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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只非常肥大的锦鲤,却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一只。 那只肥大的锦鲤渐渐向着湖底沉去。 忽然,它摆动尾巴开始快活地游动回湖面,带起道道水花。 落落高兴地笑了起来。 …… …… 很多天后,陈长生一行人回到了京都。 街巷间还能看到战争的痕迹,有很多倒塌的建筑,听说就连东御神将府的花厅都塌了,好在没有人出事。 百花巷里的酒楼更是损失惨重,两场秋雨过后,依然不知道从哪里还是会生出烟来。 陈长生没有先回离宫,而是直接去了国教学院。 没有多长时间不见,却很是想念。 落落正要扑进他的怀里,忽然感觉到他身上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不由睁大了眼睛。 陈长生点了点头。 落落啊的一声轻呼,赶紧捂住了嘴,眼里满是惊喜。 陈长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落落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就像是只小老虎,很是可爱。 陈长生收回手。 落落正准备继续刚才的动作扑进先生怀里,忽然看到了一抹白衣。 她赶紧敛了笑容,认真说道:“见过师娘。” …… …… 徐有容回来了,唐三十六也回来了,苏墨虞与初文彬等师生也回来了。 当然,总有些人回不来了。 关飞白与白菜没有来京都与苟寒食相会,直接回了离山。 离山弟子们看到那些骨灰罐后,大哭了一场,然后大醉了三天。 七间也很伤心,因为梁半湖师兄死了,但她没有喝酒,因为除了伤心,她更多的是担心。 折袖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离山,也没有回国教学院,草原上的狼族部落也一直在找寻他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陈长生看着紧闭的房门,说道:“当年他能从周狱里活着出来,没道理就这么死了。” 唐三十六说道:“我也认为他还活着,因为他还欠我很多钱没还。” …… …… 雪老城迎来了严寒的冬天,鹅毛般的大雪不停落着。 城里因为王公贵族们死后留下的物资够多,还算不错,城外的日子则很难过。 人族占领军用严苛的律法维持着城里的治安,城外则管不了那么多,只看明年春天的时候,有没有粮食援助到来。 城北有片草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根本无法看出来这里曾经是一座墓园。 只有偶尔露出雪面的黑碑,表明这里曾经的用途。 雪地忽然动了起来,渐渐隆起,然后积雪落下,露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穿着破烂的衣衫,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是令人作呕的淡青色,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真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活人。 如果不是天气太过严寒,只怕这些尸臭味会传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怪人捧起积雪,缓慢地擦洗着自己青色的身体,然后从雪下的墓坑里找到一件黑色的袍子,罩在了身上。 帷帽掀起,可以挡住风雪,也可以挡住视线。 隐约可以看到,怪人的眼神非常冷漠。 …… …… 第1181章 天凉好个秋 从墓地爬出来的怪人是黑袍。 她的手段确实了得,竟是把所有人都欺骗了。 是的,这片墓园并不是用来联系圣光大陆的祭坛,只是用来转移魔君注意力的手段。 但这片墓园确实是座祭坛。 那些被用来献祭的贵族,不是向圣光大陆献祭,而是向深渊献祭,用来帮助她复活。 这种邪法,便是她能够活这么多年,很难被杀死或抓住的最大秘密。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两次。 建立与圣光大陆的空间通道的同时,她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后路安排妥当。 所以陈长生破境入神圣,苏离的一剑天上来,确实让她非常失望,痛苦至极,但不至于让她绝望。 只要还活着,便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人族强者杀死的准备,只等着通过祭坛复活便是。 谁能想到,王之策不准备杀她,只想把她囚禁在伽蓝寺里,甚至为此不惜与人族强者们翻脸。 这件事情真的有些嘲讽。 黑袍没有感动,只是焦虑。 魔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于是想办法帮助刘青杀了她。 名义上,他是想与她同生共死,其实不然。 虽然那时候魔君也不知道黑袍究竟想做什么。 只能说,魔君真的很爱她。 …… …… 狂风呼啸,积雪微动。 她的视线落在雪地上,看到了雪里那些残留很少的金血。 那些都是魔帅的血。 魔帅是她最信任的同伴。 她现在使用的身体便是由魔帅亲自挑选、亲自放进这个墓坑里。 黑袍知道随后魔帅遇到了什么事情。 对此,她深感抱歉。 直到最后,魔帅也不知道她欺骗了自己,她想连魔族也一起灭掉。 黑袍蹲下来,伸手在雪里蘸了些早已变色的金血,伸到鼻端嗅了嗅,然后吻了吻。 