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情变得有些怪异。 在修道者的眼里,他是个只知道战斗的疯子,畏他惧他,曾几何时,竟然会有人真心敬他护他? 当年他说奉阳县城的冬野茶好,只是因为他真觉得这茶比梁王孙爱喝的大红袍好无数倍,又哪里想过是要给这座偏僻县城里的人们带来什么好处? 然而这些他平日里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普通人,这时候却站在他的身前,哪怕明明已经怕的要死,握刀的手都在发抖,却不肯离开。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除了那些痛快至极的战斗,还有些别的事情做的不算亏。 比如当年在风雪里的洛水救了王破,比如当年赞了句这座小县城的冬野茶。 …… …… 奉阳城纯朴却剽悍的民风,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站满了七宝寨石阶的这些男人还有那些在外面不停喊着什么的民众,都是证明。 但朝廷高手们和神弩营军士们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那些青衣道人的神情更是漠然至极。 在他们的眼里,无论肖张还是这些奉阳县城的民众,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青衣道人顺着石阶向上走去。 眼看着一场流血事件将要发生,奉阳县城里今日会死很多人。 青衣道人无所谓,就算死再多人,只需要用民变二字便可以解释。 最惨的当然是即将死去的这些民众以及主官。 奉阳县城的主官当然是县令,但对他来说非常幸运的是,为了准备参加明天的冬野茶会,丰城府的知府大人已经到了。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情,最终需要负责任的,当然应该是知府大人。 这位知府大人自然不会任由这场流血事件发生。 丰城知府已至中年,容颜清瞿,两鬓斑白,颇有威严。 他向青衣道人们揖手为礼,说道:“几位道爷,请暂待片刻。” 青衣道人应该知道他是相王的门生,闻言停下脚步,神情依旧漠然。 “你们这些愚鲁之辈只想着逞一时之勇,却要把我奉阳城老少尽数陷于不义之地吗!” 知府大人望向那名茶商以及石阶上的民众,神情严厉喝道:“你们护着的肖张是何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像他这样的人难道对你们有何真情义?当年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何至于你们要拿命来护着?” 人群里有人高声说道:“现在咱们茶卖的这般好,户户都有钱挣,难道不用感谢吗?” 知府大人厉声喝道:“我奉阳城的野茶为何能卖的如此之好,那是因为朝廷给你们修好了码头,通了商船,还把这茶做了贡品,要感谢你们更应该感谢朝廷,而不是这个被朝廷通缉的罪犯!” 周遭的民众微微骚动,然后议论起来,虽然还没有散去,但至少已经不像先前那般紧张。 肖张眯着眼睛,看着那名知府说道:“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 知府大人神情坚毅道:“你也不用威胁本官,我不怕你,你不想听我说话,杀了我便是。” 肖张说道:“若是以往,你这时候就已经死了。” 知府盯着他脸上的白纸厉声喝道:“死又如何?我俯仰无愧天地,为生民出言,死得其所,而你不过是个被朝廷通缉的罪犯,只会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真真是十恶不赦,万死莫赎!” …… …… “肖张脾气暴烈,对战时手底下死过不少修道强者,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要说欺凌弱小,滥杀无辜……这却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不是他不愿意做,而是他不屑于做。” 在人群里,户三十二对陈长生低声说道。 今日的奉阳县城来了很多朝廷高手,还有神弩营,最关键的是还有那几位青衣道人。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肖张可能真的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户三十二对陈长生低声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脸色,就是想知道,教宗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能改变场间局势的,自然便是陈长生一行。 就在这时,户三十二忽然发现,一直不离教宗身边的折袖不见了。 “你不了解我们,不然你就不会说这句话,更不用在说话的时候还要看他的眼色。” 唐三十六对他说道:“你看,折袖就不用看他的眼色,自己走了。” 户三十二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下一刻听到石阶上方传来的凌厉破空声。 …… …… 朝廷追杀肖张已经三年时间,追杀的队伍不停地换着人,但除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天机阁刺客,主力还是来自刑部。 数名来自刑部的高手,驱散了人群,堵住了肖张退走的道路,解下身上的铁索,便向肖张套了过去。 那些带着阴森气息的铁索以及手法,与唐家五样人里的那六名衙役相比要差很多,但隐隐一脉相承,自有威势。 