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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御神将府退婚。因为这是他当初在周园里答应过她的,她既然不在了,他当然更要做到。之所以这些天他没有去东御神将府,是因为最近比较忙,因为他把一样重要且必需要要的东西遗落在了周园里,同时,他的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 她没能离开周园,或者她现在还在周园里面,周园既然没有毁灭,那么她便有可能还活着。 直到昨夜今晨,他终于重新进入了周园,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一个人,没有那个人,于是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顺便把那样东西也带了出来。 看着陈长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比较怪?” 轩辕破不解问道:“哪里怪?” 唐三十六说道:“他笑的有些怪……很难看。” 轩辕破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嗯,笑得像哭似的。” 第498章 昨日重现徐府 暮色想要完全点燃天边的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京都那些酒楼与青楼里的宴席,则早就已经开始。 正式的酒宴总是要花很长时间,那么开始的时间自然也会很早,这与节约灯油或明烛没有任何关系,修道强者与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与小姐丫环们更看重的是从天明到日暮再到夜色降时的光线变化,以及随之而变的氛围与感受。 陈长生不理解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一顿饭的时间如果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便意味着不健康,就像此时他身前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一样,都意味着不健康。 今天徐府设宴和上次的寻常家宴不一样,是正式的酒宴。虽然只有他一个客人,他是晚辈,年龄还很小,东御神将府一年也开不了两次的中门被打开,各种名贵食材烹制的菜肴不停地端上,然后吃都没怎么吃,只是被看了两眼便被撤了下去,换上了新一轮的菜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名贵的器物,盛菜的瓷盘,让他很自然的想到初入京都第一天时,徐夫人说的话。到处都是婢女,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便自然有人服侍。然而有意思的是,无论徐夫人、花嬷嬷还是那位叫霜儿的大丫环,今天都没有出现。 或者是因为当初,陈长生与她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 徐世绩一人作陪。 陈长生不饮酒,本着礼数吃了些菜,饭便很快吃饱了。 徐世绩搁下酒盏,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等着他说话。 陈长生不喜欢也不擅长绕弯说话,看着这架式知道徐世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直接说道:“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老师的身份。” “知道计道人就是商院长的那天,我像所有人一样吃惊。” 徐世绩没有说当天在祠堂里与父亲的画像说了很长时间话的事情,看着陈长生淡然说道:“包括周通大人在内,有很多人都想通过这点对你下手,但你不用担心,我大周律向来没有株连一说,当初国教学院谋逆案发的时候,你生都还没生。” “可是您毕竟是圣后娘娘最信任的神将之一。”陈长生问道:“为什么您还要坚持这门婚事呢?” “所有人都认为我粗鄙不堪,能够生下这么一个女儿,不知道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嘲笑我。” 徐世绩看着陈长生的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冷漠情绪,说道:“至于这门婚事,更是给我带来了无穷的羞辱……在世人眼中,最开始是我们徐府瞧不上你这个穷酸少年,想要悔婚,甚至对你诸多打压羞辱,而后来,当知道你与教宗陛下的关系之后,则不要脸地缠着你,非要与你结亲,于是,曾经施加在你身上的那些羞辱,现在全部都回到了我们自己的身上,甚至可以说……这很不要脸。” 花厅里很安静,所有的婢女早已远远地避开。 徐世绩说道:“好在没有人认为我家容儿配不上你,不然只怕连她都会被人笑话。” 陈长生心想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很难看,为何还要坚持?上次自己来退婚的时候,你为何不肯直接收了婚书? “可是我不在乎,或者说这些羞辱与嘲笑,我都能忍。”徐世绩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起来,盯着陈长生说道:“因为我是位父亲,我要为我的女儿考虑,我对娘娘忠心不二,但是为自己女儿考虑,又有什么错呢?” 这些天陈长生曾经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徐府现在非要死守着这份婚约,他想过很多理由,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徐世绩就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好。 