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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不下千人,而且都极具才干,极具天赋。 天机老人说他的身体里蕴藏着无数圣光,必然与圣光大陆有关系,师兄说自己是在溪边被拣到的,而那条小溪是从云墓里流出来的,徐有容曾经说过,云墓里的那座孤峰,就有可能是通往圣光大陆的道路…… 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这件事情的原初本貌便已经渐渐呈现。 自己果然是陈氏皇族重新夺回皇位的希望,或者说手段。 天海圣后感受着秋林间越来越浓的那种味道,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眼瞳最深处那颗明亮的星辰微微摇撼,光线也变得有些昏暗起来,同时她的脸上流露出冷酷、厌憎等并不截然相反、却很不应该同时出现的情绪。 下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情绪尽数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平静与漠然。 她轻拂衣袖,一道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威压,顿时笼罩了整片秋林,数道清光自袖间洒出,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上。 那道足以令世间所有生灵痴迷渴望以至疯狂的气息,在这数道清光的隔绝下,暂时消失了。 百草园里那些正在拼命叫唤着的昆虫,有些茫然地渐渐停止了鸣叫,秋林再次归于安静。 天海圣后看着陈长生的神情,微嘲说道:“现在你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的了吧?”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有些困难地抬起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右手,握着已经被喝空的茶杯,说道:“我没有见过那些人。” 这里说的那些人指的自然是隐藏在夜色后方的遗族,那些离开这个大陆已经很多年的陈氏皇族后人。 “有些人不需要见,也能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卑鄙下作无耻,因为他们的血脉就是臭的。” 天海圣后负着双手望向夜空下遥远的东方,毫无情绪说道:“父亲杀死自己的儿子,弟弟杀死自己的兄长,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家族里发生过太多次,我还记得当年太宗当朝的时候,太子承乾被处死,魏王泰进宫去看太宗皇帝,一见面便扑进了太宗皇帝的怀里,哭喊着说,我从今天起才算得上是陛下您真正的儿子,我有一个儿子,等我死的时候,一定会为陛下杀了,然后传给您喜欢的晋王。” 说到这里,她转身看着陈长生,说道:“听着这番话,你觉得如何?” 陈长生的身体还在颤抖着,因为痛楚,也因为情绪,说道:“我觉得……很恶心,也很寒冷。” 天海圣后似笑非笑说道:“当时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都与你有相同的感受,然而……我们的太宗皇帝陛下却似乎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很欣慰,还说人谁不爱其子,朕看见魏王如此,很是怜惜他。” 陈长生心想太宗皇帝被称作千古明君,何至于被这等幼稚荒谬的言语所骗? “太宗皇帝当然不会被骗,只不过他是真的很欣赏魏王的无耻——才把自己的兄长杀死,便恨不得钻进父亲的怀里去吮他的奶子,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都说子肖其父,太宗皇帝当年也这样做过,难道他还好意思批评魏王什么?” 天海圣后的言语在提到太宗皇帝时,变得有些刻薄,甚至有些粗俗。 陈长生抬头望向她,说道:“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先前您以为我想杀你的时候,觉得很欣慰,就是相同的道理?” 天海圣后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陈氏皇族无论是太宗一系还是那些遗族,都是些虚伪恶心的东西。”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后说道:“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陈氏的血液,所以我也必然是虚伪恶心的?” 天海圣后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我的意思。”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终究,您只是想要杀我,为此找些理由或者借口罢了。” 天海圣后看着他微讽说道:“我要杀人,何时还需要理由或借口?” 陈长生说道:“但我毕竟是不同的。” 天海圣后挑眉道:“你的不同在何处?” 陈长生说道:“我毕竟是你的儿子,如果你像太宗皇帝一样,在意后世的史书上会如何写,那么你总要做出一些解释。” 天海圣后说道:“我一个女子坐上皇位,就没有奢想过后世能有什么好评价,你看我可像会在乎议论的人?” 陈长生想着她登基后处理朝政的冷酷手段,确实如此,但是,还有些别的问题是需要解决的。 他说道:“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做出解释,就算不在意世人如何看,也总要说服自己。” 