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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对方真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一位魔君孤身站在妖族皇城里,还能如此平静淡定,令人心折。 礼乐声从下方的鲸落台传来。 观景台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然起来。 国书已成。 天选、联姻、结盟这三件事情即便正式宣布。 宣告天下。 就在这时,礼乐声忽然变得有些微乱。 可能是因为那些脚步声。 数十名宫女与内侍来到了观景台上。 落落在最前面。 她望向梨树下的魔君。 魔君也望向了她。 第977章 画中人 万里无云,阳光却并不如何炽烈,纵是温暖的红河两岸,终究已经到了隆冬时节。微寒的风从石台上拂过,没有带起青石缝里的那些烟尘,只是让地面堆积着的那些白花微微颤动起来,显得更加凄婉。 落落站在满地梨花外,身影有些孤单。 在她依然清稚,更加美丽的小脸上,没有看到太明显的情绪,但想着先前石殿里的决议,听着鲸落台处重新变得流畅起来的礼乐声,想着稍后即将颁布天下的国书,很多族长与将军有些不忍看她,低头或者转身错开视线。 落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向前走去,小皮靴踩在软软的小白花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离那棵梨树还有段距离,她停了下来,因为一道极其巍峨、有若大山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她抬头望去,发现正是从小到大都最疼爱自己的大长老。 相族族长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显现,就像眼角的那些皱纹一般,很难理清楚。 在他平静的眼神里有温和,有宠溺,有歉意,也有请求。 落落明白他的意思,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想到。” 相族族长眼中的歉意越发浓郁,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落落仰着小脸看着他,平静说道:“那又如何?” 观景台上很安静,尤其是她出现之后。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楚地传到了所有妖族大人物的耳中。 相族族长怔住了,鹿族太公怔住了,鲤族族长怔住了,观景台上的大人物们都怔住了。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向来以可爱却又懂事、乖巧听话著称的公主殿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如何?这简单的四个字看似只是质疑或者询问,其间隐藏着的那抹冷淡与强硬谁会听不出来? …… …… 落落走到了梨树前。 她看着树下那名年轻魔族,发现对方确实很英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不怎么令自己厌憎。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发间,确认没有魔角,微觉有趣,然后生出一些惘然。 作为最尊贵的妖族公主殿下,无论在京都还是在白帝城,她始终受到最严密的保护,所以她没有机会参加大朝试,没办法与别人一道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更不会被允许进入周园试炼。 所以她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真正的魔族。 只是多年前在国教学院,在那个难以忘记的夜晚里,她曾经遇到过一次。 那个生角的魔族落到周通手里,应该早就已经死了吧? 他那时候连洗髓都还没有成功,站在自己身前的时候,难道不会害怕吗? 一朵白花从枝头落下,擦过鬓畔,让她回过神来。 她好奇问道:“你就是魔君?” 她的眼睛很清亮,就像溪水,可以看到所有的真实情绪。 很明显,对这位年轻的魔君,她没有任何怒意,只是真的有些好奇。 “是的。” 魔君静静看着她,忽然说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尼禄。” 这句话与中间的微微停顿看不出来任何特异之处。 但如果黑袍与魔帅在场,一定会非常吃惊。 如果是雪老城里的那些王公大臣在场,甚至可能会被吓昏过去。 虽然他淡然的语气隐藏着真正的高傲,但他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名,并且允许她使用。 落落并不知道这些魔族皇室的规矩,也没有在意这些。 她看着他问道:“你要娶我?”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不错。” 落落问道:“为什么?” 联姻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证盟。 这是非常清楚的答案,魔君相信她也知道,但是不能如此回答。 这是君王的尊严,是皇族应该有的矜持,以及给对方的尊重。 所以他给出的答案还是倾慕。 他说对她倾慕已久。 落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真话,就像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娶自己。 但她依然继续发问:“难道你以前就知道我吗?” 包括相族族长在内的很多大人物都以为自己知道她为何坚持继续发问。 她想证明魔君在撒谎。 她想证明魔君以前并不知道自己,那么自然没有什么倾慕已久。 