肖张这时候连站都已经快要无法站稳,哪里还能避开这些铁索。 既然无法避开,那就不避罢了。 无力再避不代表无力再战。 他闭着眼睛,想着稍后应该用哪一招把那些青衣道士挑死一名,然后跳进江里。 就算死,他也要死的符合自己的名字,得嚣张一些。 但下一刻,他没能感受到那些寒冷而沉重的铁链套中自己的颈,而是听到了一连串密集的乱响。 那些响声很清脆,明显是金属的撞击,却又过于干脆,就像是金属折断。 他睁开眼睛望去,只见眼前的光线里,到处飘飞着铁链的碎片,竟有些好看。 在那些铁链碎片的深处,隐着一些极其锋利的痕迹,却看不出来是什么兵器。 那几名青衣道人看着刑部高手们手里的铁链断裂,眼瞳微缩,便向石阶上方飘掠而至。 他们没有理会那些把铁链斩碎的凌厉气息,目的非常清楚,就是要把肖张杀死。 数道幽暗至极的剑光,以极为诡异的角度,向着肖张的要害刺去。 这些青衣道人来自洛阳长春观,修行的是国教正宗道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陈长生是同门,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春观在历史的夜色里隐藏着太多年时间,他们的剑法要显得更加奇诡难测。 但他们的剑还是没能刺死肖张。 石阶上再次响起密集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数道极为深刻的无形痕迹,撕裂晨光,在石阶上的空中留下残影,看着就像是一只狼爪。 第866章 我可以站的更高些 烟尘微敛,折袖的身影在肖张的身前显现出来。 他穿着单衣,袖口与裤腿都被裁剪的很短,无法遮住那些像铁刺般的毫毛伸出。 他的双手前端探出了十根无比锋利却又坚韧的爪尖,寒光四溢,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脸上也生满毛发,牙齿变得锋利无比,眼瞳里尽是一片疯狂的腥红色。 看到这幕画面,人群里暴发出一片惊恐的呼喊声,如潮水一般拼命向后退去。 折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事情,只是盯着那几名青衣道人。 这几名青衣道人的境界实力很强,但更可怕的是,他们很危险。 强者并不见得就代表危险,没有谁比折袖对这个道理的认识更清楚。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就进行了狂化,用自己最强的状态来面对敌人。 …… …… 数柄道剑嗡嗡作响,在晨光里以极高的频率颤动着。 几名青衣道人看着折袖,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攻。 折袖虽然自幼便在北疆雪原战斗生活,但在大周朝腹地的名气一直很大。 青衣道人们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位来自狼族的青年强者。 斡夫折袖,年轻一代修道强者里最危险的那一个。 这是公认的事实,虽然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展现过自己在战斗方面令人恐惧的经验与毅力。 如果折袖坚持要护着肖张,今天必然会陷入一场苦战,甚至有可能是血战。 但青衣道人们只是警惕,并不畏惧。 他们很冷静地判断出,折袖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肖张必然会死。 他们之所以停下脚步,不是因为折袖忽然出现,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折袖离开雪原之后去了哪里,一直和谁在一起。 果然,就在下一刻石阶下方的人群像潮水一般向着两边退去。 陈长生顺着石阶向上走来。 整座奉阳县城变得无比安静,鸦雀无声。 这里没有谁认识陈长生,但大周朝的民众都是国教信徒,又有谁会不认识他手里的那根神杖? 整个大陆谁有资格握着这根神杖? 终于有人醒过神来,发出了一声惊呼,于是整座奉阳县城都醒了过来。 还是像潮水一般,无数民众跪到地面上,向陈长生拜倒,无数道虔诚而敬畏的声音合在一起,仿佛雷霆。 “拜见教宗陛下。” 陈长生来到折袖身边,转身望向那几名青衣道人。 那些青衣道人向陈长生行拜倒,神态恭谨,看不出任何不情愿的情绪。 陈长生点了点头。 在场的官员还有那些来自刑部的朝廷高手,也都跪了下去。 陈长生望向肖张,看着他脸上那张已经有些破旧的白纸,想着当年在浔阳城初遇时的场景,不禁有些感慨。 直到此时,他都没有看一眼那位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脸色变幻片刻,终究还是掀起官衣,跪了下去。 肖张没有跪下去,因为他没力气,当然就算他还有很多力气,也不会跪陈长生。 陈长生任教宗已经有三年,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随着他重新出现以及朱砂丹的事情,他在大陆上的声望越来越高。 在肖张的眼里,他还是那个浔阳城里天赋不错、性情够硬、但像王破一样无趣的少年。 总之在他看来,陈长生是后辈,那他凭什么要拜? 肖张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长生说道:“刚好路过。” 这自然是托辞,谁都不会相信。 肖张接着问道:“你要做什么?” 陈长生说道:“我要赦免你的罪。”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了手里的神杖。 接下来,只需要肖张跪下,然后他用神杖的前端轻点肖张的头顶三次,便会完成这次赦免的仪式。 “且慢!”知府大人强行压下内心的畏怯,看着陈长生颤声说道:“离宫何时能够干涉朝政了?” 按照大周律法以及不成文的一些旧例,离宫一般不得干涉朝政事务。 陈长生终于看了这位知府一眼,但还是没有说话。 “依大周律刑疏首令,非谋逆之罪,教宗陛下有特赦之权。” 户三十二不知何时来到了场间,看着这位知府大人面无表情说道:“你当年大朝试第几名,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知府大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熟读律法与教典,理应知道教宗陛下有特赦之权,只是前代教宗在位数百年都没有用过,不要说是他,只怕连朝里的诸公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先前他说的那些话是如此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此时仿佛还有回响。 “你滥杀无辜,万死莫赎。” “所以,你十恶不赦。”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没有多久,教宗便出现在他的眼前,说要赦免肖张的罪。 这便是教宗的特权,管你万死莫赎还是十恶不赦,我赦免你,你便没有罪。 唐三十六也来到了场间,指着那几名青衣道人说道:“若说国教不得干涉朝政之事,这些长春观的道士为何敢当街杀人?知府大人是不是先派人把这几位抓进大狱里再说?” 青衣道人们神情不变,知府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肖张忽然说道:“我可不会跪你。” 如果他坚持不肯跪,那么特赦的仪式如何完成?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眼看着便可以解决,忽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问题。 唐三十六看着肖张准备说几句刻薄话,被陈长生止住。 “我站高点就好了。” 陈长生往上方走了几步,转过身来。 这时候他的位置比肖张要高数个台阶,高度刚好合适。 肖张不需要跪倒,他举起来的神杖,也能像律尺一样平直地落在他的头顶。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神杖的前端轻轻地触碰了三次肖张的头顶,仪式便完成了。 自始至终肖张都没有说话,也看不到白纸下面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错愕还是恼怒? 片刻后,他伸手摸了摸头顶,说道:“有些痒。” 第867章 做彼此只能远观的风景 奉阳县城的民众依然跪在长街两侧,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都散了吧,想来大家都还有很多活路要做。”陈长生说道。 当年寒山下的小镇开始,他便有了被信徒集体跪拜的经验,但到今天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换句话说,所谓不习惯就是腼腆或者说羞涩,所以他的声音有些低,无法让更多人听见。 “赶紧都散了!该开业的开业,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 唐三十六对街上的人群喊道。 他的声音很大,神情很自然,仿佛自己才是教宗。 自然没有人听他的。 很快,奉阳县令便调了兵士过来维持秩序。 长街两侧的民众站起身来,却没有走,死死地盯着陈长生,脸上的情绪非常多样,敬畏、虔诚、炽热、激动,不一而足。 对这些偏僻小城的民众来说,这辈子可能就今天这次机会能够亲眼看到教宗陛下,哪里愿意离开。 奉阳县城道殿里的教士也赶了过来,但他们与普通信徒也没有太大区别,见着陈长生便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道袍瞬间便被汗水打湿,双腿比肖张还要软,哪里能起到什么用处。 那些青衣道人与朝廷高手也没有离开。 唐三十六看着他们说道:“怎么?难道你们想在数万人眼前行刺教宗,以成就千古未见之愚蠢壮烈局面?” 如此刻薄、嘲弄、粗砺的话,却自有用处,因为诛心诛的太明,明到所有人都能听懂。 无数道民众愤怒的视线,落在了青衣道人与朝廷高手们的身上,当然那些官员也没能幸免。 官员与朝廷高手们退到了远处,神弩营去掉弩机以防被视为不敬。 那数名青衣道人站到了十余丈外,但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长生拿出了些药丸。 户三十二去七宝寨里要了碗清水。 肖张接过,就着那碗清水,直接把满满一捧药丸咽了下去。 陈长生犹豫片刻,说道:“那药是三天的量。” 听着这话,肖张脸上的白纸哗哗作响了起来。 “没风啊,难道是鼻息?不愧是逍遥榜强者,生气居然都这么大动静。” 唐三十六很认真地说道。 换作以前,他也不会怕肖张,更不要说现在。 这三年老宅与祠堂里的幽禁岁月,尤其是后面这半年,着实把他这张嘴给憋的太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家少爷和苏离很像的事情,在大陆流传了开来,肖张知道和这个家伙斗嘴没有什么好处,懒得理会,对陈长生说道:“你不要指望我会给离宫卖命。” “命这种东西,当然不能拿来卖。”陈长生说道。 唐三十六在旁说道:“谁说不能卖?你考虑过我的偶像兄怎么生活吗?我在祠堂里的最后那张牌怎么打?” 陈长生看着他,没有说话。 