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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就不会在殿外那个角落里,而可能会出现在光明殿内,就摆在他们的身前。 凌海之王面无表情看着那边,眼神非常寒冷,脸色非常难看。 知道国教学院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便一直盯着教枢处以及这些苍老的教士们。 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是把梅川主教的遗体运进了离宫里,并且摆在了光明殿外。 他认为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当然,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这说明离宫并不是铁板一块。 国教旧派的实力,依然不容低估,可能有些人隐藏在暗中支持他们。 凌海之王微微眯眼,视线在户三十二与桉琳大主教之间来回,心想那个人究竟是谁? 今夜是教宗陛下首次召开光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是他无法忍受的大不敬。 但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便再做什么,更不能让人直接把梅川主教的遗体抬走。 看到这幕画面的人太多,太过粗暴的解决方法,可能会让一些教士的情绪失控。 当然,他相信凭借教宗陛下的声望以及自己等人的地位,可以强行压制住当前的局面。 问题在于,那道裂缝不会消失,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深。 很明显,这并不是教宗陛下想要的。 凌海之王望向陈长生,忽然有些期待。 殿里很多第一次看到陈长生的主教,对新旧之争并无想法,更多的也是好奇,或者说期待。 教宗陛下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是的,杀死梅川主教的是圣女,整个过程都有陈留王做证。 谁都知道圣女与教宗陛下之间的关系,她帮您做出了选择,自然也为您准备好了理由。 按道理来说,陈长生这时候只需要说出那个理由,便能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但不知道为什么,包括凌海之王在内的所有教士,甚至那些旧派教士都不认为他会这样做。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可能只是因为这些年来的那些故事,早就已经证明他不会这样做。 第1056章 魔鬼的主意 所有人都期待陈长生能够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包括那些最顽固的旧派主教。 那些苍老的主教看着陈长生的视线有些复杂。 他是商行舟的学生,是梅里砂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是毫无争议的西宁一脉,国教正统传人,按道理来说,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然而他没有这样做。 他重用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在汶水城处死了白石道人后,也没有想过安抚旧派一方,而是让户三十二这个风评极为糟糕的新派主教顶替了白石道人的位置。 正是这些事情,让国教旧派生出了强烈的不满,才会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但直至此时,依然没有谁想、或者敢于去想把他从教宗的位置上赶下去。 他们对陈长生依然抱有希望。 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希望陈长生能如何做。 梅川主教的尸体还在殿外的夜色里。 这是徐有容的选择。 陈长生可以顺势而行,但他不会这样做。 因为他自幼修行的道法,让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自欺欺人这种事情。 虽然这可能是成大事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他忽然想到别样红在白帝城里说过的那句话。 二者之间当然有极大差别,但可以做一下类比。 他又想起多年前梅里砂大主教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我刚才在神道上走过的时候,想起那年大朝试之前的事情了。” 陈长生的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微笑。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梅里砂大主教对着整个大陆宣告他要成为大朝试首榜首名。 回忆没能继续下去,本来可能走向温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人群里响起一道寒冷而刻厉的声音。 “结果您杀了他唯一的侄儿!” 大殿里变得异常安静。 陈长生沉默不语。 是的,有人让梅川去国教学院做教谕,就是要让他为难。 无论杀还是不杀,都是一个难字。 所以唐三十六毫不犹豫,转身便去了小楼,准备提剑把梅川杀了。 所以徐有容把梅川杀了。 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最明白他的心意与心情,所以不让他选择,不让他背恶名。 但当时他没有阻止唐三十六,所以,这也是他的选择。 星海之上的归于神国。 肮脏之下的归于尘埃。 “我将承受所有我应承受的罪名。” 陈长生看着人群平静说道。 他没有用温情的回忆以弥合新旧两派之间的裂痕,没有给出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没有解释,自然也没有解决方案。 