陈长生应该觉得有些喜悦,被承认的喜悦,但他没有,因为他不相信徐世绩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父亲。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京都里的人们在想些什么。” 徐世绩面无表情说道:“就像在离山内乱之前,所有人对秋山家主的看法一样,但事实证明,你们都看错了。” “不错,如果我坚持这门婚事,将来如果教宗大人败了,圣后娘娘当然不会允许我再继续活着,但我很肯定,就算我死了,娘娘她对容儿依然会宠爱有加。而如果……教宗大人胜了,因为你的关系,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对容儿有任何不好的看法。” 他看着陈长生的侧脸,继续说道:“南北合流大势已成,离山剑宗或许还能保住锋芒,秋山君因其功正好趁势北上,而南溪斋又还能有什么作为?如果容儿不能与你成亲,她将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枯守圣女峰,可是如果这门婚事能够成功呢?” “教宗与圣女,这才是真正的南北合流。” “无论南北,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什么是大势?这就是大势。” “不管到时候我是否还活着,但我徐家必将青史留名。” …… …… 真正的南北合流,大势,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所以这门婚事必须继续下去。 陈长生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然后想起来,从西宁来到京都后,他经常听到类似的话,那个叫霜儿的大丫环曾经说过,那位嬷嬷曾经说过,青藤宴上很多人说过,甚至就连唐三十六都曾经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与徐有容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并不是自己。 他不是愿意隐藏真实想法的人,抬起头望向徐世绩说道:“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说秋山君的。” “在我看来,如果要婚配,秋山当然是一个比你更好的选择,哪怕现在也是这样,问题在于,他现在已经不如你。” 更好的选择和不如这是两个概念里的对比。 陈长生想着离山那边传来的消息,阳光照耀主峰时,秋山君平静随意地刺了自己一剑,从而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场筹划已久的大阴谋,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如他。” 徐世绩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说道:“教宗大人是你的师叔,只凭这一点,他便永远也及不上你。” 就像秋山君在离山主峰对他父亲说过的那番话一样,年轻人与老人,果然不可能是一路人。 陈长生不知道那番话,但有同样的感受,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同时取出那份婚书,搁到了桌上。 他的动作并不如何郑重,但也不随意,感受不到傲意,也没有自卑,只是取出来,然后放下去。 他已经来了这座神将府三次,每次都是为了退婚,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紧张和尴尬。 徐世绩的脸上也看不到尴尬的神色,收到国教学院的信说陈长生要来拜访时,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上次我就说过,如果你真的坚持要退婚,当着容儿的面把婚书给她。” 陈长生在周园里倒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遇到徐有容。然后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无论徐世绩还是唐三十六都说过类似的话,仿佛断定他只要见到徐有容的真人,便再也不想退婚。就算徐有容真的美若天仙,那又如何? 他甚至觉得别人这般看自己是一种瞧不起。 “听闻徐小姐近日便会回京,婚书便先放在贵府,如果徐小姐有何想法,请去信国教学院。” 他没有理会徐世绩的话,继续说道:“请您不要再把婚书送回国教学院,不然真的有可能弄丢,那样就真的不好看了。” 徐世绩闻言大怒,心想你居然敢威胁我,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陈长生不是在威胁他,而是说的真话,这份婚书真的差点就在周园里丢了。 当初在湖底与南客双翼战斗的时候,为了破开对方的光之翼,自己把剑鞘里的所有东西全部丢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这份婚书,只不过他对这门婚事早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以至于对这份婚书也不是很在意,直到前些天准备来徐府退婚的时候,才记起来了这件事。 他看着徐世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不再多言,告辞而去。 徐世绩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视线,望向婚书,神情微凝,有些不明白为何婚书的边缘有些微湿。 走在东御神将府的花园里,借着前方婢女挑着的灯笼,看着略有印象的直树灰石,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以往在这里的那些遭遇。 刚才告辞的时候,他确实想对徐世绩说些什么,只是一时间寻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如果是唐三十六,估计会直接问徐世绩:你这么无耻,你女儿知道吗?