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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脂梅一般。陈长生站在桌前,隔着那盆胭脂梅看着主教大人,心情有些复杂。 和教宗大人相比,梅里砂主教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按道理来说,应该更加陌生才是,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主教大人是真的对自己极好,无论是大朝试还是周园之行,梅里砂大主教都给他提供了太多便利与帮助,虽然有时候,那些事情会让他觉得压力有些大,但让他心情复杂的真正原因,不在于此,而在于主教大人正在变老。 陈长生不知道梅里砂大主教的境界修为,但以他在国教里堪与教宗大人分庭抗礼的资历与影响力,还有朱洛等人对他的态度,便应该能够想到,他距离神圣领域应该并不远。这种境界的教士,和别的修道者相同,活过八百岁是很常见的事情,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境界高深的强者们即便渐老,也只有须发眉眼间的神态与些许皱纹,绝对不会有虚弱的苍老之态,只有到生命的最后阶段,才会思考后裔的问题,留下血脉,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剧变老。 死如秋叶之静美?不,更像是狂风间坠落的果实。 这一年时间里,整个大陆都知道,梅里砂大主教在变老。 这意味着,大主教留在世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随时有可能回归星海。 胭脂梅里那样的艳丽,房间里的梅花盛开的仿佛不是深春,而是春夏秋冬任意一时,任意适合梅花怒放的那时。 和满室花色比较起来,主教大人的苍老越发触目惊心。 陈长生觉得有些难过。 便在这时,主教大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过来。” 陈长生依言走到他的身前。 梅里砂看着他感慨说道:“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我很喜悦,同时又觉得有些难过。” 陈长生听不懂这句话,不知因何,心里忽然生出很多不安甚至是恐惧。 “既然苏离没有死,那么目光还是得收回来,落在京都里,就像你终究还是要回到京都。” 梅里砂说道:“煮石大会是明年的事情,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但我至少还能把你的这一年看完。” 陈长生想出言安慰一番,却发现自己不擅长,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 梅里砂看着他平静说道:“这一年对你来说很重要。” 陈长生说道:“我不明白。” “你要尽快成熟起来。” 说完这句话,梅里砂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接下来却又明亮如前:“相信我,最终你和我们会获得胜利。” 陈长生真的听不明白,心想这是和谁的战斗呢?和圣后娘娘吗?就算是,自己又有什么力量能够参与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中? “国教与娘娘之间的问题,依然还是皇宫里的那个位置。” 梅里砂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带着陈长生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皇宫方向,说道:“在这场斗争里,你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陈长生说道:“就因为我是……老师的学生?代表着支持皇族的态度?” 梅里砂感慨说道:“当然不止于此。” 主教大人没有做更详细的解释,因为这件事情很难解释,甚至无法解释,也因为这时候房门恰到好处地被敲响了。 门被推开后,出现了一个陈长生意想不到的人物。 …… …… 第428章 介尔昭明 来的人是陈留王,陈氏皇族在京都唯一的代表,也是圣后娘娘唯一能够接受的晚辈。 陈留王在京都的风评向来极佳,被认为温润如玉却又极富魄力,当初这位年轻的郡王曾经不顾议论,两次帮助陈长生和国教学院,陈长生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三十六很不喜欢他。 陈留王对主教大人行了晚辈礼,然后看着陈长生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这次见面太早了些?” 梅里砂没有理会这句话的隐义,直接说道:“国教想要请娘娘尽早表明态度,天海家的人们自然不会同意,天海胜雪是聪明人,但他家里的人不见得都有他的智慧,就算有,也会被看似触手可及的皇位所粉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得住那种诱惑。” 陈留王正色道:“身为陈氏皇族,我与诸郡兄弟当正意直行。” 这两句话都是对陈长生说的。 “国教会一直站在皇族的身后,从太祖年间开始,便一直如此。”梅里砂继续说道:“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庄换羽的死,天道院方面可能会有些问题,六位大主教里,还有两人没有转过弯来,因为教宗大人的弯转的太快。” 