他选择平静地承受。 光明殿里一片哗然,惊呼之声不停响起。 教士们的神情不停地变幻着,极为复杂。 有的人很失望,有的人很欣慰,有的人很困惑,有的人很惘然。 陈长生愿意承受所有的罪名。 问题是,星空之下有谁能够给教宗定罪呢? 这不是圣人的自省,而是最冷酷的宣言。 人群里再次响起几声失望至极的叹息声,还有质问声。 陈长生握着神杖,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凌海之王走到台前,取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卷宗,用双手展开,开始宣读。 随着他冷漠至极的声音报出一个又一个人名,大殿里的喧哗声渐渐停息,变得安静起来。 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 那些脸色苍白、看着便令人厌恶的天裁殿黑执事,从人群里带出了十余名主教。 主持教枢处事务的三位红衣主教之一被当场除去教职。 凌海之王的声音里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最锋利的刀子那般清楚。 他宣读了这位红衣主教的罪状。 这些罪状与今夜没有任何关系,但非常清楚,证据确凿。 那位红衣主教没有做任何反抗,平静地随着那些黑衣执事向殿外走去。 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庄之涣等人神情微变。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压抑,终于在某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名已经被拖到殿门处的主教挣扎转身,望着台上厉声喊道:“您是要做一个冷酷的君王吗!” 人们听出来了,这位主教便是最开始质问陈长生的那个人。 陈长生没有回答,手握神杖,静静地站在台上。 庄之涣终于站了出来,平静行礼后说道:“是不是等大主教破关之后再作最后决议?”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的意思。 教枢处现在由茅秋雨直接管辖。 茅秋雨即将成为当前国教唯一的神圣领域强者。 庄之涣的这句话是提醒,甚至可以理解为威胁。 凌海之王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寒眸里现出一抹毫不遮掩的杀意。 庄之涣神情不变,只是看着陈长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桉琳大主教神情凝重说道:“圣人行星海之间,当如临深渊……” “出自道源赋总览末则。” 陈长生没有让她把这句话说完。 他转身看着她说道:“这段道典说的是敬畏。” 桉琳大主教躬身应道:“是的。” 陈长生对她说道:“这方面,我比你做的好。” 桉琳神情微怔,然后看到了殿外夜色里的几个身影。 今夜梅川主教的遗体能够被运进离宫,便是因为得到了那几个人的帮助。 敬畏究竟是何物?星海?大道?还是亲人或者下属的生命?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叹息说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长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先前在石壁后,安华替他整理衣着时,颤着声音说了一番话。 桉琳大主教放弃了追问,声音微涩说道:“您决定怎么处置我呢?” 陈长生说道:“我说过,我愿承受所有的罪名。” 桉琳大主教感慨说道:“明白了,我会让出圣堂大主教的位置。” 她没有背叛教宗的意思。 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受旧派的劝说,帮助对方做了一些事情。 因为她想看看,教宗陛下究竟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现在她看到了结果,有些感慨,有些失望。 不是因为自己被揭发,从而失去了国教巨头的位置,而是因为陈长生的处理太强硬,太冷酷。 她轻声说道:“这就是圣人无情吗?” “不,有人想我变成枭雄,有人想我变成英雄,有人想我变成贤者,有人想我成为圣人。”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但其实我还是那个进京参加大朝试的少年道士。” 桉琳大主教认真问道:“既然如此,何苦如此?” 陈长生的眉头微皱,鼻息微粗。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出来,他这时候的心情非常不好。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从来都不是我自己想要当教宗。”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鬼主意。也许是师叔的,也许是梅大主教的,也许是师父的?” “是他们要我来当这个教宗,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所以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希望我做的。” 他沉默了会儿,接着说道:“但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想做的。” “如果教宗必须是这样的人,那可能我不适合做教宗。” 他看着那些教枢处的主教们说道:“如果你们还有意见,就到此为止吧。” 光明殿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有的教士没听明白陈长生的这番话。 有的教士以为自己听明白了,却不敢相信。 凌海之王怔住了,司源道人瞪圆了眼睛,户三十二若有所思。 