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议过后撤,赫明神将却始终没有同意。 更令她不解的是,在某道命令之后,连负责压制狼骑冲锋的圣光弩也变得稀疏了很多。 由三百余名南溪斋弟子组成的剑阵,这时候就在营外。 就算狼骑冲过来,甚至就算是营外正在与师叔祖对战的那名雪老城王公杀过来,她也有信心能够护住这名神将。 问题在于,南溪斋的弟子们要死多少? 就在她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赫明神将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当时营帐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 “妖族的平北营到哪里了?” 一名参谋军官怔了怔,回答道:“前日报,已出葱州。” “刚出葱州啊。” 赫明神将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惋惜,说道:“隔得太远,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做了。” 叶小涟觉得很是不解,心想就算妖族的援军早就到了,难道这时候能够出现救你? 那些打峡谷里杀出数万骑兵的故事,终究是故事。 除非像魔族一样,用数百年时间提前设置好阵法通道,不然在这个红鹰与妖鹫齐飞的世界里,很难出现这样的偷袭。 “等他们打完,就该我们了。” 赫明神将抬起头来,视线穿过破烂的帐篷顶,落在天空里。 那里黑烟重重,巨大的身影在里面若隐若现,明亮的剑光,仿佛来自另外的世界。 那是圣域强者的世界。 叶小涟还是没有明白赫明神将这句话的意思。 她下意识里望向帐篷最昏暗的角落。 第1145章 痛快的你与我,纸上的他与她 王破与魔帅对刀之后,最先有所动作的不是从太阳里跳出来的相王,也不是藏身于阴谋诡计之后的黑袍,而是赫明神将。 他揉了揉疲惫的脸,走到中军帐的门口,望向远方。 狼骑停止了进攻,化作数道黑暗的水流,向诺日朗峰下的夜色通道里退回。 魔帅败走了,相王跟着走了,离山掌门追了上去。 怀仁道姑坐地疗伤,茅秋雨挡住了第三魔将与第八魔将,王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名雪老城王公落在草原上,砸出无数乱泥,艰难地站起,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想看着便要死去。 “你是人族的主帅?” 那名王公看着赫明神将,眼里流露出疯狂的情绪,说道:“那你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虽然他要死了,虽然赫明神将也是聚星境的强者,但神圣领域这道门槛真的很高,他真的还能杀死赫明神将。 南溪斋的少女们像散落的白花般围着中军帐。 她们没想到,这位圣域强者竟是从天空里摔了下来,一时间有些慌乱。 叶小涟毫不慌乱,清声喝道:“收!” 赫明神将说道:“散!”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很坚定。 叶小涟很不解,甚至有些生气,但想着斋主事前的交待,咬牙喊道:“众弟子散开!” 白花朵朵绽放飘走,四周的帐篷随之倒塌。 数百名弩手,手持圣光弩,对准了那名浑身是血的雪老城王公。 数百道弩箭带着圣光射出,形成一道数尺宽的光柱,穿透了他的身体。 王公的魔躯消失了一大半。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眼里露出一丝茫然的情绪。 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骑兵们从战场上归来。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失掉眼前画面带来的震撼与错愕,便听到了更让他们震撼的命令。 赫明神将说道:“六十息后出发。” 一名裨将吃惊问道:“大人,去哪里?” 赫明神将说道:“当然是雪老城。” 这句话他说的非常理所当然。 叶小涟很吃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京都神道上的唐家少爷,又想起斋主偶尔会提起的苏离前辈。 具体的安排自然有参谋军官与别的将军负责,赫明神将走回帐篷,来到那个昏暗的角落前,轻声说道:“辛苦圣女。” 徐有容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前些天她很多个日夜未曾闭眼,疲惫到了极点。 今天她本想着好好睡一觉,结果在杂物间里被离山掌门拖着聊天,好不容易离山掌门走了,她躲进了这里,靠着箱笼想眯一会,结果没有睡多长时间外面的战斗便结束了,而又有人来烦她。 她没有睡好,所以心情不是很美丽,说话自然不客气。 赫明神将想了想,说道:“三成。” 徐有容想了想,说道:“够了。” 赫明神将感慨说道:“与圣女谈事,真是痛快。” 徐有容说道:“这话不错,若来的是陈长生,那可真是有得烦。”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样青铜做的事物。 正是商行舟用昊天镜做的那个法器。 她不是准备与京都联系,因为另外那个法器不在陈长生的手里,而是在薛河的手里。 她告诉了薛河两件事情。 一,相王身受重伤,短时间里无法回到西九营。 二,主帅赫明神将要求西路军全军进发,三天之内必须抵达布农高地中腹区域,打下梭罗城。 相信薛河应该非常清楚这两句话的意思。 而且这得到了赫明神将与徐有容的共同保证。 果不其然,当天晚些时候,薛河直接去了右大营,夺了相王的军权,然后带着西九营开始向北方进发。 中路军与东路军也同时动了起来。 速度最快的则是东路军的先锋北三营。 他们急行军一昼夜,绕过星星峡,攻下了五台河,从而拿下了布农高原南方最重要的军事要隘。 