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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从那时候到现在,青云榜与点星榜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他的名次自然也在不停发生变化,但他却再没有换过名字,或者是因为他最喜欢的那段青春岁月里一直都是用唐三十六的名字活着的。 之所以在很多时候陈长生会想起唐三十六,想念唐三十六,除了因为他是自己的朋友之外,也是因为对他和国教学院来说唐三十六一直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和苏墨虞、折袖、轩辕破不擅长做的事情,唐三十六都很擅长,他们说不出口的话,唐三十六都能很轻易地说出来,他们不好意思做的事,唐三十六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丢脸。 换句话说,正是因为唐三十六的存在,他和国教学院在京都的那几年才能过的如此轻松顺意。 唐三十六是个最能让自己人痛快让对手痛苦的人。 因为他是唐家的独孙,特别有钱,毫无忌讳,尤其是加入国教学院后,他再也没有扮演过翩翩贵公子,飞扬至极,嚣张无比,佻脱无双,在神道上骂哭过小姑娘,在百花巷里踹过残废,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他的身上拥有陈长生最缺少的那些东西。 那就是飞扬嚣张佻脱之下隐藏着的真正热血、青春、自我。 天书陵之变时,唐三十六被强行带离京都回了汶水,至今已经有三年。 除了在老宅里的两年半时间,他在祠堂里已经被囚禁了半年。 那些飞扬嚣张佻脱似乎都没有了。 那些热血青春自我更加不知所踪。 他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衣衫肮脏,眼神木然,仿佛死人,闭嘴不言,仿佛哑巴。 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麻木、死气沉沉,那意味着放弃与绝望。 任谁看到现在的他,大概都会觉得他是个乞丐或者苦修士。 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与当年那个站在花丛中,接受无数京都少女爱慕眼光的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但陈长生不会,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这个朋友,比谁都相信自己的这个朋友。 他相信就算发现太阳落到深渊里再也无法爬起来、世界即将毁灭,唐三十六也不会躲进被窝里哭泣,而是会把京都的红倌人全部喊来开一场无遮大会,然后带着他觉得有资格和自己一起奋斗的那些年轻人们,带着超乎想象数量的金银财宝以及几车蓝龙虾,骑着最快的马向着太阳落下的地方追去,还要对天空不停骂着最脏的话,唱最蠢的歌。 如果陈长生看到祠堂里的画面,便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而且自己的那些担心也是多余的——昨夜在道殿里,他对唐家二爷说过,很担心唐三十六在祠堂里有没有好的蒲团,会不会因为跪的太久伤了膝盖。 唐三十六根本就没有跪。 哪怕他的身影再如何孤独,再如何蓬头垢面,再如何死气沉沉,反正他没有跪。 他没有跪在蒲团上,而是坐在蒲团上。 并且是箕坐。 就是那种最不雅的坐姿。 他的腿张开着,用胯下对着前方的……无数牌位。 那些牌位是唐家的列祖列宗,是他的祖宗。 那又如何? 你们要关我,那就不要指望我还敬你们。 …… …… 唐三十六,当然还是以前的唐三十六。 是的,被关进祠堂之后,他便与外界完全隔绝了音讯,不要说无法再给陈长生写信,便是与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按照唐老太爷的吩咐,严禁任何人与他说话,祠堂里除了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哑仆,再也没有人。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唐三十六就不说话了。 所谓无声的反抗,没有谁能做的比他更彻底。 无法知晓外界的消息,不知道父亲的病如何,母亲又如何,当然是很令人焦虑的事情。 但也给了唐三十六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以及修行。 或者是因为祠堂太过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的缘故,或者是因为父亲的病情加重,眼看着便要不治的原因,他只用了半天时间,便思考清楚了之前两年前都没想明白的事——老太爷这样做的原因。 唐老太爷当家的数百年里,最出名的事情是什么? 是他的眼光。 无论是当年的苏离还是后来的王破,都已经证明了唐老太爷拥有一双能够识人的慧眼。 