桉琳大主教有些茫然,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1057章 光海的陛下 桔园里的灯光要比京都别处更加温暖些,可能是因为所有的灯盏上都套着桔皮的缘故。 徐有容站在窗前,背着双手看着园子里的那些桔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的背影,莫雨忽然想起了圣后娘娘。 那些年,圣后娘娘很喜欢站在甘露台上居高临下看着京都,同样也喜欢背着双手。 莫雨的心里生出很多不安。 世间会再出现一位圣后娘娘吗? 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见陈留王?你想做什么?” 徐有容没有转身,说道:“只是叙旧。” 莫雨声音微寒说道:“非要去国教学院叙旧?那你为什么又要杀了梅川?” “以唐三十六的行事风格,你觉得他会让梅川活着?” 徐有容说道:“我不是国教学院的人,也不是离宫的人,更合适出手。” 莫雨说道:“你这样做可以理解为你对陈长生情深意重,想要替他解决麻烦,也可以理解为你想要激化国教新旧两派之间的矛盾,让他与道尊之间再无缓和的余地。问题在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有容转身望向她,平静说道:“你对陈长生说过担心我要替娘娘复仇。” 莫雨说道:“我不相信你会忘记,虽然你对他否认了。” 徐有容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这样做不是很应该吗?” 莫雨微恼说道:“但你应该明白,这样会给陈长生带去很多麻烦。教枢处没有资格让你做出交待,但他们可以要求陈长生做出一个交待。” 徐有容说道:“这很好解决。” “是的,只需要不敬两个字就够了,因为在场的只有你与陈留王。” 莫雨看着她冷笑说道:“但你了解陈长生,你知道以他的性情根本不会这样做,那怎么办?他最后会被逼着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徐有容说道:“他应该学会这样做,如果他想要成为教宗的话。” 莫雨说道:“如果他根本就不想做教宗呢?” 徐有容安静了会儿,说道:“那我就做圣女好了。” …… …… 离宫里发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都各处。 教枢处被清洗,这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依然有些令人吃惊。 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桉琳大主教失势。 当初白石道人在汶水城被杀,已经让很多人震惊无语,只不过当时别有隐情,无论朝廷还是离宫里的教士对此都保持着沉默,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则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 所有人都以为陈长生回到京都后降下的第一道雷霆,震惊之余不禁生出很多感慨。 不愧是前代教宗指定的继承者,不愧是道尊的学生——面对陈长生的清洗,无论教枢处还是桉琳大主教竟然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局势的表面平静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难以想象手段。 就在人们以为今夜这场大戏将会就此落幕的时候,又一道雷霆在京都的夜空里炸响。 那就是陈长生最后说的那句话。 到此为止?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对国教旧派的清洗就到这里了? 是说商行舟与朝廷对离宫的试探必须就此结束? 还是说……教宗的位置? …… …… 流言传来传去,就像风一样,再加上这数道雷霆,很快便驱散了京都上空的雪云。 满天繁星静静地看着人间,人间也多出了满天繁星。 数千名最虔诚的国教信徒,走出了家门,来到了离宫的前面,跪在了寒冷刺骨的地面上。 他们的手里捧着烛光,看似微弱,数千盏汇在一起,却极为明亮。 安华跪在最前方,脸色比祭服还要更加苍白,上面隐隐可以看见泪痕。 随着信徒越来越多,烛光也越来越多,直至要变成一片光海。 没有苦苦哀求的声音,但气氛却是那样的低落,不时听到哭声。 …… …… 当梅川主教死在国教学院之后,京都里生出了很多议论。 那些议论自然对陈长生很不利。 今夜随着这数道雷霆以及离宫前的光海震动整座京都,舆论也迅速地发生着变化。 民众们早已忘了自己晚饭的时候说的话,愤怒地望向枫林后的教枢处、太平道的王府,甚至是皇宫。 这些暂时还没有破土而出的怒火,让居住在那些地方的大人物们生出了极大警惕以及恼怒。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离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掌握所有的细节。 在离宫里的眼线以及现在已经归朝廷管制的数位天机阁聚星境画师,在这时候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充盈着圣洁光线的大殿里,陈长生站在最高处说的那句话,意思是那样的清楚。 …… …… “掀桌子不干,这又能威胁谁呢?” 天海承武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难道以为靠那些庸众,便能让道尊让步?” …… …… “这招以退为进的手段,很是老辣。” 相王揉了揉了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满脸愁苦说道:“朝廷总不好直接把这牌坊给拆了吧?” …… …… 对于陈长生的那句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是圣人被险恶的时局弄的有些心灰意冷。 对大人物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他用来对抗商行舟与旧派势力的手段罢了。 