论这名戴笠帽的年轻人来自何处,现在都应该视为妖族血脉,只是…… 鲤族族长的声音依然那般冷漠,只是与先前相比少了些寒冷的意味:“就算你通过了天树荒火的洗炼与祖灵的考验,甚至拿到了天选大典的胜利,但你毕竟是魔族,怎么能迎娶我族的公主殿下?” 鹿族太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错,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太过荒唐。” “不对。”戴笠帽的年轻人平静说道:“历史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听着这句话,石殿里忽然变得有些嘈乱。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确实有很多妖族公主曾经远嫁雪老城,尤其是两千年前,但那并不是什么美谈,而是妖族的屈辱史,数名族长与妖将起身看着殿外痛骂起来,有两位脾气暴烈的更是抽出了刀斧便要去把那个戴笠帽的年轻人砍死。 在这片嘈乱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低沉至极,在空旷的石殿里回荡,嗡嗡作响。 喝骂声与议论声消失了,那两名握着刀斧的妖将也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声音来自大长老,当今妖族权势第二的相族族长。 “你,究竟想做什么?” 喝骂声与议论声的消失,两名妖将的止步,那是对相族族长的尊敬。 但对士族族长、熊族族长等大人物来说,他们的沉默则更有深意。 昨夜在西荒道殿的暗示、某些势力的帮助下,他们已经隐约查到了些什么,或者说猜到了什么。 真相依然还在群山的雾气里,没有完全显露,但相族族长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身份,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要问这名年轻人的真实来意?这意味着什么? 以此往前推去,鹿族太公以及鲤部族长的那几句话似乎也有问题。 他们看似在指责、为难那名来自雪老城的魔族年轻人,但实际上却是在给那名魔族年轻人解释的机会,并且通过这些对话成功地消弥了此事所带来的震惊以及愤怒。 士族族长与熊族族长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与忧惧。 …… …… 相族族长的声音从石殿里来到观景台上。 他的声音如古钟一般,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威力,即便没有真正的显现为力量,也带起了一阵大风。 明明深冬时节,观景台上的那株梨树,却结着满树的花。 大风拂过,白花簌簌落下,落在笠帽上,也落在他的肩上。 戴笠帽的年轻人唇角扬起,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册。 他手指轻轻一弹,那本薄册就这样飞了起来,仿佛被根无形的线牵着般,慢慢地飞进了石殿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殿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然后惊呼之声此起彼伏,再也没有断绝中,其间夹杂着带着不可思议情绪的言语。 “这是什么?” “难道这是魔域雪原图?” “魔族究竟想做什么?这根红线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把这片疆域割让出来?” “这肯定是阴谋,是黑袍的阴谋!” 随着时间的流逝,惊呼声与争执声渐渐消失,殿里变得一片安静。 只能隐隐听到那些妖族大人物的呼吸声,而且那些呼吸声都显得有些急促。 殿里变得无比安静,生出一种异常压抑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紧张,因为震惊,也有可能是因为兴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能代表雪老城?” 戴笠帽的年轻人掸掉肩上的小白花,说道:“当然。” 又有声音问道:“雪老城……如何证明自己的诚意?” 戴笠帽的年轻人平静说道:“本君亲自到场,难道这还不算有诚意?” 第974章 历史掀开新的篇章? 君是一个字,也是一个姓,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称谓。 天地君亲师里最中间的那一个。 戴笠帽的年轻人身为魔族,自称本君,那么身份便很清楚了。 他就是魔君。 石殿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事实上,有一道雷霆在所有人的心里炸响。 那道雷霆的威力是那般的可怕,震的整座皇城都鸦雀无声,震得满树梨花都不敢落。 除了那个魔族年轻人有些孤单的身影,观景台上依然无人,很是冷清,但别的地方已然骚动起来。 皇城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妖卫疾行的身影。 