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极为狼狈。 那名中年妇人哪里想得到,深夜里会忽然出现一个人,似乎被吓着了,向后退了一步。 妇人穿着木屐,退的一步踩在池畔的青石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池畔的林子里有一只松鼠正在吃夜食,被这声响唬了一跳,扔下两只前肢抱着的果子,从树上跳到偏殿二楼的栏杆上,快速地向着院外的方向奔跑,茸茸的尾巴乱舞着,恰恰碰着栏杆外摆着一盆花。 花盆微倾,便要跌落栏外。 恰恰,中年妇人便站在下方。 花盆落下肯定会砸在她的身上,受伤不说,甚至可能会有更危险的后果。 陈长生离开地底空间,回到地面,便落在了池塘里,脸上全是水,待他把脸上的水抹了抹,能够视物后,看到的第一幕画面,便是这样一幕巧到极点,也是不巧到极点的画面。 他想都没有想,便往那名中年妇人扑去。 他知道这里是皇宫深处,有无数强者,如果惊动了那些人,自己恐怕很难赶到未央宫。 他还是扑了过去,不是怕那花盆摔到地上惊动别人,只因为那名中年妇人有危险。 如果仔细想想,或者他能有更好的选择,对于怎样离开,然后及时赶到未央宫更好的选择,但他没有想。 他把那名中年妇人抱在了怀里,转了半个圈。 如果花盆落下,便会砸在他的背上。 但花盆没有落下。 于是这画面便有些尴尬,有些说不清。 没有听到意想中的响声,背后也没有传来疼痛,陈长生抬头望向栏上,只见那盆花好好地在那里。 他自然没有看到,中年妇人收回了一根手指。 陈长生看着中年妇人,有些慌乱……如果中年妇人叫唤起来,那便麻烦了,而深更半夜,被一个忽然从池塘里冒出来的少年抱了个满怀,任是谁,大概都会叫吧? 这种时候,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内把中年妇人打昏,就像那些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 但有个问题——他不知道怎样把人打昏。 所以,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夜色下的宫殿,池塘里的波浪与栏杆上的花盆对视。 他和中年妇人对视。 很无语。 沉默无语。 他是少年郎。 她是中年妇人。 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尴尬。 只有尴尬。 中年妇人微微皱眉,微微张嘴,却没说什么,双唇再闭。 陈长生微怔,心想不会吧? 他松开手,先行礼致歉,然后用手开始比划,手势很娴熟。 中年妇人看着他,也比划了一个手式。陈长生心想果然如此,再次用手势道歉,见对方没有追究的意思,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时间紧张,来不及多想,匆匆离去。 …… …… “龙语,哑语,会的还挺多。” 看着消失在夜色下的陈长生的背影,那名中年妇人微笑说道。 她自然不是真的哑巴,对着夜色里说道:“未央宫远,去送送他。” “真是个好孩子。” 中年妇人笑容渐敛,淡漠说道:“如果不姓陈,那就更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向殿内走去。 先前漆黑一片、看似冷清无人的偏殿,骤然间灯火通明。 数十名太监宫女,还有数位宫廷供奉,跪在两旁相迎,无人敢抬头,屏息静气。 第64章 问世间 偏殿的地面上跪着很多人,如平静的海洋,中年妇人漠然走过,海水自然分开,掀起微澜,一位太监首领轻轻咳了两声,那些跪在地上的供奉、宫女和太监如蒙大赦,赶紧爬起身来,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去。 那名太监首领满脸皱纹,看着极为苍老,却小心翼翼扶着中年妇人的手,低声谦卑说道:“那少年的来历就算有些问题,但哪里值得娘娘您如此费心。” 中年妇人便是圣后娘娘,听着老太监的话,她神情淡漠说道:“如果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需要费心。” 太监首领知道娘娘说的普通,自然不是指能否修行这种小事,略一沉吟后说道:“那封荐信查过,没有什么问题,确实是当年教宗大人留给莫雨姑娘和平国公主玩耍用的……离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教宗大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少年应该是凑巧被卷入,虽然与徐府有婚约令人出乎意料,但老奴着实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圣后停下脚步,看着偏殿后方那片深沉的夜色,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见过不怕死的人吗?” 太监首领知道娘娘这句问话必然极有深意,开始认真思考。 都说世间英雄人物能轻生死淡别离,但只有真正经历过无数生死别离的人都懂得,那些轻与淡,只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但那份恐惧其实一直都在。 这位太监首领在大周皇宫里生活了数百年时间,权势极高,近二十年前先帝驾崩后,皇族诸公反对娘娘登基,意图闯宫造反,娘娘能够轻而易举地稳定朝局,除了教宗大人旗帜鲜明的支持,他在其间也扮演了极关键的作用。 他是经历了无数生死别离的大人物,他很确定没有人不怕死,哪怕像太宗皇帝陛下那样伟大的男人,临死前在病榻上依然无法平静,双眼盯着夜空里的满天繁星,尽是不舍与畏惧。 他当时就在陛下的身旁,将那幕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不怕死。”