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望有任何事情干扰到这个过程,今夜如果真的下场应战,无论胜负,对他的计划来说都不是好事。 既然不会下场,何必还在楼内听这些刺耳的笑声,何必还要在天道院教谕毫无情绪的目光前强自镇定? 于是他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决定。 “走。”他对身边的落落干净利落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楼内那些满是嘲讽意味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动作,无法理解,这种对于轻蔑、羞辱、嘲笑以及白眼完全无视的态度,可以说是可耻的怯懦,但何尝不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勇气? 落落对他的吩咐向来别无二话,毫不犹豫起身随他向外走去。 看着那些嘲讽之意渐褪、惊愕之意渐生的人们,她抿着唇儿,心想先生果然非常人,坚毅沉默,能忍所有不能忍,自己要好生学习才是,不能被对方嘲笑几句,便想着要下场把这些家伙撕成碎片。 世界如此美好,自己何必如此暴躁? 便在这时,楼外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以为青藤宴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道声音很清稚,说话的人年龄明显很小,但这声音里又毫不遮掩地散发着骄傲冷酷的味道,甚至显得有些疯狂,隐隐然满是血腥的味道,似乎说话的那人稍不如意,便要动手杀人。 同样是陈长生很不喜欢的味道。 他停下脚步,向楼门口望去。 青藤宴上数百人,同时转身,望向楼门口。 一名少年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冷戾,双唇腥红,明明年龄尚幼,只有十二三岁,却像是在酒色里打熬了无数年,尤其是他的神态,给人一种极其残忍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很多人不认识这名少年。 但像天道院和摘星学院的很多人,已经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正因为知道这名少年是谁,所以没有人说他迟到,一片沉默,只有庄换羽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喜。 天道院教谕的神情很平静,很明显,他提前便知道这名少年会出现。 他看着陈长生和落落,心想你们宁肯承受羞辱,也坚持不下场,便以为能够保住国教学院最后一口气? 因为身份以及一些更加复杂的原因,他不可能亲自对国教学院这对少年男女出手,也不便让天道院的学生出手,但他早在京都诸学院里,挑选出了一个最合适的人。 无论是身份来历还是实力境界,宗祀所的这个小怪物,都最适合把国教学院送上最后一程。 而且事后还不会有任何麻烦。 天道院教谕向教枢处主教的位置看了一眼。 …… …… 京都很多人都知道,宗祀所有个小怪物。 那个小怪物很强大,因为今年刚刚十二岁的缘故,还没有进入青云榜,但所有人都认定,他有进入青云榜前五十名的超强实力,因为传闻中,这个小怪物是教宗大人的弟子,只不过他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也因为在传闻里,这个小怪物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好些坐照境的修行者,甚至包括一名进入青云榜的少年天才,当然,这件事情他也没有承认过。 小怪物没有如教宗大人当年一般在天道院求学,也没有追随教宗大人在离宫附院读书,而是去了院规最严、修行最残酷的宗祀所,据说是因为他不想和教宗大人走同一条道路的原因。 宗祀所严格的院规,无法阻止小怪物的嗜杀残暴,残酷的修行,却让他的实力变得越来越强,京都里没有多少人敢去招惹他,即便那些强者,见到他也要退避三舍。或者有那个传闻的原因——教宗大人的弟子总是与众不同,但更重要的不是那个传闻,而是众人皆知的那个事实——这个宗祀所有的小怪物叫做天海牙儿,他是天海家的人。 圣后娘娘姓天海。 这个宗祀所的小怪物,是她的侄孙。 …… ……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天海牙儿走进楼内,衣摆轻飞,说不出的嚣张,看似不健康而苍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漠与鄙夷,那是对生命的冷漠,和对……所有人的鄙夷。 他今年刚满十二岁,与其说是少年,更像还处于男童的末段,但他已经杀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事情,强大的身世与实力,让他的思维与行事风格有些畸形怪异,是个真正的怪物。 陈长生看着那个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男童向自己走来,觉得传入鼻端的那股血腥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不喜欢。 天海牙儿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看着身旁那些散席上的年轻学生,实际上眼中谁都没有,冷笑嘲讽说道:“一群白痴似的东西,以为参加这场宴会能得什么好处?最终不过是被羞辱的角色。” 