皇城外到处都可以看到骑兵调动的旗令。 很快皇城便被包围。 红河两岸的禁制悄无声息地开启。 即便是神圣领域强者,也很难离开。 年轻的魔君为何却依然如此平静? …… …… 石殿里的气氛异常压抑,妖族大人物们的意识深处却有很多火星在不停地狂舞。 他们的视线落在了殿前的最高处。 直至此时,牧夫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士族族长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像是红河上游偶尔能够看到的金线柳,更像妖域南方著名的秀刀。 那名魔族年轻人的真实身份确实让他很震惊,但他最关切的还是殿内的动静。 牧夫人的安静是预想中事,只是为何相族族长也这般沉默? 难道真有那种可能?那真要比他和小德以为的最糟糕的局面还要糟糕! 这时一名妖族大将站起身来,厉声喊道:“娘娘,请允许末将去斩杀此敌!” 随着这句话,石殿里的寂静被打破,压抑的气氛被撕开,那些狂舞的火星,渐渐要变成真正的野火。 有更多的大臣与将军还有那些族长们站了起来,向坐在最高处的皇后娘娘发出了他们愤怒的呐喊。 “杀了他!” “娘娘,杀了他!” 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石殿里,然后传到观景台上,再传到更远的地方。 整座皇城,应该都听到了这些话语。 群山深处的九棵天树释放出更加燥烈的天火气息,不知道那是不是代表着妖族祖灵的愤怒。 牧夫人依然安静地坐在最高处,没有回应。 回答这些话语的是魔君自己。 听着殿里传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为何要杀本君?因为本君的身份来历?还是因为千年之前两族之间的那些仇恨?千年之前的仇恨缘自神族对妖族的凌虐与所谓羞辱,但那与我有何干系?我还很年轻,那时候还没有出生,所以这些帐怎么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石殿里的喊杀声渐渐消失,然后传出某位妖族大将愤怒的喝斥声。 魔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情绪有些复杂的笑容,说不清楚是嘲讽还是自嘲。 “是的,凌虐你们,羞辱你们,屠戮你们的是我的父亲,父债子偿这句话倒也不算错,但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你们最痛恨的我的父亲,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们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 …… 石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就像阴沉的光线一样。 除了小德、金玉律等寥寥数位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出现,妖族大人物全部在场。 他们可以决定妖族所有的事情。 但今天他们要做的将是妖族历史上最重要的决定之一。 所以他们很紧张不安,甚至有些族长与大臣感觉到了无尽的惘然与惶恐。 寂静的石殿里,很长时间都没有谁说话,只能听到沉默如谜的呼吸,沉重如山的呼吸。 山果与槐烛的香味,尽数被皮毛与汗水混和的臭味取代。 槐烛渐渐熄灭,石壁上的灯火没有点燃,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照亮了无数张阴晴不定的面孔。 牧夫人在幽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像夜色一样深沉。 相族族长依然沉默着,像夜山一样模糊。 在石殿里的空中,飘着一张约数丈宽的纸,看着就像是衣带一般。 这是刚才魔君送过来的那本薄册。 无数视线落在上面,然后便能听到呼吸声变得更加沉重。 那意味着紧张,也意味着兴奋,代表着野心,更代表着贪婪。 …… …… 魔君很年轻,说话行事也谈不上老辣,却有着一种很特异的说服力。 不管妖族大人物们相不相信,都必须承认,在这场对话的开端,对方表现的相当坦诚。 妖族与魔族之间当然可以说仇深似海,但要说到被羞辱、被屠杀的悲惨过往,已经是千年之前的故事。 今日的皇城里,已经没有谁亲身经历过那段时光,仇恨虽然延续下来,但并不意味着永远不能消除。 就算无法消除,但确实与这位年轻的魔君没有太大关系。 那么,是不是可以暂时把仇恨放在一边,考虑下更重要的某些事情? 比如利益与安全? 魔族给出的条件太好。 妖族能获得的利益太大。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甚至就连性情最暴躁的那几名族长、最痛恨魔族的那几句妖将,在魔族给出的条件面前,都不得不沉默。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答应魔族的条件,只是他们还在寻找更好的应对方法。 魔族的诚意也很难被质疑。 因为魔君亲自来了白帝城,而且是孤身一人。 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在这样的情形下,谁也无法说什么。 