而无论对此报以嘲讽或是感到头疼,大人物们其实都觉得这个手段很是厉害。 只有徐有容和唐三十六知道,这不是手段。 因为陈长生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真是这么想的。 …… …… 徐有容说道:“做这些事情有违你的本心,与你的道法抵触,确实有些辛苦。” 陈长生说道:“这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愿意做,又怎么能够看着你们帮我去做?” 徐有容平静说道:“也许我们就是喜欢做这些事情的人?” 陈长生说道:“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杀人,喜欢争权夺势,喜欢尔虞我诈。” 徐有容淡然说道:“我刚出生的时候,也不喜欢打麻将,但那是因为我不会。”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当然不会,因为不想当教宗,才会是个好教宗。” 徐有容说道:“就像你的师兄,他不想当皇帝,所以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殿外传来唐三十六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先走了。”她对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说道:“师兄他是很好亲近的人。” 徐有容说道:“但我并不是。” 陈长生怔住了。 徐有容转身向离宫外走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皇城前。 她要去见皇帝。 第1058章 年轻的皇帝 唐三十六走进殿来,冲着陈长生喊道:“那话是什么意思?” 陈长生说道:“就是字面意思。” 唐三十六怔了怔,问道:“为什么?” 陈长生说道:“我忽然想到,有可能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唐三十六用力挥手,说道:“以前我们在湖边就讨论过,年轻就是正确!” 陈长生认真说道:“这句话本身就不正确。” 唐三十六恼火说道:“难道你说的那句话就正确?”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当时有些生气。” 唐三十六说道:“所以你说的是气话?” 陈长生应道:“可以这样说。” 唐三十六说道:“既然是气话,自然可以不作数。” 陈长生很认真地请教道:“为什么呢?” 唐三十六说道:“你我是人,人的气就是屁,气话就是屁话,屁话怎么能当真?” 陈长生说道:“屁有味道,气不见得有味道。” 唐三十六说道:“不管有没有味道,但肯定不会有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老人味。” 陈长生想起来,苏离当年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得想办法让离宫外面的那些信徒起来。” 他不再去想那些问题,对唐三十六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唐三十六没好气说道:“系铃的是你,为什么要我来想?” 陈长生说道:“我不擅长这些。” 唐三十六环顾四周,问道:“徐有容呢?” 陈长生说道:“她去了皇宫。” 听着这句话,唐三十六神情微变。 陈长生问道:“怎么了?” “昨天才回京都,今天她便先见了陈留王,又见了莫雨,这时候再去见陛下。” 唐三十六说道:“她见这么多人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 …… 大周的皇帝陛下很年轻,也很低调,极不显眼,甚至经常被世人遗忘。 到现在为止,他的存在对大周子民来依然像是一场大雾,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名讳叫做陈余人。 现在商行舟已经很少对国朝大事发表意见,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都,而是在洛阳长春观中,谁都知道,他这是在为归政做准备,当然前提是他要解决国教的问题,但只要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当今大周最有权势的人还是他。 至于朝堂上的人事要务,也被陈家王爷们以及天海家等勋贵把持着。 年轻皇帝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批阅各州郡部衙送进宫的奏章。 他也很少在宫里召见大臣,即便是被他亲旨召回京都的莫雨也只进过三次宫。 很多人以为这是皇帝陛下性情孤冷怪僻,不愿见人的缘故。 为何如此?因为他身有残障。 他不能说话,一只眼睛不能视物,缺了一只耳朵,瘸了一只腿,断了一只手。 如此重的残障,便是说一声残废也不为过。 但这个残废成了大周的皇帝。 因为商行舟的缘故,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说什么,更不敢表示反对,但人们想法也改变不了。 自余人登基以来,宫里宫外不知传出了多少流言蜚语。 有说他性情冷酷暴虐,以棒杀宫女为乐的。 有说他性情怯懦自闭,天天在宫殿里被宫女骑。 但这些人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年轻的皇帝只批阅奏章,深居幽宫。 但他登基不过三年时间,便迅速稳定了天海朝后的混乱局势。 朝廷政令畅通无阻,政治日渐清明,局势稳定,苛法尽除而律疏不懈,民众日子越来越好。 当前大周真可以用海晏河清来形容。 这样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个性情暴虐的昏君,又怎么可能是个性情怯懦的庸人? 包括白帝在内的很多大人物都非常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的治国能力与智慧绝对非同一般。 