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但并不包括他自己。” 徐有容说道:“是的,因为他要亲眼看到,或者说代替太宗皇帝亲眼看到人族大军攻入雪老城的那一天。” 如果让普通的民众听到这番对话,应该会很简单地把商行舟视为圣人,自然把徐有容与陈长生看作反派。 但在这个故事里,本来就没有正反两派,只是在商行舟与陈长生的关系里,才有对错。 “但那一天同样是我们也愿意看到的。” 陈长生看着徐有容提醒道:“难道我们可以不顾全大局?” 徐有容说道:“为什么不可以?” 陈长生不理解,心想但你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徐有容嫣然一笑,说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就把我当成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好了。” 陈长生觉得她很好看,除了周园里,最好看。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师父还是不会相信你真会让京都大乱。” 徐有容微微挑眉,说道:“为什么?” 陈长生说道:“因为他知道我会阻止你,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京都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铺子里变得有些安静,铁锅里的牛骨头已经炖烂了,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听着就像是猫儿在撒娇。 徐有容微笑说道:“问题是你能阻止我吗?”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身来。 数十名南溪斋少女,穿着白色的祭服走进了铺子。 徐有容展开双臂。 两名少女拿起热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她的双手。 徐有容看着陈长生说道:“当我决意做什么事的时候,没有谁能阻止我。” 陈长生说道:“哪怕你是为我做这件事情?” 徐有容说道:“你只是一半的原因。” 陈长生说道:“另外一半是圣后娘娘?” 徐有容平静说道:“不错,但你不能阻止我,就算娘娘复活,也不能阻止我做这件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向铺子外走去。 街道上的旧柳生着新芽,在温暖的天气里享受着生命的美好。 徐有容望向天空里不知何处,想起了莫雨转告自己的一件事情。 当年陈长生带着婚书进了京都,知晓此事的那些大人物都在关心的时候,天海圣后曾经说过一番话。 “她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人就不想嫁。” 在天海圣后看来,徐有容一定会这样做,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她对徐有容的期望。 徐有容看着那片天空,平静想着,娘娘,还是你最了解我啊。 …… …… 徐有容与南溪斋少女们刚刚离开,铺子后面的竹帘微动,凌海之王等人走了过来。 陈长生望向他们说道:“你们都听到了。” 凌海之王等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心想除了看了场恩爱,还听到了什么? 这场谈话里没有提到过情爱,但谁都能看出来徐有容对陈长生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与怜惜。 如果是普通少女,一心一意想着为情人出头,结果情人还说要阻止她,想必都会很生气。 但徐有容没有,依然平静,甚至还能微笑,这是为什么? 陈长生看着他们认真说道:“因为她知道我不会阻止她啊。” 凌海之王等人很是吃惊,心想如果道尊不回京,难道教宗大人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整座京都陷入血火之中? 陈长生想着那夜与苟寒食的对话,说道:“我不是不能阻止她,而是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徐有容没有生气,想来也是相信他会坚定地相信自己。 刚才最后的那番谈话,只是一场戏。 她只需要神识微动,便能用凤火净手,何必需要摆出那个姿式。 这场戏是给天下众生看的,更是给远在洛阳的商行舟看的。 陈长生向铺子外走去,没有留意到户三十二脸上的那抹忧色。 …… ……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那些并不高大的石柱,在地面上投射出无数道细长的影子,无法分开前来看热闹的民众。 赌坊的伙计们拿着纸单不停地喊着什么,外地民众好奇地听着,有时候会被说的心动从怀里取出银两,来的还不多的京都民众,看着这幕画面,脸上露出同情的笑容,心想这些年的大朝试,除了教枢处的教士与国教学院,谁还赢过? 大朝试的日子终于到了。来自大陆各处的年轻修道者们,再一次汇集在离宫前,阳光越来越明亮,他们的脸被照的越来越清楚,朝气十足,只是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身着单衣的孤独少年般的人物。 即便是如此重要的日子,教宗陈长生依然没有出面,还是留在了石室里。 看着凌海之王等大主教的身影以及那个黑衣少女,人们心生诧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随着清亮而悠远的钟声响起,年轻的修道者们沿着神道向离宫里走去,大朝试正式开始。 …… …… 当整座京都的视线都落在离宫前的时候,天书陵那道沉重的石门前出现了一个人。 共同负责天书陵守卫的国教骑兵以及羽林军还有那些将军以及主教大人们,都没有拦住那个人。 因为当他们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天书陵里。 那人耷拉着双肩,衣服洗至发白,看着有些寒酸,神情看着有些愁苦。 与其说是书生,他更像是个算账掌柜。 事实上,他当初在汶水唐家本就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账房。 他还曾在雪原上杀过好些魔族强者,在槐院里做出好一番事业。 他在浔阳城里直面过最惨淡的风雨,在京都里一刀斩开铁树。 他是曾经的逍遥榜首,如今的神圣中人。 王破,终于出现了。 第1075章 大热闹 天书陵外的羽林军顿时紧张起来,伴着密集的弓弦绷紧时,无数张弩对准了王破的背影。 有烟尘在远处扬起,地面微微震动,还听不到蹄声,但应该是玄甲骑兵正在集结。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警讯已经发出,向着京都各处而去。 国教骑兵的反应也很快,哪怕没有收到任何离宫的命令,数百骑疾驰而至,拦在了天书陵的石门之前。 时隔三年,双方再次开始紧张对峙。 王破就像是根本不知道石外发生的这些事情,向着已然青葱的天书陵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一名离宫教士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这些天在哪里?” 这是京都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王破没有回头,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听到王破的回答,无论是那名教士还是国教骑兵抑或是更外围的羽林军都很吃惊。 谁都没有想到,王破这些天是在天书陵里,寻常人无法进陵,自然也无法看到他。 他今天出现在众人之前,就是想要让世人知晓,他准备做些什么。 只是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距离王破当年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忘记那些经历。 他很熟悉地找到林里的一条道路,向着西南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来到了一座小院。 初春的桔林里自然没有桔子,但总觉得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青桔味道。 这些天,王破就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曾经悬着腊肉的房梁上空无一物,屋子里的桌椅被擦洗的极为干净,不染尘埃。 王破没有进屋。 他站在篱笆外,对曾经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三十七年的旧友平静说道:“今天我要去登神道了。” 当年荀梅闯神道失败,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将来如果自己能修至从圣境,会代荀梅登陵顶一观。 原来这就是他今天要做的事情。 …… …… 大朝试已经正式开始,陈长生还是没有出现。 没有屠户,人们还是要吃猪,教宗不出现,生活还是要继续,考试还是要进行。 今年的大朝试没有刻意弄什么新意,还是沿袭着前几年的方法,文试、武试、对战依序进行。 在宣文殿里进行的文试,依照旧日规矩,由教枢处并朝廷礼部监督,最终的审定权却在苟寒食的手里。 苟寒食还很年轻,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资格,因为他通读道藏,更因为他本来就是今年文试的出题人。 在晨光的照耀下,文试很顺利地结束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变故。 离宫外那些看热闹的民众与赌坊管事们,觉得有些无趣,又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紧接着进行的武试,还是煮时林与曲江两道关隘,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当年陈长生骑鹤过江的影响,今年的规则更加繁复细致,基本上杜绝了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又不禁止阻拦对手,于是林海里不时能够看到剑光亮起,凶险更胜当年。 大朝试已经三年没有召开,今年前来参加的考生数量极多,虽说竞争也相对比较激烈,但最终成功抵达曲江对岸的考生还是有二百余人,其中又以天南槐院与摘星学院的成绩最为醒目。 在离山神国七律已经不再参加的前提下,槐院那几名少年书生本来就是今年大朝试的热门人选,再加上世人皆知,他们的院长王破就在京都,那些少年书生更是气魄大增,成绩自然出众。摘星学院的军官学生表现的如此优秀,则是因为最近京都承受的压力,让这些大周军方的未来积蓄了满腹的怒气,而这些怒气在今天尽数变成了动力。 最后的对战还是在青叶世界的洗尘楼里进行。 考生们依次进入清贤殿,沿着地面上那些图案行走,然后注意到了一名神情漠然的黑衣少女。 那位黑衣少女神情漠然,怀里抱着一盆青叶。 看着她,考生们纷纷想起临行前师长们仔细叮嘱的那些重要事项,不由神情微变,赶紧移开视线。 