更关键的是,现在已经非常明显,这整件事情皇后娘娘事先便已经知晓,甚至可能是她一手安排的。 越来越多的视线离开了那张魔域雪原图,再次落在了牧夫人的身上。 直到此时此刻,天选大典才显露出了真实的面容,或者说目的。 当初传闻说牧夫人准备把落落殿下嫁给大西洲的二皇子,原来都是障眼法。 从一开始,牧夫人便准备把落落殿下嫁给殿外的那位年轻魔君。 两族皇室联姻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两族结盟。 这样的大事,在成功之前当然要瞒过人族,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只是……陛下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那是魔族啊! 难道真要忘记当年的仇恨与这些年部落勇士流淌的鲜血? 难道真的要背弃这一千年始终并肩作战的人类盟友? 很多族长与妖将无法接受这一点。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殿前那座如山的身影上。 那是长老会的大长老。 在他们看来,只有这位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相族族长,能够站出来带领大家阻止这件事情。 第975章 西宁一庙忧天下 从最开始的那些对话里便可以看出,鹿部与鲤族都已经站到了皇后娘娘的那边,支持与魔族结盟。 相信皇廷里很多大臣、某些长老以及少数妖将,也是这样的态度。 那么这时候有谁会站出来表示反对? 无论从资历还是威望来看,相族族长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谁都知道,他是白帝陛下最忠诚的部属、也是最可靠的伙伴,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在红河两岸的威望越来越高,却依然无法得到他的太多热情,二者之间的关系始终淡漠。 而且相族族长前些天曾经去拜见过白帝陛下,虽然没有见着面,但据说有过神识方面的交流。 如果白帝陛下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当然应该由他做出宣示,而在某些老谋深算的族长想来,就算白帝陛下因为静修养伤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相族族长也完全可以用陛下的名义阻止这件事情,至少拖延一段时间。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相族族长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 石殿里仿佛生出一座大山。 在幽暗的环境里,相族族长的眼睛非常明亮。 他的眼神里带着岁月的沧桑、无畏的勇气,还有看穿世事的智慧。 看到这双眼睛,包括熊族族长在内的很多反对派,都觉得心情安定了很多。 但就在下一刻,他们听到了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句话。 “我觉得此事似乎可行。” …… …… 似乎。 可。 这都是很含糊的字眼。 相族族长的态度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 但在当前这样的环境下,他选择说这样的话,那便是最清楚的表态! 殿里再次变得无比安静,气氛极其压抑。 某些小部落的族长的眼里甚至生出了恐惧。 士族族长盯着相族族长的眼睛,问道:“原来你与雪老城之间真的有联系。” 他提前已经预料到这幕画面,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依然还是难免震惊。 因为他想不出来任何道理,相族族长会站到皇后娘娘一方,支持与雪老城结盟。 相族族长面无表情说道:“你错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依从陛下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士族族长微微皱眉,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出声。 那些满腔怒火反对与魔族结盟的族长们,那些手已经握住刀柄的将军们,也怔在了当场。 这是陛下的意思? 白帝一族在红河两岸的地位太过特殊,绝非简单的权势、力量能够衡量,威望高如夜穹,地位有如神明。 没有谁敢在白帝这个名字之前流露出任何不敬之意,遑论反对。 牧夫人的威望同样极高,但那些族长与妖将们被逼急了,依然敢抽出刀斧在大殿上喊几声反。 若是白帝在场,他们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不敢。 哪怕相族族长只是转达了白帝的意思。 也没有谁再敢发出反对的声音。 哪怕那些族长与妖将们依然转不过弯来,依然满腔不甘,甚觉羞辱。 不过任何事情都会有例外。 