她站起身来,向雪坡上方走去。 在墓坑里她停留了很多天,直到确定人族军队的戒备已经放松,才敢出来。 这些天里,除了雪水她什么都没有吃,还要忍受严寒的折磨,所以她现在非常虚弱。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重新修行,需要数十天才能有些自保之力,至于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水准,只怕还要数十年时间。 她慢慢走到雪坡顶部,望向远方的雪原,有些轻微腐烂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想着这些天自己承受的严寒、饥饿,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复仇者。 在雪原里,她准备了很多藏身之所,还有食物,只要能够走到那里,便可以迎来暂时的安全。 等到她恢复实力才会重新回到雪老城,不,直接回到南方久违的故国。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应该怎样做,彻底击败魔族的人类,必然会再次陷入内部的争斗,无论是南北之间,还是朝廷与离宫之间,人族与妖族之间,甚至那对师兄弟之间,都会产生新的矛盾。 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她将会利用的规律武器。 复仇还将继续。 黑袍回首望向雪老城,生出淡淡的感慨意味。 故事一般都是这样写的,会拥有一个开放的结局,等待着很多年之后的新篇章出现。 但今天这个故事不一样。 黑袍准备走下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雪地高高隆起,然后四散开来。 一个非常高大的魔族从雪地里站了起来,阴影落在了黑袍的脸上。 黑袍只看了一眼,便确定应该是庞大固埃家族的成员。 问题在于,怎么看这个魔族都已经死了,是一个尸体,只不过因为最近天寒地冻,才没有腐烂,像是一具僵尸。 僵尸怎么可能从墓园地底站起来,然后向自己扑了过来? 黑袍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具尸体,眼瞳缩小,心想这究竟是什么鬼? 如果是以前,黑袍只需要轻拂衣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让这具尸体变成粉末。 但现在她修为尽失,非常虚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想要避开都无法做到。 轰!那具高大的魔族尸体直接压在了黑袍的身上,把她压到了雪地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雪地里有一块坚硬的石头,刚好顶在她的颈部。 啪的一声轻响。 黑袍的颈椎断了,鲜血缓缓地流出,渐渐染红雪地。 她睁大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充满了愤怒绝望,还有一抹惘然。 此时的她,就连快要落在眼睛里的雪花都无法吹走,更不要说推开那具沉重的魔族尸体。 她只能无助地等着死亡到来。 片刻后,那具沉重的魔族尸体自己翻移到了旁边。 伴着嗤啦一声响,那具尸体的胸腹部出现了一道裂口,一个人从里面慢慢地爬了出来。 那个人穿着件很单薄的衣服,身上到处都是血污与污迹,非常瘦削,脸色苍白,散发着恶臭。 不知道是不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那个人沉重地喘息着,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就在黑袍的身边。 黑袍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的声音很小,很沙哑,因为已经好些天没有喝过水了。 “我叫折袖。” 黑袍知道折袖是谁,沉默不语。 寒风在雪坡上呼啸而过,远处有骑兵驶过,没有人注意到,在雪坡的顶上,有两个人静静地并排躺着。 如果有人从高空望下来,或者会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唯美,他们很像殉情的情侣。 遗憾的是,这并非实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问的自然是折袖如何猜到她会借用墓园里的这具尸体复活。 折袖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我来这片墓园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也在。” 当时人族大军快要攻破雪老城,在那样紧张的时刻,受伤的黑袍还有心情来到这片墓园,这说明这片墓园对她很重要。 黑袍说道:“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折袖说道:“是的。” 黑袍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那夜在魔殿她被刘青所杀,神魂借祭坛之力逃离,但她没有急着离开,非常谨慎小心地在墓地里藏了数十天。 她想不出来还有谁比自己更能忍耐。 更何况,折袖没有道理为了一个推论在这片墓地里忍耐这么多天。 折袖说道:“别的地方不需要我,我适合做些拾遗补缺的事情。” 黑袍说道:“如果我始终不出现呢?难道你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后变成真的僵尸?” 