以此为突破点,人族大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突进,把魔族的第二道钢铁防线强行切成了三截。 最重要的是时间,在第一次战役里损失的十七天时间,在这个过程里全部被夺了回来。 黑袍的战略布置,可以说是完全失败。 …… …… 陈长生放下手里的卷宗,出了会儿神。 纸上读来终觉浅。 左路军北三营,急行军一昼夜,绕过星星峡,攻下五台河。 在纸上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在真实的世界里却是怎样壮烈而勇敢的故事? “最重要的原因是,当魔族侵袭的时候,北三营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苟寒食想着战功条陈最前面的那三个名字,笑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们立下大功,为离山争得荣耀,而是因为他们还好好地活着。 关键是,那数千只从崖壁里飞出来鹫鸟,为什么会忽然坠落到草原上,把自己烧死。 这个问题前线官兵怎么也想不明白,梁半湖在送回来的私信里也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看着陈长生的神色,苟寒食隐约猜到了真相,但陈长生不提,他也不方便说什么。 教宗与他的守护者之间的故事,虽然没有闹至沸沸扬扬,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毕竟从那年秋天开始,便再没有谁在陈长生的身边看到那个黑衣少女。 想着她离开了温暖的南方海岛,去往她父亲曾经踏足过的雪原,陈长生的心情有些复杂。 接着他注意到苟寒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有些尴尬,想着一件事情,便转了话题。 “崖壁里那个魔族怪人临死前不停喊的是什么话?” “苏离不是走了吗?” “嗯?” 苟寒食笑着说道:“我是说那名魔族喊的就是这句话。他应该是魔族的驾鬼族人,最擅长驭使妖兽,比南方的巫族还要可怕,听说当年被师叔祖追杀了很多年,已经灭绝,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活着的。” 苏离当年为什么要追杀驾鬼族人? 离山剑宗没有记载,苟寒食不知道,陈长生也猜不出来。 他们对视一眼,想到一种可能。 或者数百年前苏离便看到那个部落对战争的重要性? 也许真的就是这样。 因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苏离一直都在与魔族作战。 不是战斗,是战争。 那个从生下来便开始与魔族战斗的家伙呢? 陈长生很想知道折袖到底在哪里。 苟寒食也很关心,因为折袖现在是离山的女婿。 前线自有记载军功的办法。 现在知道的是,开战至今折袖杀死了十余名魔族士兵。 对普通士兵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值得骄傲的军功,放在折袖身上却显得有些诡异。 他的能力绝对不止于此。 他究竟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看来,我要提前去了。” 陈长生对苟寒食说道。 春天的时候,苟寒食对他说过,只有看到雪老城的时候,他才能离开京都。 现在虽然那三名骑兵已经看到了雪老城,但人族大军离雪老城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为什么这时候他就要去? 因为人族军队虽然获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但在别的方面,魔族也勉强达成了此战的目的。 包括王破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族圣域强者都受了很重的伤,短时间里无法再次出手。 在这种时候,士兵的心态很容易出现问题,因为圣域强者代表着底气。 这时候陈长生出现在前线,会起到非常好的稳定军心的作用。 如果徐有容与他一道出现,那作用会更加明显。 陈长生说道:“只要陛下在皇宫,京都就不会乱,民心也不会乱。” 这一次苟寒食没有表示反对。 因为时局与春天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 京都已经迎来了真正的夏天。 风在城中穿行,被洛水与河畔的柳树滤过,稍微清凉了些,但遇着宫里的红墙,又变得燥热起来。 莫雨脸颊微红,鬓角有些碎汗,左手拿着手绢不停地扇着,颈间的扣子没有系好,露出洁白的一截。 陈长生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感觉里面似乎要生出一朵花来。 第1146章 闲听落花送把剑 陈长生已经与师兄告别,离开之前自然要来看看她。 当年莫雨就是京都极有名的美人,现在更是妍丽至极,很是动人。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诱惑自己,只是这里实在太热了些,就连殿里的清凉阵法也似乎没了用处。 “这地方太小了。” 他望向四周说道。 这是大殿后面的一个专门隔出来的房间,和皇宫里的建筑体制相比,确实显得非常小,而且不怎么通风。 “当年娘娘垂帘听政之前,随先帝学了二十几年政务,就一直在这里旁听。” 莫雨微嘲说道:“陛下刚入宫那段时间,朝会的时候,道尊也坐在这里,现在我坐在这里,难道还有资格不满?” 陈长生苦笑说道:“那确实不好说什么。” 莫雨挑眉说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有野心。” 有段时间,陈长生确实觉得她很有野心,不是圣后娘娘还活着的时候,而是十年前。 