那些坐在散席上的年轻学生,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成功地通过大朝试的预科考试,得到参加青藤宴的资格,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些人只是给青藤六院的学生做背景,但难免还是会有所期望,此时听到这个男童刻薄无情的话语,顿时愤怒起来。 天海牙儿一翻眼睛,声音像寒冷的刀锋般透过牙缝,喝道:“想死?” 这个男童的身份来历还有实力强弱程度,已经在散席之间传开,年轻学生们虽然愤怒不平,却没有人敢站起来,不要说不是这个男童的对手,就算可以,难道他们还敢向他出手? “够了。”宗祀所主教微微皱眉,说道。 天海牙儿冷哼一声,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挑起的眉与不善的神情,表明他竟是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怎么尊敬。 有些奇怪的是,按道理来说,今夜主持青藤宴的天道院教谕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想约束这名宗祀所的小怪物,但场间还有很多真正的大人物,比如教枢处的主教大人,比如东御神将徐世绩,他们有足够的资格与能力镇慑住天海牙儿。 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或者是在思考这个小怪物出现的真实原因?这个小怪物只要出手便必然会有血腥残忍的事情发生,宗祀所不可能派他参加青藤宴才是,这是离宫的意思还是宫里的意思? 这个小怪物来参加青藤宴真的只是为了国教学院?很明显不是,已经衰破的国教学院,对他来说,并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他望向天道院座席的方向,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有些失望,于是恼火,尖声说道:“唐三十六呢?这个乡下白痴不是说要废了我?他人呢?难道是怕了!” 除了那些大人物,终究还是有些人不怎么在意天海牙儿的来历与实力。 庄换羽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如果再乱来,稍后我不介意第一个挑战你。” 作为天道院的学生代表,青云榜第十的天才,他这句淡淡的话语,比散席上所有学生的愤怒加在一起都更有力量。 天海牙儿怪笑一声,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这句话语虽然有些近似无赖,却证明了这个看似嚣张暴戾的男童,其实很冷静,而且对庄换羽颇为忌惮。 便在这时,某个方向传来一声轻笑,明显是在嘲讽这个宗祀所的小怪物欺软怕硬,很是丢脸。 天海牙儿骤然敛了笑容,望向笑声起处。 很多人都随他望向笑声起处。 在教枢处主教与徐世绩保持沉默,天道院教谕明显放纵的局面下,除了庄换羽这样声名在外的青年强者,谁还敢耻笑这个小怪物?难道那人就不怕死? 笑声来自摘星学院的座席。 那是一名很魁梧的少年。 陈长生认识那名少年,那是在摘星学院入院考核的时候。 他有些担心这个少年。 因为天海牙儿的眼神变得很冷漠,不再暴虐,看着那名魁梧少年就像看着一名死人。 便在这时,摘星学院带队的军官,面无表情问道:“难道不能笑?” 即便是天海牙儿这样的小怪物,也知道摘星学院不好招惹,尤其是自己没有占着道理的情况下。他望向那名魁梧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就像是发疯之前异常冷静的幼兽。 …… …… 楼后的幕布缓缓拉开,满天繁星之下,是一大片石制的平台,四周有十余个铜炉,燃着宁神静心的清香,而在铜炉下方的地底深处则埋着防御类的法器,由天道院的教习维持禁制,确认战斗时的劲气不会传到平台之外。 青藤宴正式开始。陈长生和落落没有离开,因为落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也因为他有些担心那名摘星学院的少年,也因为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提到了他的朋友唐三十六。 按照往年青藤宴的惯例,首先会由坐在散席里的各地学子与青藤诸院的学生进行指导性质的对战,双方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反而很容易控制,一般都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今年的青藤宴发生了太多意外,国教学院居然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嗜血的小怪物居然被宗祀所放了出来,隐隐约约间,有股危险的暗流正在涌动,自然还会有意外接着继续发生。 不待天道院教谕报出手中的对战名单,一道身影便出现在平台上。 天海牙儿看着摘星学院的方向,笑了起来:“刚才有人问,不能笑吗?当然能笑,青藤宴这么无聊的事情,本来就很可笑,每个人都可以笑,你看,我也在笑。” 他是个男童,笑的很天真,但他脸色苍白,唇色血红,所以显得很残忍。 “只是……我现在准备打死你。” 天海牙儿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那名魁梧的少年,认真问道:“你现在还能像刚才笑的那么开心吗?” 楼内楼外一片死寂,摘星学院的座席处,也没有任何声音。 庄换羽微微挑眉,说道:“你知道青藤宴的规矩,如果你不守规矩,我只好代表天道院出手。” “我打不过你,所以我不敢得罪你。