他说道。 “先前有那么一瞬间,那少年真的不怕死,所以,他不是普通人。”圣后想着先前少年在黑色巨龙前说的那些话,说道:“我一直以为只有秋山家那孩子才能配得上那丫头,现在看来……却不见得。” 太监首领微凛,心想难道娘娘要改变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偏殿里再次安静下来。 夜风轻拂栏外的花盆,盆中的青枝微震作响,远处林子里,松鼠在树枝上跑的更快了些。 “今夜七夕,宫外肯定很热闹,我准备出去看看。” “娘娘……我以为您会在宫里等着青藤宴的结果。” “等什么?看哪家学院的学生最出息?我可没有这种兴趣。” 太监首领不解,说道:“难道您不想知道这门亲事究竟能不能成?” 圣后娘娘说道:“徐府是与秋山家联姻,还是履行当年的承诺招陈长生为婿,都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事。” 太监首领微微躬身,说道:“世间一切,都听从娘娘的意志。” 圣后平静说道:“你又错了,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太监首领微惊,心想除了您老人家,谁能决定这场婚事的走向? “要嫁人的是有容,那么,想不想嫁,要嫁谁,终究要看有容的态度。” 圣后说道:“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人,别人做再多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笑谈罢了。” …… …… 皇宫南城外有一片街巷,与七夕夜灯火通明的别处不同,此间要显得稍微冷清些,或者是因为距离皇城太近,也可能是因为白天这里要运很多冰出去,夜晚道路上满是水痕,湿冷的厉害,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摆摊。 这个地方叫北新桥,却没有桥,更准确地说,那座由青石砌成的拱桥是假的——洛河绕过皇城的边缘,沿着七道柳的长堤缓缓在京都城里流淌,来到这里却绕行而过,桥下一滴水都没有。 离北新桥不远有口井,井里寒意四溢,仿佛里面不是水,而是万古不化的冰,此时夜深,皇城里的光照不到此处,柳枝就像是蘸满了墨的枯笔,在井四周轻轻荡着。 圣后娘娘站在井口,手里拿着一颗从甘露台上摘下来的夜明珠,她把手伸到井口上方松开,夜明珠瞬间照亮井壁,然后迅速下堕,渐渐被井底的黑暗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井底深处传来一声嗡鸣,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声音并不大,更像是井水拍打井壁的回响,但她知道那不是水声,而是那只黑龙愤怒的低啸。 黑龙很愤怒,因为它觉得人类又欺骗了自己,明明说好了给一颗夜明珠,那少年拿走了一颗,你便应该给我两颗才对,你就算是我惹不起的女人,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圣后娘娘有些不悦,道:“孽畜,那颗本来就是他的,你小时候老龙没教过你算术吗?” …… …… 陈长生的算术很好,更准确地说,只要与学习相关的能力,他都很强,但认路的本领不强,在离开那座偏殿、进入夜色下的沉沉深宫后,他很快便发现自己迷路了。 繁星在天,灯火在前,他知道北在哪儿,自然能确定哪里是南方,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未央宫处的灯光,然而皇宫里花树繁多,道路百转千回,他担心遇着侍卫,不敢走大路,竟不知该如何才能走到那边。 这时,夜色下的御园里响起极轻微的声音。 一只黑羊从夜色里走了出来,悄然无声,仿佛它本就是夜色的一部分。 当初在国教学院,陈长生见过它,先前在未央宫外,他也见过它,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确定这只黑羊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他想了想,说道:“你……想帮我?” 那只黑羊静静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夜色里走去。 陈长生不敢迟疑,赶紧跟了上去,离去之前,他向南方未央宫方向看了一眼,那处依然灯火通明,礼乐之声却已消失,南方使团的提亲到了哪一步?自己还来不来得及? …… …… 青藤宴已至中段,南方使团正式开始提亲。 未央宫殿内有很多大人物,比如离山长老小松宫、比如圣女峰那位女子,比如天道院院长茅秋雨,比如徐世绩,比如陈留王和莫雨,在提亲的流程里,他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有当事者,也有观礼者,也有见证者。 殿上曼妙的乐舞刚刚结束,醇酒佳肴尚未冷,没有人举箸进食,人们带着微笑注视着场间。 秋山家主起身开始赞礼,莫雨代表圣后娘娘表示感谢,表示大周王朝非常乐意看到这门婚事,并且希望人类能够借由这门婚事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以更好地对抗魔族。 圣女峰那位女子是徐有容的师叔,她代表当代南方教派圣女,对此门亲事表示赞同。徐世绩随后起身,对南方诸位宾客的到来表示欢迎,对这门婚事矜持地表示了同意,当然,谁都知道他的矜持是故作矜持。 一门婚事如何算成功? 提亲为始,倾身为礼,缔约为书,这便是订婚。 天地君亲师。 现在,圣后娘娘同意这门婚事,徐世绩同意这门婚事,南方教派圣女同意这门婚事。 天地无言,如今君亲师,都同意这门婚事,在所有人看来,这门婚事自然便算是成了,从来没有人想过,徐有容自己对这门婚事是什么态度,当然,也没有人想过徐有容自己会反对。 