她与他始终保持着联系,当陛下诏她回京的时候,她来信表现的比较犹豫,事后才发现她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但当她坚持嫁给娄阳王后,陈长生又觉得自己对她的看法或者并不正确。 如果她真的有野心,她应该嫁给更有权势的对象,甚至她完全可以嫁给皇帝陛下,成为新的皇后娘娘。 “那要看你说的野心是什么。”陈长生说道。 莫雨说道:“如果野心意味着权力,我承认自己这方面的欲望很强,但我只需要能够保证自己有资格过问朝事的权力。” 这番话有些绕,陈长生想了想才理清楚,好奇问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处理政务呢?” “因为我是娘娘教出来的女官啊。” 莫雨看着他说道:“我和有容是娘娘教出来的,我喜欢并且有能力处理政事,而她更擅长大杀四方。” 陈长生想着这些年的很多画面,对这句话只能默认。 莫雨说道:“当然,她要比我更像娘娘,可能是因为她比我更能杀人的缘故。” 十几年前在不远的那座宫殿里,天海圣后曾经对她和徐有容说过杀人才是正道。 莫雨知道自己做不到,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太多族人被杀的血腥画面。 那年在太平道上她拿着剑把周通斩的浑身是血,似乎就把身体里所有的杀意全部用完了。 陈长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成亲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怕你吗?” 这问的是娄阳王。 莫雨柳眉微挑,说道:“那是敬爱,不是怕,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 陈长生没想到会惹火上身,有些尴尬。 莫雨放过了他,说道:“他现在天天在家里学做菜,刚学了泡萝卜的第十七种做法,很开心的样子。” 陈长生看着她也是很开心的样子,也很高兴,却又有些……比较复杂的情绪。 他看了眼她鬓角的飞发,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口,问道:“最近睡的好吗?” 莫雨眉飞色舞说道:“很好啊,你知道吗?胖子身上都是凉凉的,抱着可舒服呢。” …… …… 在去往前线的路上,陈长生每每想起那天皇宫里的事情,便忍不住自嘲而笑。 这样的画面出现的太多了,让安华有些紧张,现在已经成为国教学院教习的伏新知和陈富贵也很不安。 陈长生没有带太多离宫教士,而是带了很多青藤诸院的学生。 他用的是巡视的名义,青藤诸院的学生则是前线实习的名义。 进入天凉郡没有很久,还没有到浔阳城,陈长生便带着安华提前离开了队伍。 各地道殿的实录不停地送到他的手里,他也亲眼看到了民间的真实情形,看到了养伤的士兵,然后看到了草原。 在进入真实的战场之前,他再次想起在皇宫里莫雨最后说的那句话。 “京都百姓已经两个月没肉吃,今年运抵庐陵府的棉花只有三船,如果你们在前面输了,那么今冬会出现无数流民,路上会看到无数冻死的人,这是一场国战,以倾国之力而战,那就必须要赢,不然,输了是会亡国的。” 是的,这是一场国战,双方都必将投入全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最后的胜利。 但有些事情,陈长生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苟寒食与他讨论过多次,也没有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无论是第一阶段战争还是第二阶段,魔族使用的手段过于暴烈,哪怕对于一场国战而言,都显得有些过份。 按道理来说,没有谁会在战争一开始便选择玉石俱焚的作法,就算魔族相对势弱,何至于如此没有信心?而且这种做法没有任何可能改变人类的决心,那么除了让魔族失败的更快一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 …… 局中人很难看清楚整个局面,哪怕是魔君或者魔帅。 局外人因为视角的关系反而容易看到某些问题,比如陈长生与苟寒食觉得的那一点不对劲,商行舟早就注意到了。 一个队伍从寒山去往离山,中途在洛阳停留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商行舟便离开了洛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他只带了一个冰雕玉琢的小道士。 西宁镇的旧庙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成了朝廷重点保护的地方,但哪有军士能够拦得住他? 他带着小道士进入旧庙,对着早已搬空的房间沉默了会儿,吩咐小道士在树下继续背西流典,出庙来到溪畔。 溪水还是像当年那样清,落花随波逐流,经过他身前的时候,更添鲜活之意。 一个僧人出现在溪畔。 他还是像十几年前那样,容颜清俊,看不出具体的年龄,穿着件黑色的僧衣,上面满是裂缝与灰尘。 商行舟对他说道:“王爷,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这位僧人是楚王的儿子,按辈份算,是余人的堂叔,如果还在朝中,自然是位王爷。 如果当年没有百草园之变,也许他现在是皇帝。 当然,商行舟是不会承认的。 僧人说道:“请讲。” 商行舟说道:“圣光大陆究竟想做什么?” 僧人沉默不语。 商行舟淡然说道:“你终究是我们这边的人。” 僧人眼里的悲悯尽数化作苍凉,说道:“不过是无家可归的游子。” 商行舟忽然说道:“天海重伤你神魂,让你不能归来,现在想来,并非坏事。”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怀疑他与圣光大陆有什么阴谋。 僧人说道:“皇图霸业一场空。” 商行舟说道:“总要为后人考虑,不管怎样,终究是陈氏血脉。” 僧人沉默很长时间,说道:“这是你的承诺?” “如果我死了,我的学生们会接你们回来。” 