但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只是忽然间有些同情徐有容。 徐世绩说坚持这门婚事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但言谈间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大势、南北合流、青史留名这样的字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想着,不过就是个好名之辈,只会想着光耀门楣,徐氏一族千秋万代,女儿在他眼里和一座牌坊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想来,徐有容还真是有些可怜。 这般漫无头绪地想着,便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石门处站着位姑娘。 和一年半前的情景很相似。 第499章 离宫解铃 那位姑娘正是徐府的大丫环霜儿。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她看着稳重成熟了不少,眉眼也变得宁静了些。 霜儿看着灯笼后的那个少年……不,现在已经要说青年了,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紧张,紧握着的双手变得有些湿热。 她想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在小姐回到京都之前。因为她现在发现,就像老爷太太说的那样,这门婚事对小姐来说,或者真的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当初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换作她,肯定也会记恨到现在。 就在她咬了咬牙,准备开口的时候,陈长生来到了她的身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石门那边走去。 没有什么怨气,没有什么恨意,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咬牙切齿。 很平静,仿佛只是过路人,和曾经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遇见过的某人点头打了个招呼。 霜儿怔住了。 便是这段时间,陈长生便走过了石拱门。 霜儿转身,抬起手来,想要唤住他,最终还是没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心情有些微惘。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感觉时间没有过去太久,那个少年和这个世界好像就已经改变了很多? 离开东御神将府,顺着官道前行,来到一座石桥上。 还是那座石桥,酷热的夏夜里,桥下的河畔坐满了乘凉的民众,河水里没有落叶,他站在桥头收回视线,回头望向东御神将府的那些飞檐,沉默不语,不知道和霜儿生出了相似的感慨——距离初入京都来这里退婚,不过一年半时间,为何却已经恍若隔世? 当初离开西宁来京都,他的主要目的是参加大朝试,得首榜首名,进凌烟阁,寻找逆天改命的秘密,退婚只是顺带、当然也是必行之事。如今他虽然还没有找到逆天改命的方法,但毫无疑问,他的命运早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可是这婚为何还是没有退掉? 他摇了摇头,向石桥那边走去,决定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除婚约同样如此,太宰老太人早已仙逝,老师带着师兄云鹤般杳无踪迹,那么便只能找婚书的第三方。 他去了离宫。 不需要通报,守在宫前的教士便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了进去,专程陪着他走过漫长的神道,来到了最深处的那座宫殿前。 夜晚的离宫非常幽静,教宗居住的宫殿更是如此,被四方黑檐隔出来的天空里繁星点点,看的时间久了,真的很像一口幽深的水井。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手腕上的那串石珠取了下来。 幽静的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他转身走了进去,对着青叶盆载旁那位普通老人似的教宗行了一礼。 “师叔,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往陈长生很少用师叔二字称呼教宗,不是因为什么精神方面的洁癖,纯粹就是有些不习惯。但国教学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在东御神将府里听到徐世绩那番有些赤裸裸的话语,他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喊,在世人的眼中,自己与教宗的关系已经无法分割开来,那么不如提前习惯为好。他是个很珍惜时间的人,既然决定了便这样做。 就像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盘桓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既然能够面见教宗,他当然就很直接地问了出来。 师叔的称谓和这个问题本身,让教宗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陈长生问的是国教新旧两派之间的斗争以及离宫最近这段时间的沉默。 “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小事,但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或者说不够好的地方,事后总有弥补的余地或者说理由。” 教宗把木瓢搁回水池里,接过陈长生递来的麻布,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手,说道:“但我们这些老年人不行。年轻人可以冲动,可以热血,我们则必须冷静甚至冷漠,在所有人看来,我们都很老谋深算,好听一点叫深谋远虑,那么我们必然不会冲动行事,我们做的所有事情背后都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所以只要我们动了,事情便容易变大,而且再也没有余地。” 这两段话其实有些散碎,但陈长生听明白了。 这场风波本来是天海家与国教新派向教宗发起的攻势的开端,却硬生生被国教学院挡在了院门之前,离宫当然会保持安静。 教宗走回椅前,示意他坐下,说道:“而且这是一个机会。” 这句话更简单,更含糊,但陈长生还是听懂了。 天海家和国教新派的攻势,如果能被控制在一定程度之下,对国教学院和他来说,是一次非常珍贵的机会。 就像他的神识在剑意海洋里被洗的更加纯净坚韧,他的剑也在这些对战里变得更加稳定强大。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尽快地成熟起来。”教宗看着他和蔼说道。 这个结论陈长生只明白一部分,他和唐三十六讨论的时候,就是这一点无法确定,为何教宗陛下会选择这种方式让他成长,显得过于着急,用唐三十六的话来说,近乎揠苗助长。 看着他的神情,教宗有些意外,说道:“我以为你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或者会更早些便来找我。” “有很多事情不感兴趣,也必须要学习,既然你无法避开……这是唐棠对我说的。”陈长生说道。 唐三十六对他说过,既然你要成为教宗,那么便要学会这些看似无趣的事情,便要拥有自己的班底,比如国教学院。 教宗先前的这些话,他之所以都能够听明白,也是因为唐三十六提前就做过类似的分析。 现在看来,唐三十六的那些推算都是对的。 “你这个朋友交的很不错。”教宗有些感慨,说道:“当年我和他祖父相识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你们这么大,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和他祖父想法不一样,自然也就没办法继续维持当初的情谊,他回了汶水,我进了离宫,一晃便已经这么多年。” 前些天在国教学院看着莫雨和唐三十六说话,陈长生意识到所谓上层社会,但还是没有想到教宗居然与唐老太爷曾经如此亲近过。 “既然前些天没有来,我以为你最近便不会来,为何忽然今夜来了?”教宗问道。 国教学院已经撑过了最艰难的那个阶段,在那时候都没有向离宫求援,现在就更没有道理。 “我去了东御神将府。”陈长生说道:“我想退婚,他们那边一直在拖,所以我想请师叔帮忙直接解除这门婚事。” 教宗发现他眉眼间的神情竟很认真,神情微异问道:“你知道这门婚事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是以前,陈长生当然会相信师父说的那个故事——徐有容的祖父替先帝祭山,被魔族大将偷袭重伤,便是御医也无法治好,恰逢他的师父计道人路过当地,妙手回春,太宰感激之下便有了这份婚约,但现他自然清楚这份婚约的背后定有隐情。 因为师父并不仅仅是计道人,还是商院长,是圣后娘娘最强的敌人。 “不管这份婚约意味着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如果是普通的少年对着长辈说出这样的话,往往会有很浓郁的幼稚可笑意味,充斥着令人掩鼻的热血感觉,实际上只是自私放肆。可是当这句话从陈长生的嘴里说出来时,却没有这些问题,显得很平静,而且很有说服力,区别就在于前者往往是根本不知道责任是什么东西,而他则是经过很认真地思考之后确认这不是该自己承担的责任。 生死是自己的事,婚姻是自己的事,生不生孩子是自己的事,怎么养孩子也是自己的事。陈长生对这些事情并没有进行过整理,只是很自然地这样做,或者因为他一直修的就是顺心意,而上面这四点便是顺心意的最低要求。 教宗看着他再次问道:“将来你不会后悔?” 老人浩瀚如星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深意。 陈长生没有注意到,说道:“不会。” 教宗静静看着他,说道:“好。” 陈长生告辞之前问道:“能不能不打?” 这说的自然是万众期待的……他与徐有容的那场对战。据唐三十六打听到的消息,据说青矅十三司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挑战书,执笔人请的是一位朝中的大学士。陈长生本来就不想与徐有容争斗,今天去了东御神将府,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更是多了一分同情,这时候又得到教宗首肯解除婚约,他觉得更没有任何道理打这一场。 “我们这一门修的就是顺心意,只要你自己愿意,当然可以,即便对方想要,你也可以避开。” 教宗从水池里拾起木瓢,继续给那盆青叶浇水,缓声说道:“只是你要能够做到确认,选择确实是在顺心意而行。” 陈长生看着教宗的背影,这一次总算明白了些,知道这段话另有深意。 第500章 我把最好的送给你 从离宫到皇宫的距离并不远。 只是以陈长生现在的身份,进离宫相当容易,进皇宫则有些麻烦,尤其是在事先没有报备的情况下,最终还是惊动了薛醒川。 “陈院长深夜进宫有何事?” “我要去看落落。” 薛醒川问的很随便,陈长生应的更随便,戒备森严的皇宫便开了门。 陈长生随着一位太监向皇宫深处走去,过了段时间才醒过神来,不明白薛醒川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他不知道,那是因为薛醒川曾经在宫墙秘门的这边等过圣后娘娘从那边归来,薛醒川以为那一次圣后娘娘是专门去看这少年的。 