作为大陆年轻一代最光彩夺目的一对男女,徐有容与秋山君之间的婚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作之合,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已经在世间流传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最美好的故事。 接下来,便是订亲仪式三问里的最后一问。 大周朝的礼节并不繁复,主要来自于国教的相关道典,随着国教日渐兴盛,周礼也随之推展到南方,南方使团今夜提亲,完全按照周礼进行,倒不纯粹是尊重女方,他们自己也是如此。 所谓三问,便是问天地,问亲族,问君师,可会反对这门婚事,最后一问,则是问世间。 之所以在周礼里会有这三问,尤其是最后一问,名义是给世人最后一次指出男方或者女方隐藏着的问题的机会,而实际上,极少会发生这种事情,而更像是给男方或者女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订亲仪式上很少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那意味着同时得罪男方和女方,今夜很明显,婚事双方都不可能反悔,于是最后的问世间,自然便是个过场。 陈留王站在殿前,看着殿内的数百人,微笑问道:“秋山君欲与徐有容结为夫妻,可有人反对?” 殿内鸦雀无声,但气氛并不压抑,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在这样美好的时刻,人们只想着祝福,只想着等陈留王问完之后,便起身向婚事双方祝酒以为庆贺。 角落里国教学院的座席上,落落的小脸上没有笑容,只有震惊带来的苍白——她已经解开了袖子里的锦囊,看着那份已经有些发黄的婚书,看着婚书上的两个名字,她才知道,原来那天自己的戏言居然是真的,她才终于明白,先生与东御神将府之间的恩怨是什么,她才知道,为什么莫雨那些人想尽办法也要先生不在场…… 问世间要问三次。 陈留王温和而笑,再次问道:“有没有人反对?” 殿内依然安静,人们的脸上满是祝福的微笑,世界无比美好。 陈留王看了徐世绩一眼,微笑以示祝贺。 徐世绩轻捋短须,不再刻意矜持,点头致意。 陈留王又望向秋山家主,笑着点了点头。 秋山家主微笑不语,明显极为喜悦。 陈留王望向殿内,最后一次问道:“有谁反对吗?” 对于这门婚事,全世界都赞成,没有人反对。 于是,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很美好,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角落里,落落忽然站起身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反对。” 一名少年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他浑身湿漉,黑发散乱,衣衫尽破,看着尽为狼狈。 他看着大殿内的人们,眼神明亮,神情坚定。 殿内骤然安静。 第65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没有刻意地提高声量,没有故意情绪激昂,那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显得特别清楚。那三个字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殿内的人们想说服自己是听错了,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于是,那三个字直接让整座未央宫都安静下来。 与先前带着美好期盼的安静不同,这时候的安静是真正的鸦雀无声,气氛异常诡异。 下一刻安静便被打破,场间一片哗然。 无数声音快要把大殿的穹顶震破! 有人反对? 居然有人反对这门婚事! 大殿深处,徐世绩霍然起身,看着殿门处的陈长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陈留王微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雨也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宇间霜色渐现。 南方使团的反应自然更大。秋山家主盯着殿门处的少年,不知对方是谁,强自深呼吸数次,才将怒意压了下去,而使团里那些参加明年大朝试的年轻人们,却没有他这般深的城府,怒意难遏,尤其是离山剑宗关飞白等三人,更是神情冷漠到了极点,看着陈长生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秋山君是他们最敬爱的大师兄,他们知道大师兄对这门婚事看重到什么程度,知道大师兄对徐有容珍惜呵护到什么程度,然而眼看着佳侣将成眷属,大师兄心愿即将达成的重要时刻,居然有人敢来捣乱!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如果换作别的地方,这三位神国七律的年轻强者,只怕早已经剑光微寒而起,便要把陈长生杀死,但这里毕竟是大周皇宫,他们身为南人,只能暂时隐忍,等着周人先行处理。 处理来的极快,徐世绩脸色阴沉,盯着殿门口的陈长生,寒声喝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居然敢在宫内喧哗!来人啊,把此人给我押出去!” 从前线调回京都后,他因为圣后娘娘的信任,与薛醒川一内一外开始共同主持皇城防御,皇宫里的侍卫御军,都是他的嫡系部属,听得他这声喝,十余名侍卫便向陈长生围了过去。 