今天妖族面临着千年来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那么出现一些意外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时隔不知多少年,白帝的威严终于遭受了第一次挑战。 熊族族长站起身来,盯着相族族长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这不是问他为何站在皇后娘娘一边,因为他已经说了,这是陛下的意思。 熊族族长要问的是,陛下为何会同意与魔族结盟。 如果换作别的时间段,别的事情,只凭这三个字他便会被罚入天树遭受荒火焚身。 今天不会,因为有很多妖族大人物与他有相同的想法,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所谓联盟,无涉利益,只是以弱敌强的手段。千年之前,魔族势盛,肆虐大陆,我族想要生存,只能与人族联盟求存,然而时移势易,如今人族已经变得强大起来,野心也随之旺盛,我族结盟的对象,当然就要发生变化。” 必将改变整个大陆历史的大事件,在牧夫人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里却是那样的随便,于是显得愈发理所当然。 石殿里的妖族大人物们沉默思考着,发现这段话看似简单甚至粗陋,却有着极难被推翻的道理。 “所以就要与曾经的敌人结盟,而与曾经的战友刀兵相向?” 熊族族长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我做不到。” 当年在雪原战场上,他曾经与薛河等数名大周神将并肩作战,配合极佳,彼此间结下了生死与共的战斗情谊,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将来某一天自己需要率兵与那些家伙作战,然后自相残杀。 牧夫人说道:“这就是历史,单调而且乏味,甚至有时候很丑陋,但唯如此,历史才能不断地往前推行,而不至于出现族灭国亡的惨淡结局,如果魔族覆灭,接着便会轮到我们,你们都是极富智慧的大妖,难道还会看不明白这一点?” 士族族长忽然说道:“这等想法会不会有些过于高估人族的力量?” 牧夫人的视线落在这名南方妖域势力最强的大妖身上,说道:“你想说什么?” 士族族长说道:“就算道尊商行舟有着一统大陆的野心,但举世皆知,他是太宗皇帝遗志的执行者,又怎么会推翻当年太宗皇帝与我们结下的盟约?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他首先需要解决人族内部的问题,我不认为他能够活到那一天。” 鹿族太公微微挑眉,说道:“难道你以为离宫会赢?” 士族族长说道:“至少现在不能说离宫就会输。” 鹿族太公微讽说道:“就算离宫赢了,难道人族的野心就会消亡?” 士族族长平静说道:“教宗陛下向来与我族交好,而且他可没有他老师那样的野心。” “不说商行舟会不会输,也不用去想教宗陛下对我族的态度,我只想提醒诸公。” 鹿族太公声音微寒说道:“如果他们这几年都是在演戏,那怎么办?” 石殿里的气氛再次发生变化。 西宁一庙治天下,这句话已经在大陆流传开来。 鹿族太公说的这句话,也是很多大人物的忧虑,因为无论是白帝城还是雪老城,甚至在人族京都与南方那些宗派山门里,都有无数人想不明白,商行舟与陈长生这对师徒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 这时牧夫人说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王之策还活着。” 第976章 天上白玉京 王之策是真正的大陆名人。 尤其是对妖族来说,他可能是最有名的一个人类。 当年北伐魔族,他是人族与妖族联军的副帅、事实上的最高指挥者。 在场的那些族长与妖将们,不知道小时候听过多少长辈们的回忆。 王之策当年的那些事迹,已经是他们这一代的传说,让他们生出无限的敬意。 然而,就像敬畏这个词一样,与敬意相伴而生的是畏惧。 死了才能是传奇,活着便会是压力,因为他终究是人族。 鹿族太公刚才说商行舟与陈长生这对师徒可能是在演戏,很难让人相信。因为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这个局太过复杂,牵扯的太广,就连天书陵之变那个局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谁能构织这样一个惊天大局?强如商行舟也做不到。 但王之策还活着。 如果这是他为人族布下的局,怎么办? 殿里压抑而紧张的气氛,让熊族族长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他沉声喝道:“如果人族真像你们说的如此强大,阴谋如此可怕,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背盟,会迎来怎样的打击?” 鹿族太公冷笑说道:“只要我们与雪老城结盟成为事实,人族就算再如何愤怒,又能做些什么?最多不过发几封国书痛骂几句罢了,难道他们有胆量同时向我们与雪老城发起进攻?” 牧夫人面无表情说道:“战争需要勇气,但起始向来与勇气并无关联,时势使然。我不喜欢战争,今日所议便是为了避免大陆陷入战火之中,这便是我决意与雪老城结盟的原因。” 