直到进入青叶世界,来到洗尘楼外,考生们才松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敬畏与惊喜的神情,纷纷议论起来。 即便是那些少年老成的槐院书生与摘星学院纪律严苛的少年军官,也忍不住与同窗低声说了几句。 “那位黑衣少女就是传说中的玄霜巨龙?” “教宗大人真是了不起,要知道离宫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过龙侍了。” “难怪秋山君怎么也争不过教宗陛下……” “噤声,仔细被离山的那个小家伙听了去。” …… …… 不提在青叶世界里考生们议论的方向越来越偏,只说离宫外的气氛已经变得越来越诡异。 无论是那些看热闹的民众还是那些摊贩或者赌坊的伙计,都表现的太过安静。 没有热闹,那么这些民众是在看什么?没有人下注,那么这场赌局又有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在看大朝试,但他们并不是真正关心大朝试,而是在想着别的事。 因为没有人认为今年的大朝试会这样平静顺利。 今天肯定会出大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事。 忽然有警讯传来。 湛蓝的天空里出现了十余道笔直而极细的线条,只有眼力极好的强者,才能看清楚那些构成线条的残影是红色的。 十余只红雁在天空里高速飞行,除了落在皇宫与离宫,其余的向着各个方向而去。 如果熟悉大周军力分布,便能看出来那些红雁去向的地方,都是朝廷军队驻扎所在。 凌海之王常年与朝廷打交道,自然能够看出来,但他不关心这些红雁会飞去哪里,更关心这些红雁从哪里飞起。 红雁在天空里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但还留在他的识海里。 他的视线随着那些痕迹而去,最终落在京都南方,神情凝重至极。 那里是天书陵。 户三十二低声说道:“慈涧寺首席刚刚离开宣文殿,离山那四位剑堂长老,今天根本就没有来。” “木柘家的老太君出城了。” 司源道人眯着眼睛说道:“如果大家都是去天书陵,那该多热闹。”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与战意,因为任谁看来,这都是离宫必须抓住的机会。 凌海之王回头望向离宫深处那座幽静的偏殿,微感惘然。 难道您还在练剑吗? 第1076章 商人当道 天书陵里有很多条道路,但只有一条路可以直接登上陵顶,那就是南面那条由白色玉石砌成的神道。 由神道登陵,是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 只有皇帝与教宗及南方圣女,才有资格走上神道,这代表着无上的权威。 荀梅之前便有很多人尝试过闯神道,但除了周独夫,似乎便没有别的成功例子。 王破要闯神道,是践行对故友的承诺,是对朝廷的挑衅,更是对太宗皇帝的复仇。 徐有容站在百草园的树林深处,看着那片微微坟起的草地,低声说道:“您说过,计道人是太宗皇帝最忠诚的臣子,甚至是有些变态的狂热追随者,那么他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微风拂着树叶与刚刚冒出地面不久的嫩绿青草,天海圣后长眠于此,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想到要与这样变态的人物为敌,还真是紧张啊。”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到她言语里形容的紧张,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出她此时真实的心情。 她要做的事情或者说决定太过可怕,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有千万民众凄惨无比的死去。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者说让整个大陆相信她敢于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她拥有极其强大的意志。 意志强大到极处,自然无情,这便是太上之道。 徐有容眉尖微蹙,看着有些柔弱,惹人怜惜。 没有谁见过这样的她。 即便是在周园里她重伤将死的时候,即便是亲近如陈长生,也没有见过。 只有暮峪上那条光滑的石道与崖畔那棵树曾经见过。 两只手的食指在微风里轻轻触在一起。 她看着指尖相交的地方,自言自语道:“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随着看似柔弱、有些微怯的呢喃声,她的睫毛渐渐不再颤动。 她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那片微微坟起的青草地,眼神已然平静。 最极致的平静,是漠然。 不要说一片青草地,即便是滔天的洪水,也无法让她在意。 “愿圣光与您永在。” 徐有容转身向百草园外走去。 随着她的裙摆轻拂,青草地里生出一路野花,然后骤然生出金色的火焰,变成虚无。 …… …… 从荀梅的小屋到神道下方并不是很远,当初陈长生与苟寒食等人赶过去的时候,没有花多长时间。 但王破走了很久。 铁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被他握在手里。 如果让人看到这幕画面,一定会生出很多震惊与更多不解。 那年在风雪里与铁树对战之时,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拔刀,直到最后才一刀斩破了天地。 为何今天他这么早便拔出了铁刀?他准备斩向谁? 王破要斩的不是人。 