只是就算证明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们看来,这时候的落落殿下,就像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就算让她解开了这道题,对错又有谁会在意? “当然,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欣赏,我相信将来某一天,你也会有相同的看法。” 魔君神情平静看着她,显得非常有自信。 落落忽然退了数步,来到了那片白花外,再次望向树下。 她歪着头,眉尖微蹙,不知何事显得有些苦恼,非常可爱。 一眼过去,便是一幅画。 栏外便是青天,高远而澄静。 一棵梨树,结满了细碎的白花。 他站在树下。 风起,花如雨落。 落在他的肩头。 落在他的衣上。 这幅画真的很美。 …… …… 魔君没有说话,任由她看着自己。 因为他此时站在画中。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眸深处渐渐现出一抹疲惫以及厌烦。 最开始的时候,落落没有像雪老城的那些贵族少女一样表现出来对他的惧怕,也没有像他的那些姐妹一样摆出刻意高傲冷漠的模样,只是像普通少女那般睁着明亮的眼睛表示好奇,这确实让他生出了一些兴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兴趣已经变淡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落落此时的神情。 这幅画,本来就是他画给她看的。 他微嘲想着,女子就是女子,终究还是喜欢这些虚无的、可笑的东西。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你看过我的那幅画?” 说话的人是落落。 魔君敛了笑容,看着她平静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天前我画了一幅画。” 落落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实景。”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是吗?那还真巧。” “这当然不是巧合,应该是母亲知道我非常喜欢那幅画,所以给你看了。深冬一夜春风至,满树梨花开,你在树下……这些细节做的很不错,梨花好看,你也很好看,触景动情的手法也很自然,但母亲和你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弄错了什么事?” “哪怕一切都被设计无比完美,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画中人。” “为什么?” “因为那幅画不是我平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 落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你们以为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方法,却根本不知道这道题的意思。 魔君隐约猜到了答案,问道:“这位画中人本来是谁?” 落落睁大眼睛,认真说道:“当然是我家先生啊。” 第978章 江山真如画 五年时间里,落落只收到过很少的几封信。 怀念无处安放,关切更只能自己知道,好在她曾经在离宫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曾经在茅秋雨门下正式学习过,与桉琳大主教也有些情份,所以还是能够知道很多与陈长生有关的消息。 尤其是当陈长生离开雪岭、重现人间之后,桉琳经常给他来信。 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知道他在松山军府做了些什么事,她知道他路过了汉秋城,知道他去了汶水,在道殿前杀了白石道人。 汶水道殿的神门前有棵梨树,深冬时节忽然迎来了一夜春风,于是满树梨花盛开。 清风徐来,无数细小白花从枝头落下,洒在他的肩上,就像是新雪一样干净。 这个画面被桉琳写在了信纸上。 落落想着便觉得喜欢,于是非常认真地画了下来,然后还是很喜欢。 牧夫人不知道汶水道殿里曾经真的出现过那个画面,自然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喜欢这幅画。 几番思量,她觉得女儿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天选大典而动了春思。 深冬的白帝城依然温暖,观景台上的梨树即便忽然开花,也不会显得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春风来到了红河岸,让枝头缀满了白花,于是魔君从皇城前拾级而上,来到梨树下,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些都只是为了一个画面。 就像落落说的那样,这画面确实很好看,无论是满树梨花还是魔君本人。 牧夫人的心思果然缜密,手段果然非凡。 遗憾的是,她依然没有办法把魔君变成画中人。 因为落落的那幅画里本来就已经有人,那是无法被取代的一个人。 “可以再画一幅新画,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景都可以。” 魔君看着落落微笑说道。 不得不说,直至此时他的仪态都非常完美,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无论你喜欢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可以成为风景里的一部分。 这是很动人的情话。 可惜还是无法打动落落。 她说道:“抱歉,我喜欢看的风景里没有你。”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却一定要有他?” 落落说道:“我喜欢春风,喜欢新雪,先生他就是新雪,也是春风,而你不是。” 