徐世绩盯着陈长生,眼神极为不善,满是警告与毫不遮掩的杀意——他不会给陈长生任何说话的机会,如果真逼到了那一步,他会命令那些侍卫,直接把陈长生杀死。 殿内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杀意,但没有联想到别的地方,因为他是徐有容的亲生父亲,换作自己,如果有人敢在自己女儿的订婚宴上闹场,大概一样也会有杀了那人的冲动。 那些侍卫没能制服陈长生,因为有人站在了陈长生的身前——落落不知何时离开了国教学院的位置,手执落雨鞭,看都没有看那些侍卫一眼,视线直接落在大殿深处莫雨的身上。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站到了陈长生的身前。 唐三十六。 先前陈长生和落落离殿之后,唐三十六才来到未央宫,所以他没有看到他们二人,而且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名神国七律第四律关飞白的身上,直到后来落落回到未央宫,却依然没有看到陈长生的身影,他才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陈长生为什么要反对徐府与秋山家的这门婚约,他只知道陈长生和徐府之间有恩怨,不过他也懒得去想那些问题,既然有人要对付陈长生,他当然要站出来。 徐世绩神情愈发阴冷,看着拦在陈长生身前的落落和唐三十六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来历,但今夜本将要捉拿钦犯,如果有人敢拦,休怪我下手无情。” “钦犯?”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徐世绩身边响起,有些茫然的感觉。 说话的人是教枢处主教大人。 老人家刚刚睁开眼睛,确实很茫然,似乎刚刚醒睡。 他向四周望了望,然后问徐世绩:“哪里有钦犯?” 这句明知故问的话,让徐世绩脸色很难看。 主教大人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殿门,看到陈长生,仿佛才明白过来,说道:“这小家伙是国教学院的学生,我亲自签发的名册,不会错,现在即便迟到了,也不能算是钦犯吧?” 殿门处的侍卫们望向徐世绩。 徐世绩脸色更加难看,他终于确定了主教大人的立场。 陈留王有些无奈,向主教大人解释道:“先前他出言反对这门婚事。” 主教大人看着殿内的人们,微笑说道:“既然有问世人这一环,自然也要允许有人反对,如果说不允许有人反对,殿下先前何必发问?如果规矩都可以不用尊重,想订婚便订婚,那何必还来我大周提亲?” 从逻辑上来说,这话无可辩驳。 于是南方使团的人们更加愤怒,很多人对主教大人怒目相向,但老人家却再次闭上眼睛,仿佛要继续睡觉,根本不在意这些锋利如剑、或是寒冷如冰的目光。 主教大人继续闭目养神,他说的话却为这件事情定了调子,至少从表面上看来,这代表着国教的态度。 有资格质疑他这番话的人不多,莫雨自然是一个,但她什么都没有做,缓缓坐回席间,神情微异,因为她先前注意到,陈长生走进殿门时,有只黑羊同时消失在殿外的夜色里。 她当然知道那只黑羊代表着什么。 那只黑羊带着陈长生来到未央宫,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陈留王没有想到她会保持沉默,不禁有些意外。 这时,离山长老小松宫起身说道:“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徐有容与秋山君的婚事,早已不再是东御神将府与秋山家联姻这般简单,在今夜之前,大周朝廷与南方教派诸势力之间肯定进行过多次磋商,直到达成完全一致,南方使团才会前来提亲。 所谓提亲,只是尊重礼数规矩,只是必须的过程,没有人会想到有意外发生。小松宫的质问,自然有其道理,既然这是在大周皇宫,既然双方事先已经达成协议,那么周人当然要给出解释。 陈留王苦笑无语,心想圣后娘娘只是让自己来主持今夜之事,却没有说什么,你们找我要解释,我又去找谁问去?主教大人又在闭目养神,茅秋雨先生低头喝酒,这些老家伙……太过分了。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问当事人:“这……是什么情况?” 陈留王看着殿门处的陈长生,摊开双手,显得很是无辜。 从这个细节上便可以看出,他对陈长生确实保有几分善意,不然也不会让他先行解释。 “先前在殿外,我听见殿下说秋山君欲与徐有容结为夫妻,可有人反对。” 说到这里,陈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说,我反对。” 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只是重申。 他没有加重语气,但那三个字再次出现,依然让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他的态度很明确:我反对徐有容嫁给秋山君。 …… …… “你为什么反对?” “你凭什么反对!” 殿内同时响起两道声音。其中一道声音来自陈留王殿下,他皱着眉,有些不解,有些担心。另一道声音来自小松宫长老,他挑着眉,极为愤怒,非常强硬。 这两个问题,也是殿内所有人都想提出的问题。 徐有容是真凤血脉,秋山君是真龙血脉,二人拥有千年罕见的天赋与潜力,被人类世界视作日后抵抗魔族的领袖人选,又同在南方修行学习,份属同门,朝夕相处,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更不要说,这场婚事对于南北教派的统一进程的重要性,总之有无数个理由,他们应该在一起,却找不到一个理由,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什么是神仙眷侣?