折袖说道:“不会,确认你不会回到这里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 黑袍问道:“你如何确认?” 折袖说道:“狩猎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经验,而是直觉。” 黑袍说道:“如果你的直觉出错了呢?” 折袖说道:“不是每次狩猎都一定能够打到猎物,下一次再来就好。” 黑袍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 …… 折袖重新出现的消息很快传到京都,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条更隐秘的消息。 直到看到信里的内容,陈长生才知道原来黑袍并没有死,然后死在了折袖的手里——这件事情并没有公开,因为折袖在信里说的很清楚,他不需要这样的荣誉,为了各方面考虑,这段插曲就当没有发生为好。 所以刘青还是以为黑袍是死在自己的剑下,觉得再没有什么职业方面的追求,确认朝廷与离宫不需要他去打听曹云平的消息后,他在徐有容与桉琳大主教的见证下,非常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杀手生涯,开始了自己的晚年生活。 陈长生去了北兵马司胡同,与陈留王见了一面。 到了这个时候,陈留王自然没有什么再隐瞒的必要,平静之中带着几分傲气,没有任何阶下囚的自觉。看着这位曾经很熟悉的友人却有些陌生的脸,陈长生终于明白了唐三十六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他。 ——陈留王是一个非常冷静而清醒的人,他活的非常明确,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想要追求些什么,于是他的欲望会显得非常光明正大,也可以理解为赤裸,最终显现出来的便是平静,而这便是唐三十六最反感的矫情。 陈留王看着陈长生的眼睛说道:“在另外的历史里,也许最后是我赢了。” 陈长生说道:“可能吧,因为那个历史里没有我。” …… …… 四年前,北兵马司胡同里的那个小院重新种了一株海棠树。 两年前,天书陵的修复工程正式完工。十几年前那场大战以及十年前那次冲突里被破坏的河堤与青石道都被修好了,在能工巧匠的用心打造下,没有特别崭新的感觉,有些修旧如旧的意思。 看着青林,王破想起了荀梅。 他走上神道,没有谁来阻止他。 凉亭已经塌了,并没有重修,汗青已经死了,这里已经没有守陵人。 他走到峰顶,看着那座无字的天书碑,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转过身去,望向陵下的京都,视线最终落在皇宫上。 天凉好个秋。 他转身离开。 再也没有来过京都。 …… …… 陈长生来到皇宫,把王破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余人。 余人神情不变,但赫明神将以及大臣们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人们退下后,余人才对这件事情或者说王破这个人做出了自己的点评。 “心怀苍生,真国士也。” 陈长生的心情有些沉重,王破的离开让他想起了商行舟的一生。 “师父这辈子也是就想做一件事,现在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很开心,但可能……也会很空虚吧。” “也许。” 余人没有把话说完,看着案上的那张纸,摇头说道:“用笔不对,重写一百遍。” 对书法课本来就很抵触的小道士,眼里满是水光,可怜兮兮地望向陈长生,喊道:“师兄……” 当年在西宁镇旧庙的时候,如果余人和陈长生默书出错,必然要被惩罚。 这样的画面,陈长生见的太多,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脑袋,笑着说道:“他是大师兄,我也要听他的。” 余人说道:“所以说,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这是回答陈长生刚才的那句话。 因为有些突然,陈长生怔了怔,才做出回答。 “是的。” 第1182章 圣光大陆之行 回到离宫,再次谈起王破离开的事情,徐有容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死国矣。” 王破放弃了向大周皇朝要公道的想法,放弃了向陈氏皇族复仇,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精神层面上,这与为国牺牲没有什么差别。 陈长生深以为然,然后又想到了师兄最后说的那句话。 “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任谁来看,这句话都是在说商行舟。 陈长生也不否认这一点,却又总觉得这句话与自己有关。 “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他有些犹豫说道。 徐有容说道:“理由?” 理由有很多,比如刚才那句话,比如师兄教小师弟练书法的时候那么严厉,让他想起了师父。 比如,很多大臣与百姓都在称赞,说师兄与太宗皇帝越来越像了。 但这些理由都说不出口,因为都是他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种猜想,真的很不负责任。 他没有说,但徐有容知道。 她说道:“也许你想多了。” “是的。”