魔君的墨眉挑的越来越高,寒意渐生,问道:“为何?” 落落说道:“新雪春风最干净,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观景台上一片死寂。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 魔君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笑意,寒意更深数分。 所谓风景,本来就是要看观景者的心意。 画中人,自然便是意中人。 他若再继续纠缠,不免会有些丢脸。 他是魔域雪原的主人,世间最尊贵的神族,怎么有忍受这样的羞辱? “原来轩辕破说的是真的,陈长生居然与你有私情。” 他唇角微扬,带着一抹讥诮之意说道:“你是他的学生,他竟然都能下手,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干净?” “你又错了。我确实喜欢先生,但先生一直只是把我当学生看,他又有什么错呢?” 观景台上依然安静,只能听到落落的声音。 她这句话是对魔君说的,也是对四周的那些妖族大人物说的,更是对整座大陆说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脸上却没有任何羞意,显得格外坚定。 魔君看着她面无表情说道:“居然喜欢自己的先生,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落落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所有的兄长,难道有资格教我这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魔君依然面无表情,但已经开始愤怒起来。 他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很奇怪的真实魅力。 她说的每句话都无比真诚,让人不得不信——哪怕是在攻击对方。 也正是因为这种真诚,他才会真的愤怒起来。 没有谁能够看出魔君这时候的真实情绪,除了落落。 她很认真,而且很好奇地问道:“你想杀我?” 魔君微怔,又发现了这个小姑娘一个特别的地方。 她似乎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哪怕对方隐藏的再如何完美。 当然,她的好奇也是真的,她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敢在这里杀死自己。 听着落落的那句问话,观景台四周的妖将与侍卫们警惕地望了过来。 相族族长的视线也仿佛变得沉重了无数倍,落在了魔君的身上。 这里是白帝城,即便是魔君也不能对她有任何过分的行为。 而且现在魔君对她已经再次生出了一些兴趣。 “你说的没有错,这幅风景画确实是你母亲亲自设计的。” 魔君看着她说道:“可以看得出来,她不想让你太过伤心,所以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喜欢的男子。” 落落问道:“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我。” 魔君说道:“不错,我愿意配合,是因为对你的尊重。” 落落说道:“我喜欢这样坦诚的对话。” 魔君说道:“我也不喜欢那些虚头虚脑的事情,所以希望你明白,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这一点无法改变。” 落落的声音变得有些淡,问道:“就是为了结盟?” 魔君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淡漠:“陈长生抢走了我看中的女子,我把你带回雪老城,也算是小小的报复。” 落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有本事你就去南溪斋把师母抢走,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真不符合你的身份。” “那说点我们应该说的事情。” 魔君走到栏边,望向白帝城里的街巷、红河对岸的群山,说道:“稍后你们的国书便会颁布天下,同时我的神诏也会离开雪老城向大陆各处飞去,最迟两个时辰,葱洲军府便要开始集结,随后拥蓝关便要落下天柱石,今夜之前松山军府便会下阪崖发出调令,最晚三天之内,人族便会集结百万大军,阵列于十余座雄前之前,大战即将开始。”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样的一段话,不会有太多感觉,就像一个只会清谈的讲史先生。 但这段话出自他的口,便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是魔君,统治着无比辽阔的雪原大陆,拥有着无数强大的魔族战士的誓死效忠。 落落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极有可能变成真实的画面,小脸变得有些苍白。 “但这场战争不会开始,因为人族不敢开战。” 魔君说道:“商行舟与陈长生之间的那个故事还没有弄明白,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勇气。” 所谓经验,自然是指人族同时面对魔族与妖族的经验。 从太宗皇帝之前,再到数千年前,直至更遥远的历史里,人族都没有这种经验。 魔君说道:“只需要嫁给我,便不会有战争,这片大陆至少有数百万生灵会因为你而活着。” 落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轻声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说风景。” 魔君看着远山说道:“像你我、陈长生这样的人,有资格看的风景只能是江山,你如果只想着和他一起看风景,那这片如画江山便会被战火烧成灰烬,这未免太自私了些。” 第979章 听见你的声音 听完魔君的这番话,落落走到观景台边,沉默了很长时间。 