后来唐老太爷把黄纸伞送给将入周园的陈长生,自然不会只是因为陈长生与唐三十六之间的友谊,而是因为唐老太爷像看重苏离与王破一般看重陈长生,而且这笔投资加强唐家与国教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好处。 为什么他会忽然改变主意? 首先,唐老太爷与商行舟是真正的同道中人,之间有维系了数百年的隐秘友谊。 最初他默许唐三十六与陈长生交好,暗中帮助国教学院,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陈长生是商行舟的学生。 如今陈长生与商行舟师徒陌路,唐老太爷自然就要考虑应该支持哪一边。 从唐家内部来看,唐老太爷要解决的问题是继承权的归属。 商行舟和朝廷支持二房。 陈长生和国教毫无疑问支持长房。 在天书陵之变里,唐家二爷的表现非常出众,而且唐三十六更清楚,二叔的冷酷强硬,要远比父亲当初的温和之道,更得老太爷的欣赏,更关键的是他父亲已经病重,无病可医,如果选择长房,便等是选择唐三十六。 一个年富力强、手段强大的儿子,一个颇具潜力、但羽翼未丰的孙子,怎么选? 往过往的历史里望去,往旧纸书上随便扫两眼,便知道应该怎么选。 第841章 我以祠堂做牌场 选择后者,唐家极有可能会赢来一场动荡,甚至可能分裂,而最终还是前者获胜的机会较大。 那么这道选择题就非常简单了。 唐老太爷决定支持商行舟,自然就要放弃陈长生。 唐老太爷决定把唐家传给二房,自然就要开始打压长房。 如果唐三十六是个庸碌之辈,或者这件事情会相对简单些。 但他不是,而且他有一个朋友,是当代的教宗陛下。 所以唐老太爷只能把他关进祠堂。 他有可能被幽禁一辈子,直到数十年或者百年后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疯子。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当商行舟重新收服国教,除掉陈长生之后,他会被赐上一碗毒药。 是的,毒药,匕首,白绫,土坑,不管是哪种手段,终究就是一死。 如果是前些年,唐三十六当然不认为老太爷会这样做。 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明白,所谓慈祥的祖父只是一种假象,或者说幻觉。 唐老太爷把他抱在膝盖上,说着那些久远的故事,描绘着未来的华彩,无比宠溺,这当然是爱。 但他爱的并不是他怀里、膝上的这个小男孩,而是唐家的未来。 现在,唐老太爷替唐家安排好了新的未来,也有了一个新的孙子。 那么,为了唐家的未来,他当初有多么宠爱唐三十六,现在便有多么冷酷。 从想明白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起,唐三十六便再也没有指望过祖父能放自己出来。 他不想被幽禁在祠堂里一辈子,也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去。 他想要离开这里,但他没有做过任何尝试。 因为在他被关进祠堂后的第二天,便有很多父亲的忠心下属试图把他救走。 那些人都死了,事后,长房死了更多人。 他只能更加沉默。 无论是墙外扔进来的石头里夹着的纸条,还是盛菜的碟子底部刻着的暗记,他都只能假装看不到。 渐渐的,再没有顽童往墙里扔石头,也没有风筝在天上出现。 祠堂的正门,也已经很久没有开过。 …… …… 哪怕保养的再好,很长时间没有开启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总会发出一些难听的吱吱声。 祠堂的正门开了,一道寒冷的冬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 唐三十六坐在蒲团上盯着最上面那排牌位某处,没有回头。 那位唐家老供奉走到他的身后,说道:“老太爷有话对你说。” 没有什么久别之后的闲叙,没有嘘寒问暖,就连前情提要都没有。 老供奉看着他的后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需要查清楚二爷有没有下毒,有没有与魔族勾结这两件事情。” “你有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唐家都是你的。” 唐三十六没有转身,依然静静看着阴暗的祠堂里那些像牌子儿一样的牌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说话了。 时隔半年时间第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微哑,而且发音有些生硬。 “那家伙来了?” 老供奉说道:“是的。” 唐三十六还是没有转身,问道:“他和老太爷说了些什么?” 老供奉沉默了会儿,重复了一遍先前老宅里陈长生与唐老太爷的对话,一个字差错都没有。 然后他说道:“你已经浪费了两盏茶的时间。” “这里是唐家,如果我要做事,哪里需要这么多时间。” 唐三十六伸了个懒腰,有灰尘从衣服里迸出。 这个懒腰他伸的非常舒展,甚至隐隐可以听到喀喀的声音。 然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从祠堂里拎出一把太师椅坐了上去。 