商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会儿,又说道:“如果他们拒绝,我会让这个学生接你们回来。” 僧人望向大树下那个小道士,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道:“你要我做什么?” 商行舟说道:“我要你帮我传过去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东西。” 僧人说道:“圣光大陆太过遥远,那需要很长时间。” 商行舟说道:“只是一记闲棋。” 僧人说道:“什么消息?” 商行舟说道:“告诉苏离,有事情发生。” 僧人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圣光大陆会发生什么事情。” 商行舟说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想他应该知道这里有事情正在发生。” 僧人沉默了会儿,说道:“东西?” 商行舟递过去一把剑。 剑用布裹的极好,中间用融化的青铜铸了一个环。 僧人接过剑,手指握住青铜环,不与剑身别的地方相触,非常小心。 “好剑。” 僧人的视线落在青铜环上,感慨说道:“如此宝物,竟被你融来越空送剑,真是奢侈。” 遮天剑当然是好剑。 青铜是昊天镜的碎片。 第1147章 高烧不退的唐三十六 战争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也是最残酷的阶段,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战事越来越频繁,死伤越来越多,战略与战术在这个阶段能够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意志与物资成为了最重要的依凭,只看谁先支撑不住。 离雪老城一千余里的草原上有一片崖山,山间有很多热泉。 京都很热,这里的天气却有些微凉,泉水散发的雾气弥漫在山间,看着有些好看。 陈长生坐在温泉里,视线穿过热雾与四周的纱幔还有远处国教骑兵的旗帜,落在通往山谷外的通道上。 很多年前他准备从那条通道离开,最后却还是折返回来,看到了昏死过去的苏离。 是的,这就是当年的那片温泉,只不过那时候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雪,现在眼里则是青色不断,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陛下,到时辰了。” 安华蹲在温泉边说道,声音很轻很柔,似乎生怕惊着了他。 陈长生醒过神来,从温泉里站起身来,由她拿着极大的毛巾裹住自己的身体,仔细擦拭干净。 安华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安慰,心想温泉果然还是有些用处,扶着他出了温泉,去到前方的亭下稍歇。 石山里的亭子还有一些建筑,都是前些天新修的。 在战争时期,还有这般奢华的排场,陈长生很不习惯,以为这会让很多普通士兵感到愤怒。 没想到的是,在草原上远远经过看到这幕画面的将士们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很骄傲。 陈长生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坐在亭子里,望向远方。 远方的原野上,很多士兵正在向着雪老城方向前行。 隔着这么远,他似乎都能听到龙骧马的声音,嗯,好像还真是阪崖马场来的。 士兵们知道教宗在这片石山里,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这个亭子。 消息早已在前线传遍,路过这片石山的时候,非紧急军情,骑兵都会下马,牵缰而行。还有很多士兵会不顾军令,跑出队伍,对着石山方向下跪磕头,然后才会心满意足地归队,哪怕被上级责罚也不在意。 陈长生已经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些普通士兵会以为自己为骄傲,但既然他们想看见自己,那么他就愿意让对方看见。 所以这些天,他经常会坐在亭子下面,哪怕安华与凌海之王等人反对。 微凉的风从原野上进入石山,还没有来得及被温泉的热雾烘暖,便落在了陈长生的脸上。 被温泉泡至发热的身体渐渐冷却,他脸上的红润渐渐消退,变回苍白,很是消瘦,非常憔悴。 寒风再起,白鹤落了下来。 接着,它飞到亭上,单腿站着,眯着眼睛,让远方原野上的那些士兵们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徐有容走到崖畔,看着下方那些像蒸锅一样的泉眼,说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撑不到城破的那天就会死。” 她没有转身看陈长生,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是真的关心。 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说过很多次,却没有从陈长生这里得到什么回应。 来到前线后,陈长生已经提前炼出了两瓶朱砂丹。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他自己当然最清楚,只不过看着那么多张年轻的脸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扭曲着,听着那么多哭声,他没办法不这样做。 而且他受了伤。 这里是前线,他虽然是教宗,受到了重重保护,却也是魔族重点狙杀的对象。 最危险的那次是第二魔将率领一批魔族强者,借鹫鸟空袭,他也是在那次里受了不轻的伤。 盛夏的时候,他来到这片草原,当时雪老城已经隐隐可见。