从红河里吹来的微湿的风,拂动着白帝城街巷里的热雾,为那些民众带来清凉。 她记得在国教学院里曾经和先生讨论过类似的话题,却忘记了先生那时候是怎样说的。 她应该如何选择? 便在这个时候,鲸落台处的礼乐戛然而止,数道极为暴烈的气息冲天而起,然后传来剧烈的震动。 负责皇城守卫的妖卫里忽然暴发了一场战斗,然后被很快地镇压下去。 地面上的那些小白花微微地颤抖,远处的石阶被鲜血染红,隐隐可以看到几名妖卫被拖走,生死不知。 这几句妖卫被制伏之前,曾经大声喊了几句话,落落听得非常清楚。 殿下不能嫁,这就是他们宁愿去死,也要发出的声音。 落落望向魔君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魔君说道:“就因为这几个愚蠢而忠心的侍卫?” 落落说道:“与他们有关,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你,那么我怎么能嫁给你?” 魔君想了想,说道:“这话很有道理,我竟然找不到话来反对。” 落落说道:“但你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不错,我还是会让你嫁给我,哪怕你不喜欢。因为婚姻,尤其是你我的婚姻,可能与风景如画的江山有关,与大陆的和平有关,但唯独不会与喜欢这种事情有任何关系。” 魔君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另外,你我成亲那天,我会杀了轩辕破,算做给你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落落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如果这场联姻无法被破坏,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提出要求,轩辕破便会死。 因为这是魔族非常有资格向白帝城要求的诚意。 轩辕破虽然是熊族子弟,但更重要的身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如果妖族杀死了轩辕破,以陈长生的性情,双方之间再没有回还的余地。 魔族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比如对大周使馆与西荒道殿来一场大屠杀,也可以让人族与妖族之间再没有缓回的可能,但是如此一来大陆局势将会急剧恶化,却不是魔族与妖族愿意看到的画面。 在这方面,魔君没有撒谎,他确实希望和平。 在他和他的族人没有重新变得强大之前。 石阶上的鲜血很快被杂役与宫女洗净。 鲸落台处的礼乐声再次响起。 数位妖廷大学士与诸阁重臣,分成两列从殿里走了出来。 明黄色的国书被搁在一张朱盘里,然后被皇城位阶最高的一位妖监捧在手中。 牧夫人走到落落身前,神情肃穆,就像衣袍上那些黑色杂金的浪花图案一般,华贵至极,不失威严。 落落说道:“母亲。” 牧夫人说道:“我的女儿就要出嫁了,真是有些不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容拒绝。 “我不会嫁。” 落落的声音也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会接受。 牧夫人看着她说道:“你应该清楚,昨日祖灵已经接受了他。” 落落说道:“祖灵接受了他,我不会接受,因为要嫁的人是我,不是祖灵。” 牧夫人说道:“哪怕他是天选者?” 落落说道:“天选不是我选,那就没意义。” 牧夫人望向街巷里渐散的雾气,缓声说道:“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这门婚事,两族联盟便很难进行下去,不说日后大陆会死多少人,只说现在,妖族便极有可能分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生命,会有多少人再也无法看到天树?”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母亲,你终究还是没有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乡。” 牧夫人说道:“为何还要坚持这样认为?” 落落说道:“因为你对这座城市没有感情,你会用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来威胁自己的女儿。” 牧夫人的眼里生出一抹深沉的疲惫,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充满了皮毛与汗水的臭味,充满了污言秽语,充满了愚蠢的勇敢与令人厌憎的所谓豪迈,这里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野蛮而且原始。”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不会被听见。 “雪老城不同,那里有真正的历史、文化以及最重要的艺术,即便是京都也远远不及,我为你选择的夫君,便是这个文明最出色的继承者,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旧路,所以嫁过去吧。” 牧夫人轻声说道:“事情已成定局,既然不能反对,那就要学会接受。”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为何不能反对?” 牧夫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我与你父皇为你挑的婚事,又有祖灵为媒,谁能反对?” 是啊,所谓婚姻,向来和喜欢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无论妖族、人族还是魔族,整个大陆都是如此。 谁还能反对这门婚事呢? 落落想起很多年前在京都青藤宴上的那个画面。 她曾经无数次想起那个画面,所以直到今日,那画面依旧鲜活,仿佛就在眼前。