天海圣后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也许是这样的。” 陈长生说道:“既然已经说完了,那您还等什么呢?杀了我,或者吃了我,完成逆天改命,圆满所有的因果,助您千秋万代。” 天海圣后说道:“有道理,你本来就是我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我再把你吃进肚子里,这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 第630章 第二只松鼠 夜林寂静无语,寒蝉噤声,秋虫不鸣。 石桌上茶已凉,灯已残。 忽然间,树林里某处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 二人望了过去,只见一只松鼠在一棵树上高速跑过。 那只松鼠很肥,毛茸茸的尾巴拖出了一道灰影,看着很可爱。 看着这幕画面,不知道为什么,陈长生忘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甚至是可能比死亡更凄惨的结局,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天海圣后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松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挥了挥衣袖,仿佛要拂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情绪。 那只可爱的松鼠正从一株树往另一株树上跳去,便在半空里变成了一片血花。 陈长生怔住了,有些难过问道:“为什么?” 天海圣后没有回答他的话,回答他的是初秋夜林里陆续响起的声音。 那些声音很沉闷,噗噗作响,就像是装满了酒的皮囊再也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就这样忽然裂开。 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棵树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胸腹处已经瘪了下去,仿佛受到了某种恐怖力量地直接碾压,他的眼鼻口耳里不停地喷着血,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便倒了下来。 陈长生认识他,他是教枢处三位红衣主教之一。 他是来找陈长生的,或者说是按照离宫的命令前来保护陈长生的。 现在他就这样在陈长生的眼前死去。 那些沉闷的声音继续响着,初秋的夜林里,或者在树上或者在满地落叶里,暴出了十余处血花。 每处血花便代表着有一名国教的高手暴体而死。 更远处的夜色里,有些没有被波及的国教高手纷纷被迫现出身来,四散逃逸,但他们又如何能够快过夜林里穿行的风? 看着眼前这幕恐怖甚至近乎诡异的画面,陈长生身心俱寒。 这些正在死去的人们,在世间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在天海圣后的面前,却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天海圣后的双手已经重新负到了身后,双袖拂出的风还在林间穿行。 无情地杀戮还在继续,不时有人死去,惨状难以形容。 陈长生喊道够了。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大,然而她却像是没有听见。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血,然而她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数十具不复完整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夜林里。 天海圣后面无表情看着夜色,再次举起右手。 夜色里忽然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有个人从夜色里被逼了出来。 从夜色里出来的人是刘青,他手里的剑已经弯折变形,衣服上到处都是裂口,鲜血不停地淌流着。 他跪在落叶之间,看着陈长生身后的天海圣后,眼睛是满是震撼与敬畏,但没有恐惧。 苏离和那位神秘的刺客都离开了这片大陆,在寒山时便已经修至聚星巅峰的他,毫无疑问是现在世上最强大的刺客。但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天海圣后,甚至就连隐匿在夜色里的秘术也被她一眼看穿,简直就像个笑话。 在寒山遇到魔君之后,他便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与那些真正的神圣领域强者之间的差距,明白当年非要苏离带着自己这些人进京都杀圣后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但他还是来了京都。 因为他是刺客,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刺客总是会死的,能够死在一场对大陆最强者的刺杀里,他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甚至他觉得很兴奋,无论苏离还是大姐都没有与天海真正交手过,他虽然毫无意外地败了,但他毕竟尝试过,而且……天海真的这么强! 看着石桌旁的天海圣后,刘青的气息有些急,眼睛很亮,似有些兴奋。 天海圣后微微挑眉。 