陈长生心想既然如此,那十几年前国教学院的那场血案又是怎么回事,教宗大人为何会支持圣后娘娘这么多年时间?他明白这是在给自己分析当前的局势,可是依然不理解,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主教大人安排陈留王与自己相见的意义何在。 梅里砂的下一句话,揭开了谜底,但那又是一个新的谜,对于听到这句话的陈长生及陈留王来说,都是如此。 “请王爷你将来一定要记住陈长生曾经付出了些什么。” 陈留王闻言若有所思,却思无所得。 陈长生思无所得,思及其余,问道:“折袖怎么办?” 教宗大人说折袖会很快出来,但他依然很着急——折袖还在大狱里,而且那可是周狱! 他无法想象,在这段日子里,那名狼族少年禁受了怎样可怕的折磨。 梅里砂说道:“如果朝廷还不放人,过些天,我会亲自走一遭。” 陈留王看着他抱歉说道:“折袖下狱的第二天,我便把名帖递了过去……但你也知道,我这个王爷在周通大人面前,说话并不好使。” …… …… 站在那排春意盎然的枫树间,陈长生看着传闻里周狱的方向,又望向天书陵的方向,最后望向皇宫与离宫,叹了口气。 他不是普通少年,但终究还是少年,世间有些事情对他来说太复杂,太沉重,有些难以承受,甚至让他有些艰于呼吸。和京都相比,他反而觉得浔阳城的风雨来得更加清爽直接一些,他宁肯与那把铁刀站在一起,简单地去做些事情,哪怕那些事情并不简单。 在教士们谦卑的目光里,他离开了教枢处,没有回国教学院,而是去坊里买了好些吃食,然后去了北新桥,借着西落的阳光的闪耀一瞬,身法虚幻,跳进了那口枯井。 地下空间里依然寒意彻骨,黑龙却在沉睡,仿佛山脉般的巨大身躯,安静地伏在地面上,那道铁链依然锈死在石壁里。 陈长生取出那些肉食,用荷叶承着,在黑龙身前摆好,最后从腰间解下那块如意,搁到了地面。 黑龙的离魂还在如意里沉睡,不知何时能够醒来。 做完这些后,他想了想,在地面的冰霜上写了些字,就此离去。 出得池塘,浑身湿透,换了备好的干衣裳,在皇宫庭院里再见黑羊,他展颜一笑,屈膝蹲下抱着亲热了一番,浑然不顾黑羊微昂着头,毫不情愿的样子。 …… …… 一阵风起,寒意依然,却被驱散到数十丈之外,冰霜上的荷叶重新恢复嫩绿,那些新鲜的肉食重新散发热气。 天海圣后负着双手,低头看着陈长生刚刚留在冰霜上的那行话,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看都未看一眼,神识微动,那块玉如意便回到了她的腰间。 黑龙的那缕离魂就此醒来,化作一道清冷之意,通过眉心间的那道红痣,回到龙躯里。龙眸缓张,冰雪簌簌落下,山脉般的龙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缩小,最后变成那个穿着黑衣的小姑娘,只是眉眼间的冷漠已经被那颗朱砂痣冲淡了很多。 “看见没有,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天海圣后看着她嘲弄说道。 黑衣少女看到了那句话,沉默了会儿后说道:“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有事要办,自然先走,而且他又不知道我是个女儿身……” “你是一条母龙。”天海圣后平静说道:“让他知道这个事实,能有什么意义?” 黑衣姑娘很生气,眉间煞气大增,地底空间的温度急剧降低。 天海圣后并不在意,她身周数十丈方圆内依旧温暖如春,脚畔的地面甚至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井上的世界已是初夏,傍晚时分,有着些许暑意,远处那家冰店生意好了起来,这边却很冷清,因为有很多侍卫散布在四周,也因为草地树下那两只恐怖的雪獒。莫雨手里拿着绳,静静地等着。 当圣后娘娘的身影重新出现后,她第一时间走了过去,说道:“先前陈留王也去了教枢处。” 圣后娘娘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莫雨说道:“我想不明白,就算陈长生是计道人的学生,又如何值得国教如此重视,这……会不会是什么障眼法?” 这种不理解,是她作为臣子和智囊必须即刻提出的问题,但或者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也会让娘娘对陈长生的警惕降低一些。 圣后娘娘说道:“国教中人行事,最好故弄玄虚,何须理会。” 说完这句话,她向着皇城走去,那两只雪獒悄然无声地离开大树,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娘娘的背影,莫雨微涩一笑,心想如果真的不用理会,为何陈长生刚来看过黑龙,娘娘您便跟着来了? 她的不理解,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圣后娘娘与黑龙之间搭成的那个协议,不知道那个玉如意的存在。 回到皇宫里,看着身前那片池塘,想着先前陈长生就应该是从这里出来,圣后又想起更早些时候的那个夜晚,陈长生第一次从池塘里冒出来时的画面——那少年不顾自己身处深宫险地,看着被惊的松鼠撞翻的花盆快要砸伤一名妇人,便冲了过来。 圣后的脸上再次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只是总觉得像是长辈在嘲弄晚辈。 她神识微动,玉如意自行离开衣带,飘到了池塘的上方,池水大动,仿佛沸腾,生出很多雾汽。 一道光线从玉如意里射出,落在那些水雾上,画面渐渐清晰——那是黑龙跟随陈长生离开京都之后,看到的画面,后来很多时候她的神魂在如意里沉睡,如意系在陈长生的腰间或是腕间时,也会把画面记录下来。 看着那些画面,圣后越来越安静,笑容并未消失,只是嘲弄的意味少了很多,留下的是某种趣味。 