唐三十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不会再随便说话。 陈长生看着不远处那些青衣道人说道:“有罪无罪,都是朝廷的一句话,我能赦免他们加在你身上的所有不实之罪,但他们随时可以给你安上新的罪名,依然不停地追杀你。” 肖张说道:“当年在洛水出枪的那瞬间,我没有想过这么多,那么现在我就不需要想了。” “你的伤太重,而且太多,需要调养,所以我想给你安排一个地方暂时避避风头。” 陈长生对他说道:“我不是王破,与你之间没有任何恩怨情仇,你不需要回绝我的好意。” 肖张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我想过找个地方避一下。” 被朝廷追杀了整整三年时间,哪里会不觉得疲惫,他再如何嚣张,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不久前他受了一次重伤后,确实想要找个地方静养,问题在于这种地方不好找。 敢对抗道尊商行舟的威严,并且有能力护住他的宗派山门非常少。 像槐院与离山剑宗这种地方与他有旧怨,他不愿意向对方低头,哪怕死也不愿意。 他最终选择的地方,和陈长生准备带他去的地方,是相同的地方。 圣女峰。 听到肖张的话,陈长生等人有些吃惊,心想既然你已经去了圣女峰,为何会被朝廷追杀到了此间? “我没能进圣女峰。” 肖张的眼光穿过白纸上的两个黑洞,变得有些幽深,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那些小姑娘的剑阵应付起来很麻烦,而且既然对方无意,我难道还要苦苦哀求?” 陈长生觉得更加奇怪。洛水之战后,朝廷开始追杀肖张,谁都知道,离宫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就算徐有容在闭关,南溪斋无人主事,斋里的人们不喜欢肖张过往的行事风格,但何至于态度如此强硬? 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与肖张的视线对上了。 他忽然明白,肖张是想告诉自己,南溪斋可能出了些什么事。 “离开南溪斋的时候,我遇着朝廷的队伍,赶紧避开了。” “为何。” “因为那里面有两顶轿子,我不确认是谁,但都要比我强大很多。” 陈长生与唐三十六对视一眼,知道了答案。 “是相王与无穷碧……他们去哪里?” “不清楚,随后我被一个怪物偷袭,为了驱除毒素旧患暴发,又被这些苍蝇追击,很是心烦,便想来这里喝杯茶。” 喝茶确实可以清心静意,但陈长生等人知道,肖张必然是觉得命不久矣,才想着来这里喝茶。 同样是喝茶,原由与心境却是不同的。 那个怪物陈长生也隐约猜到了是谁。 能让肖张这样的人物中毒受伤,还能是谁? “最近有吃饱饭吗?”陈长生问道。 肖张说道:“能吃饱,但吃不好。” 时刻要警惕会不会有刺客偷袭,会不会被下毒,任谁都很难把饭吃香了。 七宝寨里便有酒楼,他们找了间包房坐下,很快便有一席极为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 陈长生也在吃,自然没有人敢下毒。 肖张没有理会其余人,筷落如风,很快便把盘子里的好菜吃完了。 他没有喝酒,只是喝了半壶冬野茶。 如此放松的吃饭,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饭饱茶足后,因为过于放松,肖张倒头便睡,鼾声仿佛要响彻整座县城。 陈长生等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酒楼外,无数民众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 …… 第868章 江上风清 三天的药量被一次喝了,如果换作普通人,只怕会出问题。 肖张不会出问题,他的复原能力无比强悍。 酣然沉睡半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说道:“精神已足。” 陈长生说道:“真的不要同行?” “并非同道中人,何必同行。” 肖张起身接过陈长生递过来的干粮与药盒,提起铁枪向外走去。 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走到七宝寨最上面的承宝阁里,拿走了那盒古茶。 然后他望向那些青衣道人和朝廷的高手,说道:“来,继续。” …… …… 肖张走了,那些青衣道人与朝廷高手还有神弩营也都走了。 陈长生等人自然也要走了。 长街两边的奉阳县城民众没有走。 他们对着陈长生跪拜不止,虔诚行礼,甚至很多行动不便的老人家,也被自家子侄抬到了街边,希望得到教宗的赐福。 如果放在别的时候,陈长生应该会在奉阳县城留一段时间,给信徒们看看病,或者按教典上说的那样进行一场光明小祭。 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他必须离开,好在户三十二已经传书邻近的道殿,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药物发放安排。 按照陈长生的要求,应该还会有一两位擅长圣光术的神官过来。 “愿圣光与你们同在。” 陈长生对奉阳县城的民众们说道。 民众们再次拜倒,如潮水一般。 离了奉阳县城,越过铁链,来到人烟稀少的峡山里。 想着先前的那些画面,唐三十六说道:“直到刚才,我才感觉到你真的是教宗。” 教宗是神圣的,必然会得到无数信徒的敬畏,但发自内心的爱戴却并非那般容易。 一般而言,这需要时间的累积,从而发生声望的累积。 