同样,看着陈长生的背影,薛醒川也很不理解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平静自然,他是圣后娘娘的神将,他的亲弟弟薛河在荒野上被陈长生一剑斩断了左臂,然而陈长生回京都后与他相遇数次,不要说有什么抱歉的意思,连警惕都没有。 落落在皇宫里过的很好,虽然宫墙隔绝了热闹的尘世,但毕竟和青叶世界里相比,这里的天空和太阳都是真实的,只是有些无聊。所以当她知道陈长生来看自己的时候,很是高兴。师徒二人在安静的花园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说的都是开心的事。 话题只是围绕着大榕树和那面湖,只是讲着国教学院的伙食质量突飞猛进,轩辕破的食量越来越夸张,唐三十六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苏墨虞收到了他舅妈的来信后脸色相当的难看,折袖的脸色还是老模样,像个死人一样。 陈长生还讲了讲国教学院新生里天赋相对出众的十几人,说如果运气好应该能过预科,甚至说不定还能在大朝试里排进三甲的后半段。 落落听得很是开心,只是和以前比起来,她的话要变得少了很多,大多数时候,只是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陈长生。 陈长生想着先前在徐府里看到的霜儿,以为这是小女孩长大后自然的变化,也没有怎么在意。 时间在闲谈里流逝的很快,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已经到了深夜,直到隐藏在树丛里的李女史觉得实在有些不妥,咳了两声。陈长生这才想起自己今夜来看落落的主要目的,牵着她的手走到墙边,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所有可能窥视的视线,摸出一个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落落有些吃惊,看着掌心里那颗石珠,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个东西。 “我不确定告诉你真相之后对你的修行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暂时不说,但总之……这是个好东西。” 陈长生看着她说道:“一定不要弄丢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多拿在手里感悟一下,最好不要让人看见。” 落落认真说道:“先生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不会弄丢的。” 金玉律送陈长生离开的时候,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陈长生有些不解,问道:“金叔,怎么了?” 金玉律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件事情说出来,问道:“你刚才和殿下在墙角说什么呢?” 陈长生说道:“没什么,送了她一个小玩意儿。” 金玉律当初在白帝城坚不受官,躬耕为生,但看他身上那件满是铜钱的绸袍便知道性情,感兴趣问道:“很值钱?是不是唐家的东西?” 在他看来,陈长生穷的厉害,以前全靠落落殿下和唐三十六接济,哪里拿得出来什么好东西,应该是转送的唐家礼物。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是我以前拣的,不值什么钱。” 一听居然是拣的,而且还不值钱,金玉律顿时没了兴趣,又想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禁更加恼火。 “殿下送了你那么些好东西,你就没想过回报些什么?” 陈长生这种人哪里听得出来这句话意有所指,很诚实地说道:“这是我身边最好的东西。” …… …… 回到国教学院的时候,夜已极深。 换作往常,陈长生早已入眠,但他今天没有。 他先去了百草园,又去了藏书楼,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站在窗前,看着湖里的繁星,他想起了离宫里那片被黑檐切割开来的夜空。 去凌烟阁是师父的安排,王之策藏在墙里的那个盒子,也是师父告诉他的,但那个盒子的开关机枢没有动过,说明没有人打开过那个盒子。这也就意味着,师父也应该不知道王之策那本笔记里的内容,也不会知道王之策在里面提到过他的名字——计道人。 通过王之策的笔记可以看出,计道人在太宗年间就已经非常出名,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与王公大臣们的府邸,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接任的国教学院院长一职,又是如何在这两个身份之间转换自如的呢? 陈长生的目光落在手边的那本书籍上,那是国教学院的大事录。先前他在这本书籍里找到了师父当初接任国教学院院长时的日期以及前后发生的一些大事,依然没能想明白,师父当年怎么能够瞒得过天下众生,最关键的是,他怎么能够瞒得过教宗,要知道,他们可是同门师兄弟,而且传说在国教学院之变里,师父便是死在教宗的手中……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隐情? 对整件事情,他有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比如教宗的转变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司源道人和凌海之主都与他决裂,为什么?他曾经当面问过教宗,得出的回答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理由,可还是完全解除他心头的疑惑。 天下苍生如何,真的能影响到圣人的选择吗? 