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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种力量,代表认真。 苏离从很多年前都感受到过这种力量,他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种力量,所谓云游四海、不问世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想要躲开这种力量。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学会如何直面这种力量,但至少他学会了转移话题。 “被谁拖住了?” 圣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我的徒儿受了重伤。” 便在这时,一道有些不确定但确定存着关心与吃惊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有容受伤了?她……没事吧?” 问出这句话的人,自然是陈长生。 圣女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 她没有笑,哪怕再轻的笑也没有。 她很平静,于是很庄严,很肃穆,很可怕。 她问道:“你就是陈长生?” 陈长生忽然明白了问题之所在。 他和徐有容很敌对,各种敌对。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是徐有容的亲人,想来对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好感。 圣女,是徐有容的老师,是最疼爱宠信徐有容的人。 但他他刚刚经历了一番壮阔的战斗,生死的自询,他不可能在这时候选择退让。 他看着圣女非常认真地说道:“是的,我就是陈长生。” …… …… 第423章 一襟晚照话平生 街上的气氛转变的太快。前一刻还在波澜壮阔,后一刻怎么也应该来一襟晚照,把酒畅谈,谁曾料好像就要直接进入家长里短的节奏,当然,谁都知道圣女的问话别有深意。 如果是寻常来看,陈长生的回答有些过硬,礼数有缺,但妙就妙在,南方圣女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些普通圣女,她喜欢苏离,她敢喜欢那个喜欢魔族公主的苏离,所以她对陈长生的回答很满意,她觉得这个少年很平静很朴素很有力量。 她带着深意看了陈长生一眼,这是真正的深意,不是像最开始的时候看苏离那一眼里面隐藏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深意——不知道她以前对陈长生有怎样的观感,但至少今日见面还算比较满意。 或许这与陈长生浑身是血站在苏离身前有很大的关系? 便是这一眼望来,浔阳城的雨便停了,云也散了,露出后面真正的天空。 哪里有什么北方魔族的月亮,也没有海畔的星河,只是一片湛蓝。 一轮斜阳远远挂在城外的原野,原来还是暮时。 暮光如血,照在刘青满是伤口与凝血的脸上,更增几分恐怖,他向城门方向走去,没有理会任何人。 “为什么?”苏离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刘青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对朱洛说的是真的。” 苏离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从离开军寨不久,他就知道刘青一直跟着自己,他一直以为刘青要杀自己,他一直不在乎刘青要杀自己,一切都只因为同一个理由。 他认识刘青很多年了,他知道刘青的刺杀习惯与风格,所有的所有。 很多年前,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刘青那些人,他以为自己对那些家伙不会生出任何怀念,事实上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他确实很少想起那些人。无论怎么看,刘青和那几个家伙都有恨自己的道理,杀自己的理由。 “我和他们几个人的想法不同,他们觉得你和我们之间两清,我却一直认为你欠我们,所以我想杀你,这次当然是我最好的机会。” 刘青没有转身,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本以为这次你会像条老狗一样悲惨,我看着肯定会很快活,但跟了你这些天,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你带我们入行,你受辱就是我们受辱,就算要杀你,也只能我杀,怎么能让别人动你?” 苏离沉默了会儿,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青抬起头来,看着远处城外的落日,说道:“其实很简单,我就是忽然明白了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们,你终究是离山的人,你的生活和我们本来就不一样。” 先前在战斗里,朱洛曾经愤怒地指责刘青是离山的人。 刘青没有承认,虽然他用的是离山的剑法,光明正大,但他是一名行走在夜色里的杀手。 听完刘青这句话,苏离很认真地沉默了会儿,然后对当年自以为的那件小事,年轻的自己很不在意的一段过往,第一次做出了解释。 “当年我离开,主要是因为太没有挑战性了。” 他说道:“难道让我每天就想着怎么杀死魔君和黑袍?” 刘青看着落日,很认真地说道:“我们最后接的那单,聊过的那件事情,不是挺有意思吗?” 