是啊,先帝与天海圣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商行舟毕生理想之所寄,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 …… …… 徐有容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传闻里形容的那般。 她也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年轻的皇帝回到京都登基之前,她已经听过很多次对方的名字。 在那些谈话里,年轻的皇帝被称呼为师兄,或者余人师兄。 在周园里的雪庙以及墓陵里,陈长生提到过很多次他的师兄。 那时候,陈长生还不知道她是徐有容,自然会隐藏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在那些谈话里,她听出了绝对的亲近与信任。 哪怕离开西宁镇已经多年,离开京都已经三年,陈长生对自己这位师兄的信任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除了天书陵那个夜晚,这对师兄弟再也没有见过面。 问题是,人真的不会改变吗? 徐有容不相信,尤其是她非常清楚那把椅子的威力。 就是余人现在坐着的那把椅子。 太宗皇帝那样的人为了那把椅子都会变得那般冷酷残忍,弑兄迫父。 圣后娘娘也同样如此。 年轻的皇帝是陈家的子孙,圣后娘娘的亲儿子,又怎么会是一个相信感情的人? 徐有容有些不安。 她要做的很多事情都建立在陈长生对余人的信任之上。 所以她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 太监宫女把她送到殿门外,然后躬身退走。 徐有容注意到那些太监宫女看着殿深处那抹灯光的眼神充满着敬爱。 她从小便经常进出皇宫,现在这里还有一座属于她的宫殿,她对这里非常熟悉,但她对这种眼神非常不熟悉。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属于皇宫这样幽深的地方。 大殿深处的那抹灯光,来自嵌在朱柱上的那颗夜明珠。 古旧的地板被擦的明亮可鉴,映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年轻的皇帝坐在书案后,正在看着一份奏章。 他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一只袖管空空荡荡。 他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乱,没有刻意垂下以遮掩那只不能视物的眼睛。 徐有容走到书案前。 年轻的皇帝抬起头来。 他的神情很温和,眼神很平静,但给人一种坚毅而明确的感觉。 徐有容觉得他有些眼熟,然后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因为他是娘娘的亲生儿子?还是因为他的眼神与神情,与陈长生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有容很了解天海圣后,也很了解陈长生。 不需要言语,她便能知道圣后与陈长生在想什么。 这一刻,她也知道了年轻的皇帝在想些什么。 徐有容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第1059章 糖渍的梅子 …… …… 只是一眼,徐有容便看出来了,余人不喜欢自己。 余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他不会说话。 徐有容自嘲说道:“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我。” 这句话有些可爱。 余人笑了。 只是他眼里的笑意有些淡,可以说是淡漠。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也笑了起来。 因为她明白了余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今夜发生的那些事情,想必已经传进了宫里,余人应该知道陈长生真的生气了。 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徐有容弄出来的。 所以他不喜欢她。 想明白了这个原因,徐有容发现不需要再问更多的问题。 余人是真的很重视陈长生,就像陈长生对他一样。 这对来自西宁镇的师兄弟,就像是一对亲生的兄弟,甚至比亲的还要亲。 徐有容笑的很好看,因为她本来就很好看。 而且她这时候是发自真心在笑。 不知道是因为她美丽的容颜还是看到了她的真心,余人眼眸里的淡漠少了些。 “是的,他不喜欢做教宗,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选择。” 徐有容说道:“我不一样。五岁的时候,娘娘与师父便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也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做比较合适。” 接下来做什么事情? 首先自然是继续这场谈话。 徐有容在书案对面坐了下来,显得很自然。 余人用右手把桌了的一个小盘子推了过去。 徐有容发现碟子里装的是糖渍的梅子。 怎么看余人都不像一个喜欢吃糖渍梅子的人,那么这或者是给那些太监宫女准备的? 徐有容不觉得这是羞辱,相反她知道这是余人表达的善意。 虽然他表达善意的方式和陈长生一样,显得有些笨拙。 她用手指拈起一粒糖渍梅子送入唇里,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看着这幕画面,余人笑了起来,也很满足。 徐有容说道:“我修的不是国教正统的道法,到今天为止,我也不是很明白陈长生说的顺心意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们师徒之间的关系,大概整个大陆也就你们师徒三人自己能懂,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余人静静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解决之道。 “很简单,你们师兄弟联手,请你们的师父归老吧。” 徐有容的嘴里含着糖渍梅子,声音有些含糊。 她要表达的意思却是那样的清楚,甚至像斋剑一样锋利。 大殿深处的阴影里响起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就像是那人吃了一颗酸到极致的梅子。 徐有容神情不变,明显早就已经知道那里有人。 余人望向那片阴影,摇了摇头。 林老公公的身影从那片阴影里渐渐显现出来,然后躬身向殿外退去。 可能是因为徐有容的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岁月的关系,这位皇宫强者的身形有些佝偻,离开的时候,也忘了把殿门闩住,微寒的冬风从深沉的夜色里涌了进来,被宫殿附着的阵法一挡,发出哗哗有如洒纸的声音。 一面西窗被风吹开,撞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数道穿过阵法的微风拂动着殿内的黄缦,夜明珠不是蜡烛,光线却似乎也被那些微风拂动,不停地摇晃着,无法照清楚徐有容与余人的脸。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都没有眨,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徐有容的眼神绝对平静。 余人有些不解。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或者说,她凭什么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整个大陆都知道,与对待陈长生的冷漠无情截然相反,商行舟对余人非常好。 这种好甚至可以说无可挑剔。 即便是商行舟的敌人,即便是陈长生,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是的,他把你养大,把你教育成人,对你照顾有加,把你送到皇帝的位置上,教你如何治国,现在还准备归政于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似乎对你都很好,但问题在于,他是真的对你好吗?” 徐有容平静说道:“他喜欢的是太宗皇帝,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他的情感投射,或者说是一个傀儡。” 微风再起。 明黄色的衣袖被拂动。 余人挑眉。 没有拂袖而去,没有拍案而起。 但徐有容知道,对方不想听下去了。 于是她转变了说法。 “如果他们师徒二人真的反目成仇,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如果你的师父真的杀死了陈长生,难道他以后就不会后悔?就算是为了你的师父好,你也应该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徐有容说道:“你应该选择站在哪里,越早越好,而且不能是中间。” 余人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徐有容的话是错的,也不是拒绝她的提议,而是想告诉她,这样做没有意义。 徐有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系着的那块玉佩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年前京都风雪,陈长生要去杀周通,商行舟准备出宫,那时候余人出现在了雪地里,手里握着那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秋山家送进宫来的,代表着秋山君在离山内乱时刺进自己胸膛的那一剑。 余人用这块玉佩表明了自己的决心,阻止了商行舟出宫。 但当时商行舟也对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余人了解自己的师父,既然说是最后一次,那么就必然是最后一次。 他不认为自己与师弟联手,便能让师父退让。 徐有容忽然问道:“天书陵之变后,你与陈长生再也没有见过面。哪怕同在京都,甚至相隔不过一道宫墙,这是为什么?” 余人看着被风吹开的西窗,脸上露出想念的神情。 那边便是国教学院。 徐有容接着说道:“因为你们知道,你们的师父不想你们见面。” 余人没有说话。 他和陈长生都知道这是师父最警惕的事情。 所以他和陈长生从来都没有想过见面。 哪怕很想。 徐有容继续问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愿意你们见面?” 余人有些不解,心想不就是世人皆知的那些原因吗? 徐有容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他怕你们。” 第1060章 寻常的小事 为什么陈长生与余人见面会让商行舟如此忌讳? 那么反过来想,或者商行舟最恐惧的就是自己两个学生的联手。 以此而论,徐有容说的那句话或者便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秘密。 殿里很安静。 毛笔静静搁在砚台的边缘,就像靠岸船上的木桨。 余人用手抓起一块被打湿的雪白棉布,微微用力松合数次,便算是了洗了手。 他没有回应徐有容的提议,重新握住了毛笔。 毫尖在墨海里轻轻掠过,惊起微微起伏的黑浪,然后悬空而起,破云而落,在雪白的纸上留下清楚的墨迹。 写完一行字,余人搁笔,用拇指与食指把纸张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徐有容。 “她是什么样的人?” …… …… 这句话里的她自然指的是天海圣后。 进入皇宫后,徐有容一直没有提起与圣后娘娘相关的任何话题。 她本可以在这种关系上大做文章,说不管陛下你承不承认,圣后娘娘终究都是你的母亲。 她可以与余人进行一场生恩与养恩之间的讨论。 