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明白,而且事涉师父和师兄,也没有办法与唐三十六和落落进行交流,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那本书籍塞进书架的最深处,走回窗边,借着夜空里洒落的星空静心宁意,闭上眼睛开始冥想,神识微动,落在那颗黑色的石珠上。 寒风拂面,顿时清醒,他出现在周园里,还是站在陵墓的最上方。 第501章 时光泡烂了过往 他发现和昨天比起来,今天的风里似乎多了些别的味道,相对湿润了些,而且有淡淡的泥腥味,那并不是坏事。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天书陵神道下方的渠水清如无物,便是这个道理,周园重新开启,应该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兽群距离周陵又近了些,看着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远远看着便能察觉到某些变化。 来到草原里,看着跪在面前的数万妖兽,陈长生有些惊讶,昨天他只带了一些药草进来,没想到,倒山獠和犍兽的伤势便好了很多,其余的妖兽,看着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土狲今天没有藏在倒山獠的盘角里,而是躲在兽群中,远远地看着他,眼珠骨碌骨碌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不到什么凶意。 陈长生取出药草,放到身前的地面上。 看着这幕画面,犍兽缓缓点头以示感谢,然后把尾部竖了起来,仿佛一只旗杆。 倒山獠站起身,向着身后广阔的草原厉啸了一声。妖兽群如潮水一般地涌动,然后开始自行列队,显得极有规矩和老实,即便是那些平日里见面便会厮杀至死的宿敌,此时哪怕挤在一起,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陈长生有些没想到,怔了怔后继续自己的动作,没有过多长时间,身前便堆满了药草,竟仿佛一座小山般。 看着那座小山般的药草,犍兽和倒山獠哪怕当年跟着周独夫见过很多世面,眼神也不禁变得有些呆滞。那只土狲更是不堪,极其粗暴地挤开身边的蛟蛇,前肢不停地扒拉着地面,像道闪电般掠到了兽群的最前方,然后啪的一声倒在了陈长生的脚下。 它倒的很有讲究,前肢高高地举着,残缺的下半身轻轻地拍打着地面,震起微微的烟尘,显得格外恭顺乖巧。 前一次它也曾经亲吻过陈长生脚下的土地,但那是装的,远不如此时真心真意。 因为它确认陈长生真的愿意帮助这些妖兽,更关键的是,他居然真的有能力帮助这些妖兽。 “你们……自己分配吧,还是按照昨天的规矩。” 陈长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妖兽打交道,想了想后说了这句话,然后向草原边围走去。 兽群在他身后如潮水般低敛,为他送行。 昨天他已经把周园仔细地寻找了一遍,今天他没有重复这个过程,而是直接去了寒潭那边的湖山。 在湖水的深处,他找到了落落送给自己的夜明珠,还有那些从西宁镇旧庙带到京都的三千道藏,最后在淤泥里挖出来了盛放银票与珍宝的箱子。至于当初带着给黑龙路上吃的那些食物,则早已被湖里的鱼儿或别的生物啃食的一干二净。 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岸边,他看了眼天色,把那些被湖水浸湿的书依次摆到石头上来晒,他知道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工作,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耐心,所以并不着急。湿漉的书页很难翻开,更不要说是这么多本书,他在岸边石间不停行走,仿佛在进行一个很盛大的仪式。 约一里长的湖岸石岸上到处都是书,书里淌落的水痕在阳光的作用下渐渐蒸发。 陈长生趁着歇息的时候,把箱子里的银票和那些珠宝挨个拣出来,用手帕一一擦拭干净。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只竹子做的蜻蜓,本来就很旧,又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早已发白,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快要烂掉。 这是多年前,他还在西宁镇的时候和某人通信的见证,也是童年的回忆。 看着竹蜻蜓,陈长生沉默了会儿,那些书还没有泡烂,它却撑不住了,果然和材质相比,还是时间长短更重要。 没有什么能够禁受得住时间的考验。 那份婚约已经解除,他与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点,他的心情变得很轻松,仿佛卸下了很多重量。 但不知道为何,他又感觉失去了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 …… 盛夏渐退,秋气渐深,冬天也已经不远了。 国教学院的院门外变得安静了很多,很少再有战斗发生,来看热闹的京都民众渐渐失去了兴趣,街对面的那座凉棚,也终于在星秋节的时候拆掉了。不知道那是因为天气转凉,日头不再炽烈,还是别的原因。 国教学院的院里则变得热闹了很多,每天清晨开始,便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要到饭时,则能听到学生们敲打饭盆的声音,当然更多的还是欢声笑语。 与国教学院一墙之隔的百草园,其实变化最为剧烈,只不过因为很少有人进去看,所以没有被人发现,里面无数株果树与药园里的药草,都变得光秃秃的了,直到某天,宫里一位太监奉命过来寻找一棵药草。 ——那棵药草极为珍贵,据说在生肌方面有奇效,如果配药得当,炼成丹药后,甚至可以生白骨。宫里之所以急着寻找这棵药草,是因为平国公主殿下的脸上生了一颗痘痘,她因此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尤其是当听说徐有容很快便会回京都之后。 