哪怕面对朱洛和观星客两大强者,苏离的眉眼间依然只能看到散漫与不在乎,但听到刘青的这句话后,他的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着刘青说道:“那个女人不好杀,我劝你们不要动心思。” 刘青不再继续说什么,向城外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暮色里。 陈长生有些没听懂这段对话,向苏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苏离说道:“很多年前,有人请我去杀一个人。” “杀谁?” “你知道的,天海。” 在苏离看来,世上最强大的女人有三个半,圣后娘娘、南方圣女以及白帝城里那位妖族皇后还有雪老城里那个变态。 但最难杀的永远是那一个。 当然就是天海。 “那不是长生宗的长老们逼前辈做的吗?” “也有人试图花钱请我去做。” “真是疯狂。”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有价钱的。” “前辈,这句话好像更应该从刘青嘴里说出来。” “从我这里说出来很奇怪吗?” “前辈,你和刘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进杀手这一行是我带的,他的本事也是我教的。” 苏离回答得很随意,就像在说一件很不足为道的小事。 陈长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一种可能。 当初在荒野里遇到二十八神将薛河,他在苏离的帮助下斩了薛河一臂,却又担心薛河会被隐匿在原野里的刘青顺手杀死,苏离在讲述刘青来历的同时,也提到了天机阁排的杀手榜上的那位首席刺客,言谈间苏离对那名刺客也颇为尊敬。 陈长生看着苏离,难以置信问道:“难道……前辈您就是那位天下第一刺客?” “我年轻的时候在这行里做过一段时间。” “然后?” “做一行就要爱一行,就要把事做到极致。” 苏离理所当然说道:“做刺客,我当然就是最强的刺客。” 陈长生很震惊,无法理解这样的世外高人怎么会去做杀手。 苏离看了眼手里的黄纸伞,有些感慨说道:“那时节,真是很缺钱。” 他没有把话说完——当时他缺钱缺到连把破伞都买不起。 某些疑问自此迎刃而解。 陈长生当时就觉得不对,苏离怎么会去佩服一名刺客,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刺客,此时才明白,原来所谓敬佩,不过依然还是自恋罢了。 …… …… 暮色渐黯,不再如血,多了些温暖的意味。 一道圣洁至极的光线,缓缓敛入王破的身体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先前在客栈里为了一举击溃画甲肖张和梁王孙,王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其后为了阻挡朱洛,更是身受重伤,此时竟基本上都好,只是不知寿元方面的损失可能补回。 圣女施展的圣光术真的已经近乎神术,离宫教士、青矅十三司以及南溪斋弟子们的圣光术与之相比,就仿佛萤火虫与星辰之间的差别。 王破起身,向圣女行礼谢过。 他看没有看苏离一眼,因为他不喜欢苏离,他来浔阳城,为的是事情与道理,不是为了这个人。 他走到陈长生身前,说道:“我们曾经见过。” 数月前在天书陵的正门口,陈长生和王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那夜正是荀梅闯神道失败死亡的那一夜。 陈长生说道:“是的,前辈。” 王破的眉毛无力地耷拉着,看着有些没精神,声音同样如此:“你不错。” 陈长生觉得很开心,因为他认为王破是个真正很不错的前辈。 很多天才少年,都崇拜苏离,他不崇拜,他觉得苏离很烦,虽然苏离教了他很多。他觉得和王破比起来,苏离到处都是错,虽然苏离比王破强太多——过去的十六年里,他只崇拜自己的余人师兄,现在他崇拜的对象,好像要多出一个叫做王破的人。 另一边,苏离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我家丫头怎么样了?” 圣女说道:“离山传书,应无大碍。” 苏离问道:“那离山又如何了?” 圣女说道:“我走得急,只知道有些问题。” 苏离的眉如剑一般挑起,然后渐落,沉默片刻后说道:“秋山在,应无恙。” 陈长生听到那个名字,下意识里望了过去。 第424章 落日不见是清晨 陈长生没有见过秋山君,他只能通过苟寒食等人的转述,世人的赞誉,猜测秋山君是个怎样的人。苟寒食、关飞白和七间等人,在他看来都是很了不起,各有值得敬佩学习的地方,但他们每每谈到秋山君,都会很自然地流露出那种绝对的信任感。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现在苏离竟认为只要秋山君在,离山之乱便应该无事,这种信任更可怕。要知道秋山君再如何优秀,也只是位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苏离凭什么敢确信只要他在,离山便乱不起来?他不理解,或者说,开始不自信。 王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秋山君,真的很不错。” 整个大陆都知道那份婚约的事情,便是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很多人都想知道,陈长生、徐有容、秋山君这三个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物将来会发展出怎样的故事,王破很欣赏陈长生,所以他想提醒一下少年,他将来的对手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陈长生不知道怎么怎么回答。 