她知道刘青是天机阁的人,原本看在与天机老人的面子上不准备杀他,但现在她准备杀掉他,因为她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是因为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谓连心的感应,听着桌旁的落叶被靴底轻踩发出的一声碎响,看着她挑起的眉,陈长生便知道她准备杀死刘青,就像先前冷酷地杀死那些离宫教士一样。 刘青在浔阳城里救过苏离,在寒山上帮过他,陈长生当然不想他死,所以他很着急,尤其是听到围墙外隐隐响起蹄声,猜到应该是国教骑兵听着动静,正在向这边赶来之后。如果他不能阻止她继续杀人,那么今夜的国教学院和百草园极有可能变成一座恐怖的墓地。 但他现在不能动,只有颈部以上能做很微小的动作,只能再次尝试用语言来说服她。他看着天海圣后请求道:“请放过他们,他们都是些低阶的骑兵,和这种大事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何必杀他。” 天海圣后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陈长生沉默片刻,说道:“毕竟是你生了我,但你没有养我长大,我也不要求别的,就求你这么一件事情。” 天海圣后的双眉再次挑了起来,似有些嘲弄的意味。 陈长生就当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呢?你杀了我不就够了吗?” 天海圣后收回视线,望向落叶间的一蓬血迹,那处血迹不是离宫教士留下的,而是那只有着蓬松尾巴的松鼠留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蓬血迹,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院墙外的骑兵蹄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够听到国教学院里也乱了起来,陈长生甚至听到了唐三十六的喊声。 时间依然在流逝,他越来越紧张。 忽然间,天海圣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夜风拂过秋林,二人就此消失不见。 刘青从落叶上艰难地站起,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神情有些茫然。 伴随着撞击声与开门声,院墙破开数道口子,国教骑兵以及国教学院里的人们向树林里冲了过来。 刘青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 …… 陈长生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空中,百草园的秋林变成了脚下远处的一块毯子,皇宫里的灯火也变成了河里星星的倒影,国教学院里燃烧的火把也渐渐远去,接着他看到了远处的曲江,看到了煮时林,然后进入了一片云雾之中。 破云而出,微凉的夜风呼啸而来,地面以及那些清浅的水渠迎面而来,他双脚落到地上,放眼望去,才发现已经来到了天书陵。 下一刻,他的双脚再次离开了地面,不是再次飞翔,而是被提了起来。 天海圣后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越过石坪间的那些清渠,来到了天书陵神道的最下方。 那里有一座凉亭,亭下坐着一个人,全身都藏在盔甲里,仿佛一座铜像。 今夜京都多云,能够看到的星星很少。 当天海圣后提着陈长生来到凉亭前时,夜空里的云散开一道极小的缝隙,有星光洒落,落在盔甲上。 盔甲里的人就此醒了过来,黑暗的头盔深处出现两道悠远沧桑的目光。 天海圣后说道:“上神道者,皆杀。” 盔甲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抬起右手,握住了腰畔的剑柄。 随着这个动作,盔甲里有几缕尘土溅出,仿佛六百余年的岁月都在其间。 第631章 今夜 天海圣后顺着白玉砌成的神道向上走去。 天书陵是大陆上最特殊的地方,在这里,天地运行的规则法理都受到极大影响,即便是超出神圣领域的至强者,也无法飞行,只能凭着自己的双脚登临,当然,除了像她这样的绝世强者,别的人根本不要指望能够站上神道一步。 这是陈长生第一次登上天书陵的神道,虽然他的脚没有落在神道上。 这是世间无数修道者梦想着能够踏上的地方,他当年曾经亲眼看着荀梅闯神道而身死,感触更是深刻。 这时看着星光下圣洁的仿佛不在人间的神道,他来不及生出感慨,先生出很多疑问。 为什么圣后要带着自己来这里?为什么先前在神道下方,她对汗青神将留下那样一句话?——举世皆知,大周王朝的军队在三十八位神将的统属之下,而这三十八位神将绝大多数都效忠于圣后娘娘,除了……排名首位的汗青神将。 汗青神将是太宗年间那一代神将里硕果仅存之人,较诸费典神将资历更老,他当年叱咤雪原的时候,圣后娘娘还在深宫里,二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旧谊。据说他此生誓死效忠太宗皇帝陛下,之所以这六百余年守陵不出,也是因为太宗皇帝留下遗命让他守陵,可看先前圣后娘娘说话时的态度,似乎很确定他会听从自己的旨意,这是为什么? 汗青神将多年前便已经无限接近神圣领域,被公认是圣人与风雨外的最强者,甚至有种说法,如果他不是枯守天书陵六百余载,或者早就已经勘破那道门槛,进入了神圣领域!如果说他是圣后娘娘安排在天书陵的一记强手,圣后娘娘的那些对手一定会非常震惊。 暗云重布,星光再次消失,圣洁的白色神道在阴暗的夜色下也多了些幽暗的意味,看着令人有些寒冷。 就在陈长生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神道在天海圣后的脚下变成西流的清水,流向了远处,而她已经来到了最上游。 河流的最上游便是天书陵的最高处,同时也是京都的最高处。 天海圣后松手把他扔到地上,负着双手走到神道边缘,望向天书陵下的世界。 这里的地势比甘露台还要高,她望向世界,自然便是俯瞰,是最自然的居高临下,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世界。 