陈长生继任教宗不过三年,像奉阳县城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如果道殿宣颂不力,甚至很多信徒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能够得到如此多信徒发自内心的敬爱,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像桉华对朱砂丹的宣扬,国教的颂圣活动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陈长生不想说这些事情,转了话题道:“肖张遇到的那个小怪物应该是除苏。” 唐三十六说道:“可能,如果肖张不是事先受了重伤,怎么会被他偷袭成功。” 折袖说道:“未必见得,除苏在汶水城里也受了伤,所以你不要落单。” 唐三十六听懂了他的意思,微惊说道:“难道那个怪物如此麻烦。” 陈长生说道:“确实很麻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眼之间隐有忧色。 不是因为除苏,而是因为肖张提醒他的那件事情,圣女峰可能有些问题。 唐三十六和折袖也清楚他在担心什么,离开奉阳县城后,行进的速度已经比前些日子快了很多。 但陈长生还是觉得不够快。 如果南溪斋真有什么变故,正在圣女峰闭关的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顺着峡江右岸疾掠了数十里地,再也看不到奉阳县城,江面上的船只也变得稀少了很多。 陈长生把南客从周园里带了出来,然后望向折袖等人。 唐三十六有些抵触心理,说道:“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折袖说道:“你见过周园那么大的猫笼?” 户三十二谦恭说道:“能在陛下的小世界里停留片刻,那便是极大的福份。” 折袖皱了皱眉。 唐三十六叹了口气,说道:“过了。” 陈长生说道:“赶紧。” 南客看着他们被送进周园后,问道:“陈长生,我们去哪里?” 现在她已经知道并且记住了陈长生的名字,但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像小孩子般懵懂。 “我们去圣女峰。”陈长生摊开地图,给她指明方向。 南客的眼神依然呆怔,不知道有没有看懂地图,又问道:“要多快?” 陈长生说道:“有多快就多快,当然,你不能受伤。” 南客说道:“明白了。” 然后她抓住陈长生的脖子,便向崖外的江面上跳了下去。 江风微寒,呼啸着扑面而至,陈长生觉得冷静了很多。 然后,他看着扑面而至的江面,又无法冷静了。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雪岭那场血战之后,南客的双翼消失了,那么她怎么飞? 南客呆滞的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惘然。 她只知道自己能飞,按照本能跳向了空中,根本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犹豫。 然而,自己以前究竟是怎么飞的? 南客凭借自己如闪电般的身法,在崖外的空中做了几次惊世骇俗、堪比瞬移的飞掠,但还是在继续向下。 二人堕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江面越来越近。 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陈长生叹了口气,心想吱吱不在身边,稍后用什么方法来快速弄干湿透的衣服? 眼看着便要落入江水的时候,两道声音在南客的身后响了起来。 那声音有些像肖张脸上的那张白纸被浔阳城里的风拂动。 是浔阳城而不是奉阳城,因为浔阳城时他脸上的白纸是完整的。 又有些像是风帆在最短的时间里扬起。 当然,最像的还是展翅。 十余丈长的幽绿羽翼从南客背后展开,带着她掠过湍急的江面,然后飞了起来。 陈长生离江面更近,靴底甚至都踩在了江水上,留下了一点涟漪。 远远望去,就像蜻蜓点水。 …… …… 教宗陈长生离开了奉阳城,这座小城里的民众却久久不愿意离去。 江畔的一座酒楼里,一名年轻公子看着那些依然远望着峡江的民众,脸上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真是一帮愚民。” 一个容颜清美的少女走了出来,正是牧酒诗。 那位年轻公子是别天心。 看到牧酒诗出来,别天心顿时换了一幅表情,和声说道:“邻江风大,小心些。” 当年牧酒诗被逐出离宫时,被废掉了国教传承,但源自大西洲的境界实力犹存,又怎么会在意江风。 别天心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关心。 牧酒诗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关心,与他站的近了些。 …… …… 第869章 我会在深渊里等你 从汉秋城到奉阳城,这对年轻男女一路游历,虽然还不像普通情侣那般亲近,但神态动作已经是自然了很多。 牧酒诗站在了别天心身边,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哪怕这样的画面已经发生过数次,别天心依然觉得很激动,心跳微微加快。 牧酒诗有些调皮地一笑,似乎觉得这很有趣,伸出洁白如玉的小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她的掌心之下便是他的心脏。 别天心自然不会在意她的动作,但在下一刻,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凝重。 