苏离说道:“他不如秋山,至少现在还不如。” 王破说道:“虽不如,亦不远矣,再说,如不如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问题。” 这句话隐有深意,陈长生却听得很清晰。 在某种层面上,他与王破是能够相通的,虽然他们现在其实还是陌生人。 王破与陈长生揖手为礼,然后告别。 苏离忽然说道:“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愉快。” 圣女看着他微笑说道:“吃醋了?” 苏离说道:“这是什么话。” 圣女说道:“陈长生和王破是一路人,和你不是。” 苏离有些无奈说道:“秋山那孩子也不怎么像我。” 圣女说道:“有个年轻人和你很像。” “谁?” “唐老太爷的孙子,唐棠。” 苏离厌憎说道:“我最讨厌唐家的人。” 圣女说道:“人最讨厌的往往就是自己。” 苏离冷笑说道:“师妹在圣女峰上住久了,言谈越来越无趣。” 圣女微笑说道:“那师兄带我去四海游走一番可好?” 于是,无话。 王破也没有话了,转身向着浔阳城外走去,瘦高的身体有些微微的佝偻,看着哪里像逍遥榜首的强者,哪里像刚刚壮阔一战的勇士,只像个寒酸的算账先生。 看着他的背影,苏离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天凉王破吗?” 这句话自然是问陈长生的。 陈长生说道:“不想知道。” 苏离有些意外,有些恼火。 陈长生更关心的是别的问题:“为什么看上来他很不想和你说话?” 苏离更恼火,说道:“这小子从来都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和我说话。” 王破的铁刀修的是直道,他不喜欢苏离便不会理苏离不管苏离是苏离,同样他想救苏离便会来救苏离哪怕苏离是苏离,就像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向来对事不对人。 陈长生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注意到圣女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苏离身边,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梧桐树上静憩的一只小鸟。谁能想到以冷血好杀著称的离山小师叔居然与以圣洁著称的南方圣女是这样的关系? 苏离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有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你们那位娘娘。”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相似的论断,不知道其间是否隐藏着什么深意。 圣女一直在看陈长生。她觉得和苏离比起来,少年显得有些过于沉闷,也及不上秋山君的风采,只能算是勉强令人满意。但她接着又想到,这会不会是自己心里的执念在作祟,会不会影响到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一直没有表达出来。 所谓执念,是求不得。 当年她和苏离因为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没能在一起,不可能在一起,甚至这些年里连明面上的来往都没有,以至于南溪斋和离山剑宗都没有人知道。所以对徐有容的婚事,她一直有所想法。她想徐有容能够嫁给秋山君。 因为秋山君真的足够优秀,甚至很完美,完全配得起自己的女徒。而且整个大陆都知道,虽然没有名份,但苏离在离山的真正传人就是秋山君。 希望下一代能够完成自己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也是一种执念。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里望了苏离一眼,眼神依然复杂如星海。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比秋山差。”苏离看着她微笑说道:“刚才我和故意和王破斗嘴,我就见不得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圣女说道:“秋山是你的传人。” 苏离看着陈长生说道:“这一路上我也教了他些东西。” 圣女很清楚苏离的性情何其高傲,眼光何其高,不禁有些吃惊,望向陈长生,含笑说道:“如此说来,我需要更认真地看待你了。” 能够得到圣女这样一句话,谁都会觉得骄傲,而且如果陈长生想要娶徐有容,圣女这句话里隐藏着的意思,会令他更加欣喜。但此时看着圣女的白衣,他下意识里想起周园里的那件白衣,那个少女,于是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您误会了,我没有完成婚约的打算。” 说完这句话,陈长生的心情变得有些异样起来,仿佛回到一年前的京都东御神将府,轻松了些,却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不用再背负什么,本来就会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在圣女的态度刚刚有所转变的时候,他便提出退婚的事情,圣女必然会生气,他不敢直面,望着苏离说道:“前辈,回离山后,麻烦尽快处理一下那件事情。” 他说的自然是梁笑晓用死亡指控他们三人与魔族勾结的事情。 苏离没有说什么,七间是他的女儿,他当然会解决这件事情。 