这对青年男女便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年,居然反对这场婚事。 为什么?凭什么? 陈长生只用了一句话,便同时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我和徐有容有婚约。” 他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自然不能嫁给别人。” 殿内再次死寂一片。 婚约? 他说徐有容是他的未婚妻? 荒唐! 殿内的人们震惊无语,看着陈长生说不出话来,根本不敢相信,心想这一定是假的! 徐世绩盯着陈长生,脸色微显苍白,悬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说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真的……终于……说出来了! 他生出无限悔意,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应该应该杀死他,把他挫成灰,然后洒进洛河里! 今夜之后,东御神将府便会变成一个笑话! 南方使团的人像徐世绩一样愤怒,只不过他们并不以为陈长生说的话是真的,只以为这少年是受了某些势力的指使,故意来捣乱,羞辱离山剑宗以至整个南方教派。 秋山家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圣女峰的女弟子们蹙眉不语,离山剑宗的年轻人们怒意满脸,关飞白的脸色更是因为盛怒而变得有些苍白,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柄! “放肆!哪里来的无耻之徒,竟敢辱我离山!” 小松宫霍然转身,看着莫雨说道:“似这等狂徒,还不赶紧把他逐出宫去,周人究竟想做什么!” 那少年怎么可能是徐有容的未婚夫! 殿内很多人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大怒起身,向着陈长生不停喝骂。 第66章 白鹤为凭(上) “你们凭什么认定我说的话是假的?” 陈长生看着殿内的人们问道,神情很认真,因为他很生气。 “我从来没有听有容师侄说过,有你这样一个未婚夫。” 那位白纱蒙面的圣女峰女子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她看着那少年愤怒的神情,心情有些不安,回忆起师姐这数月来的安排,心想难道这少年说的话是真的? “你用什么证明?” 陈长生说道:“我有婚书为凭。” 小松宫面色如霜,厉声喝道:“你就算拿出天书为凭,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信。” 这时候殿里忽然响起一声极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两颗珍珠轻轻地撞击,美妙而坚定。 落落轻哼一声,说道:“我家先生娶谁都够资格。” 殿内一时安静,人们愕然无语,心想国教学院的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少年是你家先生?他不就是一个洗髓境都没有过的废物?怎么在你口里,却像是徐有容嫁给他都是高攀一般?难道他比秋山君还要更优秀? 落落哪里在乎那些人在想什么,看着陈长生佩服说道:“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也信。”唐三十六看着殿内众人说道:“这个家伙是个真正的怪物,无论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出奇,不要说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就算他说自己是魔君的小儿子,我都信。” 庄换羽见南方众人神情不善,微微皱眉,喝道:“你少说两句!” 唐三十六神情微寒,也不理他,望向陈长生说道:“难怪你这家伙比我还要自恋,原来藏着这么位未婚妻,这事儿……确实值得骄傲,实在是佩服佩服。” 落落和唐三十六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们真的很佩服陈长生,但在南方使团众人的眼中,他们偏在此时表示对陈长生的信任与支持,自然是对自己的刻意羞辱。 小松宫长老大怒喝道:“我离山在天南,世受万民景仰,太祖皇帝开国之初,曾亲书千世之宗匾额,太宗皇帝当年,亦在圣旨里称赞离山乃万民之师,如今圣后娘娘当朝,亦对我离山尊敬有加!没想到今夜一个小娃娃,便要毁我山门七千年清誉!大周朝廷若不管这几个黄口稚儿,老夫说不得便要管教管教了!” 他虽然算不上离山剑宗里硕果仅存的长老,但在宗门里辈份极高,境界亦是极高,只差一步便要踏入从圣境界,今夜的未央宫里,他与天道院院长茅秋雨便是最强的二人。 此时他大怒之下,纵情释出气势,瘦削的脸颊上青光隐现,一道磅礴至极的气息,从他干瘦的身躯里喷薄而出,瞬间越过数十丈的距离,来到殿门前,将陈长生围住! 一步从圣,这是何等样恐怖的境界,不要说洗髓都没能成功的陈长生,即便是像庄换羽这样的青云榜第十的少年强者,在小松宫长老的气息前,只怕也无法稳稳地站立,这与境界的差异无关,更多是强者天然的威势。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陈长生便会跪倒在地,然而谁能想到,他除了脸色变得凝重了些,竟没有任何反应。 陈长生刚刚在地底空间里,承受过那头黑色巨龙的恐怖威压,便是龙威都不能让他倒下,小松宫又如何能做到?这位离山剑宗的长老再强,又哪里比得上那只黑龙分毫? 唐三十六不知道他的情况,感觉着那道恐怖的气息,有些担心,伸手推开围在四周的侍卫,盯着大殿深处瘦矮的小松宫,大声喊道:“长老这是要以大欺小吗?” 