今天的天书陵冷清的过分,看不到什么观碑的修道者,就连那些碑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算这些人在,也没有谁有资格让他出刀。 他斩的是那些横岔出来挡了道的树枝、那些已经朽烂的篱笆,那些因为年久失修而不平整的青石。 随着铁刀落下,树枝成屑,竹篱成粉,青石成末,然后被风吹走,变得平整崭新。 他离开后,泥地与青石上那些清晰的刀痕也渐渐消失,刀意却隐入了更深的空间里,遮住了些什么。 王破走到神道下方,望向那座曾经存在的凉亭。 现在世人已经知晓,当时的汗青神将已经破境入神圣。 难怪那夜荀梅刚从梦境中醒来,正在巅峰之时,依然无法过他这一关。 今天会是谁来阻止他闯神道呢? 王破没有向神道走去,静静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他的铁刀重新入鞘,刀势却依然横亘在天地之间,并且不停地缓慢提升。 他不会着急,因为时间越长,积蕴的刀势便越完美,直至圆融,再没有任何缺口。 可能是这个原因,没有太长时间,他等的那个人便出现了。 微风拂动着浅渠里的清水,生出无数道细密的涟漪,形成无数繁复难明的图案。 水纹里似乎隐藏着天地造化的妙义,把王破的刀势冲淡了很多。 商行舟出现在神道上,道袖轻飘,满头黑发被梳的一丝不乱,英华逼人。 王破说道:“果然并无新意。” 对商行舟的出现,他并不觉得意外,想来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当今世间有能力阻止他闯神道的人,也就是商行舟了。 商行舟没有接话。 与说话相比,他更在意实际的结果。 他看着王破,眼里满是欣赏,就像看着自己最出色的晚辈。 但那抹欣赏,最终还是变成了遗憾。 在他的计划里,王破会在随后的北伐战争中扮演极重要的角色,甚至连攻破雪老城的重任他也准备交给对方。 可惜这样优秀的人族强者,今天就要死了。 一场雨随着商行舟的到来同时降临到天书陵的空中。 那不是春雨,而是箭雨。 伴着密集的嗡鸣声,无数枝羽箭与弩矢像暴雨般落下。 那些箭枝与空气发生着剧烈的摩擦,带出道道火光,其间隐有圣光闪耀。 王破没有转身,已经感知到了箭雨的到来。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慨。 他没有想到天书陵外的羽林军居然拥有如此多的圣光箭。 很明显,朝廷对他出现在天书陵早有预判,如此多数量的圣光箭,便是极具针对性的恐怖手段。 原来三年前他在洛水畔破境入神圣,朝廷便开始准备如何杀死他了。 商行舟站在神道上,也在这片箭雨的笼罩范围里,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破。 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他修行道法已逾千年,自然有应付圣光箭的能力,至少要比王破强很多。 而他如果不离开,王破便无法离开。 王破的铁刀再强,也不可能在斩落满天箭雨的同时,抵挡住他的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天书陵西南某片树林里,忽然掠起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极其素净。 有飞鸟被惊出,然而还未来得及飞出林梢,便被另一道剑光斩落。 那道剑光极其艳丽。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剑光在树林里掠起。 第1077章 然后 当第一道素净的剑光从天书陵西南方向的树林里掠起时,商行舟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动。 他准备握住剑柄。 王破的反应并不更快,但是更直接。 他握住了刀柄。 此时商行舟的处境与王破一样,如果动,便要同时面对王破和那些剑光。 刚才是他让王破不能动。这时候是王破让他不能动。 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从天书陵各处破空而起。 破空而起的剑光,被天光冲淡,但剑意却变得更加清晰,形成无数若隐若现的线条,织成一张很密的网。 如暴雨般落下的圣光箭,尽数撞进了这片剑网里。 刺耳的切割声与摩擦声密集的响起,弩箭纷纷断裂。 与弩箭的数量相比,天书陵里生出的剑光数量要少很多。 但这些剑光里也附着圣光,而且要比那些弩箭上的圣光精纯、浓厚无数倍。 随着弩箭的断裂,乳白色的光线不停散射开来,把天书陵南麓照耀的无比清楚。 数百道剑光渐渐敛没,重新回到地面。 天空里的弩箭都被切成了碎片,如柳絮一般缓缓飘落,被风卷的到处都是。 被风拂动的还有白色的衣裙。 数百余名南溪斋弟子在树林里,在石道畔,在浅渠边,显出身影。 就像是天书陵的山野里忽然开出了数百朵白花。 南溪斋弟子们一直都在天书陵里。 她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瞒过了朝廷的监视,甚至也没有被离宫的教士发现。 当然,在商行舟的眼前,就算是这片青山也无法遮住她们的剑意。 但是王破用他的刀道,成功掩住了商行舟的视线。 看着这幕美丽甚至壮观的画面,商行舟想起了一句话,于是看了王破一眼。 数百年后,人族又到了野花盛开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开端,便是王破的出现。 …… …… 天书陵南,白裙飘飘。 剑阵已成,商行舟被困在阵中。 南溪斋所有弟子都出现在这里。 毫无疑问,这是千年来最强版本的南溪斋剑阵。 当年周独夫闯圣女峰时遇到的剑阵,也不过如此。 商行舟在神道上,没有深入剑阵,而且阵法必然有生门。 