陈长生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看着苏离认真说道:“前辈,我赢了。” 从魔域雪原回到人类世界,在军寨里便遭到暗杀,紧接着在雪林里被大周骑兵追杀。 当时陈长生和苏离曾经有过一番对话,其后还有数次——关于这个世界以及人心的对话。 苏离认为这个世界是冰冷的。陈长生认为这个世界是温暖的。苏离认为人心都是险恶的。陈长生认为并不是所有人心都是如此。他们没有打赌,但彼此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直到最后,在春光明媚的浔阳城里,陈长生推开窗户,喊出了那句话,揭开了骰盅的盖子。 陈长生认为自己赢了。 苏离说道:“就像朱洛说的那样,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呆子,一个少年和一只见不得光的鬼。” 陈长生说道:“但终究有一个呆子,有一个少年,而且那只见不得光的鬼,最后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站在了你的身前。” 那位跟了他们数十日的刺客,在陈长生看来,是个很美好的事情,很温暖的故事。 他说道:“事实证明,人性是善的。” 苏离摇头,说道:“我依然不这样认为。” 陈长生说道:“但至少是有善的一面,就像前辈杀伐决断,傲视天下,但也有善的一面。” 苏离挑眉说道:“又不是煎饼子,哪里来这多面,要不要再加个蛋?” 陈长生问道:“那在雪岭温泉里,前辈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骗我?不惜扮演恶人激怒我恐吓我也要让我离开?您完全可以明说。” 这个问题他一开始的时候就问过苏离,苏离没有给过答案。 苏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是因为我是好人,而是因为你是好人,是真人,所以如果我直接说让你离开,你不可能会离开。”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但您还是想让我离开,不想拖累我。” 他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离是个好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执着于证明这一点。 苏离被他纠缠的有些心烦,说道:“我不是好人,我只是相信你们这些年轻人将来肯定会比我们这一代更强,所以不想你死的太早。” “啊?” “人类是很有趣的一种生命,总是喜欢怀旧复古,觉得老的就是好的,过去的才是完美的,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一代总比一代强。我师父比离山剑宗的开派祖师强,我比我师父,所以我就是要比寅老头、朱洛他们那代人强,王破他们就一定要比我这一代人强,而秋山和你这一代人则必须比他们还要更强,唯相信这一点,并且为之而奋斗,人类才能在大陆上生存下去,并且活的越来越好。” 落日将要完全没入地底,浔阳城有些暗,但不令人悲伤,反而很像清晨,就像苏离的这番话一般,充满了生命的鲜活气息。 “所以您一直在帮助,教诲我。” “是的,和老东西们比起来,我更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 “所以当年您没有杀梁王孙和梁红妆,梁笑晓还进了离山剑宗,先前在客栈那样危险,您的最后一剑,也没有落到肖张梁王孙的身上?” “也许,但谁告诉你那就是我最后一剑?” “可是,您为什么不喜欢那些老人呢?” “那些老人……老了,腐朽了,死气沉沉,不求上进,只知道玩阴谋手段,不光明,不磊落,不敞亮,所以没有锋芒,没有锋芒的力量,对人类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会继续看着他们,而你们则要赶紧顶起来。” “顶起来?” “是的,顶天立地的顶。” 说完这句话,苏离与圣女并肩向浔阳城外走去。 陈长生站在他们身后。 华介夫和教士们站在更远的地方。 落日仿佛朝阳,夜风微凉仿佛晨风,街上残着的雨珠很像露水。从周园到浔阳城,他经历的这些事情并不如梦,真切地如同身上的伤口一样,但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此时在京都,正有一场风波在等着自己。 他只想把那件事情想起来。 然后,他想了起来。 他对着落日里的苏离的背影喊道:“前辈……那伞是我的。” …… …… 第三卷 起风雷 第425章 生死之间回京都 陈长生就要回京都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庄换羽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像前些天刚听说陈长生还活着时一样。 周园一行人离开汉秋城,回到京都后,折袖被朝廷从离宫处要了过去。所有人都以为陈长生随着周园的崩塌一道死亡,回到离山后的七间依然昏迷不醒,而且男女之事,在世间最能引出是非,他相信再也没有人会相信折袖与七间的辩解,所以他很喜悦,觉得生活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轨迹上,只不过,他偶尔会想起梁笑晓——那个在他面前用离山法剑最后一式自杀的年轻天才,于是他的身体便会开始变得寒冷起来,无论盖多少床棉被都无法变得暖和些,仿佛有个魔鬼的阴影始终静静站在他身遭的空气里。 然而更令他感到寒冷的是,陈长生没有死。 他出现在天凉郡北的荒野里,据说与那位传奇的离山小师叔在一起。接下来,听说薛河神将去了,但陈长生依然没有死,他们去了浔阳城,再接下来,梁王孙和画甲肖张出现了,朱洛和观星客,两位八方风雨出现了,陈长生居然还没有死……你怎么就不死呢? 