又或者,她可以用唏嘘的语气提到当年自己在皇宫里的过往,从而极其自然地讲到圣后娘娘当年留在这里的很多痕迹。 但这些她都没有做,因为她不确定余人对圣后娘娘的观感到底如何,感情如何。 而且余人是陈长生最敬爱的师兄,她不希望用这种直指内心、过于冷酷的方法。 看到白纸上那行字迹,她确定自己没有做错,然后有些感动与欣慰,眼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很快,她恢复了平静,看着余人微笑说道:“这真是我最擅长回答的问题。” 没有谁比徐有容更了解天海圣后。 平国公主只是名义上的女儿,陈留王只是圣后在精神上的一种寄托或者说自我安慰,莫雨与周通终究是下属。 只有天海圣后与她是事实上的师徒、精神与神魂的传承、感情上的母女。 现在天海圣后已经魂归星海,只剩下徐有容一个人真正了解她的想法与目标。 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余人以及这个世界知晓天海圣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娘娘的胸襟最为宽广,日月山川,大地海洋,直至星海那边,无所不包。” 这是徐有容的开篇词。 余人想了会儿,伸出手掌慢慢地翻了过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说的是手段。 徐有容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非寻常人,自然不能以寻常事判断。” 余人再次望向西窗外的远方,那片夜色里的国教学院。 道路以目,德者何存?这说的是道德。 徐有容淡然说道:“亦是寻常事,且是小事。” 听着这个回答,余人有些意外,微微挑眉,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碗里是糖渍的梅子。 余人的这个动作有些隐晦难明,如果换作别人,大概很难猜到他的意思。 但或者是因为与陈长生相处的时间长了,徐有容很快便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如果没有陈长生,你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也许我会成为那样的人,毕竟我是娘娘教出来的。” 徐有容想了想,说道:“不过没有谁知道真实的答案,因为……他已经出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似很平静,但实际上隐着一抹羞意,尤其是说到后半段的时候。 余人微微一笑,有些欣慰。 …… …… 今天是国教使团回到京都的第二天。 在这短暂的一天里,徐有容见了几个很重要的人物,夜深时又来到了皇宫里,与年轻的皇帝陛下相见。 当这场夜谈渐渐进入正题的时候,她白天见到的第一个人,已经去往了数百里之外。 八匹品种最优良的龙骧马疲惫地低着头,眼前的清水与豆饼完全无法引起它们的任何兴趣,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从它们油光十足的皮肤里溢出,摔落到地面上,很快便被街巷间的寒风吹成了冰渣。 按道理来说,洛阳应该要比京都温暖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洛阳却冷的有些出奇。 陈留王看着夜色里的街道,想着三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道法大战,生出有些古怪的感觉。 在国教学院与徐有容见面后,他便离开了京都,向着洛阳而来。 直至进入这座大周最负盛名的繁华都市,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 侍从递过来热毛巾,陈留王没有理会,只是沉默看着眼前这座道观。 这座道观便是著名的长春观。 一名青衣道人走了出来,向他道了声辛苦,引着他向道观里走去。 陈留王驱散那些念头,脚步平稳前行。 这时候徐有容应该已经进了皇宫,道观里的那位想来也已经知道了。 对他来说,这是很好的机会,或者说很好的切入点。 来到长春观深处一座看似简陋的经房外,那名青衣道人悄无声息地退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陈留王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更加平静,推开了经房紧闭的木门。 商行舟在屋里整理医案,神情非常专注。 这位人族最有权势的强者,这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但确定是最狂热的医者。 陈留王走到书案前,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看清楚了纸上几样药材的名字。 他眼神微凝,心想如果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按照唐家的分析,这几样药材应该是用来炼制朱砂丹的。 难道朝廷准备用这种方法来削弱陈长生的声望? 商行舟没有对他做任何解释,安静而专注地写着医案,甚至就像是不知道他的到来。 陈留王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与停顿,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连夜奔波数百年,从京都直至长安,他就是想要对商行舟说出那些话,虽然一共也不过是几句话。 “陛下是圣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陈留王看着商行舟说道:“而我也是太宗皇帝的子孙。” 听到这句话,商行舟的视线终于离开了书案,落在了他的脸上。 商行舟没有隐藏自己的欣赏,虽然他更多的是欣赏陈留王的这种态度。 “徐有容入皇宫,应该是准备与陛下联盟。” 陈留王说道:“很明显,她是在发疯。” 第1061章 天下与星空之外 商行舟没有说话,起身向屋外走去。 陈留王微微一怔,赶紧跟上。 商行舟从屋侧的石阶走到了屋顶,看着应该是一处观星台。 