现在已经是秋初,据说先锋军都已经能够看清楚雪老城的城墙,北三营甚至能够看清楚守城士兵的脸,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抵达雪老城。 离雪老城越近,魔族的低抗意志便越坚强,越发不畏死亡,甚至让很多将士觉得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明明只要再给一些压力,雪老城里的魔君以及城外那数十万各地赶来的部落战士可能便会撑不住了。 但这个时候,人族军队有很多人已经撑不住了。 当天夜里,一些撑不住了的将士被迫南撤,其中绝大多数是重伤员。 叶小涟带着数名弟子还有青曜十三司的教习以及三名离宫神官,同时护送一个人南归。 能让她离开最重要的中军帐,摆出如此大的阵势,那个人究竟是谁? 身受重伤、被夺军权的相王都还在前线坚持,那个人为何如此重要? 叶小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清楚,但对离宫神官与青曜十三司的教习们来说,这个人当然要比相王重要无数倍。 因为他是教宗的朋友。 …… …… 陈长生不善言辞、思考问题的方式过于简单,用某人的话来说很容易让人无话可说。 但从西宁镇到京都,他还是结识了一些朋友。 不过说到他的朋友,很多人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的脸颊已经瘦的陷了下去,偏偏通红透亮,仿佛煮熟的大虾,眼睛也是明亮至极,有些令人心慌。 陈长生坐在担架旁对他说道:“当时你要把那家酒楼买下来我就觉得不妥。” 唐三十六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什么不妥的?” 陈长生说道:“吃了太多蓝龙虾会遭报应的,看看现在你这样子。” 很明显,最近这些天唐三十六虽然病重,却依然经常照镜子臭美,所以能够很快听懂陈长生的这个笑话。 听懂了笑话,自然要笑,唐三十六一边笑一边咳着,看着很是难受。 叶小涟把冰镇的毛巾搁在他的额头上,回头狠狠瞪了陈长生一眼。 瞪完了她才想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事,不由很是慌张,连连请罪。 陈长生自然不会与她在意,说道:“有容在隔壁,你去见见。” 叶小涟轻声应是,心情却更加紧张,心想自己该怎么向圣女解释? 待叶小涟离开之后,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的眼睛说道:“我到底是什么病?” 陈长生说道:“心神损耗太严重,风寒入腑,很严重。” 唐三十六的眼神像是鬼火,说道:“我觉得这病有问题。” …… …… 第1148章 潜入雪老城 陈长生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确实没问题。”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是最好的医生,你都治不好,我还能去哪里治?” 陈长生说道:“我不擅长风寒,朱砂丹也不对症。”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那玩意儿给我吃我也不吃,因为我不吃人。” 陈长生说道:“所以你要先回去治病。” 唐三十六又沉默了会儿,说道:“咱们门房已经老了很多,没我帮手,我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陈长生伸手摁了摁他的肩膀,说道:“我会与人商量,你先离开,茅院长在寒山养伤,你也去那里。” 第二天清晨,唐三十六便走了,叶小涟跟着离开,这是徐有容同意的,她没有对陈长生说,因为她知道陈长生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非常迟钝,或者说完全不懂,但是她也知道,陈长生在别的方面很懂,比如医术。 她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陈长生看着远方飘扬的军旗,神情平静而坚毅。 他在乱山亭下看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也在看着他。 他的平静,给了前线无数将士信心。 事实上,只有很少人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有很多事情,让他快要承受不住,比如那些生死,又比如唐三十六退不下来的高烧。 不过好在他有依靠。 徐有容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不是以妻子的姿态,也不是归属者的姿态,而是平等的姿态。 当她背起双手的时候,凌海之王等人甚至会觉得她比陈长生更加高大。 “今晨收到消息,梁师兄死了,两位剑堂长老同时战死,关白前去支援,也死了。”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说的这些死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陈长生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时间才睁开。 “每个人都会死,只要能最终解决问题,这种死便不是浪费,而有意义,也是慈悲。” 说完这句话,她向山下走去。 凌海之王与那些教士的视线随着她而移动,充满了敬畏,又有些怜惜。 前线的将士与信徒,需要从陈长生的平静里获得力量。 陈长生需要从她这里获得力量。 那么她又能依靠谁呢? 现在就连安华,都开始同情她,然后崇拜她。 …… …… 雪老城很大,加上十几座卫城以及从各处赶来支援的部落战士搭建的帐篷,更是占据了极辽阔的面积。当城南刚刚迎来微凉的瑟瑟之风时,城北的原野上已经开始出现积雪,却一直没有人族军队的踪迹。 