庄换羽站在院落里,看着上方那片漆黑仿佛深渊的夜空,脸色苍白,自言自语说道:“你怎么就不死呢?” 他看着夜空沉默了很长时间,喃喃说道:“没有人会相信的。” 数月之前,继王之策悟道的那个夜晚之后,大周京都再一次沐浴在如银般的星光里,那是因为陈长生在天书陵里观碑修行。那夜之后,整个大陆都知道了他为人类世界立下的功勋,也知道了离宫对他的真实态度。 ——陈长生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教宗大人选择他作为自己的传人,他是国教的继承者。 没有人相信国教的继承者会与魔族勾结,因为魔族不可能给他更大的利益,如果起初他就死在了周园里,或者为了一些生者的利益,有些人可以尝试着相信一番,但苏离活着回到了离山,陈长生活着回到京都,那么这一切都将告一段落,梁笑晓用自己的死亡营织的阴谋,眼看着便要破局。当然也有人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比如那位可怕的周通大人。 因为周通知道陈长生是计道人的学生,他认为计道人为了报仇,不要说与魔族勾结,就算是葬送整个人类世界都在所不惜。但庄换羽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随着陈长生南归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传回京都,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院,天道院青葱的树林里再也无法看到他潇洒的身影,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在周园里看到折袖背着七间进入畔山林语后,梁笑晓会那般决然地死去。 除了死,还能怎么办呢? 他低下头,看着院落里的那口幽井,看着反射着晦暗星光的深处的井水,忽然间打了个寒颤。 他自幼在乡间与母亲相依为命,清苦度日,苦读不辍,来到京都进入天道院,因为父亲是天道院的副院长,而且他的修行天赋极高,所以受到了很多师长的疼爱,同窗的敬爱,但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坚持用冰冷的井水洗浴。 现在已是暮春,京都很是闷热,甚至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他却觉得井水有些冷。 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人恐惧,绝望。 看着幽深的井口,庄换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转身离开了井畔。 这是好些天来,他第一次离开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遇到的天道院学生看着他,面露诧异之色,纷纷让到道旁,行礼问安。庄换羽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与这些同窗说话,直接走到了天道院深处的一幢建筑之前。 这里是天道院院长的寓园,当初茅秋雨便住在这里,后来茅秋雨去离宫接任折冲殿大主教,这里便成了新任院长的地方。 天道院的新任院长姓庄,是他的亲生父亲。 站在安静的寓园外,隔着疏疏的梅枝,看着建筑里的灯火与那个男人的身影,庄换羽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却不再像先前那般苍白。 他的父亲当年抛弃了他们母子,进京赶考,与汶水唐家那个女子暖昧不清,很是负恩忘义——这是庄换羽坚持相信的故事,这是他对自己父亲一直以来的看法。所以他对父亲一直怀着极大的仇恨与恶意,从而,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他总会生出最大的勇气。 他不知道今夜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他发现,因为对窗后那个男人的愤怒,自己内心的绝望与寒冷竟好转了很多。 接着,他离开天道院,走到了离宫的石柱前,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向前。 他是天道院的高才,也是国教重点培养的下一代,他有足够的资格进入离宫,但他没有,因为他来离宫不是为了游览风光,却看那最后几株夜樱,他来离宫是想见一个人,可是就算他走进离宫,也没有办法看到那个人,就像他虽然是天才的庄换羽,也没有资格接近那个人。就像以前在天道院里一样,他只能偶尔在茅秋雨院长的寓园里看到那位仙女般的师妹,然后看着她像仙女一样的远去。 站在离宫前,静静看着夜色里的清贤殿,想象着那位师妹在教宗大人青叶世界里的生活,庄换羽开始回忆。 他想要梳理一下过去数年的时光,弄清楚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数年前,他与她在天道院里相遇,然后,在青藤宴上再次相遇,他本以为可以相识的时候,却见着她牵着一个叫陈长生的少年的衣袖。 是的,原来一切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在周园的湖畔,当梁笑晓陡然偷袭,魔族强者眼看着就要把陈长生、折袖与七间杀死的时候,他在山林里,没有拔剑,没有相见。 是的,因为他当时害怕了,他还是个少年,他想活下去。 但现在想起来,何尝不是因为他心里对陈长生始终有很深的嫉与恨? 他真的很想陈长生死。 你怎么就不死呢? 京都忽然落雨了,离宫自然也不例外。 暮春之气顿时被雨水一洗而净,湿漉的青石板竟隐隐生出了寒气。 