落落站在陈长生身前,对这道恐怖强大的气息感受最深,知道自己远不是小松宫的对手,她始终认为陈长生深藏不露,应该可以抵抗这种层次的攻击,但同样愤怒起来。 此人居然敢向先生施威! 她大怒喝道:“你这个死矮子,仗着自己年岁大就想欺负人吗!” 殿内再次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很吃惊,吃惊于听到了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句话。 小松宫自己也很意外,居然、竟然,有人敢骂自己? 数名离山剑宗弟子站起身来,冷冷望向殿门方向。 为首的关飞白神情漠然,便准备动手。 君辱臣死,师长受辱,弟子如何自处? 便在这最紧张的时刻,主教大人再次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带着倦意,看着场间剑拔弩张的双方,叹了口气说道:“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难道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先看看那个小家伙说的婚书?” 这句话就像他先前说的那句话一样,无可辩驳。 从陈长生进殿,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提出要看他提过的婚书,是因为殿内所有人都想表明态度,他们根本不相信陈长生说的话,虽然他们都很清楚,看婚书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主教大人要看婚书,这便代表他已经做好了相信陈长生的准备。 联想到先前他对陈长生的回护,再联想到国教学院在今年重新回到世人眼前,以及最近这数月里京都暗潮涌动,人们终于确信,他果然便是国教学院的靠山! “有人辱及我离山师门长辈,难道就这么算了?”关飞白寒声道。 主教大人疲倦地笑了笑,说道:“先解决完婚约,你想和那小姑娘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拦你。” 陈留王知道落落身份,自然不可能眼看着南方使团的人与她发生争执甚至冲突,和声安抚了南方使团数句,然后望向陈长生问道:“你说有婚书为凭,那婚书可在你身上?” “当然不在。”陈长生说道:“虽然这封婚书被毁了也不怕,因为离宫里有备份,但我不想那么麻烦。” 落落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婚书递给他。 陈长生把那封婚书交给内侍,向大殿深处传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封婚书上,随之移动。 “有些人为了不让这封婚书出现在世人眼前,做了很多事情,很遗憾,他们没能成功。” 他看着殿上的徐世绩和莫雨姑娘,说道:“其实我和那些人说过,我真的是来退婚的,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发生,这封婚书现在应该在徐府,被你们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 …… 这封婚书,看上去和大周朝常见的婚书没有任何区别,简单的条款,明确的意思,但实际上,这封婚书很特殊,因为写明了只能由男方毁约,见证人是教宗大人! 就算离宫里没有婚书的备份,也没有人能够毁掉这封婚书,因为婚书上有教宗大人附着无上法力的印鉴,任何人毁掉婚书的同时,也会毁掉那个印鉴,那是对教宗大人极大的冒犯。 陈长生先前说徐世绩拿到婚书后会把它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说他会撕成碎片或烧成灰烬,从他进京之后到现在数月时间,东御神将府一直没有试图抢夺婚书再毁书灭迹,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特殊的婚书,自然很好分辨真假。 大殿内一片死寂,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秋山家家长脸色铁青,南方使团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骗的愤怒,即便参加青藤宴的诸院师生,脸色也极为难看。 这件事情的发展,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一场举世瞩目的佳话,变成闹剧,神仙眷侣的故事刚刚开始,便多了一个外来者,当然没有人会高兴,人们看着陈长生的眼光很复杂。 就像这个少年说的那样,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们绝对不想听陈长生说些什么,这样的人,或者死了更好吧? 接下来怎么办?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明明是秋山家前来提亲,结果陈长生却拿出了婚书! 南方使团的人们,下意识里望向某个地方。 苟寒食坐在那里。 南方的人们看着他,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智慧无双,虽然有离山长老、有圣女峰的师叔,更有秋山家的家主,但人们还是习惯性把破局的希望寄托在此人的身上。 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神情依然平静,看着陈长生的眼光带着打量与趣味,却没有警惕和愤怒。 他一直没有说话。 关飞白看着他说道:“师兄?” 苟寒食站起身来,看着陈长生笑了笑,温和可亲。 “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手里拿着婚书,便占了后四字,前四字却在我们一方,不过……”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以智慧闻名的离山天才,准备与陈长生认真辩论一番的时候,他忽然话锋一转,神情凝重说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要订婚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写婚书的前人,而是他们二人自身。世人皆知,我师兄与徐师妹青梅竹马,情比金坚,便是你手里那封婚书是真的,难道我师妹便要嫁给你?”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连连点头。 徐有容是大周朝最美丽的一颗明珠,随便来个人,手里拿着婚书,便要她嫁人? 那岂不是明珠蒙尘? 便是教宗大人,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发生吧? 婚书即便是真的,她要嫁给秋山君,难道别人还能强行阻止不成? 这种看法其实很没道理,但在苟寒食说来,却显得很有道理,因为殿内的人们需要这种道理。 苟寒食看着陈长生温和说道:“如果你真在意徐师妹,难道不应该尊重她的想法?身为男子,应该有这种气度才是。” 这句话看似温和诚挚,实际上很可怕。 陈长生看着此人,沉默不语。 殿内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回答。 便在这时,殿外的夜空里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啸。 一只白鹤翩翩而至。 第67章 白鹤为凭(下) 不愧是离山剑宗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不愧是秋山君都要借重其智慧的第二律,一直没有说话的苟寒食,开口便让对手很难应答,因为他的话在有理无理之间,却又入情入理。 陈长生沉默片刻,已经做好了应答的准备,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哪怕需要承受整个人世间给予的风雨,也要继续向前的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听到了殿外传来的那声鹤鸣。 鹤鸣,一般被称为鹤唳。 这声鹤唳清亮而强硬。 一只白鹤破夜而出,浑体洁白如雪,飘飘然落在了大殿的地面上,细颈微转,神情淡漠孤傲。 场间有不少人都识得这只鹤,比如徐世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比如圣女峰那位师叔和弟子,她们的心情有些紧张,比如苟寒食等离山弟子,他们曾在师兄的茅舍外见过这只白鹤数次。 陈长生也认识这只白鹤,只不过已经有数年时间未见,看着这只白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只白鹤来自南方,带来了徐有容的一封信。 …… …… 莫雨看完那封信,望向殿内众人,只见场间一片安静,她轻叹一声,说道:“今夜就这样吧。” 殿内响起议论声,嗡嗡不停,有些烦扰,人们很是惊讶,不知道那封信里写着什么,为何莫雨姑娘要直接宣布青藤宴结束,小松宫脸色阴沉说道:“这封信的内容不便透露?” 莫雨微微挑眉,她自然支持南方使团提亲,但听着这位离山长老的话,不禁微怒,心想自己是给你们留些颜面,才想提前结束青藤宴,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便罢了。 她把信递给陈留王,不再理会此事。 陈留王看着那封信,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精彩。 然后他开始当众宣读这封信,这本来就是写信者的要求。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数行,要表明的意思却很清晰。 与殿内所有人想象的不同,这封信虽然来自南方,但并不是来自圣女峰,因为徐有容不在圣女峰,原来数十日前,她便去了南海苦修,算算时间,刚好在南方使团出发之前。 徐有容这封信的言语平静而淡然,对参加今夜之事的诸方尊敬有加,对师门长辈前往京都提亲表示感谢,因为那代表着师门长辈对她的亲切关怀,但对这件事情她有不同的看法。 这封信的前半段结束,她没有点明任何事情,但殿内很多人都明白了她想点明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南方使团来京都提亲的事情,换句话说,南方教派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没有征徇过她的意见。 很多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有的如释重负,总之各种精彩。 是的,婚姻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地君亲师在上,与当事者没有太多关系,普通人家订婚确实不需要女子同意,但徐有容不是普通人,更何况先前有人还说过那样一番话。 人们望向苟寒食的眼光,有些复杂。 唐三十六嘲讽说道:“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尊重。” 苟寒食先前说陈长生应该尊重徐有容的想法,应该有男子的气度。 然而南方教派根本没有征求过徐有容的意见,便派人来京都提亲,这难道便是尊重? 