画面快速地翻动,渐成流光,比正常的时间速度要快无数倍,也只有像她这样的圣人,才能够看得清楚。 当金色的凤翼照亮夜空,白衣少女重伤的画面出现时,圣后的眉挑了起来,第一次表达了某种关切。 徐有容是她最疼爱的晚辈,虽然经过了易容,但哪里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在接下来的画面中,徐有容与陈长生相见,却不相识,她微笑不语,大概觉得很有趣。 终于,她在画面上看到了草原边缘那轮不落的太阳,看到了妖兽的狂潮,看到了徐有容的不离、陈长生的不弃,看到了那个人的陵墓。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没,静静看着画面中的周陵,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画面变暗,一切消失无踪。 她轻轻挥手,让画面回到最初徐有容与陈长生相遇的地方,也正是误会开始的地方。 那里是湖畔的苇岛上,二人相逢不相识。 如意无法记录下徐有容的心理活动,但圣后很清楚她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把当时昏迷的家伙与婚约另一边的陈长生联系起来——无论谁来看,陈长生都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太过沉稳平静,哪怕在昏迷中,都是如此。当时,徐有容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此人的年龄在二十岁上下。那么,他怎么可能是陈长生呢? 圣后在池塘畔站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看着画面里的徐有容说道:“原来你也觉得他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夜风拂草,一名太监首领不知何时来到了殿外。 她问道:“如何?” 太监首领低声禀报道:“案子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周通大人在西宁镇也没有发现……只是钦天监那位发疯的胡大人,直到现在还坚持认为……昭明太子没有死。” 他跟着圣后娘娘已经数百年,不知经历过多少大事,然而在提到那位发疯的胡大人所说的话时,声音依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圣后看着夜空里某颗星辰本应存在的地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 …… 第429章 夜色 太子,是皇位的天然继承者。如果现在大周有太子,或者,国教与圣后娘娘之间的矛盾,根本不至于演化到今天这种程度,大陆的局势会平稳很多——事实上,大周确实曾经有过一位太子,他是先帝与圣后娘娘的儿子,也就是昭明太子。 只可惜,大周的历任太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太祖建国之后的那位太子,惨死在百草园之变里,太宗皇帝精心教育培养的太子,最终也因为莫名的谋反被诛杀,这位昭明太子的遭遇也很不幸,但也可以说,相对比较幸运,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先帝驾崩后不久,昭明太子便病死在了襁褓之中。 但没有人相信,当然没有人相信,皇族和圣后娘娘的血脉相合,怎么可能是一个早夭儿? 关于昭明太子的死因,有无数种说法。 有一种说法流传最广——当年陈氏皇族与国教旧势力联手,意欲把圣后娘娘从皇位上赶下来,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中圣后娘娘与教宗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数百名陈氏皇族的王公贵族或被诛杀,或被流放,国教学院的师生死伤殆尽,只剩下凄凄霜草与断井颓垣,但圣后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昭明太子在那场叛乱里,被圣后娘娘的敌人趁乱毒杀。 还有一种说法流传的也极广,但无论茶楼还是客栈里都听不到,只在黑夜里不安地传播,那种说法更加残忍,更加冷酷。 有人认为并且暗中不停宣扬,数百年前圣后娘娘被太宗陛下逐出皇宫,在百草园里凄苦度日,与教宗陛下和前国教学院院长相识,了解了逆天改命的秘密,她对星空起誓此生宁愿血脉断绝,以此换此逆天改命,昭明太子的死亡,便是她当年逆天改命的诅咒,或者说是天谴,甚至……有可能是她为了完成逆天改命主动做的事情! 在那些阴暗的传闻里,讲述者们仿佛亲眼看到了皇宫里那幕血腥可怕的画面,说的是栩栩如生——圣后娘娘的手如何穿过襁褓,伸向那个哭嘀不停地婴儿,美丽端庄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眼角却滑下了一滴眼泪,然后哭声渐静,夜宫安静的令人心悸。 如果是圣后娘娘当年逆天改命所引发的天谴,导致她断子绝孙,孤家寡人到死,这天道与星海未免也太冷酷可怕了些。如果是圣后娘娘为了完成当年的逆天改命,亲自动手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就要做这片大陆的孤家寡人,那么她未免太冷酷可怕了些。 无论是哪种说法,昭明太子已经死了,死在冷酷可怕的原因下,死的很无辜可怜。此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情,无论是陈氏皇族还是国教中人。