庄换雨没有撑伞,就这样站在雨里,沉默了很长时间。 有离宫教士前来询问,发现是他,联想到陈长生明日便要回到京都的消息,以为猜到了些什么,不再打扰。 在雨中撑着伞,来来去去的教士与青藤六院的学生们,看着浑身湿透的他,眼神很是复杂,有些怜悯,有些同情,当然,也有嘲弄。 庄换羽回到了天道院的小院里。 衣衫尽数被雨打湿,哪里还会在意冷热,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跳进那口幽深而寒冷的井。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守住了一些骄傲,他用的是剑。 他选择死在自己的剑下。 …… …… 庄换羽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京都。 与皇城不远的那片灰色院落,是最早收到这个消息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清吏司。 周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挑着灯笼,站在菜地里的一株青蒿前,试图找到昨天夜里把自己养的那棵兰花咬至半死的蒿杆子虫。 庄换羽之死自然与陈长生归京有关系。站在陈长生一方的人们,想必会觉得扬眉吐气,那些曾经试图通过此事攻击陈长生甚至国教的人们,难免会有些失望。 周通应该是世间唯一真正认为陈长生可能与魔族勾结的人,但非但没有任何挫败感,反而笑了起来:“死的好啊。” 他是真的很开心,虽然不至于笑到前仰后合,但手里的灯笼都摇晃了起来,以至于青蒿杆的影子在菜地里变出很多残影,仿佛一道栅栏。 从浔阳城之事结束,确认苏离活着,陈长生也还活着,京都里的风声顿时为之一变。 离宫方面和军方,给清吏司施加了极大的压力,要求他放了折袖。 释放折袖,这是一个礼物,迎接陈长生归来的大礼。 周通当然不会放人,如果不是陈长生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一定会把陈长生也关进前院的大狱里。 所以他认为庄换羽死的好,死无对证的死,死无对证的好。 当然,他很清楚,以陈长生现在的身份地位,庄换羽的死没有太大意义。 但一定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情。 …… …… 新雨浥轻尘,京都春意不曾变淡,反而更深,明媚至极,甚至显得有些粘腻。 有车队回到了京都。 陈长生坐在车里,感受到剑鞘里传来的波动,知道黑龙即将醒来,很是安慰。 然后,他听到了车外传来的一道声音。 “叛徒!” 很多人都知道车里的人是陈长生,看惯热闹的京都百姓,也忍不住在街道两侧来看热闹,议论纷纷,声音嘈杂,无比热闹。 在这两个字响起之后,京都的大街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第426章 拜见教宗大人 叛徒这两个字其实并不贴切,或者说不够准确,在这个故事里更应该是奸细以及别的说法,比如接下来打破人群安静的这句话:“陈长生你这个恶徒,居然勾结魔族杀害离山高才,现在竟然又逼死了换羽公子!” “逼死?我看是某些大人物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是一场无耻的谋杀!太可耻了!” “你们瞎说什么!” 在天书陵观碑之后,陈长生已经不再是所有京都人敌视仇恨的目标,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把他当作大周的光荣。有人大声指责陈长生,自然有人更大声地替他辩护。一时间京都大街旁争吵之声大作,无比嘈杂热闹。 陈长生看着窗帘,听着车外传来的声音,很是吃惊。在路上,通过华介夫他终于知道了当初在周园外发生的所有细节,原本以为回到京都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和庄换羽对质,谁知道庄换羽昨夜……居然死了? 车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民众争执的越来越激烈,言辞越来越尖锐,嘈杂而令人心烦,陈长生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沉默不语,睫毛轻颤,眉眼间的稚意终究已经快要消失不见。 不管是万众欢呼还是万夫所指,总之,在无数京都百姓的注视下,陈长生回到了京都,直到车队驶进百花巷深处,窗外的世界才终于变得安静了些。 有离宫教士守住百花巷四周,无人能够靠近,陈长生看着国教学院依然很新的院门和上面依然很老的青藤,感受着四周传来的庄严静寂意味,觉得有些不适应。 一日观尽前陵碑,一夜星光浴京都,教宗大人确立他国教继承者的地位,到现在没有太长时间。而且他离开天书陵后便进了周园,在日不落草原里度日如年,接下来又是万里雪原,逃亡奔忙,根本来不及、也没有机会感受某些变化,现在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很多事情都变了,曾经被无数愤怒的京都百姓包围的国教学院,现在成了普通百姓根本无法靠近的地方,虽然还远没能恢复当年的盛景,气象已然一新。 好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变。金玉律依然站在国教学院的院门,身上那件满是铜钱图案显得无比富贵而土气的绸衫依然光滑如水,轩辕破还是那般威武雄壮,手臂比树还要粗,拥抱的时候总让他有种被吞噬的错觉。 