一个穿着青衣、戴着铜制面具的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房间里。 看着这名青衣怪客,别天心眼瞳微缩。 此人是谁,竟能悄然无声地来到房间里,无论自己还是牧酒诗都没有什么感知。 青衣怪客没有释放出所有的气息,但别天心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真实境界,鬓角微湿。 他只有聚星境,但父母俱是神圣领域强者,见识要远远超出同辈中人。 在世间游历时,别天心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全问题,因为根本没有谁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冒着两位神圣领域强者盛怒的危险对他下手,那就只能是另一位神圣领域强者。 别天心不知道这名青衣怪客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找自己,但他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你赶紧离开,不要理我。” 别天心盯着那名青衣怪客,对怀里的牧酒诗说道。 牧酒诗的小脸上流露出有些奇怪的神情,似笑非笑,似乎感动,又似乎嘲弄。 但她没有离开,也没有询问什么,就连手掌也还放在他的胸口上。 别天心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这时候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名青衣怪客身上,根本没有余暇顾及这点,而且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毕竟是无穷碧与别样红的儿子,虽然比不上落落当年那般夸张,在世间游历当然还是会随身携带一些很强大的法器。 比如现在他的袖子里就藏着一样法器,那样法器无法战胜一名神圣领域强者,但可以构成一道神圣结界帮助他支撑一段时间,同时这件法器启动的时候,他的父母便会生出感应,无论彼此之间相隔多么遥远。 这也是为何他可以保持镇定,让牧酒诗先走的原因。 但下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因为他发现藏在袖子里的那样法器出了问题。 酒楼四周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却坚不可破的气息,想必是那名青衣怪客布置的,可以阻止他任何传讯的可能。 可是那件法器呢?为何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了问题? 他望向怀里的牧酒诗,感受着胸口处她越来越寒冷的手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眼睛里流露出痛苦与不可思议的神情。 “为什么?” 这是别天心此时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牧酒诗仰着小脸看着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尖,笑着说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呀。” 别天心听到了答案,却依然无法相信,身体因为愤怒与难过而颤抖起来,颤声说道:“是吗?” “我一直不让你告诉别人,包括你的父母,就是因为我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 牧酒诗站直身体,娇小的手掌依然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仿佛有些贪恋他的温度。 “让你这个可怜人死的明白些吧,当初与你一道去汉秋城,就是想让你与陈长生遇到,然后杀死你,但那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我们不便动手,所以才会拖到现在,其实你如果仔细想想,便能知道这是个局,只是你太蠢了。” 她嘲弄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娶我?我可是要做教宗的人。”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别天心从先前的恐惧不安里清醒过来,只剩下痛苦与愤怒,喃喃说道:“原来你们想栽赃给陈长生,让大陆内乱不断,想来一切都是你们牧家的局,如此说来,牧夫人当年去白帝城也有问题。” 牧酒诗没有想到死到临头,这个自己始终瞧不起的纨绔子弟忽然变得清醒理智了很多,不禁有些讶异。 然而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当然,我姐姐是何等样人物,是我族中最具智慧的天才,又怎么会因为皇位这种事情被逼离开大西洲?” 牧酒诗看着他平静说道:“我那位姐夫一世英雄,最终也没能过得了美人关,被我姐骗了这么多年,你虽然及不上我姐夫,但现在看来倒也算是不差,请平静地去死吧,我应承你,会记得你这些天对我的好。” 别天心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们想栽赃给陈长生,没有人会信。” 牧酒诗轻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黑龙杀死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小手里忽然散发出一道极其精纯、无比寒冷的气息。 