只有那位疯了的钦天监胡大人,哪怕被周通拔掉了所有的手指甲,依然用满是血污的嘴不停地告诉这个世界,昭明太子……没有死。然后,就当周通准备拔掉这位胡大人的舌头的时候,圣后娘娘施予了自己的仁慈,让胡大人回乡静养。 但在很多人看来,这不是仁慈,是心虚,或者是一种自我的心理安慰。当年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昭明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娘娘为什么会心虚?于是,那个残忍可怕的说法,流传愈广,当然,依然还是在深夜里。 …… …… 夜里的皇宫很安静,初夏的夜晚却有无限寒意。 太监首领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圣后娘娘一眼。 安静的庭院,瞬间变成了寒冷的雪原,看不到一片雪花,但池塘表面却渐渐凝出了片片薄冰。 圣人一念动天地,心情激荡,便有惊涛骇涛,心情黯然,便有夜幕临空,情绪低沉却又暴郁,自然风雪连天。 就在太监首领觉得自己的识海都快要被冻裂的时候,圣后娘娘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很平静,很淡,就像薄冰下的池水:“世间万民,都是我的儿子,相王,象王也都是我的儿子,昭明的生死,从来都不重要。” 从来都不重要,那么,以前也可能不重要。 太监首领的头更低,仿佛要触到寒冷的地面,向后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园外缓缓行来一只黑羊,皮毛光滑漆黑如玉,从夜色里走出,仿佛就带出了夜色里的一部分。 被夜色掩盖的都是真相吗?那么夜色本身呢? 圣后娘娘看着它面无表情问道:“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愿意亲近他?他究竟是谁?” …… …… 今夜是陈长生回到国教学院的第一个夜,就像以前的那些夜晚一样,吃过晚饭、沿湖散步之后,他很自然地走进了藏书馆里。落落回了离宫,唐三十六还在天书陵中,轩辕破在砸树,折袖还在周狱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么继续修行就好。 星光穿过琉璃,雪片穿过疏叶,没有停留在他的衣衫与皮肤上,而是直接进入了他身体深处,原野上的雪层越来越厚,灵台山外的湖水虽然远未变成汪洋,但水势已经大了不少,山间斜斜石阶尽头的幽府石门已经完全开启,宁柔的光线从洞府里透出,在水中散的到处都是,给人一种很安宁的感觉。 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惘然,以为引来的星光都去了别处,他静静地感知着遥远星空里自己的那颗星星,感知着身体里的变化。时间缓慢地流逝,不知何时,他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开始梳理这段日子的收获。 离开天书陵里的时候,他已经是通幽上境,经过周园之行,南归途中又遇着那么多强敌,剑心渐趋圆融,境界更加稳固,甚至隐隐然已经快要攀到通幽境的巅峰。加上跟着苏离这么长时间,他在剑法上的进步更是极大,二者相加,他可以说是聚星境以下无敌,就算遇着那些初入聚星境的强者,也有战胜对方的机会。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欣慰,但不会有任何放松,因为他始终不曾忘记那片夜色。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就算他现在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快修到通幽境巅峰的人,可是距离遥远的神隐境界,还有无限远的距离,那还需要多少时间?所以他必须珍惜时间——结束冥想洗髓与坐照自观演算之后,他毫不停顿开始练习剑法。 他身体里的雪原与那片湖水,表明他现在积蓄的真元已经极多,远超同龄的普通修行者,问题在于,他的经脉是断裂的,没有办法完全利用那些真元,苏离教他的燃剑也只能解决一部分,而且燃剑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最多也只能出三剑而已。 而且燃剑是无法练习的,伤身。慧剑也是无法练习的,伤神。他只有练习笨剑。他站在地板上不停地抽剑、横剑、不停地重复这个简单枯躁的过程,看着确实有几分笨拙。 做完一千次后,他再次盘膝坐下,将神识度入剑鞘里。 剑鞘的世界里,有万把残剑,安静地悬浮在空间中,互不相扰。 这些剑已经没有在周园里初次现世时的威势,但毕竟都曾经是名震大陆的神剑,剑意依然强大,看似空旷的空间,早已被剑意所占据。 神识在万道剑意里穿行,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他此时没有尝试用神识去控制这万道剑,而是直接用神识与万剑在接触。 他要用万剑的剑意磨励自己的剑心。 他现在的剑心已然圆融,如果让人知晓,必然会震撼赞叹,因为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再进一步便是真正的剑心通明。然而剑心通明,对剑道方面的天赋要求太高,放眼望大陆,能够做到真正剑心通明的,不过寥寥数人。 问题在于,陈长生这段日子便见过两个剑心通明的人——苏离和初见姑娘,所以他自然无法满足。 那些剑意是磨刀石,他的神识便是剑锋。或者锋利或者霸道的剑意,与他的神识不停地接触,磨擦,切割。 这个过程很痛苦,他闭着眼睛,没有出汗,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宝剑锋从磨励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风雨,能见什么彩虹。 