现在的他依然蓬头垢面,依然浑身灰尘,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淡漠,而是明亮至极,甚至显得有些锋利。 再没有什么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的身上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生机。 看着这幕画面,唐家老供奉微微眯眼。 “那个长生宗的怪物叫除苏?名字很嚣张啊,我很欣赏。” 唐三十六伸手从哑仆的手里接过一碗茶,喝了口后继续说道:“他如果这时候已经离开汶水,我到哪里抓去?” 老供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事,表情有些怪,说道:“从他进城的第一天开始,老太爷就派人盯着了,他走不了。” “那还用得着我做什么?”唐三十六把食指伸进茶碗里蘸了点茶水,对着身后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弹了弹,说道:“至于第二条非常简单,大供奉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向老太爷证明二叔和魔族之间的关系。” 老供奉面无表情说道:“那这时候您要做什么?” “把七叔喊过来,把十六叔喊过来,把嘉尔巷的舅老爷请过来。” 唐三十六看似很随意地说道:“好久没看见这些亲戚了,别说,还真有些想。” 老供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这几个人,和要查的这两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守在祠堂外的人们也不知道。 但唐老太爷说的很清楚,这一个时辰的汶水城,全部由唐三十六负责处理。 不要说他只是想见这几个人,就算他想把全族的人喊到祠堂来,也得照办。 哪怕今天的雪有些大,也没有人敢违逆唐老太爷的意志,没有用多长时间,那三个人便来到了祠堂。 看着坐在太师椅里的唐三十六,三人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教宗来了汶水城,祠堂的门便开了,听说老太爷还给予了唐三十六重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眼看着便要失势的长房,又要重新翻身了吗? “没别的事,老太爷难得给了我一个时辰放风,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唐三十六看着他们说道:“所以我喊你们三个过来陪我打牌。” 三人有些吃惊,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老供奉。 唐三十六看着老供奉说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自然也包括打牌咯?” 老供奉面无表情,说道:“是。” 牌桌很快便准备好了。 翠绿的玉竹麻将子儿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很舒服。 “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七叔你说是不是?” 唐三十六用指腹轻轻摩娑着牌的背面,感慨说道:“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竹园里的风景怎么样。” 包括他的七叔在内,牌桌上其余三人只是看着眼前的牌,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应。 “让枫堂的人过去看看,把竹园封起来,里面的卷宗和一个人都不能丢。”唐三十六看着牌说道。 老供奉没有说话,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他微微点了点头。 祠堂外有无数老宅的管事下属等着,随之而去。 听到这句话,那位七叔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唐三十六一眼。 唐三十六没有任何反应,摸了张牌,继续说道:“云组去静寓,川堂去合泗,我要静寓的地图,合泗的账单。” 到此时,牌桌上剩下的两个人也终于抬起了头来。 第842章 一声喊乱了风雪 老供奉面无表情对着祠堂外点了点头。 祠堂里的牌局继续着,唐三十六一面摸牌打牌吃牌碰牌,一面不停说话。 大概三两句闲话里会有一句是指令,对整个唐家的指令。 他的指令非常清楚,非常精准,清楚到哪怕最愚笨的下属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精准到目标地的哪间屋子哪张桌子以及哪个抽屉。 随着他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桌上其余三人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老供奉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无论老供奉还是牌桌上的其余三人或者是在祠堂外候命的管事,都没有想到唐三十六被囚祠堂半年时间,更是被老太爷隔绝与家族生意三年时间,对唐家的内部情况依然如此清楚。 