但有人敢得罪我,那怎么办?” 天海牙儿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天道院教谕,问道:“我不会杀了他,够了没有?” 天道院教谕面无表情说道:“青藤宴重在交流,点到为止。” 天海牙儿重新望向摘星学院的方向。 那名魁梧的少年沉默片刻,摇头拒绝了教官的意思,缓缓走上平台。 他是今年摘星学院最出色的新生,但从不骄傲,憨厚可爱,很得教官们的喜爱,并且寄予厚望,指望他能够参加明年初的大朝试,所以专程带着他来参加青藤宴。 因为憨厚,于是鲁直,先前天海牙儿凶焰嚣张,震慑全场的时候,他本以为教官们会说话,不料教官们却那般沉默,这让他第一次对摘星学院感到了失望,于是,他笑了出来。 是的,他是刻意笑出声的。 这名魁梧的少年,想用这声笑,告诉所有人,摘星学院依然像从前一样,不懂得什么叫做畏惧。 从那声笑开始,他便开始准备稍后的对战。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名宗祀所小怪物的对手,但未战,不能先言退。 他来到石台上,与天海牙儿对立,身影在满天星光下,仿佛变得更加魁梧。 “我叫轩辕破,摘星学院一年级新生。” 天海牙儿微笑说道:“抢先说自己是一年级新生,是想让我手下留情?看你长的这傻大个的样子,只怕二十多岁了,我今年才十二岁,所以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名叫做轩辕破的魁梧少年,老实说道:“我只是长的比较快,我今年只有十三岁,而且我确实是一年级的新生,当然,我确实比你大,所以你不需要手下留情。” “很好。”天海牙儿敛了笑容。 轩辕破沉腰凝神,握拳如石,说道:“请赐教。” 天海牙儿面无表情,很随意地一拳轰了过去! 一道极恐怖的飓风,在石台上升成,高速地旋转着。 他的拳头,便是这场飓风的中心! 石台四周的夜空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那道屏障竟有些微微变形,渗进来的星光,显得格外惨淡。 一片死寂。 无数人的眼光看着天海牙儿的那个拳头,震撼无言。 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宗祀所的小怪物很强大,拥有天海家的血脉,再加上教宗大人的传授,如何能够不强? 但没人想到,他竟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只是简单的一拳,便能引动飓风之势,便能让天道院教习们合力构成的屏障变形! 人们看着台上那名露出残忍笑容的男童,想着他今年才十二岁,更是震惊。 如果他上了青云榜,会排在第几? 明年的大朝试上,他能进几甲? …… …… 没有人认为轩辕破能够挡住这一拳,哪怕是摘星学院的教官和学生。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海牙儿的拳头竟被挡住了! 双拳相交,发出一声轰然雷鸣,石台四周的屏障再次变形! 轩辕破的唇角溢出鲜血,眼神微显黯淡,双脚深陷进坚硬的石板,衣衫被天海牙儿的拳风撕的凌乱不堪,败象已现,但他至少没有倒下,没有向后退一步! 因为就在双拳相交的那瞬间,有异变发生! 这名少年生的极为魁梧,拳头也极大,而此时竟又变大了很多!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拳头表面出现了一层极厚的黑毛,便是连裸露出来的右臂上,也满满的尽是黑色的长毛! 他的右臂急剧地膨胀起来,瞬息之间,竟变得普通人的大腿还要更粗壮! 那些强健的肌肉,如道道钢柱,里面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惟如此,他才能正面抗住天海牙儿那恐怖的一拳! …… …… “兽化!” “居然是妖族!” 石台上响起无数惊呼,尤其是那些坐在散席的学生,很多人是平生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面,震惊地连连叫嚷。 青藤六院的教习学生,也极为吃惊。 只有事先便知道内情的摘星学院的军官们沉默不语,但即便是他们,也想不到这名妖族新生,在天海牙儿恐怖的压力下,竟能借由兽化,发挥出远胜平时修行时的水平境界。 天海牙儿也没有想到,这个自己根本瞧不起的对手,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拳头。 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辱。 这让他非常愤怒。 他近乎疯狂地尖叫起来,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宗祀所的教习听着啸声,神情骤变。 飓风再起! 数道闪电隐隐约约亮于其间! 天海牙儿的拳头继续向前,以碾压之势,突破轩辕破拥有强大力量的防御! “你再挡啊!” 石台上,那名男童疯狂地尖叫着。 轩辕破兽化的手臂上,升起青烟,瞬间被飓风吹散。 一道恐怖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腕传到肩头。 他再难支撑,吐血向后退去。 天海牙儿像鬼影一般跟着,又是一拳轰下! 轩辕破咬牙怒喝一声,抬起受伤严重的右拳,勉强格挡。 “够了!” 台下响起庄换羽冷厉地喝斥声。 几乎同时,宗祀所的教习还有摘星学院的教官都站起身来,焦急地连声喝道:“快住手!” 只有拥有足够境界的人,才能看到轩辕破已然败了,而天海牙儿的这一拳,是为了废掉他的这只手臂! 妖族先天拥有强大的体魄,尤其是兽化之后,但如果兽化状态下被重伤,便再难以恢复! 