他想着这些前人的名言,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苦楚,直至度入剑鞘的那缕神识越来越薄,越来越弱,似乎随时可能涣散…… 忽然间,他感觉到万道剑意的后方隐约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的神识。 一朝感知到那处的吸引力,本来已经薄弱渐散的神识,忽然间变得稳定了很多,重新变得强大起来。 他的神识穿越万道剑意,缓慢地向着遥远的那方飘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轻舟终过万重山,他的神识来到了剑意海洋的彼岸。 剑意海洋的彼岸,原来是一片真的岸,岸上有一块黑色的石碑,但那不是真的石碑,只是一道虚影。 那座黑色石碑有些眼熟,就像一片夜色。 看到黑色石碑的那一瞬间,陈长生的心里很自然生出了一种感觉,这座石碑虚影,应该是通往另一处地方的门。 黑色石碑那面是什么世界?夜色的后面是什么?忽然间,他想起来了,这座黑色石碑之所以眼熟,不是因为夜色每夜都能见到的缘故,而是因为这座黑色石碑,正是他从凌烟阁里拿到的王之策的那块黑石变回天书碑后的模样,也是周陵四周那些天书碑的模样。 难道这座黑色石碑是通往周园的?难道周园还没有毁灭? …… …… 第430章 晨雨 想着周园里的那片草原,那道暮峪,那些失落在湖里的道藏与旧物,陈长生诧异之余,很是惊喜。 当时从周园里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换个角度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周园,忽然间便出现在数万里之外的魔域雪原里,因为他不知道黑袍手里的那块铁盘,他对随后周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了解,都是后来在路上听华介夫等人转述的。 如果周园没有毁灭,岂不是说那些被周独夫抢走的天书碑有可能重见天日? 是的,周园里最重要、也最宝贵的事物,并不是那座陵墓,也不是那些前人失落的法器,更不是他与南客双侍战斗时扔到湖水里的烧鸡烤羊与银子还有书籍,当然就是天书碑。 不,陈长生怔住了,想到了一种可能,忽然发现周园里最宝贵的事物,并不见得是天书碑。 至少对他来说。 如果初见姑娘……没能离开周园,那么会不会现在还在周园里?如果周园没有毁灭,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还活着?现在就在里面?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既然想到这种可能,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神识直接向着那座黑色石碑的虚影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在他的识海里响起。 他的那缕神识骤然化作无数道青烟,就此消失无踪。 他在国教学院藏书楼里醒来,识海震荡,剧痛无比,烦恶地想要呕吐。 过了很长时间,那种痛苦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陈长生毫不犹豫,再次分出一道神识度入剑鞘中,请求万剑让开一条道路,瞬间便再次来到了剑意海洋的那头。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万剑遵命让开道路,剑意敛没,么自然没有剑意组成的海洋。 没有海洋,哪里来得彼岸? 没有岸,岸上自然不会有一座黑色的石碑在哪里等着他的到来。 陈长生想了想,放弃了对那些剑的控制,于是凌厉至极的剑意重新充塞空间,海洋重现。 他的神识极其艰难地再次穿越剑意的海洋,来到对岸,看到黑色石碑,然后落下。 依然没有任何意外,他的那缕神识轰然毁灭,他再次醒来。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起身向藏书楼外走去。 今夜他的神识损耗太多,无法支撑他再次尝试。 要压抑住重新发现周园,找到那些天书碑……和她所带来的强烈冲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算他是世间最能抵抗诱惑、最理智的少年,依然忍得很辛苦。 …… …… 有些事情陈长生早就已经无法再忍,那就是,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从进入周园,再到后面万里南归,哪有时间让他清洗,所以今天回到国教学院后,他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做,便先用三大桶热水和半个时辰的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可是即便这样,他依然觉得没洗干净。 回到小楼,他把自己又洗了两遍,确认再无一点污垢后,握着龙吟剑开始剪发、剃须,把手指甲修至微圆,把脚指甲修至方正,换上干净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走到窗边,又看了眼周狱与天书陵,在心里同折袖和唐三十六打了声招呼,上床开始睡觉。 其时夜色已深。 清晨五时,他准时醒来。 房间里隐约有股淡淡的味道,不是脂粉味,也不是花香,但闻着很舒服。 枕畔落着一根青丝。 想来,莫雨应该来过。 陈长生有些惘然,心想自己昨夜居然睡的这般死?