落落还是落落,如清风一般入怀,双手搂着他的颈,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小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 …… 站在湖畔的大榕树上,陈长生和落落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他把周园里发生的事情以及随后万里南归旅途中遇到的事情,给小姑娘毫无遗漏地讲了一遍。 “那位秀灵族的姑娘……生的很漂亮吗?” 这么多的事情,有波澜壮阔,有阴谋暗杀,有一剑万里,有万剑出鞘,有铁刀破风雨,落落只关心这个,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长生好奇问道。 陈长生自然无法忘记那位叫做陈初见的少女,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竟有些记不清楚她的眉眼,不知为何觉得身体一片寒冷,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一些什么东西。 落落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先生,不要太担心,我再去想办法请人查查。” 从浔阳城回京都,路途很遥远,有很多时间,陈长生除了用来清理这些回忆,准备京都的事情,当然没有忘记请国教里的人们帮助查找初见姑娘的行踪。然而无论是离宫里的教士还是汉秋城方面的人,都不能确定进周园的通幽境修行者里有没有这样一位姑娘。那么,自然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活了下来。 听着落落的话,陈长生安心了些,秀灵族与白帝城及大西洲的关系都很亲近,落落的母亲是大西洲的长公主殿下,父亲是妖族白帝,她请人去查,应该比较方便。 落落又说道:“庄换羽死了。” 她早就已经忘记当初在天道院里求学时,曾经在茅院长的寓园里看到过那个曾经的天才同窗,这时候提起,只是因为担心庄换羽的死会给自家先生带去些麻烦。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嗯,我知道了。” 落落又说道:“先生,我去过两次皇宫,想要他们放了折袖,但没有成功。” 陈长生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道:“怪你咯?” 落落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虎头虎脑的,好不可爱。 阳光落在春湖里,再反射到大榕树的树枝间,变成无数随时变形的光斑,有一个落在陈长生的脸上。落落盯着那块光斑,咯咯笑了起来。她很开心,因为先生没有怪她,也没有谢她,还为了逗她开心专门学她说话。 …… …… 接下来,陈长生用了半个时辰和三大桶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清清爽爽,然后和落落一道去了离宫。 教宗大人在离宫里等他。 不是光明正殿,而是那间清静的偏殿。 殿里的光线很清淡,唯有那盆青叶的嫩绿直接跳进了人们的眼睛里,再然后,他看到了那根随意搁在墙上的神杖,看到了那方清池和那座华美至极的水晶座还有座上那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阳冕。最后,他才看到那位穿着麻衣的老人。和世间教徒们充满狂热崇拜的想象不同,至高无上的教宗大人看上去就像一位寻常的老人,甚至比不上神杖、神冕那些外物引人注目。 看着教宗大人给青叶浇水的背影,陈长生的思绪有些纷乱。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教宗选定的继承者,有些大人物甚至知道他是教宗的师侄,换句话说,他本来就是教宗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传人,可问题在于,他和教宗只见过两面,他和教宗真的不熟,更难言亲近。 教宗取手帕擦了擦手,转身看着他微笑说道:“我记得苏离很好美食,你跟着他,可有吃到什么好东西?” 明明教宗的神情是那样的和蔼,声音是那样的温和,就像长辈对远游归来的晚辈的问话,而且为了不想晚辈太紧张,所以一开始问的是很琐碎的小事……但陈长生却觉得一座横亘于天地间的大山,迎面压了下来。 从魔域雪原到浔阳城,很多人都想杀死苏离。在那些人的身后站着一座仿佛神明般的高大身影。 正是教宗大人。 但苏离活了下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陈长生,所以他无法不认为教宗这句话隐有所指,无法不紧张。 …… …… 第427章 四季皆梅,秋实渐坠 在世人眼中,教宗大人对陈长生的信任与疼爱无以复加,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按理来说,陈长生当然应该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可事实上,从军寨到浔阳城,陈长生做了很多违背教宗意志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教宗大人都应该很有些失望,至少会问些理由。 教宗大人没有问,他静静看着陈长生说道:“真的很难想象,师兄会教出来你这样一个学生。” 陈长生怔住,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师父的印象其实很模糊,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教宗大人看来,他教出来的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很确定地知道,教宗的这句话是对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师父教出来的,他是师兄教出来的…… 想着西宁镇的旧庙,山后的雾与雾里的那些声音,还有师兄及野花,他有些出神。 