天海牙儿,竟是要把这名妖族少年变成废人! 喀喇一声响。 轩辕破口吐鲜血,向后横飞,重重地摔倒在石台上,震起满地灰尘。 他倔强地想要重新爬起来,却已经无力起身。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右臂,曾经无比强壮的右臂,此时颓然垂着,已经废了。 场间一片死寂。 天海牙儿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青藤宴上向来极少流血,这画面,却是如此凄惨残忍。 天道院教谕走到台上,摇头说道:“你下手太重了。” 天海牙儿微微皱眉,说道:“我答应您不会杀他,可没说不会废了他。” “听说你们妖族力气都很大?” 天海牙儿看着他,轻蔑嘲笑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轩辕破看着自己废掉的右臂,忽然痛哭起来。 他是魁梧而勇敢的妖族少年,但他终究只有十三岁。 场间一片沉默,纵使摘星学院的人们无比愤怒,也只有沉默。 国教学院所在的角落,也很沉默。 落落看着台上。 她看着那名男童滴血的右手。 她的右手在袖子里微微动了动。 她望向陈长生。 陈长生也在看着台上。 第44章 我叫落落 陈长生看着台上。 台上是天海牙儿,他感受到目光,回望着陈长生,腥红而薄的双唇微微扬起,稚嫩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道充满嘲讽轻蔑意味的笑容,笑容里的意思不问而知。 身受重伤的轩辕破被背下石台,天道院的教习匆匆做了治疗,然后便被摘星学院的学生们送离了会场。天海牙儿收回目光,看着群情沸然的台下,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白痴废物都不喜欢我,但那又如何?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我只需要你们害怕我,你们就算再恨我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敢向我出手?” “青藤宴真的很好可笑,一群白痴想要鱼跃龙门,却没想过,只有真正的龙才能跃过云海里的那道门!你们这些来自穷乡僻壤的可怜人,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个机会?” 天海牙儿嘲弄说道:“我来青藤宴,可不是为了好心打醒你们这些痴心妄想的白痴,我只是要来办两件事情,办完了自然就走,免得你们瞪眼太久,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正如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沉默思考的那样,宗祀所派这个疯狂的小怪物参加青藤宴,自然不是为了拔得头筹,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甚至有可能,这个小怪物参加青藤宴与宗祀所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听到天海牙儿的话,场间变得安静了些,人们很想知道,他今天要做的两件事情是什么。 与摘星学院那位妖族少年的对战,很明显是偶发的情况,想必不在他要办的两件事情当中。 “我今天来参加青藤宴,是因为唐三十六说要废了我,所以我想来废了他。” 天海牙儿望向天道院的座席,说道:“虽然他是你们天道院的学生,但我想,既然他能说出那句话,你们总不能拦着我,只是很有趣的是,那个乡下来的白痴居然不敢出现。” 他望向角落里的陈长生,鄙夷说道:“我要办的第二件事情,和这个废物有关。” “前些天,除了听说唐三十六想要废了我,我还听说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国教学院……就是百花巷里那个破墓园子……居然真的招到了新生。啊啊啊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海牙儿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情,揉着肚子尖声地笑着,声音极为难听。 忽然间,他敛了笑容,一声暴喝,如雷般回荡在天道院的校园里。 “大胆!” 天海牙儿神情阴冷看着陈长生,又从教枢处主教大人还有很多人的脸上拂过,声音寒冷低沉至极,完全不像是个十二岁的男童能够发出的声音:“我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只想问他一句,他想死吗?” 天道院教谕向主席台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教枢处主教大人依然神情平静。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天海牙儿,也不可能对那些大人物发出如此居高临下的训斥甚至是威胁。 但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偏偏场间还有一片沉默。 因为他可能代表着的是教宗大人,甚至可能是圣后娘娘,想要问问国教里的某些守旧势力,想要问问那些想要借国教学院重开搅风搅雨的人们,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这个废物,连洗髓都不能成功,还想让国教学院重生?真是笑话!” 天海牙儿看着陈长生,很理所当然说道:“我知道你和唐三十六认识,既然他不敢出现,那么你就上来让我把你废掉吧,刚好可以同时把这两件事情都办妥,比较节约时间。” 