折袖非常确信,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原野的人类——如果他可以算作人类的话——不是因为他比别的士兵更加勇敢、更擅长冒险,而是因为对人族军队来说,这个时候来到雪老城北方的原野对整个战局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对他的战局非常有意义。 七天前,他在雪老城西向一百二十里的古斗兽场遗址里遇到了一支魔族小队。 他自幼便在与魔族战斗,对魔族的了解要超过普通人很多,一些细节让他注意了那支小队首领的特殊之处——那名首领很年轻,非常高大,从佩戴的族徽样式来看应该属于和皇族相当接近的某个家族,而且在族中的地位应该很高。 这样一位年轻贵族为何会出现在危险的战场上?这并不符合折袖对魔族上层社会的认知。如果换作一千多年之前,魔族的王公贵族们还保留着尚武的风气,以英勇与战绩作为荣耀的来源,现在的他们早就已经腐朽了。 折袖继续跟踪那支魔族小队,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年轻贵族在族中高手们的保护下出城,是为了积攒军功,却不想遇到任何危险,所以这支小队才会在古斗兽场遗址只停留了小半天时间,便开始向着北方前进——谁都知道,短时间里人族的军队不可能绕到雪老城的北方发起进攻。 至于那名年轻贵族回到雪老城的时候,如何拿出足够的军功……折袖相信对他来说,那会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也许有数十个人类战士的首级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城之后装上那只囚地兽拖着的大车。 雪老城已经到了无比危险的时刻,城里的王公贵族居然还想着骗取军功,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糊涂还是贪欲过多。但在这种时刻还敢做这做手脚的人,毫无疑问是魔族里真正的大人物,那名年轻贵族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从得出这些推论的那一刻开始,折袖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然后为了这种冲动拟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他决定潜入雪老城。 …… ……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妖兽向那支魔族小队发起了攻击,有族中高手的保护,那名年轻贵族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还有心情看着那些暴躁的妖兽被割断颈部血管时的画面,苍白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就像是涂上了真正的鲜血。 妖兽被杀光了,魔族小队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三名最勇敢的战士受了不轻的伤,最麻烦的是,原野上的积雪与泥土被踩的稀烂,混在一起,湿泞难行,小队干脆在树林里临时扎帐,停留一夜,通过血鸽向外发出了消息。 小队里的魔族战士和那名年轻的贵族没有想到,这个夜晚会成为他们生命里最恐怖的一个夜晚。 血腥味渐渐在树林里弥漫开来,湿烂的泥土里仿佛有什么怪物在移动,世界是那样的寂静,夜空里的云渐渐散开,清晰可见的月亮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勇气,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只能感觉到手里的兵器越来越冷,渐渐的,呼吸声没有了,他们也感觉不到手里兵器的寒意,因为他们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冰冷。 原来,这也是他们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夜晚。 小队里的魔族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示警的声音,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更没有打斗,整个过程像极了一出诡异至极的哑剧,却没有观众,只有南方那些稀疏的星辰与白色的月亮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第二天清晨,按照约定好的,一支来自雪老城的骑兵队进入了这片树林。 十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护送着三辆大车,车厢里上是他们很辛苦才从南方找到的人族士兵尸体。想着随后少主的赏赐,这些骑兵们再难保持住威严而冷冽的神情,唇角不自禁地噙住了最甜美的笑容。 但当他们走进树林后,没有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却只看到了无比悲惨的画面。 哭声不停响起,魔族骑士们对着天空挥舞着武器,发泄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诉说着悲伤,誓言要为“固埃”报仇,不知道固埃这个词是那名年轻贵族的名字,还是整个家族的前缀,接下来,他们把树林里的同伴尸体抬到了车上,踏上了回雪老城的旅程,根本不敢多作停留,当然他们用的名义是要尽快回城示警,人类的军队已经到了北方…… 在回城的旅途里,魔族骑士们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大概是如何应对族长的询问以及如何用金币赎买即将到来的罪责,队伍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以至于穿过那片针叶林时,竟连来时说好的鹿肉都忘了去取。 