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先生最风光的时刻。 无论后来先生拿了大朝试首榜首名,还是在天书陵里引来一夜星光,都不及那一刻风光。 因为那时候的先生,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国教学院学生。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先生只是她一个人的先生。 可惜的是,在青藤宴的那个夜晚,先生的那些风光没有一丝能够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如果这时候能够听到那句话就好了。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说先生这时候在离山,就算收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落落走到栏畔,握住颈间系着的那颗石珠,望向红河对岸的远山。 她相信,先生这时候应该正在翻山越岭的另一边。 可能还有数万里路,但终究是在路上。 这样就很好。 她很满足。 忽然间,她神情微变。 因为群山上方的那片云层忽然剧烈的搅动起来。 云层上出现了一道洞口。 一道光柱落下。 那道光柱里蕴藏着极其神圣的气息,而且威严莫名。 红河两岸的禁制瞬间被这道光柱刺破。 一只白鹤从那道光柱里飞了出来。 清亮的鹤唳响遍整座白帝城。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声音。 “我反对。” 第980章 师命难违 一只白鹤,在苍天上。 这画面吸引了白帝城里的无数道视线。 十余只灰鹫,从皇城高处飞起,向天空里迎了过去,然而这些以凶猛难驯著称的凶禽,今日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胆怯,根本不敢靠近那只白鹤,隔着还有数里远便不敢再往前。 无数道视线随着那只白鹤移动。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只白鹤便从红河对岸的群山间来到皇城最高处,然后落下。 远古之后,像犍兽、土狲这样的恐怖妖兽已经难觅踪迹,仙禽更是罕见。 妖族民众很是震惊,不停猜想着鹤背上那人的身份来历。 西荒道殿大主教带着数十名教士跪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神情很是恭谨甚至可以说谦卑,但眼里的情绪却是非常热切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唐家执事与那些天南修行者很快也醒过神来,带着震惊的情绪拜倒行礼。 大周使臣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也未做太多犹豫,也带着部属跪了下来。 看到这幕画面,有些妖族民众想起当今大陆最著名的那只白鹤,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皇城前的议论声忽然消失了,变得一片安静。 妖族与人族结盟千年,交流极多,也有很多国教信徒,震惊喜悦之余,纷纷跪下。 还有很多民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白鹤上面那人的身份,只是见着身边很多人跪倒在地,虔诚叩拜,被这种气氛感染,下意识里也跪了下去。 从皇城到天守阁,在石墙与草甸上,无数妖族民众跪倒在地,如一片潮水。 …… …… 微寒的风轻轻吹拂。 青石地板上的那些小白花轻轻地颤动。 白鹤缓缓收起双翼。 那个人站在了观景台上。 他的左手握着一根神杖,还有些神圣的光线未曾散去,非常明亮。 他的眼睛,要比神杖上面散发出来的光线更加明亮。 观景台上的气氛仿佛凝结了,安静到了极点。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大陆没有谁不认识这只白鹤,也没有谁认不出这根神杖。 那么,自然没有谁会不知道他是谁。 乘白鹤而至的不是仙人,是圣人。 手握神杖的不是神明,是教宗。 从庐陵王府到红河岸边,八万里路日夜兼程,强行突破禁制,陈长生终于赶到了这里。 在这漫长的旅途里,他不知穿过多少云,吹过多少风,但面容依然干净,青色的道衣上也没有一点尘埃,只是平日里被束的极紧的道髻稍微显得有些散乱。 落落揉了揉眼睛,歪了歪头,显得很可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 待确认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之后,她便笑了。 这是由内而外,最真实的笑容,就像一朵花盛开的过程。 任何看到这个笑容的人,无论是何立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幸福与愉悦。 落落向着陈长生飞奔过去。 就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 但就在离陈长生还有几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停的如此之急,以至于靴底把坚硬的地面磨出一道清楚的印迹。 她微微低头,双手轻揖,侧身行礼,仪姿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见过先生。” …… …… 前倨后恭,必有所图,因为改变必然有原因。 落落的表现,自然也有原因。 陈长生知道,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她了。 五年。 不知道是天赋血脉的原因还是星海的怜爱,时光在落落的小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陈长生仿佛还是在看着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这五年时间里,他很少给她写信,以为她会渐渐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 但时光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用。 