按道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费尽心机筹划出当前这样的局面,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漏洞。 徐有容出现在神道上,比商行舟的位置更高一些。 她穿着白色祭服,神情平静,容颜俏丽。 商行舟想要破南溪斋剑阵,这里便是唯一的道路。 刚才是王破准备闯神道,商行舟阻止。 这时候则是商行舟必须闯神道。 攻守之势顿逆。 …… …… 从现在局面看起来,商行舟是以寡敌众。 但他没有说什么,徐有容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就像攻守之势随时可以发生逆转一样,多寡同样如此。 这与得道失道与否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冰冷而无趣的数字。 天书陵外烟尘飞扬,国教骑兵与羽林军对峙着,两支战力恐怖的玄甲重骑正在赶来。 来自朝廷军方以及诸部的高手,已经有很多潜入了天书陵。 不时有鸟群被惊起,带着微惶的鸣叫向着远处飞走。 看不到惊鸟、听不到动静的地方其实更加危险。 天机阁的刺客与长春观的青衣道人可能就在那片树林里。 …… …… 飞辇极难制造,而且极为昂贵,速度也很慢,所以向来被认为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整个大陆只有京都与雪老城有,在很多人看来,那完全是人族与魔族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更像是装饰品。 今天相王却选择坐飞辇去天书陵。 当然不是因为他担心京都的街道已经被军队阻塞,也不是因为他很着急。 他没有火云骐这样的坐骑,但完全可以自己飞过去。 他选择飞辇就是因为飞辇慢。 他坐在辇内,双手扶着挤出腰带的腹部肥肉,不停地叹着气。 飞辇啊,时间啊,你为什么不能再慢一点呢? …… …… 陈家的王爷向来不是酒囊饭袋,骑术极佳,很多王爷已经带着他们的家将赶到了天书陵。 他们发现陈留王没有到场,并不觉得意外,望向天空里那座飞辇,忍不住皱了皱眉。 中山王早就到了,站在稍远些的河畔,看着天书陵里,眼神微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柘家老太君与吴家家主也到了,只不过他们是在南边,而且也和中山王一样站在河畔。 即便了解很多隐秘的他们,依然无法看清楚今天的局面,下意识里想要离的更远些。 除了参加大朝试的人,其余的所有南方高手都来了天书陵。 三名瘦高男子站在前方,一身布衣,浑身剑意。 他们来自离山,乃是剑堂长老,最擅杀伐之事。 东骧神将站在军阵前方,看着那三名离山剑堂长老,脸色有些阴沉。 他与这三位离山剑堂长老在北方雪原里曾经合作过,知道对方的厉害,自然重视。 “大军到后,集中所有的阵师,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掩杀这三人。” 听到这句话,孝陵神将沉默了片刻,说道:“那要死多少阵师?” 东骧神将厉声说道:“值得,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三人剑下。” …… …… 商行舟静静看着徐有容,没有落入局中的愤怒,也没有紧张,任何负面情绪都没有,反而觉得这一切颇有趣味。 他在白帝城里与她合作过,当时他就很欣赏对方的天赋、智慧以及决断力。 站在长辈的立场,他甚至觉得陈长生配不上她,虽然陈长生是他的徒弟。 今天他更欣赏她了。 天书陵外的那些世家、宗派高手,包括王破,都是她的棋子,而且甘心做她的棋子,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她造势迫自己回京,把局面推行至此,如马踏冰雪,节奏明晰至极,整个布置非常漂亮。 问题在于,接下来她准备做什么? “数十年前,先帝病重,天海反悔不肯交还皇位,从那之后,每遇大事,我便要问自己一句——然后呢?直视道心发问,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如果当初我多想想这两个字,或者就不会在百草园里与她相见,自然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现在轮到你来想这个问题。你要我回京,我回来了,那么……然后呢?” 商行舟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徐有容的声音也很平静,说道:“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的请求,那就再没有然后了。” 第1078章 困 徐有容回答的很快,似乎想都没有想。 但商行舟和王破知道,这是因为她已经想过太多遍这个问题,不需要再想。 王破望向天书陵外越来越近的烟尘,叹了一声。 商行舟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 徐有容说道:“请求只是客气的说法,因为我要尊重你是陈长生的师父,事实上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请求与要求只有一字之差,代表的意志却有很大的差别。 现在敢对商行舟如此强硬的人,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你要北伐,你要消灭魔族,你要人族一统天下。” 他们都是世间最有智慧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简单的问答之间,自有道心深处的真实。 