离雪老城越来越近,能够看到的破落的建筑也渐渐增多,大部分屋子都是用毡布与木头勉强凑合而成,显得非常不结实,到处漏着风,更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如果不是低等魔族能耐苦寒,只怕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听到急促的蹄声,正在砍柴、劳作的低等魔族赶紧跪到道路两旁,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 如果是平时,这些骑士或者会有兴趣用皮鞭让这些低等魔族感受一下痛楚,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这种心情,恨不得立刻就回到雪老城。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恨不得永远不回雪老城。 第1149章 初雪 不管愿不愿意,雪老城永远就在那里,等着归来的游子或者不怀好意的异乡人。 人族军队还在南方,北边的城门看管稍严,但还可以正常出入。 囚地兽拉着的大车在青石板上碾过,吸引了很多视线。 魔族们看着车厢里那具高大的尸体,苍白的脸与幽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大声地喊叫起来。魔族的语言有很多种,雪老城里不同阶层使用的语言往往也不同,但这时候大部分的惊呼里都有相似的音节出现——固埃。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具高大的尸体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在胸口的位置破开一个小洞,又刚好被皮袍的阴影遮住。 如果有人靠近去看,可能会看到一幕非常诡异而可怕的画面。 小洞里有一个眼睛,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明显是活着的。 “庞大固埃的孙子?” 折袖与当年在军部看过的绝密资料对照,明白了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个年轻贵族是谁,便不再想这个问题。 透过年轻贵族身体上的小洞,他打量着雪老城的街道与建筑。 人族与高阶魔族的外表上看有些相似,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双方战斗数万年,早已结下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无论物质还是精神方面,双方之间完全隔绝,只是在通古斯大学者时期,曾经有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进行过很有限的交流。 无数年来只有非常少的魔族曾经在京都出现过,大部分的结局都非常凄惨。至于人族……当年王之策与魔君签署停战协议以来,再没有人族能够踏进雪老城一步。折袖可以说是数百年来第一个走进雪老城的人。 雪老城对人族来说是陌生的,是邪恶的,是魔鬼的巢穴,是罪孽的深渊,那么它到底是什么? 折袖只知道,这座城的城墙非常高,比洛阳的还要高数倍,进入城门已经很长时间,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墙壁上的青苔与残雪。这里的街道笔直而宽,建筑也很高大,绝大部分都是用石材所造,看着有些粗糙,又有一种很说清楚的美感。而每隔一段,便能看到一种尖顶的建筑物,不知是何用途,给人一种宏伟而神圣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天空渐渐明亮,时间来到了正午。忽然间,阳光被挡住了,留下一片阴暗,折袖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石碑。那块黑色石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视线落在上面似乎会被吸噬干净。 似乎是经过了检查,囚地兽继续前进,进入折袖眼里的黑色石碑越来越多,隔着十余丈便能看见一个,矗立在青色的山丘之间,因为视线被挡住,他无法看到此间的全貌,但从看到的画面来推测,可以想象那个画面该是多么的壮观。 青色山丘上到处都是黑碑,看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地,又像是某种祭祀用的阵法。 折袖感受到年轻贵族的尸体被抬了起来,然后被缓慢而小心地放进一个比地面略低的坑里。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最初的计划里,他准备等这名年轻贵族下葬后,地底等上几天,然后才会离开去找南客。 根据他对魔族的了解,像这种年轻贵族的家族墓地,应该就在离魔宫不远的地方。 看到那些巨大黑碑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就是年轻贵族的家族墓地。 固埃家族的身躯本来就特别庞大,所以才有庞大固埃的说法,他以为这个家族的墓碑或者就应该比普通的更大些。 但以那名年轻贵族的身份,下葬不应该如此草率,哪怕是在战争时期。 这里如果不是固埃家族的墓地,会是什么地方?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神秘的黑色碑石? 过了一段时间,没有棺盖落下,折袖觉得更加奇怪。 他把手指伸出年轻贵族身上的伤口,把衣服往旁边扒了扒,向坑外望去。 能够看到的视界依然有限,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座黑色石碑。 