别天心的身体顿时被冻僵,再也无法移动。 他注意到她的眼眸变得异常幽深,仿佛一道寒潭。 他想明白了牧酒诗准备做什么,又准备如何栽赃陈长生。 牧酒诗静静地看着他,掌心里涌出的寒意越来越浓。 别天心身心俱冷,不知道是因为这道深寒气息,还是因为她的无情与冷酷。 寒霜覆上他的睫毛,看着就像北方树上挂着的冰棱,有些好看,又有些悲伤。 他盯着牧酒诗的脸,仿佛要把这张美丽、单纯却又无比恶毒的脸永远地记住。 “我不会去星海,我将去往深渊,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会一直在那里等待你的到来。” 这是别天心最后的遗言。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闭上了眼睛,断绝了呼吸。 他的幽府、星窍、经脉以至血肉,都被极端的严寒冻成了结晶,再没有任何生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牧酒诗的手掌终于离开了他的胸口。 看着已经变成真正冰雕的别天心,她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深寒气息让她耗损了太多真元,还是因为别天心死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 …… 第870章 沉入江水深处的秘密 “要快一些。” 那名沉默的青衣怪客,忽然开口说道:“他的生机断绝,无穷碧必然会感应到。” 别样红与无穷碧这样的神圣领域强者必然在自己儿子的识海里留下过烙印,以此作为最后的安全保证。 这名青衣怪客的气息可以把酒楼里的动静与先前牧酒诗释出的寒意与天地隔绝开来,却无法断绝这种真血神魂之间的联系。 牧酒诗从微惘的情绪里醒过来,轻轻伸出手指弹了弹。 一道很轻柔的风从她的指尖射出,落在别天心的身体上。 簌簌一阵碎响,那座冰雕崩坍成无数碎片,然后被风一拂,变得更碎,直至变成细沙般的结晶微粒。 青衣怪客伸手,把地板上的那些晶粒卷进袖中,然后带着牧酒诗向酒楼外走去。 一名教士走进了房间,拿着扫帚把地板扫的干干净净。 如果陈长生在场,一定能够认出这名教士是谁,因为这位教士是国教学院的老熟人。 教枢处的辛教士,时隔三年再次出现,却忽然出现在奉阳县城里,这是为何? 辛教士去隔壁房端了个凳子,坐在不远的楼道里,闭上眼睛开始等待。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是在等死。 一艘渔船离开了奉阳县城的码头,逆峡江而上,离开人们的视线后,无风而疾,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前行。 没有用多长时间,那艘渔船便来到了数十里外的一道江面上。 青衣怪客站在船首,静静看着湍急的江面,不知道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或者是想找到不久前某人踩出的痕迹? 牧酒诗坐在船中,看着青衣怪客的背影说道:“黑龙今天并不在奉阳县城。” 青衣怪客说道:“是的。” 牧酒诗不解说道:“既然汉秋城里不能动手,为何今天却可以?” 青衣怪客说道:“首先,时间很紧,其次,我不知道那天黑龙在何处,但我知道今天她在何处,而且没有别的人知道。” 牧酒诗听不懂,但她相信他的话。 青衣怪客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轻轻地拂了拂衣袖。 那些犹残着寒意的晶粉,从他的袖口里落下,被湍急的江水一冲,便再没有任何痕迹,一点涟漪都没有。 …… …… 恨河上游有很多支流,其中有一条支流水质清澈,江畔生着很多野树,风景优美,名为桐江。 在桐江上游的那片青峻群山,是天南五麓里的一脉。 群山深处有座山峰,终年笼罩在云雾之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圣洁。 那便是无数修道者与信徒心中的圣地——圣女峰。 南溪斋便在圣女峰上,管辖的范围更大,至少有数百座山峰和千里原野归其所有。 南溪斋与长生宗一样都是国教南派祖庭,有很多像慈涧寺、荷花池这样的附属小宗派,再加上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普通民众,人烟繁盛,很是热闹,尤其是位于桐江畔的那座小镇,更是热闹至极。 某天午后,小镇外的江畔安静如常,忽然一阵飓风无由而起,江里的芦苇迎之而偃,草甸上的黄牛惊恐奔走。 两道幽绿的光芒在空中一闪即逝。 一个神情呆滞的小姑娘出现在江畔,正是南客。 陈长生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看了南客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紧接着,三个人平空落下,落在了草甸上。 唐三十六和户三十二还很正常,就像进入周园前一样。 但折袖有些狼狈,衣服上的灰比陈长生还要多,并且破了那几道口子,脸上竟然还有一道伤口。 陈长生很吃惊,心想周园里应该没有敌人,他这是与谁战斗的如此激烈? 看着他的眼光,折袖说道:“我和那些妖兽打了一场。” 听着这话,唐三十六想起那时的画面,连连摇头,户三十二也是神情复杂。 当时他们坐在周陵的最高处,周陵外浓烟滚滚,妖兽如潮般涌来,愤怒的吼叫仿佛要把天空都撕开一般。 折袖就像个石头一样,在里面时而被淹没,时而又出现,看得他们又是佩服,又是担心。 陈长生没有问折袖为什么要和那些妖兽打架,因为他知道原因。 