一片死寂。 人们先前曾经发出很多笑声,刺耳的笑声,那是针对国教学院的衰败与寒酸,还有那对少年男女的沉默。 这时候却不再有人发笑,因为天海牙儿先前表现出来的凶恶,也因为人们知道,那个国教学院的新生如果真的登上石台,迎接他的命运,必然要比那个妖族少年更加悲惨,甚至有可能是死亡。 “或者……” 天海牙儿看着他微笑说道:“你可以当众宣布退出国教学院,然后跪下来请求大人我的宽恕,也许我会放过你。” …… …… 陈长生不可能退出国教学院,因为这是神将府……准确地说,是隐藏在徐府背后的那位大人物给他唯一的选择,如果没有国教学院学生的资格,他便没有办法参加明年的大朝试。 听完天海牙儿的话后,他自然很生气,也有很多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来自西宁镇的乡下少年会被这个宗祀所的少年强者敌视,是的,就算被敌视也是需要资格,需要理由的。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当他在国教学院里平静修行读书不理窗外风雨、不看巷里花草的时候,京都里已然暗流涌动,很多人开始注意他,比如天道院教谕,比如离宫里的某些人,比如宫里的某些人。 他和徐有容的婚约是无人知晓的秘密,那些人自然不知道他进入国教学院完全是误打误撞,那些人以为,国教学院眼看着便要成为历史尘埃的关键年份里,忽然多出了一个新生,代表着国教内部某些旧派势力——那些依然忠于陈氏皇族的势力在进行某种试探,或者说那些旧势力试图进行某种宣告。更关键的是,那些人没有看到陈长生的荐信,没有看到教宗大人的签名,所以教枢处在随后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种试探或者宣告,是那些人不能接受的,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镇压,他们选择的时机,便是青藤宴,具体负责处理的自然便是主持青藤宴的天道院教谕,而最终选择谁出手呢? 大周朝忠于陈氏皇族的官员以及教士还有很多,所以那些人不愿意做的太显眼,于是宗祀所的小怪物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是圣后娘娘的侄孙,又有国教背景。 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也许根本都不知道国教学院多了名新生,但这并不能改变天海牙儿的姓氏和师承,而且最好的地方在于,天海牙儿只是个十二岁的男童……不要说羞辱打压,就算当场把那人杀了,又能如何? 小孩子不懂事,向来都是最好的借口,不是吗? 今夜青藤宴上两位最重要的观礼者,教枢处主教以及东御神将徐世绩,很清楚这股暗潮,徐世绩知道陈长生的来历身份,但基于那份婚书的原因,他当然愿意保持沉默,陈长生无论是被打落尘埃还是惨死当场,都是他愿意看到的画面,至于教枢处主教大人的沉默,则代表着更多的深意,因为他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情。 比如陈长生身边那个小姑娘的身份。 …… …… 跪,或者不跪,离开,或者被打死,这便是天海牙儿给陈长生的选择题,没有太多选项,只是为了证明国教学院已然成为历史,毕竟是个小孩子,他的手段粗暴直接,就是羞辱二字。 没有人愿意承受这种羞辱,陈长生也不愿意。他更难过的是,落落也要随着自己承受这种羞辱,这让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明显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任何气的小姑娘。 落落确实很生气,她这辈子都没有承受过这种羞辱,但陈长生一直沉默,所以她只好不动,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眉间渐渐凝起的怒意,她深深地低着头。 便在这时候,她听到了陈长生满怀歉意的声音。 “我说过,成为国教学院的学生,你可能会承受很多羞辱和打压。” 落落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然后想起,这是那天在国教学院里自己与先生的一番对话,她心想难道先生是在考验自己?是的,不然以先生的天赋能力,怎么会容忍那个小怪物如此羞辱国教学院? 她记得那天自己回答陈长生的话。 “先生,没有人敢羞辱我。” 是的,从小到大,没有人敢羞辱她,那么,也不能羞辱她尊敬无比的先生,不能羞辱她渐渐越来越喜欢珍视的国教学院,任何胆敢这样做的人,都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落落站起身来,对着陈长生施礼,然后向石台走去。 夜园静寂,鸦雀无声,无数双目光,随着她而移动。 直到她站在了天海牙儿的身前,人们才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 国教学院接受了宗祀所那个小怪物的挑战? 那个小姑娘是谁? …… …… 天海牙儿看着身前这个小姑娘,问道:“你是谁?” 落落没有说话,看了台下的陈长生一眼。 “原来你也是那个鬼地方的学生?” 天海牙儿怪笑了两声,然后敛了笑容,用认真而恐怖的语气说道:“放心,你长的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杀你?等我把你弄完了,再把那个家伙弄死,然后我再来接着弄你,好不好?” 这话很淫亵,从一个十二岁的男童嘴里说出来,更加邪恶。 落落很生气,但神情却越来越平静。 