隔得近了,才看得清楚那是一座方碑,顶部对角线收拢,变成一个尖顶,对准了天空。 折袖的视线,顺着碑尖向天空望去。 以前在雪原,他经常用这个角度看天,追逐厮杀累了的时候,需要隐匿身影的时候,他经常把自己埋在雪里,睁着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一看就是很长时间,他知道,看的时间长了之后,容易产生某种错觉,高低会颠倒过来,天空会变成深渊,你飘浮在虚无的空间里,充满了不安定的感觉,就像这个时候一样。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了某种警兆。 天空的那边,也就是深渊的底部,仿佛有只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折袖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冰冷的汗水缓缓地从身体里渗出来,仿佛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勇气。 在他看不到的草丘的最高处,在数千道黑色方碑的簇拥下,黑袍仰首望天,不知在做什么。 忽然,黑袍收回视线,在数千道黑色方碑间扫过。 就在这个时候,折袖的心脏忽然强烈地跳动了一下,在正常的节奏之外。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旧疾心血来潮,让他从这场没有真实内容的噩梦里醒来,发现似乎有人正在观察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地停止,就像一个真正的死人。 忽然有雪从灰暗的天空深处落了下来,落在草丘上,落在坑底,渐渐掩盖所有魔族的尸体。 …… …… 人族与魔族的战争进入了最难熬的相持局面,雪老城向南的三方原野上,到处都是战斗,千里方圆里没有一块净土,随时都有死亡在发生,双方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麻木到了极点,只看最后谁先崩溃。 人族军队的圣光弩已经快要告竭,后方的补给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至于别的军械与晶石之类的补给物,更是已经断了好些天,正在扫荡魔族周边基地的西路军,也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魔族方面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守城的军械大部分都已经无法修理,以至于人族最勇敢的骑兵小队有时候居然能够突进到离城墙不到三里的地方。 某天清晨,原野北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充满惊喜的大叫,紧接着,隐隐有歌声响起,渐渐的,惊叫声与歌声向着南方传来,在进入雪老城后变成雷鸣般的欢呼,最后城外原野上数十万的部落战士也跟着一起狂吼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军队便注意到了魔族的动静,带着警惕与惘然观察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族士兵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亮,人族士兵的情绪越来越紧张。 赫明神将望向灰暗的天空,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接住飘下来的一片雪花。 下雪了。 …… …… 第1150章 一辆车,一幅画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要早很多。 按照军部的记载,这甚至是三百年来,雪老城正式降雪最早的一年。 降雪并不意味着天气立刻就会转为寒冷,但至少说明了某种趋势。 更可怕的是,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双方来说,这种心理上的暗示作用可能会直接改变整个战局。 迎来严寒的雪老城,积雪可能半年不化,对人族士兵来说,在这样的气候环境下进行野战,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降雪对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 为了摧毁掉魔族士兵重新建立起来的信心,为了打破这种不祥的征兆,甚至哪怕只是为了让人族士兵少思考这个问题,赫明神将毫不犹豫地再次发起了攻城,西路军也被要求加快清理战场的速度。 在最关键的时刻,人族展现了非凡的勇气以及决断力,尤其是那些强者。 相王为了弥补自己当初在诺日朗峰犯下的错误,英勇出战,再次身受重伤。 肖张也出现了,风筝能够飞过焉支山,却没能飞过那道城墙,再次不知所踪。 梁王孙终于出现在战场上,金色莲花盛放于雪老城之前。 最终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抬回了浔阳城。 梁半湖战死,梁红妆战死,梁王孙重伤。 前朝梁氏,在这场伐魔之战里,不顾与陈氏皇朝之间的仇怨,表现堪称壮烈。 不知道当年与魔族勾结的梁笑晓,如果活到现在、看到这些画面,会有怎样的想法? 人族强者的悲壮出手,加上赫明神将的调兵遣将,把这场初雪带来的压抑气氛缓解了些。 但随着落雪的持续,随着攻城军械情理之中的无功而回,人族军队的士气还是变得越来越低落。 就在陈长生与徐有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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