陈长生看着她认真说道:“但太宗皇帝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也不见得就是我们知道的太宗皇帝,他是所有人都称赞的齐王,后来的杀兄弑弟囚父,也许都是他被逼无奈做的选择。” 徐有容说道:“所以?” 陈长生说道:“我不想他成为第二个太宗皇帝,所以……我想离开。” “如果只是这个理由,我不支持,因为这完全是被动的借口。” 徐有容说道:“活着,应该是主动行为的集合。”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我自己也想离开。” 徐有容再次说出那两个字:“理由?” 陈长生说道:“我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从十岁那年开始,他便在死亡的阴影下生活。 天书陵那夜天海圣后帮他逆天改命,他终于不用再每天考虑死亡的问题,有资格考虑别的一些问题。 生死问题之外,人生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那三个。 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要到哪里去? 想要解答第三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前面两个问题。 与魔族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但已经不用再他做些什么。 商行舟、黑袍说他来自圣光大陆,他想去那里看看。 “我接受这个理由。” 徐有容说道:“但时间不要太久。” 陈长生有些意外说道:“你不准备和我一起去?” 徐有容很认真地说道:“我是在京都出生的。” …… …… 陈长生回到了西宁镇。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想与有容最后的那番谈话,然后他想起来很多年前,在京都李子园客栈里,唐三十六对有容的评价——那是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女人。 这个答案让陈长生稍微欣慰了些,却忘了唐三十六对他的评价也是如此。 他这个教宗忽然离开,不说不负责任,也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深冬时节,溪畔的花树已经变秃了,水面没有花瓣,旧庙里也没有了书。 陈长生在旧庙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五时醒来,用溪水洗脸,便向那边走去。那边是越来越深的雾气,到最浓时便成了云,云里有溪水,有蔓藤,有容易受惊的小鹿,还有很多影影绰绰、不知来历的野兽。 这些都他很熟悉的环境,没能让他的脚步有任何停留,直到走到那座孤单的高峰脚下。 一只独角兽出现了,通体洁白,仿佛灵物。 陈长生与它静静的对视着。 他知道这只独角兽一直在等自己,已经等了很多年。 “不用一定要和谁在一起,自己便很好。” 陈长生看着它摇了摇头,微笑说道:“去吧。” 独角兽有些不舍地离去,走十几步便会回头看他一眼。 陈长生静静地看着它,没有转身离开,直到它消失在浓厚的云雾深处,才继续自己的旅程。 孤峰被云雾终年包围,表面很是湿润,到处都是青苔,还有不绝的流水。 但对圣域强者来说,这些算不上困难,就像平地一样。 …… …… 九天之前,太阳落入云墓里,再也没有出现。 第十天,陈长生来到了孤峰之上。 除了云海,这里什么都没有,特别冷清,令他生出孤寂的感觉。 他坐在峰顶的石头上,取出一个果子,缓慢而认真地吃掉。 剑鞘里有很多东西,包括食物,那是吱吱亲自准备的,份量很多,但他什么都没有要,就吃了一个果子。 就像他选择攀爬,而不是别的方式来到峰顶,这可能是他需要的仪式感。 吃完果子后,他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天空就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天空的触感不错,不像想象中那般坚硬,很光滑,有些弹性,就像有容的脸。 他闭上眼睛。 三千剑呼啸而出,在云海之上来回飞行,显得无比欢愉,大概它们也知道,即将去往别的世界。 …… …… 陈长生到了天空的那边,然后摔到了地上。 并不是很疼,因为地面上是如茵般的青草,很是松软。 这是一片数百丈方圆的草原。 陈长生回头望去,只见被破开的空间晶壁正在缓缓合拢,天空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直至要消失无踪。 他看得非常清楚,在中土大陆直抵天空的孤峰,在这边看起来却是正对着他。 原来两个大陆并不是平行的,而是垂直的。 中土大陆对于这里来说,就像是一道墙。 那片草原真的很小,只是片刻便走了出去。 草原外面,便是荒漠,白色的沙砾,构成了如白海一般的世界。 九个太阳光线是那般的耀眼。 陈长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行走。 一步便是数里。 很快他便遇到这片大陆的原住民。 越来越多的原住民。 没有人来询问他的来历,更没有人敢阻拦他。 原住民们敬畏地看着他,像潮水一般分开,直至露出那个祭台。 天气真的很热,那个身穿白衣的僧侣却坐在祭台上,任由阳光曝晒。 当年,陈长生曾经随天海圣后的神魂,在西宁镇溪边见过他。 “我快要死了,气血枯竭,所以有些冷。” 白衣僧侣向他解释道。 陈长生说道:“这里确实有些冷。” 白衣僧侣说冷还有道理,他为何也觉得这里冷? 要知道天空里的那九个太阳都是真的。 “你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 白衣僧侣问道。 听到这句话,祭坛四周的数十万民众,如潮水一般跪下,带着哭声祈道:“莫不为家园。” 陈长生望向这些民众,沉默不语。 僧侣说道:“你师父曾经答应过我。如果你不同意,我会等着你师弟来做这件事情。” 陈长生说道:“如果我能回来,会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僧侣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想看来时的路?” 陈长生说道:“是的。” 僧侣说道:“你应该清楚,这里并不是圣光大陆。” 陈长生点点头。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这里并不是圣光大陆。 如果圣光大陆如此之近,中土大陆上只怕早就被那神明奴役。 这里是曾经的主体文明大陆,如今的遗弃之地。 那些炽烈的、灼热的、看似充满能量的光线,并不是真正的圣光,只是假象。 这座大陆已经失去了所有能量,生机正在不停地流失,随着时间,不停衰败。 “当年,我们把叔王的三滴血通过祭台送去了圣光大陆。” 白衣僧侣说道:“然后才有了你。” 他说的叔王,便是陈玄霸。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问道:“圣光大陆的人可以通过祭台来到这里?” “这座祭台只能传输非生命的物体。” 白衣僧侣摇了摇头,说道:“叔王的血并没有活性,遮天剑也不是活物。” 陈长生说道:“但我是活的。” 白衣僧侣说道:“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明白?你被送回来的时候,只是一颗果子。” 陈长生再次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我是怎么生下来的?” 白衣僧侣说道:“同样也是十月怀胎。” 陈长生明白了,带着一线希望说道:“她还活着吗?” 白衣僧侣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二十几年前那个少女。 “你出生的时候,她就死了。”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你们都是坏人。” 这句话里的你们指的是白衣僧侣、黑袍,还有他的师父商行舟。 “圣光大陆一直想通过这个祭台,打通空间通道。” 白衣僧侣说道:“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十几年前,他们等着商行舟用你发动神罚,或者用我的神魂为引。” 直到这个时候,陈长生才知道,圣后娘娘当年对战三位圣人的时候,为何会对西宁镇溪边僧侣的神魂最为在意。 他看着白衣僧侣的眼睛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最坏的那个。” 白衣僧侣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没有去过圣光大陆,但曾经感知过神明的力量,那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 陈长生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为敌前驱。” 白衣僧侣说道:“如果不是圣光大陆通过祭台向这里补充能量,这座大陆早就已经彻底荒废了。” 陈长生说道:“如果不是圣后,中土大陆也已经荒废了。” 白衣僧侣说道:“我一直觉得天海圣后没有死。” 陈长生想起来当初在西宁镇,圣后娘娘曾经对这名僧侣说过,她自有传承。 天海圣后的传承究竟指的是什么?是余人和陈长生,还是徐有容? …… …… 遗弃之地,到处都荒漠。 在荒漠的边缘,距离原住民们生活的绿州数十万里的地方,有一片大海。 这片大海里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就像是一片死海。 但再如何荒寂的世界,也会有些非常不一样的生命存在,或者那已经不是生命,而是死灵。 海面生起巨浪,寒风呼啸。 一只十余里长的幽冥骨龙,在风浪里不停穿行。 这只幽冥骨龙并不是想向天地炫耀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想向神明诉说自己的绝望,而是被逼无奈。 一只松鼠蹲在骨龙的眼睛里,就像是一个黑点。 它看着扑面而来的浪花,根本没有害怕,不时发出快活的叫声。 原来这只幽冥骨龙是在陪它玩耍。 海边,一只黑羊静静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 “我要去圣光大陆。” “我没去过圣光大陆,也去不了。” “苏离是怎么过去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通过伽蓝寺去的。”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很是吃惊。 他知道王之策与吴道子一直在伽蓝寺里,应该是在试图修复当年的壁画,重续佛宗传承。 所有人都以为,伽蓝寺肯定是在某个极为偏僻的深山里,谁能想到,伽蓝寺居然不在中土大陆,而是在遗弃之地。 走进伽蓝寺,吴道子还在墙壁上画画。 然后,他看到了王之策。 王之策满头白发,横笛轻吹,不知道是在想念谁。 陈长生没有歉意,但有敬意。 原来这些年,王之策一直在替人族看守最重要的通道。 如果伽蓝寺可以通往圣光大陆的话。 “这里有一空间裂缝,非常不稳定,需要时刻修补。” 王之策放下笛子,对他说道:“吴先生做的便是这件事情。” 