最令老供奉感到意外的是,唐三十六对唐老太爷管理唐家的手段非常了解,哪怕是最隐秘的那些手段。 ——云组、川堂、枫堂这些唐家的执事组倒也罢了,他怎么会知道松十三药行是老宅的法堂之一? 老供奉看了桌上三人一眼,忽然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麻烦。 看起来唐三十六是随便挑了三个各房的长辈,但老供奉当然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三人不是唐家二爷用来管理唐家事务的人手,但在私底下则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们三人是用来制约那些管理者的手段。 唐老太爷让老供奉来祠堂,是要确保在这一个时辰里,如果二房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反击,只能使用别的手段,而不能动用强力手段对付唐三十六。 这样唐三十六才能放手做事。 老供奉忽然发现,唐老太爷和自己似乎都有些低估了唐三十六。 如果真的让唐三十六无限制出手,以他现在展现出来的对唐家的了解,或者真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便能把二房的力量一扫而光。 到时候就算无法找到唐家二爷下毒以及与魔族勾结的证据,又能如何? “不能杀人。”老供奉对唐三十六提醒道:“这是老太爷的交待。” 唐三十六手里拿了一张牌正准备扔出去,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不吉利,棺材。” 啪嗒一声,那张麻将牌落在了乌黑发亮的桌上,原来是张八筒。 七叔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胡了。” 唐三十六没有任何沮丧,看着老供奉说道:“不能杀,总可以用刑吧?” 听到刑字,桌旁的人们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七叔伸手准备把八筒拣到面前,闻言便僵在了半空里,看着好生尴尬。 …… …… 风雪里的汶水城,依然很清静,所有的商家以及普通民众,都按照族里的吩咐躲在家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很多穿着唐家执事服的男子,从老宅从药行从很多地方离开,顶着风雪向某处走去。 竹园、静寓、合泗甚至汶水畔的二房庄园,都被围了起来,无数帐本被从箱柜里翻出,数十名管事与掌柜被赶到了门外的风雪里,双手被一根很细的草绳系住,等着稍后被审问或者释放。 被检抄的这些地方都是唐家的核心产业,这几年基本上都是由唐家二爷亲自打理,早就已经换上了对他忠心耿耿的管事掌柜,这些人在汶水城地位很高,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很自然闹了起来。 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汶水畔的二房庄园里。 哪怕隔着很猛烈的风雪,管事掌柜也能看到河对岸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影。 应该是长房的人。 想着今天被对方看了热闹,管事掌柜们更是觉得好生羞恼,对着前来检抄的那些人痛骂不休。 如果换面做平时,无论是枫组的人,又或者是那些他们今天才知道是归老宅所有的松十三药行的管事,哪里敢对他们如此无礼,至少也会做些解释,然而今天这些人却仿佛变了一张脸,就像不认识他们一般。 与被检抄的杂书房直线距离不到两里的庄园某处,有间更为清幽的书房。 书房的窗用的是最透明的琉璃,纵使冬日被掩在雪云后,屋里依然光线充足,没有任何阴晦的感觉。 唐家二爷站在窗前,看着那些飞舞的雪花,缓缓张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的混乱让整个汶水城都感到了紧张与不安,更不要说二房的人们,但他很平静。因为他管理唐家已经三年时间,他知道更多的事情,包括老宅里的那两场谈话,以及父亲与陈长生之间协议的具体内容。 下毒?只要抓不到除苏,便没有任何证据,而长生宗万年底蕴到今天就剩下了这么一个黄泉流的怪物,又哪里是那般容易被抓住的,他知道父亲只是被陈长生和国教逼住了,不得不做些姿态出来。 真正麻烦的反而是那声穿透风雪的喊声。 我与魔族勾结?唐家二爷无声的笑容渐渐变得寒冷起来,心想这真是莫大的羞辱,却也是难以洗清的脏水,离山剑宗居然也参合到这件事情里来了,秋山君的这声喊还真是狠辣到了极点。 “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他看着窗外的风雪说道。 原来,书房里一直都有人。 秋山家主前些天便悄悄来了汶水城,一直住唐家二房的庄园里。 “能把二爷你逼到这种程度,我那个儿子当然不错。” 