能够站在天书陵峰顶的人很少,先帝回归星海后,应该便只有圣后娘娘与教宗陛下来过。 陈长生是第三个来到这里的人,但他没有办法感到荣耀,因为他是被拎上来的,而且他这时候特别痛苦,随时都可能死去。 当年在天书陵里,陈长生亲眼目睹荀梅为了登上天书陵的顶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看着她如此随意地来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有些伤感。 虽然低落伤感,但他还是向四周望去,想要把这里的风景看清楚,记清楚。不是此时此刻还有对大道的渴望以及好奇,他只是想替荀梅前辈看看这里,如果在星辰之上的神国真的能够与那些逝去的人们再次相遇,他可以告诉对方,这里是什么模样。 天书陵峰顶很寻常无奇,就像随意一座山峰的顶部,只是多了一片石坪。 但毕竟这里是所有修道者梦想抵达的地方,不可能像看上去这般普通。 陈长生现在经脉尽断,识海无波,无法释出神识,也能感觉到这片石坪以及四周并无异样的树林山石之间,有某种极其玄妙难懂的法理规则存在,而且这种本应是无形且虚缈的规则,竟有着某种近乎真实的体现,只不过现在的他无法看到。 这座山陵之所以是天书陵,是因为山间有很多座天书碑,天书陵的峰顶也会有天书碑吗? 他的视线在峰顶移动,最终落在石坪深处一块黑乎乎的事物上。 今夜多云无星,京都残着的灯火也无法照映到极高的天书陵峰顶,景物很是晦暗,无法看清,只能从形状上判断,那是一座石碑。这座天书碑,就像道源赋的最后一卷那般,上面记载着最玄奥难懂、也是最极致的大道吗? 陈长生这样想着,却无法看清楚那座石碑上到底写着什么,或者说画面着什么。 “千年以来,能够真正看懂这座碑的人,不超过五人。” 天海圣后站在神道边缘,没有转身。 陈长生收回视线,望向她的背影。 他这时候坐在地上,望向她便是仰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仿佛站在云中,仿佛在夜空里,无比高大。 “您还在等什么呢?把我杀死,就可以结束这一切。”陈长生看着她说道。 “问题在于,我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一切。”天海圣后看着天书陵下的世界,从最遥远的海边一直看到天书陵外那条河对岸的夜食摊,说道:“有多少人想你死,有多少人不想你死,今夜刚好全部都能看见,我想看看。” 陈长生说道:“你为什么要看见这些?” 天海圣后说道:“今夜想要救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想你死好不见得就是我的人,如果他们今夜会出现,哪怕是隔着数千里的距离、像老鼠一样偷偷看着这边,也都算心存不轨,那么也就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要知道谁是你的敌人?” “平时那些家伙隐藏的很好,趁着这次机会,我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全部杀掉。” “如果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怎么办?” “那把整个世界杀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不敢再做我的敌人。” 陈长生沉默了,到了此时他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可怕的女人。 他坐在冰冷的地面,靠着台阶,看着天书陵下方那个看似静美的夜色里的世界,心想今夜究竟会有多少人死去呢?这取决于今天有多少人会出现在京都,或者如她所言,取决于有多少人在夜色里的某处,悄悄望着京都。 天海圣后拂了拂袖,一道清光闪过,约数尺方圆的光面,出现在神道前方的夜空里。 那片光面不远不近,正好就在他们二人的眼前,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夜空里的画面不停地变幻着,有时是皇宫,有时是国教学院,有时是京都外的官道,有时是夜色里隐隐可见的黑影。 画面变化的速度太快,陈长生无法看清楚,只知道稍后那些画面里出现的人,都会是她今夜将要杀死的人。 今夜是初秋的一个寻常夜晚。 但今夜之后,今夜必将是大周王朝正统年间最重要的一个夜晚。 今夜有资格或者说敢于来到京都想要救陈长生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那些隐藏在夜色里关注着京都局势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 夜空里的阴云越来越厚,京都街巷里的灯光越来越少,世界越来越黑暗,气氛越来越紧张。 隐隐可以看到京都某些地方隐有骚动,然后迅速平息,最终回归的还是死寂。 忽然间,在京都西北方面的夜空里忽然出现一片光明,那片光明并不刺眼,厚重的阴云在那处仿佛被人撕掉了一片,露出后方夜穹里的满天繁星,在繁星的后方隐隐有更晶莹的光华,或者那便是传闻里魔族才能看见的月亮? 在那处的官道上,两侧的垂柳无风而动,仿佛对着官道中间行礼。 官道中间没有军队,也没有车队,只有两个人。 一个戴着笠帽的男人推着一个轮椅,从官道远处向着京都看似缓慢地走来。 从天凉郡残破的万柳园走到这里,需要很长时间,对轮椅里的那个男人来说,他已经走了两百余年。 两百年前,先帝因病不称朝,天海正式执政,轮椅里的那个男人便再也没有来过京都,因为他畏惧她。 今夜他终于来了,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在死亡之前,别的恐惧便会变得淡然很多。 八方风雨之二,朱洛与观星客来到了京都。 …… …… 看着神道前夜空里的画面,看着轮椅里的朱洛,看着他腰畔的那把名剑,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浔阳城里的那场雨战。