吴道子盯着墙壁上的画冷笑说道:“当初在离宫里,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打的那般惨,现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王之策说道:“我没有太多时间精力去管别的事情。” 自从知道王之策还活着,关于他有很多不好的评价。 不理世事,便是不负责任。 陈长生有过类似的想法,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都是误会。 伽蓝寺太过重要,与此相比,中土大陆那些权力争斗,生死搏杀,真的都是小事。 “既然这里有空间裂缝,神明为何不从这里破开一条空间通道?” 陈长生问道。 王之策说道:“因为神明也无法保证这条空间通道是单向的。” 陈长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王之策说道:“你去了那边便知道了。” 陈长生说:“您去过那边吗?” 王之策说道:“我还没有做好与对方见面的准备。”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苏离与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王之策说道:“好奇心是我们生而为人最美好的禀性,值得为之冒险,甚至付出所有。” 陈长生说道:“我该怎么去?” 王之策把他带着壁画前。 墙上画着很多景物。 有尖顶的建筑,线条里天然有着一种神圣的意味。 有草场与白云,有散落的小屋,有热闹的市场,还有看似阳光明媚、实则阴森的斗兽场。 从建筑风格上来看,这些与雪老城很相似。 壁画上还有很多与人族不一样的智慧生命。 有些像工匠般的生命就像低等魔族,只是更加矮小,有些生命则是十分美丽,很像避居大西洲的秀灵族人。 陈长生看的越来越入神,直到听到钟声,才醒过神来。 放眼望去,是青色的草场,碧空上飘着白云,前方的教堂传来钟声,一幢四方的建筑里传来喊声。 那种语言与魔族语言非常接近,陈长生能够听懂,应该是上课的意思。 原来他已经来到了圣光大陆。 第1183章 神隐之路 新国三十三年春,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大周皇帝陛下颁布了一道旨意,要求离宫尽快推选出一位新的教宗。这件事情引发了轩然大波,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颁布那道旨意之后,皇帝陛下坐在皇位上发呆了很长时间,然后让师弟给圣女峰写了一封信。 太平道上也很热闹,中山王因为炸酱面的味道不对把新来的厨子骂成了牛屎。不远处的薛府,在大朝试里拿了第二名的薛业谨,出了天书陵第一件事情便是被母亲带着到处相亲,每天夜里长吁短叹。薛府旁边那座周通的秘宅则是被莫雨暗中收了过去,最近下朝后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与娄阳王在这里研究酸萝卜怎么做才好吃,看来她是真的怀孕了。 前浔阳城奉圭君一直留在雪老城,据说是在学习歌剧的唱法,魔族的文明成果被大周王朝毫不客气地举世共享,最珍贵的通古斯大学者的研究笔记由朝廷与离山各自拿了一半。到现在为止,苟寒食已经三年没有离开过主峰,日夜与那些研究笔记相伴,秋山君则只是看了三天,便不顾父亲的苦苦恳求,单身离开,去往遥远的寒冷的雪原。待关飞白知道消息从汶水赶回来后,已经看不到他,也没有机会再问大师兄当年写给梁半湖的那封信里究竟是什么内容。 没有人知道秋山君去了北海,在那里他找到了伊春山人与镜泊山人。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直接告诉两位山人,他准备在北海边生活很多年,等到对方自然老死,然后会拿着通古斯大学者的笔记解剖研究他们的身体,希望找到让魔族继续繁衍下去的方法。两位山人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他是个疯子,笑了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秋山君看到南客,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只是看起来她的病没有好,反而有些加重。 他微笑说道:“巧了,我最近学一首剑曲,你要不要听?” …… …… 世间一切都很好,唐三十六不怎么好。 在汶水城再如何嚣张也显不出本事,回京都又受不了折袖与七间那对狗男女秀恩爱的模样,老太爷身体健康,明显几十年里还死不了,父亲的毒已经全解,至少还能再活个几百年,他能做些什么呢? 他去了城外的桃花山,进了那家桃花庵,要了一杯桃花茶,一坐便是三个秋天,却始终没能得到回音。 落落过的也不好。春天的时候,她被正式封为太女,但那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除了读书练功画梨花之外,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看云海,手指下意识里搓着那颗石头,神情寂寥。 轩辕破没有继续领兵,也没有跟金玉律去种地,做了落落的侍卫官。 落落站在圆窗边看着云海发呆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发呆,他知道殿下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因为殿下的修行真的很刻苦,而到了越过那道门槛的那一天,殿下便一定会去那个世界找陈长生。 