她没有忘。 他当然也没有忘。 他现在是教宗,是国教学院的院长,有很多学生,有很多像安华那样狂热的信徒。 但他真正的学生就只有一个。 而且她是他最早的追随者,当他还是个无人知晓的少年道士的时候。 想着这些事情,陈长生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就像一缕春风。 他的声音也像春风一样,并不刻意动人,却是那般容易亲近,然后缭绕不去。 “起来。” 落落站了起来。 她最听他的话了。 陈长生最疼她了。 所以他说的第二句话是。 “过来。” 落落走到他的身前。 她站到了他的身后。 就像当年在国教学院的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那名魔族刺客向她杀过来时,陈长生站到了她的身前。 也像在青藤宴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天道院教谕准备出手的时候,陈长生把她拉到身后。 落落看着陈长生的后背,想着父皇说的那句话真对。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会帮你顶着。 先生一直都比自己高。 她的视线落在陈长生的衣角上,想起桉琳大主教在信里提到的画面,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那个魔族公主都能抓,自己为什么不能抓? 但最终她没有伸手,因为她骄傲地想到,自己是先生的学生,根本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 她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不再去想现在的这些事。 父母之命,与魔君的婚事,她都不用想了。 她知道先生会帮自己处理。 她这时候只需要专心地看着陈长生。 然后不停地感慨。 先生的背影真好看。 先生还是那么好闻。 …… …… 很多视线都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就像落落一样。 陈长生没有理会这些视线。 他在看着牧夫人。 牧夫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教宗是来观礼的?” 陈长生说道:“我说过,我反对。” 牧夫人淡然说道:“你的反对有用吗?” 陈长生说道:“我不准她嫁,她就不能嫁。” 有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凭什么?” 陈长生没有去看,平静说道:“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观景台无比安静。 风拂梨花发出的簌簌声,都是那样的刺耳。 牧夫人先前说过,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落落与魔君的婚事,是她与白帝确定的,是妖族祖灵同意的,那么谁能反对? 从道理上来说,确实找不到谁有资格反对。 幸运的是,落落有位先生。 整个大陆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地君亲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非常有资格,反对这门婚事。 落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说道:“大家都听到咯,我也没办法,师命难违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显得特别无辜,特别可爱。 第981章 还有谁? 这画面太过可爱,以至于落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清脆,咯咯咯咯。 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里,也有一个咯字,读音不同,字却是相同的。 她从小就习惯这样说话。 只是从京都回到白帝城后,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再没有这样说过话,再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 她变得平静而沉稳,就像已经真正长大。 直到今天陈长生驾鹤而来,她又忽然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看着这幕画面,听着笑声,有些妖族大人物觉得好欣慰,但更多的妖族大人物的心情却很沉重。 他们知道落落为何会如此愉快,因为她相信陈长生一定管这件事情,他们对此也深信不疑。 作为人族教宗,陈长生不会允许自己的学生嫁给魔君,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族与魔族结盟。 牧夫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一阵大风忽然从皇城后的山野里呼啸而至,带着微咸的味道,也带着湿意。 这应该是海风,不知道是不是来自遥远的大西洲。 散落满地的梨花被风拂动,渐渐飞舞起来,却没有飞的太高,绕膝不去。 无论是海风还是梨花飘舞,都只是因为牧夫人深深地看了陈长生一眼。 深是深沉的深,仿佛深渊,其间隐藏着令人感到寒冷的意思。 但没有等牧夫人开口说话或是做些什么,场间再次发生变化。 熊族族长提着沉重的铁棍走了出来。 士族族长把手伸到空中试了试这阵海风的温度,摇了摇头,也走了出来。 丞相带着十余名大臣还有妖将,也走了出来。 