听到这两句话,殿里变得更加安静,那些原先反对与魔族结盟的族长、妖将也不禁有些动摇。 士族族长的眼睛眯的越来越细,很难分清到底是金线柳还是秀刀。 他知道到了现在这种情形,局面已经异常困难,然而想着昨夜与小德的那番谈话,他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雪老城的诚意,我们已经看见了。” 他抬头望向牧夫人问道:“但魔族如何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没有信任的盟约,我不认为有太多意义。” 牧夫人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天选大典的意思。” 士族族长神情不变,说道:“难道真要落落殿下嫁给这位年轻的魔君?我们要迎来一位魔族陛下?” 这是他以及族长、妖将们最锋利的质疑。 如果让魔君娶了落落殿下,那岂不是意味着将来白帝陛下回归星海之后,魔君将会成为妖族的皇帝? 牧夫人静静看着士族族长,说道:“联姻并不意味着帝位的传承。” 两族皇室之间的联姻,向来是结盟最简单、最有效的手段。 在过去的数万年里,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有很多妖族公主都曾经远嫁雪老城。 殿里的族长、妖将与大臣们对联姻一事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只是牧夫人的这番话,依然没有解决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举世皆知,白帝陛下与牧夫人子息艰难,多年前只有落落殿下这一个女儿。 如果殿下远嫁雪老城,获得天选典最终胜利的魔君又不可能来继承帝位,那么谁来做下一代的白帝? 牧夫人的手轻轻地落在小腹上,说道:“自然是我与陛下的这个儿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漠然高远,却自有庄严神圣之感。 相族族长神情肃穆说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无法言语的妖族大人物们,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纷纷行礼,送上祝福与赞美。 士族族长再次想起昨夜与小德的那场谈话,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已然尽力,却还是无法改变结局吗? 相族族长望向殿内众人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熊族族长握着铁棍的手微微颤抖,然后砸向了地面。 一声闷响,地面震动不安,烟尘渐作。 他的眼睛变得有些血红,盯着高处的牧夫人说道:“我无话可说,但我还是反对。” 士族族长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也反对。” 紧接着,一名以骁勇著称的河族妖将站了出来,解下头盔,面无表情说道:“我反对。” 从天选大典筹备开始便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妖族丞相也站了出来,用沧桑的声音说道:“我要亲自面见陛下,才会同意。” “我也反对。” “我也是!” 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相族族长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牧夫人微微挑眉,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她有些意外,居然到这时候还有这么多反对的声音。 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陛下与她的旨意。 而且这道旨意得到了相族族长为首的长老会的支持。 就算有些杂音,如何能够影响到滔滔大河西流去? …… …… 廷议结束,近四成的族长、大臣、妖将表示反对与魔族结盟,但旨意已降。 渊珠阁那位一百年前参加过京都大朝试的大学士,正在紧张地书写正式国书。 在紧张压抑的气氛里争执了很长时间的妖族大人物们,走出石殿,想要暂时休息片刻。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位年轻的魔君。 碧空如洗,高台边缘如线,梨树影单,他在树下。 残破的笠帽已经被摘下,落在他的脚边,渐要被白色的梨花所埋葬。 他面容俊美,白如玉石,衣袍随风轻动,仿佛将要飞去。 此景此人,美不胜收。 有的妖将满怀杀意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去。 有的族长警惕盯着他,仿佛下一刻便会转身离去。 有的大臣堆笑望着他,仿佛下一刻便会拜倒下去。 无论怀着怎样的情绪,他们都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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