看天书陵外的阵势,如果这场战争真的开始,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双方必然死伤惨重,随后的余波更是会绵延多年,南北合流会再次变成泡影,人类陷入内争,数十年里再没有机会战胜魔族,一统大陆。 数十年后,商行舟说不得便要死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喜欢天海,也不喜欢苏离,因为他们哪怕看得再远,终究还是只愿意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商行舟看着徐有容淡然说道:“没想到圣女原来也是这样的人。” 徐有容神情不变,说道:“如果连脚下的位置都站不住,看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商行舟说道:“看的不远,便容易自视过高,你以为凭自己便能让天下大乱?” 徐有容说道:“人的想法一多,心思便容易变乱,人心思乱,天下怎能不乱?” 这句话说的是相王与陈留王,说的是那些陈观松教出来的神将,说的是朝廷里的大臣与教枢处里的老人,说的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世界有自己看法与野心的每一个人,包括商行舟与她自己。 “只要我在,天下便乱不起来。” 商行舟的神情很平静,却有一种令人心折的自信。 徐有容平静说道:“人总是会死的,您也不会例外。” 商行舟看着那些南溪斋弟子还有王破,说道:“你觉得今天能杀死我?” 徐有容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可以杀死你,因为我知道你的伤一直没有好。” 商行舟眼神幽深,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看出这一点。 当初在天书陵,天海圣后以身、魂、道对抗三位绝世强者,打出了一场惊天之战。 徐有容没有亲眼看到这场战斗,但在随后的三年里做了很多次推演复盘。 她发现那夜的教宗陛下没有出全力,同时确认圣后娘娘的最强攻击基本上都落在了洛阳城里。 商行舟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然后在白帝城里复发。 但从天海圣后那夜的选择可以看出来,她最重视的还是商行舟。 徐有容不会怀疑天海圣后的眼光。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最初计划,然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改动。 “你比世人想象的还要更强,我确实很难杀死你。” 徐有容看着商行舟微微一笑,说道:“但是,我可以困住你。” 风忽至,神道上的尘埃被拂走。 两道十余丈的洁白羽翼在她身后展开。 数百朵小白花再次在山野里盛开,南溪斋弟子们从各处的树林里来到神道之前。 在整个过程里,她们的位置与彼此间的联系没有出现任何混乱,非常紧密,完全无法找到漏洞。 如果有人在天书陵顶往下看,应该会联想到碎掉的花瓶在逆转的时光里重新组合的画面。 ——我可以困住你。 这句话听着寻常,其实很不简单。 因为困住一位绝世强者,并不见得比杀死他简单。 商行舟道法清妙,御风便是百里,即便在有禁制的天书陵里,依然趋退无碍。 便是天海圣后当年,也不能对商行舟说出这样的话。 整个世界,也只有圣女峰有这样的底气,因为她们有南溪斋剑阵。 当年周独夫全盛之时,也曾经被南溪斋剑阵困住片刻。 徐有容如果只是想把商行舟困在剑阵里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做到。 问题在于,她把商行舟留在这里,究竟有怎样的目的? 商行舟是因为王破而来。 如果他被南溪斋剑阵困住,那么王破自然就可以走了。 王破会去哪里? 商行舟的视线落在王破的身上。 王破说道:“我的任务就是吸引你来这里。” 商行舟说道:“你能离开?” 王破望向神道尽头,说道:“天书陵永远都在这里,如果我想来,随时都可以。” 商行舟眼神微寒,说道:“你以为自己能离开?” 极为相似的两句话,其实表达的是不同的意思。 前一句说的是意愿,后一句说的是能力。 听到商行舟的这句话,王破挑了挑眉。 他的眉眼距离有些近,就像平旷的原野里,低沉的天穹与地面相连。 随着他挑眉,天穹与原野之间忽然多出了一棵树,树躯极直。 “我不愿意以多欺少,所以才会离开,不然你可以试着留下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离开了刀柄,人也准备离开。 徐有容对他说道:“谢谢你。” 王破想起那年在天书陵外与荀梅最后的对话,摇了摇头。 沿着来时的道路,穿过树林,看了眼篱笆后的小屋,他向天书陵外走去。 树林里与建筑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军方强者、天机阁刺客还有那些长春观的青衣道人。 他的手始终没有再次握住刀柄,因为这些人不够资格让他拔刀,那些人也没有现出身影的勇气。 在天书陵那道厚重的石门外,他停下了脚步。 陈家诸位王爷与家将还有黑压压的骑兵站在对面。 一位主教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王破摇了摇头。 那位主教有些犹豫,终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命令拦在天书陵前的那些国教骑兵沿着河畔撤走。 看着这幕画面,对面的人群微有骚动,然后很快安静下来,因为都认出了那个看似寒酸的文士是谁。 天书陵前鸦雀无声,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紧张,即便是那座飞辇落下,也没能带来什么改变。 