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苏离曾经羞辱过朱洛,说他因为害怕天海,结果一步都不敢踏进京都。 朱洛今夜前来京都,或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再加上同属于八方风雨的观星客,虽然只有两个,声势却胜过了千军万马。 “观星客的心性太过淡然,对世间殊无爱憎,心意只在星辰之间,寂寞令人伤,此生止步于此,不足为虑。” 天海圣后背着双手,看着画面上官道上的那两个人,说道:“朱洛被苏离吓破了胆,居然还敢来京都,或者会有些变数,但他终究已经废了,来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朱洛与观星客都是神圣领域的绝世强者,位列八方风雨,但在她的点评里,就像是土鸡瓦狗一般。 夜空里的画面再次变化,落在神道上的光线也随之变化,陈长生的脸色被照的有些阴晴不定。他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因为画面这时候已经转到了京都东南方向的水道。 那里是从洛阳往京都运粮的水渠,水面极其宽阔,但按照朝廷律法严禁夜航,可此时的水渠上却行着一艘极其夸张的大船。大船破水而前,水面被掀起阵阵波涛,本应清澈的渠水因为夜色的缘故,变得有些幽蓝,然而却无法掩去水里的那抹殷红之意。 …… …… 第632章 十七路反王 日出江花红胜火。 此时还是深夜,却有一朵鲜艳的红花在万倾碧波里静静地盛开着。 有两个人站在船首,一个是穿着文士衣衫的男子,尾指处系着一朵不知是真还是绢做的小红花,另外一人是个道姑,看不出年岁,容颜算是清美,眉眼之间却有着一抹令人生厌的戾气,搁在臂间的拂尘散发着寂灭恐怖的气息,又有些不调的感觉。 陈长生认识那名道姑,知道她便是八方风雨里的无穷碧。 从寒山回京都的万里旅程里,他也见过那朵鲜红的小花,那名文士既然站在无穷碧的身旁,自然便是另一位八方风雨:别样红。 无穷碧当初潜入京都,在国教学院里准备杀死轩辕破,被苏离的那封信击退惊走,而今夜,她与自己的夫君相携入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要救自己,陈长生此时的心绪有些复杂,便是由此而来。 “这个蠢货居然也敢来京都。” 天海圣后看着画面里那艘大般面无表情说道:“一根手指也就捏死了,倒是她男人不错,至少抵得上三个她。”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是西北官道上的那两个男人,还是西南水渠里的那对夫妻,在世间所有修道者的心目中都有若神明,但在天海圣后的言语里,除了别样红之外,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生出一点警惕。 但她毕竟是天海圣后。 陈长生的感受当然与她不同。 八方风雨,已至其四。 今夜的京都,必然风雨如晦,天摇地动。 这只是一场盛大的开幕,紧接着,又有无数人依次登场。 在京都四周仿佛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很多队伍。那些人仿佛一直隐匿在夜色里,只是等待着那四位绝世强者登场,便突然撕破夜色,出现在整个世界的面前,就像这两百余年里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官道是由大周王朝的各州各郡通向京都。 那些人一直住在那些远离京都的州郡里,他们之间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姓陈,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孙。 陈长生看着不停变化的画面,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确认此时的夜色里有十五个车队正在向着京都行来。 那些来自各州郡王府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是强者,行走在车辇外的那些王府高手,至少都是聚星上境。陈氏皇族在这两百余年里,尤其是最近二十年里,近乎消声匿迹一般,到了今夜,终于显露出自己无比深厚的隐藏实力! 十五州郡,十五位王爷,十五座辇。 夜色里的官道烟尘渐起,如风云相交,席卷而至,来到了京都四周。 大周京都没有城墙,但有城门,亦有城门司,由东御神将徐世绩统领。然而……这些来自诸州郡的王爷车辇又如何是城门司能够拦得住的?谁知道那些城门司里哪位裨将便是哪位王爷的门生,哪名校尉的父亲还在庐陵王府里做着长吏? 数个城门处暴起激烈的气息波动,隐隐可见剑光,然后迅速敛没。 陈家的王爷们终于回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京都。 那些随侍在王府车辇旁的高手们,神情坚毅地注视着夜色里的一切,随时准备迎接大周王朝军队的镇压。如果要形容这些高手,可以用一个词——世间群豪,他们对自己的境界实力有足够的信心,而且他们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群雄会京都,意图斩妖后于秋夜,抛头颅,洒热血,以身殉国?” 天海圣后看着夜色里的那些画面,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数万年后的史书或者会这样写,这真是件荒唐的事情。” 陈长生看着画面上那些面带慷慨之色的高手们,沉默片刻后问道:“那应该怎么写呢?” “大周王朝正统二十一年,十七路反王进京都,全灭。” 天海圣后淡然说道,轻轻拂袖,仿佛要把所有的这些都拂的灰飞烟灭。 陈长生心想,还有两路反王在何处? 距离京都数百里外的洛阳城,今夜没有太多云,繁星如常,照耀着世间,无论是贫民居住的满是臭味的街巷还是满是朱门的北城。 