参加青藤宴的人们,都看着台上,很多教授与官员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确认她已经洗髓成功,倒不是陈长生那种完全的废物,只是境界看不出有多高,自然不可能是天海牙儿的对手。 把这样一个稚美的小姑娘与宗祀所的小怪物相提并论,本来就是件没道理的事情。 人们觉得下一刻,便会看到小姑娘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很多人生出不舍与怜惜。 庄换羽霍然站起,喝道:“住手!” 他知道落落来历不凡,但再有来历,又如何能比那个小怪物的背景深厚?而且那个小怪物的手段太恐怖,先前那名妖族少年被废便是明证,他如何能够眼看着她被那个小怪物凌虐? 宗祀所的主教微微皱眉,伸手想要让天海牙儿不要出手,天道院教谕不知何时却出现在石台的侧方,有意无意间,隔绝了天海牙儿的视线,然后冷冷看了庄换羽一眼。 教枢处主教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徐世绩忽然说了句闲话,有意无意地拦了拦。 天海牙儿看着落落忍地笑了起来,腥红的唇间,牙白的像是森森的骨头。 他想告诉她,你看看,有多少人想你去死,但我不会杀死你,我只会废了你,然后再去废了那个废物。 他知道,如果自己慢些,便有可能被别人拦住,所以他不再犹豫。 他掠至落落身前,一拳轰落。 他的拳头很小,却挟着恐怖的飓风,还有刺眼的闪电。 他的拳头很硬,目标不是落落的脸,而是她微微隆起的胸。 他的心思很残忍,手段很下流,但他真的很强大,而且竟是毫不留情! 风与雷,是修行者的真元凝结到某种程度,然后在环境里造成的异象,至少要修行到坐照上境,于细微处见星屑,才能把真元修炼到如此恐怖的程度,才能轰出这样的效果。 天海牙儿出手,便是全力。 先前那位魁梧强大的妖族少年,便是被这记拳头所废,更何况此时他身前只是位娇弱的小姑娘? 石台下响起无数声震惊的呼喊,夹杂着惊叫,很多学生掩面侧身,不敢去看! …… …… 震惊的呼喊与惊叫声里,忽然响起一道极为愤怒、极为恐惧、而且有些惘然的怪叫! 人们望向台上,发现这声怪叫,竟是出自天海牙儿! 天海牙儿的拳头之前,出现了一个拳头! 那是落落的拳头。 她的拳头同样挟着飓风,混着闪电,但她拳头挟着的飓风更猛烈,闪电更明亮! 喀喇一声脆响! 天海牙儿的手指表面瞬间出现无数道裂口,鲜血迸射,深可见骨! 那些裂口,转瞬间来到他的手腕,他的腕骨顿时断折! 痛!难以忍受的痛! 天海牙儿的瞳孔缩成一个小黑点,一道痛苦而恐慌的怪叫,从他腥红色的唇间迸出。 随之而出的,是一道血水。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看着像白花般的、娇柔的小拳头里,竟蕴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海牙儿来不及思考,心神尽数被恐惧占据,怪叫声里,拼命地向后疾掠。 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拳头,不然自己肯定会死! 但他退的快,落落却进的更快。 她的拳头,就像飓风一样狂暴,就像闪电一般迅猛,击在天海牙儿的拳头上。 从石台的这头到那头,数十丈的距离,她的拳头一直抵在他的拳头上。 恐怖数量的真元,从她的拳头,不停轰向天海牙儿的身体! 轰的一声巨响! 天海牙儿倒在了石台边缘,右手手腕尽碎,手指间尽是鲜血。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眼瞳是满是惊恐与惘然。 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败了,彻头彻尾的败了。 …… …… 夜树里,忽然响起蝉鸣。 这是夏天的夜晚,不可能安静。 石台周边却安静的像是无雪的冬夜,没有任何声音。 然后仿佛积雪融化。 嘀嗒,嘀嗒。 鲜血从那只小巧的拳头上滴落,落在石地面上。 那个小姑娘站在夜风里,看着四周说了一句话。 她是在回答天海牙儿先前那个问题,也是要告诉在场的人们一个事实。 “我叫落落,我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蝉声愈发烦躁,场间愈发安静,人们震惊无比地看着台上,看着那名裙摆在夜风里轻飘的小姑娘,觉得所见并非现实,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这个小姑娘倒在血泊里,于是掩面侧身,不忍去看,谁知道,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是那位宗祀所的小怪物。 没有人能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结局。 被遗忘的国教学院,无人认识的小姑娘,给了这个世界,如此大的震撼。 …… …… 这场战斗开始的突然,甚至有些无耻,结束的却更快,令人痛快。 落落知道自己会胜,因为她本来就很强,那夜被魔族强者暗杀很危险,但不代表她在同龄人的范围里也是弱者,不,在同龄人里她是绝对的强者,尤其是说到真元数量,更很少有人能比她更多。 如果天海牙儿更冷静些,选择用招式法门与她对敌,她或者无法用这种碾压的方式获胜,但天海牙儿习惯了用霸道压人,却哪里知道,她的血脉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霸道的血脉! 一切都结束了。 落落望向天海牙儿,再次举起拳头。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小怪物先前重伤那名妖族少年之后说的话,记得很清楚,这个小怪物对先生和自己的羞辱,那么,现在便是把这些羞辱还回去的时候。 “住手!” 发现她准备继续动手,很多沉默观战的大人物纷纷色变。 先前那名妖族少年可以废,可以死,国教学院的人可以废,可以死,但……天海牙儿不能废,更不能死! 因为他姓天海。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包括天道院教谕在内的数名大人物出现在台上。 第45章 虎虎生风 天道院教谕,还是宗祀所的高手,站在石台四周,将落落围在中间,随便是谁,都可以轻易地制伏她,问题在于,她站在天海牙儿身前,只有数尺距离,小拳紧握,有风雷隐蕴。 只要她落拳,天海牙儿便会死,或者被废。 天道院教谕和宗祀所高手们的脸色很严峻,不敢上前一步,却也没有退开,保持着当前的局面,希望能够震慑住她,他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落落从战斗状态里出来后,必然会冷静很多。 一片安静,没有人愿意说话刺激到这个小姑娘,没有人愿意看到更血腥的画面出现。 天海牙儿自己却没有这种自觉,他看着落落,咳着血,带着颤音,哭泣着说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哈哈哈哈!” 带着哭音的可怜的乞求忽然变成了嚣张的大笑! 满脸是血的男童,神情异常暴戾,显得格外狰狞,他恶狠狠地盯着落落,吼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吗!我只是逗你玩!因为你完了!国教学院也完了!看看这些不要脸的老家伙,他们满肚子的脏水,不管是我把你打成残废,还是像现在这样,你们都完了!因为没有人能这样对我!” 天道院教谕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落落微微皱眉,把拳头举的更高了些,明亮的光屑围绕着手指,很漂亮,也很恐怖。 天海牙儿神情骤变,尖声叫嚷起来,双脚乱蹬,神情癫狂至极,就像个被人抢了奶的孩子!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真敢动手!圣后娘娘是我的姑奶奶!这个大陆上谁敢对我动手!”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宗祀所的小怪物说的是真话,不要说传闻中他是教宗大人的弟子,只说他有这样一位姑奶奶,那么便没有人能够为难他,想着事后可能会面临的疯狂报复,人们望向落落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与同情。 被前辈强者们包围,被这个可恶的男童威胁,落落接下来会怎样做? 她望向台下某处角落,望向那名少年。 这是她下意识里或者说习惯性的行为,她不见得需要陈长生的意见,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听从陈长生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望向角落,望向陈长生。 …… …… 陈长生这时候的心情很复杂。 他并不意外,也谈不上什么惊喜,这些天在国教学院指点落落修行学习,他很清楚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虽然强大,但不可能是落落的对手,不然先前他肯定会阻止落落走上石台,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如此愚蠢,居然敢和落落直接比拼真元强度,最终败的如此凄惨,以至于现在需要落落来进行这个很重要的选择。 他知道落落想选择什么,因为前些天在湖畔落落的眼睛里进了一粒沙子后,小姑娘用了整整半天的时间,非要把那粒沙弄出来才肯跟着他继续读书,最后她终于成功了,她红着眼睛高兴地在湖边不停地奔跑。 他知道落落为什么犹豫,为什么会望向自己,因为她担心会不会给他和国教学院惹什么麻烦,而且她习惯性地在做事情之前要征询他的意见,无论他怎么选她都会跟随。 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是落落击败的,落落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陈长生确认了这两件事情后,便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他决定很直接地给出自己意见,按照落落本来就想选择的路数。 这样很好。陈长生心想,这个承任应该由自己担起来,他起身望着台上的天道院教谕和四周屏息以待的人们,沉默了会儿,说道:“刚才他说要废了唐三十六。”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语气有些停顿,显得很是笨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说实话,今天青藤宴,见到这么多人,对他来说绝对是人生的第一次。 而且他做事情很硬,却不擅长说硬话。 他想了想,这个理由应该是充分的,说道:“唐三十六是我的朋友,所以……” …… …… 落落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忽然明白自己做错了——先前自己不该看先生,那一眼是习惯,是尊重,但也等于是把选择的权力以及随后需要承担的责任,都丢给了先生,这是非常不对的事情。 她收回目光,望向倒在身前的天海牙儿。 此时,陈长生正说到那句,唐三十六是我的朋友。 