他们从观景台四周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也就是站了出来。 哪怕明知要面对那道海风里蕴藏着的威严与力量。 这便是站队。 丞相与族长与那些大臣妖将,代表着妖族里很大一部分势力。 他们本来就与人族关系亲厚,坚决反对与魔族结盟。 先前在殿里,他们就已经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之所以没有坚持,在落落被逼婚时也没有动,是因为只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很难在没有足够准备的情形下,正面对抗牧夫人与长老会的集体意志,更何况这似乎也是白帝陛下的意思。 但现在陈长生到了。 他是教宗,有足够的资格代表整个人族。 如此强大的外援到场,还不抓住这个时机表明态度,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 …… 那阵海风里蕴藏着极其强大的意志与明确的意思。 陈长生感知的非常清楚,但没有想过退让。 直到此刻,他也并不是非常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明白了大概的局势。 但他相信,就算这真是白帝与牧夫人的意志,妖族里依然还有很多势力会愿意支持自己,或者说愿意支持人族。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确信,牧夫人不会向自己出手,至少在这么多视线的注视下。 任何事情都在于度。 妖族要与魔族结盟,可以用轩辕破的死亡作为彼此取信的祭品,但陈长生不行。 他的身份地位不同。 如果他死在白帝城,死在妖族的手里,必然会在大陆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哪怕暗底里,他的老师商行舟如何高兴,当其时,大周朝廷也一定会集结大军向妖域发起猛烈的攻击,不然亿万信徒的怒火,会直接把京都里的那些宫殿与王府直接烧成灰烬。 至于离宫会有怎样激烈甚至疯狂的反应,更是不用想便能知道。 妖族与魔族结盟,为的是安全与前景,怎么会愿意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那阵海风渐渐散去,洁白的梨花重新落在地面上。 牧夫人平静如前,没有出手。 陈长生想的没有错,但他想错了一件事情。 牧夫人确实不会亲自动手杀他,但在她的眼里,陈长生依然已经是个死人。 因为有人比她更想陈长生去死。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命难违?师死自然无命,那又哪里还有什么师命呢?” 陈长生望向梨树下的那个人,没有说话。 在雪岭里他曾经见过对方,知道对方的身份。 大陆最有权势的魔君,居然孤身一人出现在白帝城里,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商行舟在那封信里提到的事情,果然变成了现实。 这是最不好的局面。 陈长生的心情有些沉重,眼神却更加淡漠。 魔君看着他微笑说道:“雪岭一别,已然多日,不知道你今天还能不能活下来。” 在场的妖族强者们应该不会向陈长生出手,但他一定会出手。 因为妖族可以选择,而魔族与人族之间没有任何机会和解,至少在数百年里看不到一丝可能。 魔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恨太深。 洛阳之围以及北伐灭魔时,双方在彼此的集体意志里留下了最为残酷、无法磨灭的印迹。 如果提议两族议和,哪怕是魔君与陈长生这样的身份,都会直接死无葬身之地。 最忠诚的下属与追随者,都会离他们而去,所有的信徒与臣民都会向他们走过的地方吐口水。 商行舟与唐老太爷这样的老人一定会让陈长生神魂俱灭。 雪老城里的元老会与魔帅率领的数十名魔将一定会把魔君从皇位上掀下来,然后扔进那道深渊里。 所以说,魔族与人族不可能和解。 魔君一定会杀死陈长生。 雪岭那夜的故事已经证明,他也确实拥有这样的能力。 陈长生的修道天赋再高,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熊族族长想要上前,被鹿老太公拦住了。 相族族长带着深意看了士族族长一眼。 维持秩序的红河妖卫,警惕地盯着所有地方。 观景台上有些微乱,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甚至出现了几处冲突。 牧夫人神情漠然,理都没理这些事情。 像过去的无数年里那样,白帝城依然还处于她的控制之中,没有谁能够出手帮助陈长生。 而且就算陈长生死在这里,与妖族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多么完美的结局? 魔君看着陈长生说道:“我有些好奇,商行舟会不会破万里而至来救你。”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以老师他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 魔君用怜惜的眼光看着他说道:“最年轻的人族教宗就这样死去,着实令人感慨。” 陈长生说道:“先不用感慨,因为老师不来,黑袍与魔帅想必也不会来了。” 这句话里隐藏着另一层意思。 如果黑袍或者魔帅来了白帝城,那么商行舟必然会来,相王应该也会来,甚至就连伤势未愈的王破都会来。 在黑袍与魔帅看来,只要神圣领域强者不至,谁都不可能是魔君的对手,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来。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陈长生说道:“我想说的是,那还有谁能阻止我杀死你呢?” 第982章 梨花落 鲤族族长与鹿族太公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熊族族长与那些妖将望向场间,停手不再攻击。 相族族长额上的皱纹变得深密了很多,疑问渐生。 