相王被两位弟弟从辇里扶出,有些犯困,揉了揉眼睛,才看见王破站在那里。 他微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079章 首杀的目标 天书陵的四周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就像洛阳城外的护城河一般。 双方之间那片疏林平地,其实是河面上的桥,只不过因为桥面太宽,而且太厚,很难被人发现。 自远古便存在的禁制,让天书陵四周难以飞行。 王破站在这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的意味。 问题在于,已经有很多军方强者、天机阁刺客与长春观道人进入了天书陵。 他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王破说道:“如果他们没有谈拢,我会出手。” 是的,这就是答案。 他站在这里,不是要守天书陵,而是时刻准备着向对方发起进攻。 听着这话,王爷们脸色微变,中山王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 相王苦着脸说道:“圣女要替母后复仇,你难道还真要陪着她发疯?” 王破神情微异,没有想到现在他还称呼天海圣后为母后。 相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不是母后亲生,但终究是她儿子。当年随道尊进京,是觉得她老人家犯了错,可不是我私人对她有何怨怼之心。就像当年我答应过朱洛不能让你活着,但你看我这些年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不过是大局二字。” 这番话他说的非常真挚,就连那些深知他底细的兄弟们都差点信了。 王破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他这种反应,一位郡王再也忍不住,骂道:“嚣张个什么劲儿,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 这里已经集结了很多朝廷军队,更不要说还有这么多高手强者,再加上同是神圣境界的相王,按道理来说足以杀死王破。 问题是,战争永远是最复杂的活动,哪怕是对一个人的战争,也绝不简单。 不要说战争的具体形态千变万化,便是连何时开战现在都无法确定。 相王说道:“你应该知道今天怎么也打不起来,何必摆出这副模样。”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王破听懂了,似笑非笑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相王叹了口气,说道:“总要来尽一分心意。” 王破说道:“什么心?” “当然是野心。” 相王笑着说道:“道尊大人如果不疑陛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自然也没我们的事,如果生疑,我总要做些准备。” 王破说道:“王爷倒是坦诚。” 相王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天书陵里忽然传来数十声极清亮的剑鸣。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就像相王先前所说,现在的局势看似紧张,但与三年前有本质上的区别,双方并不见得会开战。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剑鸣又是为谁而起? …… …… 商行舟站在神道上。 徐有容站在更高处。 商行舟向上走了一步。 南溪斋剑阵自然生出感应,悄然无声地运转起来。 天地之间出现了无数道流光,画出无数道难以言说的玄妙轨迹。 数十道剑鸣响起。 这些剑鸣并非来自剑身与空气的磨擦,而是来自剑意对空气的压缩、释放。 清柔,又极为深邃。 就像是清澈的小溪自崖上跌落,进入极深的山涧。 数十道剑光在商行舟身边缭绕不去。 商行舟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散发出一团柔光。 百炼钢,绕指柔。 数十道剑光从笔直的形态变成微弯的弧线,依然未散,只是出现了一个极小的空间。 商行舟的左脚落下。 剑鸣消失,剑光敛没。 微寒的春风拂着神道上的灰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商行舟已经上了一级石阶。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道衣。 道衣下摆上出现了一道裂口。 南溪斋剑阵的威力,有些超出他的计算。 徐有容也有些意外,按照她的计算,那道裂口应该更深一些。 南溪斋剑阵初始发动,连他一片衣角都无法斩落吗? 战斗没有就此开始,这只是一次试探。 最后的结果让双方都很不满意,所以双方都放弃了直接出手的想法。 商行舟说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王破的。” 徐有容说道:“我向他保证,我的方法死人最少,他向我保证,无论今天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 商行舟说道:“看来你很了解他的刀道。” 徐有容说道:“我更了解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自然是陈长生。 他视王破为榜样,哪怕学了两断刀诀,依然在按王破的刀道行事,做人。 徐有容了解陈长生,自然也明白,该如何取得王破这样的人的信任。 商行舟平静说道:“你觉得自己也很了解我?” 