还是说莫雨比人们想象的更强? 要知道现在他已经是通幽巅峰的修行者,莫雨就算是聚星境,也没有道理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躺了一夜,他却毫无察觉。 当然,他此时的心情更多的还是不适应,觉得有些荒唐。 莫雨是大周朝最出名的美人。 她是大周朝地位第二高的女人。 而且他们是敌人。 他刚回京都,她连一夜的时间都不给他,便要悄悄过来睡上这一觉,这是在做啥呀? 窗外忽然落下一场雨,啪啪落下,并没有带着太多寒意,但初夏顿时回到了春天里。 陈长生望向窗外,忽然间听到远处院门方向传来很大的声音。 一切都有些熟悉,仿佛那天雨中的清晨,天海胜雪带着大周北军的铁骑,直接把国教学院的院门撞毁。 今天清晨的雨中,来的人是谁? …… …… 来到还是天海家的人,不是天海胜雪,但也是陈长生和轩辕破认识的人。 轩辕破看着坐在轮椅上那个少年,情绪有些复杂,当初他的右臂便被这个少年毁掉,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恨这个少年,但是后来,这少年被落落殿下打成了残废,伤得比他还重,而他右臂的伤势在陈长生的治疗已经基本痊愈,憨厚的熊族少年实在是生不出太多恨意,反而有些同情。 坐在轮椅里的是天海牙儿,那个曾经在京都拥有极可怕凶名的少年强者。当然,那些都已经是曾经。 现在的天海牙儿脸色苍白,脸颊有些浮肿,双腿上的肌肉明显有些萎缩,已经变成了个废人。任谁看着这样一个少年,如果不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想必都会像轩辕破一样,生出怜悯同情之心。 但天海牙儿是一个不需要同情的人,他从来没有同情过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无论对人还是对自己,他都很残忍——哪怕残废,他也不会愿意忍气吞声。 “陈长生,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当陈长生来到国教学院院门处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与自己有关。虽然直到今天为止,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祖籍何方,但听着天海牙儿尖细的声音,也没有办法不因此而生出恼火的情绪。 国教学院的院门被推开,在晨雨中,陈长生走到百花巷里,开始直面自己的敌人,就像去年那样。 …… …… 第431章 阴天只是两三天 已经过了一年,国教学院没有别的新生,但已经新生,早已不复当初墓园般的景象,院内依然冷清,院外早已戒备森严,离宫的教士守在百花巷里,即便深夜也不离开,百姓根本无法靠近,但教士们看着轮椅里的少年,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厌憎,却无法出手,因为天海家在大周朝的地位太特殊,也因为天海牙儿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用圣后娘娘的话来说,国教中人行事最好故弄玄虚,在国教中人自己看来,那便是要讲道理,要光明正大,他们很难对一个残废的少年主动出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天海牙儿的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约摸三十来岁,身形瘦高,脸色阴沉冷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强大。 细雨里,天海牙儿尖细怨毒的咒骂声不曾断绝,那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紧密的院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国教学院的新院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陈长生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望向雨中的天海牙儿,第一眼便注意到他没有撑伞,那个站在轮椅旁的人也没有替他撑伞。他望向那人,猜到此人应该不是天海牙儿的侍卫,却不知是何来历。 陈长生再次望向轮椅里的天海牙儿,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你家中那些长辈要你来国教学院门口叫骂是为什么。” 天海牙儿的脸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苍白,神情却还是那般凶蛮嚣张,而且因为陈长生的出现而兴奋起来。 “我当然知道!”少年的声音越发尖利,甚至显得有些凄厉,似哭似笑一般,“我现在已经是个废物,废物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找同情嘛!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那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是胡闹!难道教宗大人好意思说是我天海家在打压国教学院的院长?”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样来闹有什么用,我可以不理你。” 今时不同往日,在国教学院的院门处,有一名主教带着数十名离宫的教士与护卫,把天海家来的两个人隔绝在外。