那名太监没能找到这棵药草,他看着明显荒败很多的百草园,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心想今年的秋风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百草园里的药草与灵果,当然是被陈长生打了秋风。 在这些天里,他和以往的十六年一样平静而认真地生活着,读书、修行、习剑,然后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和以往数年稍有不同的是,在生日之后的第三天,他没有想起当天过生日的另一个人。 他也有很认真地研究那串石珠,想要从这些天书碑上感悟到什么,但暂时还没有发现。 他的境界实力变得越来越稳定,距离通幽境的巅峰越来越近,身体问题却始终没有任何改善,那道阴影还在前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在他的研究指导下,落落的经脉问题正式突破,修行人类的功法不再有什么太大的困难,最重要的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只要再次激发血脉,便意味着她极有可能突破妖族皇室多年来的障碍,以女儿之身学会白帝的霸道功法。 对于妖族来说,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问而知,据说消息传回妖族之后,八百里红河两岸的部族们狂欢了三天三夜,而且听说白帝城派出了使团,为国教学院和陈长生送来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大批礼物。 能够解决落落的问题,自然也能解决轩辕破的问题,右臂伤势尽复之后,熊族少年开始修行天雷引,实力突飞猛进,一双铁拳引雷耀电,堪称霸道无双。金玉律专门来国教学院看过一次,很是欣慰,当场决定回白帝城后,会要求给熊族部落丰厚的赏赐。 轩辕破感动的热泪盈眶,再也不用因为自己在人族京都天天吃蓝龙虾而家乡的父老乡亲只能在山上打猎艰苦度日而感到惭愧。 陈长生也很为他高兴,没有发现金玉律这句话里还有别的一些信息。 折袖的伤势也渐渐要好了,和别的病人卧床休息,靠时间来诊疗伤口不同,他躺在床上看似一动不动,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用真气冲击着受伤阻塞断裂的经脉,那种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陈长生能做的事情只是用金针帮助他稍微缓解一下痛苦。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痛苦是激发生命力最直接和最有力的手段——在深秋里的某天夜里,他不需要别人帮助自己起了床,然后用了整整半夜时间,从楼上走到湖畔,然后对着夜空里的满天星辰发出了一声冷厉的狼嚎。 国教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冲到湖边,看着消瘦的他,感怀莫名,说不出话来。折袖伤势尽复,甚至趁势冲开了妖人身躯里特有的十七个气窍,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感受稳定,实力境界必然会提升到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整座京都听到了这声狼嚎。 北兵马司胡同安静的像是死地一般,仿佛重病初愈的周通抬起头来,看了国教学院方向一眼,神情漠然,毫不在意。 周通最近很忙,他在忙着处理朝廷里的事情,忙着与南方的某些人进行联系,准备迎接明年的大变局。是的,很多人都已经察觉到了,有一道暗流正在缓缓涌动,以至于京都变得安静了很多,但那并不是坏事,反而带着某种希望。 南北合流似乎真的即将提上议事日程。 没有人明白这是为什么。 苏离还在离山。 离山还在天南。 为何很多人都已经确定,无论苏离还是离山,都不会阻止这件事情? 与魔族的战争,是人类与妖族最大的事情,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南北合流,毫无疑问,是这件大事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无论京都还是天南又或是白帝城,都要为了这件事情进行相应的准备。 京都和天南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双方之间的权力分配。白帝城需要考虑的事情相对简单,那对圣人夫妇只要保证自己的血脉能够继续维持对妖域的统治,保证红河两岸的稳定,便是对妖族人族联盟最大的贡献。于是,当白帝城的使团抵达京都,为国教学院和陈长生带来无数礼物与封赏的同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把落落殿下带回去。 第502章 分开以后才明白 大榕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很多,站在树臂上望向远方,无论是离宫还是天书陵,都是那样的清楚,仿佛就在眼前。 “真的没有想到。”陈长生望向身边的落落,沉默了很长时间,再次说道:“没想到。” “当初来京都其实是母后的意思,她就是想看看教宗大人或者圣后娘娘能不能有办法帮我解决经脉的问题。不然将来我不能修行白帝一族的功法,便不能继承王位,说不定还要嫁给一个不想嫁的人。但母后肯定想不到教宗和圣后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却是先生解决了。” 落落仰起头来,看着他的脸仰慕说道:“先生,您真了不起。” “我只是从小就喜欢思考经脉方面的问题……” 陈长生想起自己去年就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于是沉默。