他看着唐家二爷的背影说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欣慰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惭愧或者说歉意。 唐家二爷没有转身,声音却变得寒冷起来:“你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秋山家主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我秋山家与你唐家不一样,虽然我是家主,但我那儿子说的话可比我好使,唉,我本来是想帮帮他,看来反而又是给他添麻烦了,我还是赶紧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就真的走了。 看着窗外雪地上那道清晰的足迹,唐家二爷渐渐眯起了眼睛。 他很清楚,随着秋山家主的离开,所谓的四大世家联盟一事,也就此告止。 真是个老狐狸。 老狐狸他并不怕,他从小就开始与各种各样的老狐狸打交道。 问题在于,像秋山家主这样不要脸的老狐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管事匆匆进入书房,把庄园前面的情况汇报了一番,然后犹豫问道:“是不是要把重要的东西藏一藏?” 唐家二爷说道:“看来我那个大侄子,这三年并没有虚度,已经掌握了很多东西,既然如此还能怎么藏,且让他们闹去,最终不过是闹剧罢了。” 管事闻言微惊,然后生出极大的不解。 在他和唐家很多人看来,就算唐三十六负责的这次抄检最终也没办法获得任何证据,但这次抄检本身已经说明了些很重要的问题。 唐老太爷对二爷的信任,已经被动摇了。而且很明显,哪怕二爷已经打理唐家事务三年时间,表明上看起来已经成为了唐家的主人,但事实上只需要老太爷说句话,老宅里出来些人,这座汶水城以及整个唐家依然还是老太爷的。 唐家二爷知道管事在想什么,知道所有人都在想什么。 但他没有解释,也懒得解释。 他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风雪,无声微笑。 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嘲弄。 第843章 一把火烧了桐庐 祠堂里的动静、汶水城内外那些商铺宅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逐一被报告到了老宅里。 负责汇报情况的是那位老宅管事,他说话的速度很快,但口齿很清楚,确保屋里的所有人都能听明白。 现在这间屋里,除了唐老太爷和陈长生,还有折袖与南客,他们也是来讲故事的,刚刚讲完雪岭的故事以及那片石山的故事。 “被他最先喊到祠堂里的那三个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实上是老二很倚重的臂膀。” 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就像是一位说书先生,“没想到我这孙子被关了三年时间,原来依然有人在给他传消息,而且眼睛很毒。他的手段也算利落,先把老二的眼口鼻先蒙住,再以雷霆之势散掩而去,不过终究还是太过常规。”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更不擅长。 没有过多长时间,老宅管事再次来到屋外,把祠堂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说他在做什么?在祠堂里打牌?” 唐老太爷的眼睛微眯,看不出来喜怒。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对陈长生微笑说道:“教宗陛下有没有兴趣陪我玩几把?” 陈长生对玩牌没有兴趣,他甚至都不知道玩法。 不过好在对自幼通读道藏剑心早慧的他来说,想要学会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至少用不着一个时辰。 玩牌需要四个人,南客和折袖也坐了下来。 折袖也需要现学,南客虽然在雪老城里陪几个姐姐玩过,也不擅长。 于是这场牌局理所当然进行的非常慢。 就在他们洗牌砌牌的时候,祠堂与汶水城的消息不停地传进老宅,传到了牌桌的旁边。 “大少爷让枫组去了竹园。” “云组去了静寓,据说找到了几份地图。” “川堂去了合泗,大少爷要的账目却始终没有找到,屋后的雪地里有烧焦的痕迹。” 风雪里的汶水城有两张牌桌。 一张在祠堂,一张在老宅。 事实上,今天的牌局是两个人在玩。 唐三十六以及那位没有上牌桌的唐家二爷。 随着回报的消息越来越多,唐老太爷打牌的速度越来越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有欣慰,有遗憾,有警惕,有不安,也有一抹很难看到的决然。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灰袍的枯瘦老人来到了门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枯瘦老人神情平和,看着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退休官员。 