当初在日不落草原里,折袖眼睛瞎了,背着七间到处逃窜,和那些妖兽早就已经结下了深仇。 户三十二望向陈长生,神态更加恭谨。 在汶水城与峡谷里时,这位主教对陈长生的态度便极为恭谨,而且同样发自内心,但现在他的恭谨来自内心的更深处。 如何判断一位真正强者的能力或者潜力?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看他们拥有的小世界的大小。 能够掌控的小世界越大,说明层级便越高。 现在他确认了那个传闻,周园果然在教宗陛下的手里。 多年前他在清贤殿任职的时候,曾经进入过前代教宗的青叶世界。 他非常确定,青叶世界远没有周园大。 这让他对教宗陛下以及国教以及……自己的前途更加信心十足。 陈长生自然不知道让户三十二进入周园,就像当初让桉华与陈酬进入周园一样,还会带来这些好处。 他这时候的视线落在很远处的那片群山里。 群山秀美,满山浓郁的绿色,即便是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依然没有任何燥气,睹之便心生宁静之意。 越往群山里去,植被越是茂密,绿意越深,却又毫不冗繁,被渐多的云雾冲淡了颜色,更添清丽。 而在云雾的最深处,隐隐有座极高的山峰,似真似虚,根本看不清真容。 那便是圣女峰? 看着远处那座山峰,唐三十六也有些兴奋,要知道圣女峰是著名的圣地,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陈长生的情绪变化,更多是因为圣女峰是徐有容生活修行的地方。 徐有容在后来的书信里,没有提过圣女峰的模样。 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 虽然徐有容这时候应该还在闭关,无法相见。 但想到她就在那座山峰上,他还是会生出很多渴望。 就像那句最俗套的形容一样。 他这时候恨不得插上双翼飞过去。 南客走到他身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想飞啊?那你和我说啊。” 第871章 山门纪事 如果能飞的话,他就不会让南客停在镇外的江边,而是会一直飞到圣女峰上。 但那不行,因为要表现出对圣女峰的尊重,而且圣女峰有禁制。 就算他是教宗,带着魔族小公主直闯圣女峰,必然会招致极大的愤怒。 他们一行人必须要从山下的镇子里穿过去,南客再次进了周园。 镇上的宅院很密集,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们生活的还算不错,没有过于破败的民宅。 桐江已经是大陆南方,气候温暖,哪怕是盛冬时节也不如何冷。 正午时分,正是小憩的好时辰。 他们从镇子里走过时,没有遇到太多人。 街边有家铺子开着,唐三十六很想去买些小玩意证明自己曾经来过,折袖想买些肉脯以备不时之需,但看着陈长生的神情,都没说话。 肖张在奉阳县里说的并不清楚,因为他没有进入圣女峰,但很明显,他觉得圣女峰上出了事情。 陈长生也是这样判断的,自然有些着急。 因为走的有些急,路过那间铺子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里面老板娘和另外两个人的对话。 “三缺一倒不是问题,我也不好打个牌,只是仙女已经这么久时间没来了,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事。” “呸,你胡子都被烧光了,仙女也不会出事。” “嗨,不就是给你家出钱换了三间青砖房嘛,至于为了护着她来咒我?” “说起来,仙女究竟做什么去了呢?” …… …… 过了镇子,便入了山林,很是幽静,道上也看不到什么人。 陈长生等人加快了脚步,速度越来越快,如果普通人来看,甚至可能都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身影。 道路渐往上行,在树林的遮掩下,不着痕迹地越来越高,便来到了山间。 十余里后,山道上出现了一道石门。 陈长生没有留意石门上写着什么字,直接往前走去。 然后,他被拦了下来。 既然是南溪斋的山门,当然有守山门的弟子,那是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女。 这两名少女弟子在斋里的地位不高,没有机会远行,没有像那些师姐们一样去过京都,所以没认出陈长生和唐三十六等人。 “站住!来者何人?” 两名少女握着剑柄,看着陈长生等人喝问道。 她们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看起来竟没有什么经验。 陈长生与唐三十六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问题。就算是远离本斋的远山门,由普通弟子负责看守,但平日里必然会有很多附属宗派或慕名前来的修行同道拜访,南溪斋怎么也应该安排些成熟稳重的弟子才是,怎么会派出这样两个小姑娘? 唐三十六微微摇头,示意陈长生先不要表明身份,上前说道:“我们乃是汉秋城绝世宗弟子,前来圣女峰游历观光。” 一名少女紧张说道:“圣女峰是何等样地方,岂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 听着这话,陈长生等人更加觉得异样。 无论是前面的来者何人,还是这一句,听着完全就是从书上看来的话语,哪里是南溪斋弟子应该有的语气? 唐三十六盯着那名少女,挑眉说道:“南溪斋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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