微寒的夜风拂动他的衣袖。 陈留王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座道观居然没有设置寒暑的阵法。 商行舟抬头望向星空,没有负手,青色的道袖随风向后轻摆,看上去就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仿佛下一刻,他便会微微蹲下,然后向前疾冲,或者向星空里跳去,最后又可笑的落下。 陈留王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里与甘露台上的圣后娘娘做起了比较。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商行舟的声音很淡,就像风一样,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重点,更无法感知到他真实的情绪。 陈留王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到底指向何处,疯狂的是徐有容还是皇帝陛下?将要灭亡的又是谁呢? 商行舟的眼神在星海里渐趋幽深,再没有开口说话。 陈留王告辞,走出长春观后忍不住回首望向那片屋顶。 他依然不确定今夜的洛阳之行是否正确。 今晨徐有容约他在国教学院相见,说了那些话,显得非常刻意。 她让他感觉到刻意,本来也是一种刻意的行为。 但如果他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又怎么会被这种刻意打动? 这些年来,他的野心隐藏的极好,没有任何人知晓,甚至包括他的父亲与莫雨这些熟人。就连天海圣后当初也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定,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并不在意的缘故。 但他没能办法瞒过徐有容。 当年在皇宫里,他就觉得那个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当初她没有揭穿自己,为何现在却来说这样的话?如此刻意地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陈留王无法错过这个机会,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反应稍微有些不妥,便会被商行舟视为挑拨,所以他表现的非常平静而且坦诚,现在看来,这样的应对是可行的,至少商行舟没有什么反应。 那么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陈留王连夜赶回了京都,来到太平道的王府门前时,晨光已然尽散,冬日到空,暖意渐至。 看来冬天真的要过去了,到了万物更新的时节。 陈留王有些感慨地走进了王府。 “你应该很清楚,圣女是想要利用我们逼迫皇帝陛下站在教宗那边。” 相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去洛阳?” “有容做事向来都公平,就算是谋略,也极为光明正大。” 陈留王现在已经变得更加平静,哪怕面对着父亲无比幽冷的眼光时,神情也没有变化。 “野火固然可怕,但如果没有这一把火,我们就连火中取粟的机会都没有。” 相王的眼神忽然变得狂暴起来,里面隐隐有火光闪耀,声音则是变得更加寒冷:“但你有没有想过,唯乱中方能取胜,她有能力让道尊的心境乱起来吗?” 陈留王说道:“我了解有容,就算最后还是道尊胜利,也必然是一场惨胜。” 相王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会开始?” 陈留王说道:“从她约我到国教学院见面的那一刻,这场棋局便开始了。昨夜她入宫,便是杀棋……” 相王微微挑眉,说道:“杀棋?” 陈留王说道:“是的,这一步棋乃是天下争棋,必须以天下应之。” 相王感慨说道:“原来风雨已至。” “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 陈留王说道:“小时候娘娘教过我,彩虹来自太阳,而我们才是太阳的后裔。” 相王明白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陛下的血脉同样纯正。” 陈留王说道:“但他终究只是个残废。” 相王眼里的野火渐渐熄灭,但和儿子一样隐藏了很多年的野心却渐渐显现出来。 他说道:“到时候教宗陛下会同意吗?” 陈留王说道:“有容如果败了,教宗陛下自然不会活着。” “最后一个问题。” 相王问道:“你一直没有说过,如果圣女赢了怎么办。” 陈留王笑着说道:“除了全家死光,还能有什么代价配得上这场天下争棋?” 相王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也笑了起来——随着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笑声,他眼里的野心渐渐消散,神情越加温和,圆脸像老农或者富翁一般可喜,可亲。 他双手扶着肥胖的肚子,感慨说道:“你与平国的婚事看来得抓紧办了。” …… …… 清晨的离宫非常安静。 竹扫帚微枯的尖端与坚硬的青石地面磨擦的声音,从远处不停传来。 陈长生睁着眼睛,看着殿顶那些繁复难明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五时他便醒了过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醒后没有立刻起床,则是更加罕见。 赖床这种事情,对很多普通年轻人来说是人间至美的享受,但对他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浪费时间的极不负责的举动,会让他生出极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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