不要说是坐在轮椅上的天海牙儿,即便是天海胜雪从拥雪关带着骑兵杀回来,也再没有办法像去年那样直接冲到国教学院门口。 天海牙儿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细碎的白牙,看上去就像受了伤的幼兽,尖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在骂你家祖宗十八代?” 陈长生又沉默了会儿,说道:“然后呢?我就要骂你家祖宗十八代?我不会做的。” 天海家的祖宗就是圣后娘娘的祖宗。 他不会再犯去年相似的错误。 天海牙儿冷笑说道:“我不敢骂落落……殿下,但我却不怕你,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到何时。” “那你继续骂吧。”说完这句话,陈长生转身向国教学院里走去。 在推开院门之前,听见天海牙儿辱及自己的父母祖辈,他真的很生气,准备不管天海家有什么后手,有什么阴谋,都要把对方教育一顿,但当他真的走出院门,看到轮椅上的残废少年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天海牙儿很残忍冷血,曾经是个很可怕的人,现在他已经残废了,依然很可怕,可怕在于他不知廉耻,没有敬畏,没有追求,而且现在就连野心都没有。现在的他,就是一摊烂泥。陈长生和国教学院如果不想双脚陷进这滩烂泥里,从而被拖慢前进的脚步,那么只能不理会,或者,直接把这滩烂泥用沙石填平。 既然不能直接把天海牙儿杀死,做别的事情都没有意义,那么何必站在院门口听这些。 看着他的背影,天海牙儿怔住了,变得更加愤怒,用尖锐的声音不停咒骂着,各种难听至极的污言秽语不停地喷出来。 陈长生像是听都没有听到,脚步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很稳定地向着学院里走去。 教士们看着这幕画面,吃惊之余不够心生佩服,心想果然不愧是教宗大人最看重的晚辈,不愧是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 站在轮椅旁的那名男人,看着陈长生的背影,眉梢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意外,但接着意外便转成了不屑。 和同龄人比起来,陈长生确实要成熟稳重,或者说沉默平静太多,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轩辕破看着更老,但事实上,他只是个十四岁的熊族少年,所以他想不明白陈长生为什么能忍,有些生气问道:“就这样?” 陈长生看着他一眼,说道:“那还能怎样?把他杀了?” 轩辕破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行啊。” 陈长生说道:“他是天海家的人,除非离宫那边亲自颁下诰旨,不然谁都没办法,再说了,他身边一直跟着人,没看见?” 轩辕破问道:“那个人很强?” 陈长生说道:“聚星境。” 轩辕破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瘦高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岁上下,居然是个聚星境的强者? “可是,总不能任由天海牙儿就在外面骂吧?”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是的,陈长生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和那件事情比起来,天海家令人厌恶的手段以及隐藏在幕后的恶意,都不重要。以前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修行,但现在除了修行,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磨砺剑心的过程里,通往剑意海洋的彼岸,找到那座黑色石碑,确认那里是不是通往周园的通道,如果是,他想再进周园看看。 神识落在那座黑色石碑的虚影上,瞬间被里面蕴藏着的恐怖的、隐然绝非这个世界能够拥有的能量,直接震碎成万千细缕,化为虚无。藏书楼里骤然卷起一阵风,气息从他的身体里喷溅而出,带起衣袂,也拂起了书架上很少的尘埃。 他连续做了三次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脸色苍白的仿佛肖张脸上那张白纸一样,他再也承受不住识海的震荡与那道雄浑力量的反噬,推开藏书楼的门,直接奔到湖畔的青草地上,捂着胸口便开始呕吐,看着很是凄惨。 轩辕破正在砸树,看着这幕画面很是吃惊,走上前来扶着他,看着草地上的水渍担心说道:“幸亏还没吃早饭,不然就太恶心了。” 陈长生很注重一日三餐,今晨因为心急没有吃早饭,中饭和晚饭总是要吃的,只是却有些吃不下去。 他的胸腹间一片烦恶,难受至极,吃什么都没味道。 “这盘水煮花菜……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轩辕破很委屈,心想整个国教学院就自己一个人做饭,结果你还挑三拣四,而且还挑拣的毫无道理,恼火地叫了起来。 “你自己说做菜要少放油盐!” 陈长生捧着饭碗,虚弱说道:“晚上……做些有味道的菜。” 轩辕破看着他,心想这大概是真病了,不然怎么可能从这个家伙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问道:“要不要请殿下过来看看?” 陈长生摇了摇头。落落毕竟是妖族公主,身份太过敏感,他不希望她参与到朝廷与国教之间的对峙中来。 …… …… 第二天清晨没有下雨,于是暮春又变回了初夏,五六月间的京都天气总是这样难以捉摸与定义。天海牙儿也是一个很难定义的人,他曾经冷血嗜杀残忍,仗着天海家的家势与自己的修行天赋无恶不作,后来被落落打成残废后,消失了整整大半年时间,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京都民众视线里时,竟表现出了很罕见的耐心与毅力,虽然他做的事情,看起来与这两个词真的没什么关系。 轮椅碾压着青石板,来到国教学院门口,残废的少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在教士们异样的眼光注视下,开始继续骂人。 昨天他已经骂了一天,看来今天的国教学院依然要笼罩在那些污言秽语之中。 只不过和昨天不同,今天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京都民众。 民众无法走进百花巷深处,被教士与前来维持治安的羽林军士兵拦在外面,却能把天海牙儿的辱骂声听得清清楚楚。 天海牙儿的辱骂其实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问候陈长生的长辈,尤其是他的女性家人。 “陈长生,我操你妈的。” “陈长生,我要弄死你的女儿。”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巷外的民众们议论纷纷,纷纷摇头,摇头不语,虽则不喜,但没有谁敢说些什么。 那个瘦高个的男子依然站在轮椅畔,看着紧闭的国教学院院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嘲讽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陈长生的怯懦,又似乎有别的意思。 “真的不管吗?就算不告诉殿下,也应该请教枢处出面处理一下。” 轩辕破听着院外传来的天海牙儿的辱骂声,脸涨的通红,看着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说道:“当初国教学院的院门被天海胜雪派人撞烂,最后是谁修的?” 轩辕破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再等些天。”陈长生微顿,说道:“……再等三天。” 说完后,他看了眼院外有些黯淡的天光,发现今天是阴天。 一旦不去理会,日子还是要照常过,时间的流速不会像日不落草原那样发生变化,一天时间很正常地过去了。 天海牙儿堵着国教学院的院门骂了整整两天,离宫和教枢处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天书陵那边却来了消息,再过三天,某人就会出来了。 …… …… 第432章 野渡无人,陵自开 第三天清晨,天海牙儿和那个瘦高男子准时来到国教学院门口,看热闹的京都民众已经到了不少。 前两天陈长生的神识消耗过剧,依然没能打开剑意海洋对岸的那座黑色石碑,今天他准备暂时停一天。 他坐到藏书楼里开始读书学习。 忽然起了一阵风,然后落了雨。风声雨声读书声,还有墙外的骂声,此起彼伏,互不相扰。 陈长生能够做到万物不乱心神,别的人做不到。京都民众对天海家的印象本就极糟糕,对恶名早显的天海牙儿更是没有任何好感,当时间来到正午,淋着雨的民众发现天海牙儿的骂人毫无新意,再次转回最初时,人终于暴出了第一声喝倒彩,嘲笑声也随之而起。 天海牙儿坐在轮椅里,脸色愈发苍白,眼神愈发暴戾,抬起了右手。于是,人群与天海家的随从发生了冲突,离宫教士与羽林军赶过去的稍晚了两步,便有两名普通百姓受了伤,也有一名天海家的随从被民众打的浑身是血。 离宫教士们很生气,要求羽林军马上把百花巷清干净,同时准备不等大人们的商议结果,也要把天海牙儿和那个人请走。便在这时,天海牙儿一拍受伤的腿,凄厉地喊了起来:“杀人了呀!” “离宫势大,要逼死人啦!逼死了梁笑晓,逼死了庄换羽,现在又要逼死我吗!” “来呀,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逼死了我,怎么向我姑奶奶交待!” 离宫教士们很是愤怒,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自圣后娘娘代替先帝批阅奏章,主持朝政,二百年来,天海家已然取代陈氏皇族,变成整个大陆第一大家。现在的大周朝廷里遍布天海家的子弟门生,势盛至极。最关键的是,所有天海家的晚辈,都有一个相同的姑奶奶——那就是圣后娘娘。 …… …… 看着满室鲜艳夺目的梅花,再看着倦容难褪的主教大人,辛教士的心情有些复杂,说道:“再这么闹下去,太丢脸。” 梅里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某处,说道:“反正天海家的脸已经丢了这么多年,他们不在乎。” 辛教士说道:“到底要怎么处理?实在不行,我带人去把天海牙儿赶走。” 梅里砂面无表情说道:“难道你还没看明白,这是障眼法?” “障眼法?”辛教士忽然想到离宫传来的那个消息,微惊说道:“您是说两位大主教前些日子提出的那件事情?” 国教里有所谓六巨头,无论从资历还是地位上看,梅里砂毫无疑问是六巨头之首,但其余五人也是相当可怕的大人物。茅秋雨不再担任天道院院长,接任了英华殿大主教,成为了国教六巨头之一。辛教士此时说的那两位大主教,则分别执掌折冲殿与步影殿。 数年前,这两位大主教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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