徐有容说道:“三年来,我一直在尝试着了解你。” 商行舟承认她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好。 今天这样的局面,或者说她的威胁方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成立,只对他有用。 她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更关键的是,她有能力毁灭那些。 商行舟说道:“你最多只能把我留在这里半个时辰。” 他向石阶上走了一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徐有容说道:“半个时辰就够了。” 商行舟摇头说道:“这里是京都,不是汶水。” 这说的是数月前汶水唐家发生的那件事——唐三十六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能解决找到唐家二爷的罪证,解决整个唐家二房的势力,是因为在唐老太爷的默允,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无法形成对抗。 但这里是京都,朝廷方面的力量依然占着优势,双方如果翻脸,必然会迎来一场真正的战争。 徐有容说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商行舟微笑问道:“这场仗你准备怎么打?” 徐有容说道:“首先,我会杀死陈留王。” 这是一个意外的答案。 她没有选择先控制皇宫,也没有选择攻击朝堂,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手段——杀人。 而且她要杀的不是此时在天书陵外的相王,不是在军中威信甚高的中山王,也不是那些手握实权的神将,是陈留王。 陈留王虽然名声不弱,但他的境界实力并不突出,权势也并非最重。 徐有容为什么会选择他? 为什么商行舟在听到她的选择后,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第1080章 盲棋 商行舟问道:“为什么是他?” 徐有容说道:“因为他会是新君。” 这场战争是她与余人联手发起,如果最后获胜的是商行舟一方,皇帝必然要换人。 陈留王是最适合的人选,也是商行舟已经挑选好的对象。 商行舟没有否认,平静说道:“不错,太宗陛下的这些子孙里他最优秀,虽然不及陛下。” 徐有容说道:“我很想知道,你沤心沥血,教育了陛下二十多年时间,难道真的舍得吗?” 商行舟沉默了会儿,说道:“如果陛下真的被你说动,那便不得不舍。” 徐有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夜我入宫可能只是假象?” 商行舟说道:“陛下没有写信到洛阳。” 已经过去了很多天,足够写一封很情真意切的信。 但是他没有收到。 徐有容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陈留王一定要死。 如果他死了,就算商行舟赢了这场战争,那么谁来当皇帝? 那些各有野心的陈家王爷们,自然会把人族拖入混乱之中。 商行舟打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明明是初春天气,风却有些微寒,感受不到什么温暖。 天书陵里青树连绵,神道两边的灌木却满是灰尘,看着有些无精打采。 商行舟望向天书陵外,看着那数道扬起的尘龙,知道玄甲重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神情依旧从容。 “他是个优秀的青年,不容易死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我知道他思虑极慎,做任何事情都习惯留后路。” “不错,他现在还远远不如太宗陛下的地方,就是在某些关键时刻,缺少直面鲜血的勇气。” 商行舟转身望向徐有容,说道:“而你已经找到了他的后路?” 徐有容轻声说道:“不错。” 清柔的风在街巷里穿行着,那些承载着历史尘埃的建筑,早已学会不为所谓大事而动容。 太平道两侧的王府非常的幽静,或者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已经去了天书陵。 陈留王没有去,留了下来,坐在王府的花厅里,静静地饮着茶。 王府高手的身影在窗外不停闪过。 瓷碗里的茶渐渐的凉了,就像他捧着茶碗的手指。 他动作轻柔地把茶碗搁回桌上,不易察觉地看了窗下一眼。 那里的地面铺着青色的地砖,其中有一块地砖要显得稍微光滑些。 后路并不是后门,相反在这种时刻,后门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 陈留王为自己安排的后路,就在那块地砖的下面,那是一条通往洛渠的地道。 自前朝开始,太平道便是权贵居住的地方,那些眷恋权势、恐惧意外的贵人们,不知道挖了多少地道。 周通执掌清吏司后,又重新挖了很多地道。 那些地道就像蛛网一样繁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弄明白。 …… …… “还有莫雨。” 商行舟对徐有容说道:“所谓后路确实容易变成死路。” 徐有容说道:“是的,所以陈留王一定会死。” …… …… 三年前,风雪满京都,陈长生杀进北兵马司胡同,周通躲进了地底的大狱。
相关推荐:
一等婚事
武破九霄
我的光荣进化模拟器
我的云养女友
恐怖游戏:我真的只是一名医生
臣不得不仰卧起坐
诡秘:幸运儿
我试图解决天命之女
霸道城管爱上我
爱人,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