暮色下的桐江如金带一般美丽。 小镇上的生活还是那样安宁而悠闲。 翠绿的竹牌倒在牌桌上,引来一阵惊呼。 清一色。 徐有容静静看着竹牌,忽然说道:“感觉不错。” 妇人与另外两个牌客正准备迎合两句,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的这句话好像说的并不是牌。 …… …… 终年缭绕圣女峰的云雾忽然散开,难以计数的珍禽异鸟从大陆各处飞来,如朝圣一般。 一场秋雨洗桐江,世间各处都有感应。 王破站在梧桐树下,望向南溪斋方向,感慨说道:“了不起。” 他很清楚,当年徐有容没有随陈长生一道离开,不是因为南溪斋事务多,或是天下大局未定。 她只是不服气,她要自己离开。 当年陈长生在雪老城里破境入神圣,有各方面的原因,过程无法重复。 真算起来,徐有容进入神圣领域的年龄才是最小的。 …… …… 离开之前,徐有容收到了京都寄来的一封信。 字迹很干净,和陈长生有些像,和余人也有些像。 信里的内容,是余人的原话抄录。 “三年后我会退位,把他找回来替我。” …… …… 有人比徐有容更早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是去找陈长生的。 黑衣少女走出深渊,望向前方那座雄伟至极的冰雪要塞,听着城墙上传来的喊声,满脸不解。 如果她没有听错,那些人喊的是龙骑士,但是风雪里飞来的不是一群蜥蜴吗? …… …… 陈长生蹲在溪边,用手帕仔细地擦拭干净水珠,起身穿过树林,越过栅栏,向着远处那座建筑走去。 头发已经剪短,微微卷着,乌黑茂密,没办法再梳道髻,但看着也很清爽。 他穿着的衣服洗的一尘不染,和别的魔法学徒形成鲜明的对比。 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学院里的教授,还是牧场里的那些大妈都很喜欢他。 陈长生现在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学徒。 在灰堡公国里,像他这样的魔法学徒有数万名之多。 他不担心会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哪怕这个学院有很多优秀的魔法师,甚至还有两名魔导师。 在魔法学院里,他表现的非常普通,无论是魔力波动还是念力强度,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些微弱的魔力波动都可以随时消失,变成真正的普通人。 就算神明看到他,应该也无法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他真正做到了神隐于内。 当他来到圣光大陆的那一刻,发现这里的天地间到处都是圣光。 那些圣光与他身体里的圣光本来就是相同的事物,二者自然交融,这也意味着他真正的做到了与天地相合。 是的,他现在是神隐境界,也就是天海圣后当年的境界。 别的人类来到圣光大陆,应该不会像他这样得到如此可怕的提升,但也应该会变得强大很多。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能量。 数年前,苏离能够一剑斩断空间通道,想来也与此有关。 在中土大陆的时候,他的剑虽然也很厉害,但应该强大不到这种程度。 当初在遗弃之地时,他曾经有过疑惑,既然伽蓝寺是空间裂缝,为何神明不从这里破开一条空间通道。 王之策对他说,那是因为神明也无法保证这条空间通道是单向的。 现在他明白了原因。 神明在害怕。 他害怕人类来到圣光大陆。 …… …… 暮色落在窗户上。 陈长生走到窗边,望向学院外围的草坪。 草坪上,有很多老师与学生正在去吃晚饭,看见窗边的他,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看着人们,他忽然生出一些不舍。 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几年他在学院里非常认真的学习,整个大陆的历史、魔法知识、地理与人文相关的记录,都已经掌握的非常充分。 而且按照他的推算,有容应该快来了。 世界这么大,他担心她找不到自己。 他曾经打听过苏离的行踪,却一无所获,就连碰巧被他制住的一位红衣大主教都没有听说过。 能如此完美掩去行踪与消息的人只能是那位刺客首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教廷在刻意封锁消息。 他决定去一趟圣城,看看教廷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他确定徐有容一定会去圣城。 因为教皇在那里。 神圣皇帝与教皇是圣光大陆最有权力的人,谁也无法确定,谁的权力更大。 可以确定的是,教皇是圣光大陆的最强者。 他被称为最接近神的男人。 …… …… 从绿弓郡到圣城,如果用最快的马车,需要一个半月,可以说得上是漫长的旅途。 很多旅客习惯在拉罗塞尔修道院稍做休整,补充一些食物。 陈长生看着盘子里的土豆泥与硬硬的黑面包与炸鱼,前所未有的开始想家。 很随便地吃完晚餐,他回到房间里认真的洗漱,十点钟的时候准时躺上床,开始睡觉,等待着五时醒来。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为窗外的月亮太过惨白,还是秋蝉最后的鸣叫太过凄厉,他始终没有睡着。 看着床前如霜般的月色,他决定接到有容,陪她在这里到处转转,然后就回去,不等落落她们了。 做出了决定,却依然不能平静,他还是睡不着觉。 陈长生没有挥手把修道院四周所有的秋蝉全部杀死,也没有召来一片阴云挡住月亮,披了件衣服去院外散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修道院的最深处,那是一座石堡,没有任何灯光,显得格外阴森。 