牧夫人静静看着陈长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谁看好陈长生,但他只说了一句话,人们对场间局势的判断便改变了。 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长生的神情很平静,声音也很淡然,隐藏着极强的自信。 不,甚至没有隐藏,那份自信就像是他的剑一样,破云而出,无比凌厉,让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都感到耳膜有些刺痛,让所有看着他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睫毛仿佛要断落。 魔君看得很清楚,陈长生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色厉内茬,只有平静而坚定的杀机。 黑袍算无遗策,定会算到陈长生知晓落落的事情后会万里兼程赶过来,也能想到妖族可能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选择暂时旁观,既然没有提前做安排,那便是确认他一定能够杀死陈长生。 就像他自己的看法一样。 他不明白,陈长生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作为魔域雪原最至高无上的主人,魔君习惯于控制所有事情。 这种有些隐隐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生出了很多负面的情绪。 他挥了挥衣袖,似乎想要把这些情绪尽数拂掉。 衣袖带起一阵清风,观景台上那些梨花被卷了起来,不停地飞舞着。 看着这幕画面,四周响起一阵震惊的低呼声。 花朵被风卷起是很常见的事情,之所以会有惊呼声出现,是因为有异象出现。 本应是洁白色的梨花,不知因何缘故变成了黑色,而且是那种最纯正、没有一线杂质的黑色,而且本应轻柔的小花飘舞的轨迹变得非常诡异,而且显得非常沉重。 黑,便是没有光明。 从天空里落下的光线,仿佛都被魔君的袖子吸引了过去。 那些飘舞的小花变得如此沉重,也是因此。 那棵梨树下的空间,仿佛有些变形。 何等样的魔功才能形成这样的画面? 陈长生静静看着魔君的眼睛,没有理会忽然变得漆黑一片的环境。 在这片如夜色的世界里,那些同样是黑色的小花仿佛消失了。 忽然有一抹极黯淡的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极黯淡的白便是灰,是不见光明的深渊忽然看到朝阳的初刻。 那是一朵梨花,悄无声息地飘到了他的身后。 不要说是他,就连四周那些观战的妖族强者,都没能发现。 陈长生看着魔君,好像无所察觉。 那朵正在渐渐变白的梨花,忽然间颤抖了数下,然后碎了。 柔软的花瓣被变成了无数道极细的丝,随着风到处飘舞,时而被光明点燃,时而被夜色涂黑。 这画面非常美丽,而且诡异,没有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直至此时,一道清亮至极的剑鸣才在观景台上响了起来。 凌厉的剑意落下,那些花瓣细丝无力承受,纷纷断裂,然后坠落在地面,化作黑烟,就此消散无踪。 一把古意盎然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场间,静静地悬停在陈长生身后的空中。 这把剑给人一种感觉,无论是谁想要攻击陈长生,都将迎来它强大而无情的反击。 这把剑就像是陈长生最忠诚的侍卫,又像是他永远不会背叛的同伴。 …… …… 这是很多人第一次看到陈长生的剑法,这套传说中的剑法。 陈长生距离神圣领域还很远,但在很多人看来,他的剑法已经称得上超凡脱俗。 作为苏离的衣钵传人,在秋山君失踪的这些年里,他已经被公认为下一位剑道大家。 他的剑法早已传播开来,在场的妖族大人物们也都知晓,但真正亲眼目睹,依然还是震撼不已。 魔君神情不变,当初在雪岭那夜,他便见识过陈长生的剑法,知道远非于此。 他向前踏了一步,夜色向着光明而去,梨树在他的身后仿佛要变成剪影。 寒冷的夜色呼啸而起,地面上的那些残落梨花尽数而起,向着陈长生飘了过去。 那些梨花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有一种非常沉重的感觉。 看到这幕画面的妖族强者们生出极强烈的警兆,如果与这些梨花触着,必然极惨。 问题在于,至少有数千朵梨花在空中飘舞,陈长生如何能够避开? 就算他有办法避开,站在他身后的落落殿下怎么办? …… …… 魔君知道陈长生会怎样做。 那个名为藏锋的剑鞘里会涌出无数把剑,然后把满天梨花斩碎,甚至削成无力承风的细丝。 就像先前对付那朵梨花一样。 事实上,魔君就是想要邀请陈长生这样做。 因为像大陆上的所有修道者一样,他也一直很好奇,陈长生当年究竟从周园剑池里带出来了多少剑。 更重要的是,这是雪岭那夜之后,他为杀死陈长生专门准备的手段。 当满天梨花被陈长生的剑雨尽数斩落之后,便是死亡降临的时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魔君的预想一模一样,也是相族族长这样的强者事先便想到的。 无数凄厉的剑鸣响起,凌厉的剑意仿佛要从地面直接贯穿天空,观景台坚硬的地表上出现了无数道深刻而笔直的剑痕,那些漫天飞舞的梨花被纷纷斩落,无数恐怖的空间裂缝在其间闪现。 看着这幕画面,很多人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不要说那些沉重如山的梨花,不要说那些凌厉至极的剑意,只说这两道强大气息对冲造成的空间裂缝,便足以杀死在场的大多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梨花终于落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淡淡的残香。 那些恐怖的空间裂缝也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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