王府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相王从府里走了出来,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艰难地走下石阶,在属官的帮助下,费了半天时间才爬上并不怎么高的车辇,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气喘吁吁起来。 坐到位置上,他腹部的肥肉从明黄色的腰带上流了下来,勒得有些难受。 相王伸手把腰间的明黄缎带解开,揉了揉那些肥肉,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极其浓郁的悲戚意味。 在洛阳住了这么多年,为了让母后不再关注自己,拼命地吃喝,自己都胖成这样了,日后若能登上大宝,这副模样如何受百官朝拜?不过还好,至少不像七弟那样,为了装疯卖傻,居然抓着驴粪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呸,那真是个疯子! 王府里的所有人,无论是姬妾还是属官都走了出来,在长街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齐声道:“恭贺王爷回京。” 相王看着人群叹了口气,说道:“有个屁好恭喜的,鬼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王府外的大街上随之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得宠的姬妾面面相觑,有人甚至悲伤地哭了起来,却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实意。 相王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这就开始哭丧了?好了好了,如果我回不来,你们都自尽吧,去陪本王。” 听着这话,王府外先是片刻安静,然后哭声大作,这一次很明显,那些姬妾与属官们哭的很是真实,伤心至极。 …… …… 在江南州州府的大街上,也有类似的画面发生,但并不完全相同。 中山王从跪拜的人群里走过,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什么样表情,只有微带血丝的双眼深处,隐隐可以看到疯狂的意味。 随着他的行走,王府门外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足印,那是血的足印。 他仿佛从血海里走过一般。 事实上,这时候的中山王府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那些朝廷派来的属官,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首异处。 所有人都是中山王亲手杀的。 唯独有一个人被没有被杀死,那是一位太监首领,正被人押着跪在王府的门后。 这位太监首领已经很老,满脸皱纹,明知即将死去,却依然神情平静。他看着即将登上车辇的中山王,说道:“王爷,你既然没有杀我,想来也是不愿意与与娘娘彻底反目,此去京都路途遥远,您不妨徐徐行之,看看情形再说。” 这是非常精妙的劝说之辞,先替中山王开解,再替中山王出主意,并且确实是老成持重的主意。 中山王没有理会这名老太监,跳上车辇,说道:“我不杀你,不是想留什么后路,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这些年的感觉。” 那名老太监闻言色变,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在数十名王府精锐的护送下,中山王府的车辇进入夜色,向京都行去。 只有王爷寒冷刺骨的声音还在长街上回荡。 “不要让这个老狗死,不要给他饭吃,只给他驴粪吃,记住,要新鲜的,最新鲜的。” …… …… 风雨如晦,相会。 十七路反王入京。 看着夜色里的画面,陈长生知道自己亲眼目睹的乃是国教学院惨案之后,这个大陆最重要的事件。 他便是这个事件的起因或者说引子,想到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事后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死于战乱,他的心情有些激荡不安,胸口只觉一片烦恶,忍不住咳嗽起来,每咳一声痛苦便加深一层,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这幕荒唐的大戏,很有意思,多看看再死,你不要死的太早了。” 天海圣后听着他的咳声,没有转身,面无表情说道。 随着这句话,陈长生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做些别的。 他的怀里还有苏离的那封信,他的剑鞘里还有很多剑,还有天书碑,还有很多。 然而,她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就在夜空之下,却仿佛在夜空之上。 他把手伸进怀里,没有拿出那封信,而是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里是药。 他从小瓷瓶里倒出了数十颗药,未作分辩,直接送进了嘴里,像嚼糖豆一样地嚼着,发出嘎崩嘎崩的声音。 来到天书陵顶后,圣后一直没有回头看他,直到这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长生没有在乎她的目光,接着从手指上取下缠着的金针,在颈部几个凶险的气窍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不禁秋风。 随着时间的流逝,颤抖渐渐结束,他的脸上多出了两抹并不正常的血色。 …… …… 圣后的敌人纷纷从夜色里显出身影,不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而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如果让她杀死陈长生,完成千年以来的第三次逆天改命,那么或者再也没有人能够把她从大周皇位下请下去。 隐居世外的绝世强者、隐忍多年的皇族王爷、忍气吞声的世间群雄,云集京都,但这并不是全部,因为世界很大,圣后娘娘的敌人还有很多。南方的官道上,渐有人影出现,离山剑宗没有来人,圣女峰没有来人,槐院没有来人,长生宗没有来人,但秋山家家主与那位老供奉来了,木拓家的老太君来了,吴家那位以老谋深算的家主也来了,四大世家已至其三,那么唐家呢? 第633章 唐家二爷 国教学院今夜很热闹,先是陈长生失踪,朝廷的军队与国教骑兵对峙,接着陈长生回来,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失踪了,院墙外的秋林里响起无数惨呼与可怕的气息波动,然而待国教骑兵与唐三十六等人赶过去的时候,除了尸体与血什么都没有看见。 朝廷的军队依然在外围包围着国教学院,从百花巷外的正街到皇宫的城墙,到处都是人,街面上与墙壁上偶尔还可以看到零星冲突的痕迹,唐三十六站在国教学院门口,看着夜色,英俊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漫不在乎,凝重到了极点。 苏墨虞在安抚师生,折袖和南溪斋弟子们在四处巡视。国教学院的院门前有国教骑兵重点看守,按道理来说,没有人敢从这里发起强攻,但唐三十六很清楚今天国教学院不可能就此获得平静,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 国教学院门前巷侧有座茶楼,去年秋天诸院演武的时节,茅秋雨与司源道人这两位国教巨头经常在那里喝茶,以确保局面不会超出控制,但很明显,今夜的离宫必然处于风雨飘零之中,这两位国教巨头肯定不会在茶楼里。 可是茶楼里忽然响起了声音,那是有人下楼的声音。 有人下楼了。 唐三十六微微眯眼,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觉得这脚步声自己在哪里听过。 那座茶楼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茶楼老板恭谨地送了一个人出来。 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眉眼间、与唐三十六有些相似,只是年岁明显要大很多,可能已至中年,却依然足以迷倒世间无数女子。 院门前的国教骑兵顿时紧张起来,今夜朝廷的军队守着外围,国教骑兵守着里面,很难有人能够接近国教学院,然而谁能想到,就在两大势力之间,有人在国教学院门口这座茶楼里喝了整整一夜茶? 当他走出这座茶楼的时候,便等于突破了朝廷的监视,直接来到了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看着那名男子,脸上的情绪变得异常复杂。 事先他就已经想到,肯定会来人,但他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他。 那名男子来自汶水,唐家二爷。 …… …… “二叔,你怎么来了?” 唐三十名看着那个男人微笑问道,心里却异常警惕。 京都局势如此紧张,他知道汶水家里肯定会来人,但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会是此人。 他最不想家里派此人过来。 汶水唐家乃是四大世家之首,实力无比雄厚,唐老太爷的名号能吓死这个世界一半人,同时让另一半人献媚,但唐老太爷的三个儿子名声都不是如何大,甚至都远远不如唐三十六,尤其是唐家二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汶水城里的民众知道,每当有外地的旅客说起唐三十六在京都的事迹,感慨于他的纨绔时,汶水城里的民众都会极其不屑地说到,他和他那位二叔比起来,哪算得上什么纨绔,想要知道败家两个字怎么写,看看唐家二爷小时候就知道了。 但这依然是假象。 只有最直系的唐家子弟才知道,二爷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在唐家,二爷的修行天赋最高,浪费天赋也最彻底,现任天道院院长庄之涣十余年前去汶水作客,见过此人之后曾经有过这样的评论——能把如此惊人的天赋如此浪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道理,实际上特别有道理。 没有在乎的事物,便没有敬畏的事物,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唐三十六是唐家独孙,被整个唐家捧在掌心里长大,但他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二叔。 来到京都后,他甚至都不愿意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叔叔。 今夜,唐家二爷来到了京都,下楼。 这代表着唐家下楼了,他们将以最冷酷的姿态,最无情的手段,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这是唐三十六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家里要做什么?”他再次问道。 唐家二爷摇了摇纸扇,打量着国教学院里的景致,像极了一个纨绔公子,但说的话却绝对无法从一个纨绔公子嘴里说出来。 “没办法置身事外,那么总要做些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意思,所以就来了。” 