教宗大人看着他平静微笑,心想在这种时候,换作谁都应该会紧张,结果小家伙居然还有闲情想别的事情,真是了不起。 “坐吧。”他对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嗯了声,很老实地听话坐到椅中,没有靠着椅背,也没有刻意只沾着点臀,总之是真的老实,没有任何刻意的地方。 教宗大人指了指茶壶。 陈长生明白过来,拎起茶壶把教宗身前的茶杯斟满,想了想,把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也斟满,然后又开始走神。 因为他想起了在百草园里的那两个夜晚,那张小桌,与自己对坐饮茶无话的那个妇人。 教宗搁下茶杯,随意说道:“说说周园里的事情。” 说的随意,要听的也是随意的内容,因为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周园里没有苏离。 “在周园里……我遇到了一位姑娘。”陈长生下意识里说道。 教宗微怔,问道:“嗯?” 陈长生这才醒过神来,觉得脸有些发热,赶紧把周园里的事情,详尽地讲述了一遍,从在汶水唐家拿到那把黄纸伞开始,一直说到周独夫的陵墓,基本上没有任何遗漏,只是有些与大事无关的细节,比如姑娘,他自然不会提,再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没有提到周陵里的两断刀诀和那些失落的天书碑…… 天光从殿檐间漏下,落在光滑如玉的地板上,把地面照耀成很多格子,仿佛棋盘。 教宗大人坐在椅中,看着地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周陵,遮天剑,黄纸伞,离山,剑池,兽潮,这个前后数百年的故事,两个世界之间的机缘,便是他听完后,也不禁有所感慨。 “原来……剑池就是剑海,就是日不落草原,那个人的坟墓也在里面。” 教宗大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殿里响起。 作为人类世界至高无上的圣人,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握要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很多年前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片草原里,竟然隐藏着那么多秘密。 “周陵里的黑矅石棺是空的。”陈长生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很重要的细节。 教宗大人微笑不语,那个人的生死对很多人来说是个谜团,但时间终究是世间最强大的事物,时至今日,他已不再怎么关心。 相对而言,教宗大人更关心别的事情:“如此说来,那些剑现在都在你的手里?” 陈长生没有任何犹豫,从腰间解下短剑,双手奉了过去。 当初在李子园客栈里,唐三十六想要拿他的剑,都被他拒绝,但现在他无法拒绝,因为教宗大人是教宗,还是他的师叔。 剑池里的剑在他手里,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隐瞒,当初在荒野里与薛河神将战斗的时候,那些剑已经现过踪迹。 “你知道这剑鞘是什么吗?”教宗大人没有接短剑,看着他问道。 陈长生摇了摇头。 教宗有些感慨,说道:“这是当年国教学院的镇院之宝,后来消失于那场血火之间,原来是被你师父带走了。”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与师兄乃是同窗,更是同门,说起来,他的修道天赋与智慧,始终远在我之上,最后却是我继承了教宗之位,他去了国教学院作院长。” 教宗看着殿外的天空,双眼里的星辰海洋缓生缓灭,仿佛云与时光:“因为他的执念太盛,你不要学他。” 陈长生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当年国教学院的事情,直到今天为止,他都不知道真实的内幕,就算知道,他也没有资格说话。 “剑池里的那些剑怎么办?” “离宫会发文诏告天下,那些还有后人的宗派,先行登记,然后把剑还给他们,至于已经断了传承的宗派,那些剑则由你自行保管。” 陈长生明白,如此此事这般安排,那么继星耀天书陵之后,自己算是为人类世界再立大功,梁笑晓和庄换羽之死带来的那些非议,会得到极大程度的减轻,说道:“都依您安排。” 没有恭称冕下,没有拉着衣袖唤师叔,只是轻轻说个您字,已经是某种进步,某种终于回到师门的天然亲近世界里的进步。 教宗很满意,对他说道:“去吧,好好歇息一下。” 看着他的神情,教宗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折袖会很快出来的。” 从始至终,教宗大人没有问他一句与苏离有关的事情。 …… …… 初回京都,哪里可能好好歇息,出了离宫,回不得国教学院,没有办法去探视折袖,陈长生便被辛教士接到了教枢处。 一排红枫本应如火,但在深春初夏时节,却是浓绿胜翠,就仿佛枫树后那幢建筑,有着朝廷教育机构与国教文华殿的双重身份。 教殿最深处那间到处种满梅花里的房间里,梅里砂坐在桌后,闭着眼睛,似睡未睡,脸上的老人斑愈发的清晰,就像桌上那盆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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