对神隐境界来说,没有不知不觉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觉察到了问题,只不过不想理会。 除了教皇等极少数存在,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他,陷阱与埋伏更没有意义。 石堡地底有一座阵法,野草里到处都是无形的魔力线,即便是大主教与圣骑士这种层级的强者,都无法越过。 陈长生听到了呼救声。 呼救声来自地牢,拨开野草才能看到一个很小的通气孔。 地牢里没有点灯,但他能把里面看得清清楚。 关在地牢里的人,头上戴着被焊死的铁面具,穿着破烂的衣裳。 当惨白的月光落在铁面具上时,更是显得恐怖至极。 铁面具的缝隙里,生着杂草。 也不知道这个人被关在这里多少年了。 那个囚犯看到了陈长生,狂喜至极,甚至有些疯颠,不停地用铁头撞着墙壁。 陈长生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冷静下来。 “老师,救我!” 铁面人趴在通气孔上,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 陈长生问道:“你是谁?” 铁面人说道:“我是奥古斯都。” 陈长生说道:“你在等我?” 很明显,修道院里被人做了手脚,刻意引着陈长生来到这里。 能够悄无声息影响陈长生的判断,必须要说,那个人的境界高深难测。 陈长生更是从这种安排里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所以他这时候心情不错,愿意听听对方准备说些什么。 “一位自称旅行者的先知曾经告诉过我,只要我耐心等等,真诚祈祷,您便会来收我为学生,救我出去。” 铁面人明显没有撒谎。 自称旅行者,也只有那位才会闲的无聊做这种事情。 “你怎么判定那个人就是我?” 陈长生问道。 铁面人有些激动说道:“完全无视黎塞留那个恶贼设下的禁制,那就必然是您!” 陈长生记得,那位叫黎塞留的红衣大主教是神圣皇帝的支持者。 “你到底是谁?” 铁面人说道:“我确实叫奥古斯都,曾经被封圣骑士,是神圣皇帝的孪生弟弟,已经被关在这里很多年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显得非常痛苦,充满了怨毒的情绪。 他的目光里自然没有这些情绪,满是希冀与紧张,害怕陈长生就这样离去,隐有泪光。 很简单的一句话,便能推演出来一个很常见的宫廷故事。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我要去圣城,我们可能不顺路。” 铁面人焦急说道:“一定会顺路!一定会顺路!就算您要去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跟随您的脚步!” 陈长生说道:“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神国呢?” …… …… (全文终) 后记 因为某些原因,这篇后记写的非常散而且短,提前向您报告一下。 1,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要强求,是择天记这个故事想要写的东西。这个故事最开始准备写真龙真凤真人,但因为担心秋山君写的太好,所以一直在强行减他的戏份。同时这个故事也说的是一个离字,不管是离宫还是离山。这个故事当然也是谢谢你不客气的故事,但最后几十章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把这六个字隐了,因为不想再别离。 2,为什么要写少年的故事?因为我渐渐老了,失去热血了,很害怕像书里写过很多次的那样,变成渐渐向淤泥里沉去的肥鲤鱼,想要提醒自己,不能腐朽,不能害怕,就算不敢战斗,沉默也是一种态度。陈长生与徐有容说,与魔族的战争他愿意付出生命,但不想改变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徐有容提醒他,这话是不能在外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3,删了。 4,下面的这些情节杂项因为篇幅原因没有放进正文,但比较有趣:黑龙最喜欢吃红烧鸡翅膀,因为讨厌凤凰,南客和徐有容的食谱里,都没有禽类。天书碑是世界碎片,彼此相联系,现在可以用来传音,将来可以用来穿越空间。最后几章提到王破没有向陈氏皇朝复仇时,让徐有容说了一句死国矣,那是开书之前就想好了的事情,强行用了。关于唐三十六,除了精神与物质都很富有这句话,还准备让他说一句:我不是针对谁,在座各位都是……陈长生有病,所以看谁第一眼都关心这个,觉得对方都有病。莫言,苏离,南客,轩辕,包括唐三十六受伤那夜,也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5,书友庆余年问:猫腻大大,你之前在第110章一花一世界结尾说,你确定了唐三十六在现实中是谁,还说要等这本书完结了再公布,我怕完结那天你看不见,所以提前发出来。答:那个人是我的好朋友蝴蝶蓝。 6,前些年写小说的时候我是很爱读者的,现在不是爱,是尊敬,大家各自过好生活,这个很重要。 7,我还是应该更爱这个世界,做的更好。 8,八月份的时候会发新书,题材名字气质精神,都还没想好。噢,这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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