唐三十六问道:“爷爷就不担心二叔你发疯吗?” 唐家二爷啪的一声把纸扇收拢,握在手里,看着他微笑说道:“如此乱局,除了我这样的疯子,谁能破之?” 唐三十六神情不变,心却沉了下去。 无论是父亲还是三叔来京都,他都有信心能够说服对方,以陈长生的安全为重,因为汶水家里应该不知道陈长生没有几日好活,那么如果陈长生能在这场风波里活下来,便是大周皇位最强力的继承者,对唐家来说,这是极好的事情。 但来的是唐家二爷。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二叔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京都很大,您不一定非要来国教学院。”唐三十六说道。 唐家二爷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是我唐家在京都唯一的弱点,在做事之前,我当然要先把你带走。” 唐三十六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您也说过京都现在很乱,我是国教学院的院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离开。” 唐家二爷笑了起来。 他的笑很有特点,显得特别阳光开朗,嘴张的特别大,一点都未做掩饰,但是……没有声音。 无声的咧嘴大笑,可以是天真,也可以是无邪,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很恐怖。 “院监啊……”唐家二爷敛了笑容,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还没有玩够吗?” 听到玩这个字,唐三十六很自然地想起去年秋天在国教学院大榕树上与陈长生的那番对话,然后又想起国教学院与天海家发生冲突的前夜,落落便被迫搬离了此地,住进了离宫里的青叶世界。 在长辈们的眼中,国教学院的年轻人们为国教学院做的一切事情,原来终究都是在玩啊。 唐三十六想了很多事情,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不知何时已经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一个动作。 在国教学院的夜色里穿行的风中忽然多了一抹血腥的味道,仿佛有只凶兽不知何时已经潜到场间,随时可能发出最强的攻击。 数十道清冽的剑意从湖畔的草地里迸发而起,只需片刻时间,便能形成森然的剑阵。 唐家二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唐三十六的身边,右手落在了他的颈后。 唐三十六觉得那只手格外的冰冷,又有些粘腻,不像是蛇,就像是潭石上的青苔。 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二叔很可怕、但没有想到,二叔居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唐家二爷看着夜色里的那棵大榕树,说道:“你就是那只狼崽子?” 折袖从大榕树后走了出来,只见他眼睛里一片血红,身上散着暴戾的气息,露面短袖外的手臂上生满了长毛,已经做好了变身的准备。南溪斋弟子们也从夜色里现身,握着长剑,看着制住唐三十六的那名中年男子,有些紧张,又有些困惑。 这名中年男子应该来自唐家,不知为何唐三十六会暗中发出信号,让众人准备出手。 然而无论折袖还是南溪斋弟子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这名中年男子便极其随意地控制住了场间的局势。 折袖看了眼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神情没有变化,就这样看着他,传过去非常清楚的意思——他不想离开国教学院,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折袖的视线移到唐家二爷的脸上,向前走了一步。 “我很讨厌你这种眼神,因为太原始,太野蛮,没文化……” 唐家二爷看着折袖说道:“如果是平时,我不介意把你身上的骨头全部都捏碎,但看在我这亲侄儿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或者这些来自南溪斋的姑娘们再把剑举起来,那么我就只好杀了他。” 折袖和南溪斋女弟子们到此刻为止,都还是不特别清楚场间的局面,心想你制住唐三十六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用他来威胁我们?然后,他们听到了对方很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平静到他们虽然无法相信这句话的内容却又不得不相信。 “他是你的亲侄子。”叶小涟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唐家二爷说道。 唐家二爷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他是我最疼爱的侄儿。” 唐三十六忽然说道:“二叔,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我死?” “这是哪里来的混账话?”唐家二爷看着他轻柔说道:“这是老爷子的命令,我全权处理京都事务,无论是你还是谁,只要不服从我的命令,我都可以当场杀了,事关家族千万代的大业,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唐三十六笑了起来,说道:“我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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