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落落会离开,虽然她的离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来京都是学习或者说看病的,现在她学会了如何修行人类的功法,看到了继承白帝霸业的可能,治好了病,那么自然就要回白帝城,因为她是红河郡主,那里有亿万子民等待着她的照看。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在皇宫和离宫里见面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提过。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即便不突然又如何,他还是会不舍,因为真的不舍。 暮色很浓,国教学院的湖与树都仿佛燃烧起来,落落向着国教学院外走去,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轻轻地偎在了他的怀里。 陈长生知道她的心情,因为他的心情也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在过去的近两年时间里,他和她经常并肩坐着,或者牵着手,或者她把头抵着他的胸口,因为熟了,所以不觉得如何,而且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小女孩,像妹妹或者像女儿…… “先生,有件事情我一直在骗你。” 落落抬头看着他,眼睛眨啊眨,说道:“其实我不是十二岁,我和先生您同岁。” 陈长生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于手更不知道应该放哪里放,觉得放哪里放都是错。 “你……怎么能骗人呢?” “先生,你自己笨,看不出来,还要怪我咯……”落落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说道。 陈长生无言以对。 国教学院里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咯。 落落走了,回白帝城去迎接她必须要面对的挑战。 她的笑声则在国教学院的大榕树和湖面回荡了很多年。 直到很久以后,国教学院的学生提起这位传奇的妖族公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副院长,还会发出无限感慨,同时唐三十六生出无穷的怨念。当初他招募新生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 …… 落落走了,出入国教学院的人则越来越多。 教枢处的教士前来授课,辛教士没事儿的时候就往这边跑,茅秋雨偶尔也会去国教学院外的茶楼坐会儿。 来国教学院作客次数最多的人是陈留王,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对人的看法,因为时间是检验真理与人心的唯一标准,在交往与相处中,无论陈长生还是轩辕破甚至就连性情冷漠的折袖都感觉到了这位年轻的郡王对国教学院的真心维护之意,双方越来越熟。 但时间无法改变所有事情,比如茅厕里的石头永远是又臭又硬,唐三十六依然不喜欢陈留王,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每次陈留王来国教学院作客的时候,他冷嘲热讽两句后便会离席而去,今天又是如此,陈留王的修养再如何好,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陈长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代唐三十六道了两声歉,便去寻他,想问问他到底为何要这般做。然而当他在国教学院那片树林的深处找到唐三十六后,便忘了自己要问他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大事,而唐三十六这时候在做的事非常奇怪。 唐三十六没有像轩辕破一样的捶树,也没有像折袖一样把自己埋在树叶下面准备躺个七天七夜,他正蹲在树下把一个东西往树洞里用力地塞。陈长生看得清楚,被他塞进树洞里的东西是一把剑,而且不是普通的剑,是他昨夜才向自己要的一把名剑。 “你在做什么?”他吃惊问道。 唐三十六头也不回说道:“和你说过,我准备把你的那些剑都藏起来,以后让人来找。” 陈长生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最近你隔两天就找我要一把剑……就没见你还回来,难道都被你藏着了。” 唐三十六在树洞边缘抹了抹,做了些很粗劣的伪装,打量一番后觉得还算满意,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把你那些破剑卖了买酒喝?” 陈长生很是无语,说道:“那可是我的剑,你赶紧还回来。” “拢共也就找你要了一百多把剑,至于这么紧张?” “我不知道你是要把这些剑藏起来,还以为你是要借剑意学剑法,所以专门挑了最好的那些剑给你……” “那又如何?瞧你那小气样儿,不就几把破剑,我这两年给了你多少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事情……就算你想要,你也得先和我说啊,如果让我知道你这么糟蹋东西,我怎么会给你。” “这不就结了,明知道你知道后不会给我,那我还先告诉你原因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轩辕破,傻啊!” “我不管,反正你赶紧把那些剑找出来。” “我也不管,藏剑很累的,还要再重新找出来,很麻烦,再说了,茅厕里面很臭。” “你……居然把我的剑藏在茅厕里了!” “你就当没听到,反正我懒得去找。” “那我自己去,你赶紧告诉我,那些剑藏在哪里了。” “既然是藏……当然不能告诉你地方,你得自己找,能找到就算你厉害咯。” “请不要用咯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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