苟寒食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提亲的事情徐师妹居然不知情,他很不理解圣女峰上的长辈们究竟在想什么,他更不理解徐师妹为什么会派白鹤送这样一封信过来,难道她……真的不想嫁给师兄?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他想知道这封信的后半段写着什么内容。 殿内很多人也有如此想法,都看着陈留王手里那张薄纸。 在这封信的后半段,徐有容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者恚憎的情绪,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师门长辈和家里的亲人替她操持婚事,无论怎么看,都可以理解为关心与爱护。 她是真凤转世,是下一代南方圣女的不二人选,拥有无数人羡慕敬畏的天赋与潜质,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值得更多的尊重,所以苟寒食才会说那样一番话,所以当她在信里隐隐点明自己不知道提亲之事后,殿内众人会有那样的反应。但在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她首先依然还是东御神将府的小姐,圣女峰的弟子。 她可以对亲族和师门的安排提出自己的意见,但在世人面前她的态度必须平静而恭敬,这样才是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她,当然,世人都以为她与秋山君情投意合,或者这也是她平静的原因。 然而这封信的下半段,直接告诉所有人,他们都想错了。 徐有容在信里很明确地写道,她与秋山君之间只有同门之谊,兄妹之情。 她敬重师兄,却未想过要与他在一起。 她在信中又写道,不知道这封信来不来得及,但不管来不来得及,总之…… 她是不会嫁的。 …… …… 很简单的十几行话,很明确的意思,只是还差了一点道理。 殿内的人们看着陈留王手里那张信纸,震撼无语。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说的如此平静,如此肯定? 这场婚事是南方教派与大周朝之间的联姻,这是圣后娘娘、教宗大人、南方圣女、离山剑宗的集体意志,在这样恐怖的意志面前,即便她是徐有容,又有什么理由表示拒绝? 徐有容用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对整个大陆做出了解释。 这个解释很简单,却无法辩驳。 和先前陈长生解释为什么要反对她和秋山君订亲的话很像。 “因为我已经有婚约了,我的未婚夫叫陈长生。” …… …… 殿内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先前没有人相信陈长生的话,即便证实他的婚书是真的,也没有人真心认同这件事情,直到白鹤带来了这封信,带来了徐有容的态度,这封信就像是在所有人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莫雨先前看过这封信,心里默默想着,这死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落落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光,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徐有容……真帅。” 陈长生微低着头,看着殿内金砖上自己的倒影,先前陈留王当众颂读这封信的时候,随着那些话语,他的神情越来越平静,心情越来越轻松,最后却有抹说不明白的惘然。 你明明不想嫁给我,今夜却写封这样的信,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便在这时,那只白鹤缓缓踱至他的身前,探颈与他亲热地碰了碰。 陈长生抬起头来,看着白鹤笑了笑,伸手把它的细颈揽在臂弯里,轻轻拍了拍。 看着这幕画面,殿内的人们更加沉默。 人们知道这只白鹤除了万里寄书,向来与徐有容形影不离,而且极为孤清高傲,此时竟然与陈长生如此亲近,那么只能说明陈长生与这只白鹤乃是旧识,而且极为熟悉。 鹤犹如此,更何况人? 原来那封信里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借口,也不是徐有容尊重祖父的遗愿,而被迫接受这门婚事。 她和这个叫陈长生的少年,或者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唐三十六看着苟寒食和南方使团的人们说道。 这都是先前苟寒食用来形容秋山君与徐有容之间感情的词汇。 唐三十六看似淡然的笑容里,隐藏着很多讥讽与嘲笑。 “我看,是自作多情吧?” 第68章 白帝为姓(上)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或者被雁扇了脸,这句话和今夜的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符,但在徐有容的这封信和唐三十六的这两句话后,很多人却真的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 徐世绩的脸色很难看,当然,从今天青藤宴开始,他的脸色似乎都没有好看过,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盯着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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