天海牙儿看到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意思,脸色骤然变得极度苍白,眼神变得极度惘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然后恐惧不安地尖声叫了起来:“快来救我!” 他的尖叫声音很大,掩住了陈长生的所以二字以及随后的那句话。 但掩不住恐怖的拳风以及噼啪作响的闪电声。 落落高贵而霸道的血脉,让她最厌恶怯懦的生命。 听着天海牙儿惶急的呼救声,她的双眉挑起,眼眸变得异常明亮。 一道残影,如雏虎跃涧! 她的拳头落在了天海牙儿的胸口! 啪的一声轻响,天海牙儿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静寂骤然被打破,场间响起无数惊呼与大叫。 天海牙儿昏倒在血泊里,肋骨尽碎,经脉尽断,已然被废。 落落收回拳头,狂风围绕着她娇小的身躯呼啸而起。 呼呼作响! 黑色的发丝在她美丽的小脸上掠过,如风中的柳丝。 不是柳丝,是草痕。 她望向四周的人群,神情凛静。 仿佛站在塞北的狂风里,微偃的野草中,时刻等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势,自然而生。 …… …… 鸦雀无声,人们震惊无比看着台上。 那个小姑娘……居然真的废了天海牙儿!她知道天海牙儿是谁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长生很想告诉全世界,是我让她出手的,但这时候全世界的眼光,都注视着落落,没有人在看他。比如庄换羽,他现在的视线里只有落落娇小的身影,他生出无限欣赏与倾慕。 光线微摇,天道院教谕和几名宗祀所的强者,疾速掠至天海牙儿身前,探脉察息,确认他还活着,但……经脉尽碎,已经废的不能再废,终其一生都无法再修行。宗祀所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天海牙儿抱下石台,然后送往皇宫,只希望宫中的供奉或者太医,能够保留最后的希望,实在不行,说不定真的要惊动圣后娘娘。 宗祀所主教和教习们随之离开,离开之前看了天道院教谕一眼,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你瞒着宗祀所做的,是你在利用天海牙儿,那么你就必须对此事做出交待。 天道院教谕看着落落,面寒如霜,声如刀锋般刺人:“下手如此狠辣,你这小姑娘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落落心想先前那个天海牙儿把轩辕破重伤残废的时候,他和这个天道院教谕是怎么说来着?她记起来了。当时天道院教谕说天海牙儿下手太重,天海牙儿说自己答应不会杀了轩辕破,又没说不会废了轩辕破。 “我可没答应你不杀他,更何况我只是废了他。” 落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理直气壮地转身向台下走去。 天道院教谕怔了怔,想起自己先前与天海牙儿的对话,以为落落是刻意讥讽自己,不由更加愤怒,长须在夜风时急速飘拂,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厉声喝道:“你想就这么走吗!” 落落停下脚步。 天道院教谕看着她的背影,毫无情绪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你真正的师门是谁,但你要弄清楚,这里是大周京都,这里是天道院,你当众行凶,难道还能跑掉?” 明着是这般说,真实意思其实大家都懂,不管落落如何神秘,但她重伤的天海牙儿是教宗的弟子,是圣后的侄孙,那么整个人类世界,都没有谁能够保得住她。 天道院教谕似笑非笑说道:“小姑娘,你真的……好大的胆子啊。” 落落有些不悦,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满场俱静,任谁都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小姑娘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如此强势。 只有极少数人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因为这个小姑娘流露出来的气息,真的很强大。 面对着天道院教谕,她就像一个面对臣属的领主一般。 什么样的家世或者师门,能够教出这样的女学生? 天道院教谕怔了怔,气极反笑,笑的极为寒冷。 他现在很确定,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必然不凡,但正如先前他说的那样,她把天海牙儿废了……这便意味着,整个人类世界,没有几个人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一声厉啸,他的右手随意一挥。 无风亦无雨,只有笔直成线的一道劲气,即便是陨石真铁,也挡不住的劲气! 这便是聚星境的强者的手段! 天道院教谕何等人物! 落落再强,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人们仿佛听见了死亡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说那个小姑娘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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