但折袖与南客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哪怕唐老太爷就坐在牌桌上首,依然做好了变身的准备。 凌海之王与桉琳也不顾唐家老宅众人的阻拦,强行来到了屋外的小院里。 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极端的危险。 这么多强者,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这个枯瘦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老宅。 凌海之王看着这位枯瘦老人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又想不起来。 即便是唐老太爷,对这位枯瘦老人的出现,也表现出了诧异的情绪。 “雪这么大,你怎么来了?风湿没事吗?” 枯瘦老人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不能说话,那便是惜字如金。 老宅管事有些不安地看了枯瘦老人一眼,一面擦着额上的冷汗,一面颤声说道:“大少爷要用刑堂。” 听到这句话,唐老太爷沉默了会儿,把准备打出去的那张牌收了回来。 “让他用,不过一个时辰,只要不把祠堂烧了,随便他做。” 老宅管事身体一颤,很明显没有想到,唐老太爷居然真的会答应唐三十六的要求。 陈长生看了眼门外的凌海之王,想知道刑堂是什么,凌海之王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表示离宫对此没有任何情报。 枯瘦老人向唐老太爷行了一礼,然后向陈长生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老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 祠堂里的牌局应该在继续,老宅的牌局也重新开始,就在唐老太爷赢了第一局的时候,那位管事又来了。 这一次他额上流的汗更多,声音更加颤抖。 “大少爷……要用五样人。” 老宅四周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唐老太爷面色微变,把一张牌重重地拍到牌桌上,怒道:“他是真准备把祠堂拆了吗!” 管事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老太爷发这样大的火。 至于陈长生等人更是没有见过,吃惊之余更是好奇,五样人这个名字好奇怪,究竟是什么? 唐老太爷的怒火渐渐平息,眼神幽深说道:“让他用。” 没有过长时间,那名管事再一次来到屋前,这一次他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桐庐……桐庐被烧干净了,大少爷命令肥大女婿亲自点的火。” “桐庐是老二最喜欢的一间书房,里面有他这些年用私房银子买的很多书画。” 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 很奇怪,这一次唐三十六直接派人烧了唐家二爷的书房,老太爷的反应却很平静。 很明显,在他看来唐三十六这个可能激化矛盾,点燃二房怒火的举动,远没有刑堂与五样人更重要。 随后又有新的消息从祠堂里传了过来。 这一次的消息有些无足轻重,准确来说只是件琐事。 管事说道:“大少爷说肠胃不是太舒服,所以让人去城外鸡鸣庵抬了一桌素斋。” 听到这句话,唐老太爷摸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何处,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把面前的牌推倒,对陈长生说道:“不打了。” 老宅里的牌局就此结束,祠堂那边的牌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陈长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这并不是唐三十六与唐家二爷的牌局,而是唐三十六与唐老太爷的牌局。 通过先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唐三十六证明了自己知道老太爷手里的所有牌,而且他能把这些牌打的非常好。 比如刑堂与五样人。 只是鸡鸣庵的素斋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844章 刑房 汶水城西南有十二座非常大的粮库,据说可以保证大周朝六个郡一年的供给,如果汶水城被围,这些粮食足够城里的军民撑上数百年时间,可以想见这些粮库里究竟有多少粮食。 粮库最重视的事情当然就是防火,所以这些粮库都在汶水不远的地方。 虽然是隆冬天气,站在粮库里仿佛还能听到远方的流水声。 事实上,并不是流水的声音,而是流血的声音。 在最深处的那座粮库里,没有一颗粮食,无比宽敞甚至可能说宏伟的库房空空荡荡,只有数十个人。 有七个人被脱光了衣服,挂在运粮的铁索上,鲜血不停地从他们身上流淌而下,砸在地面上。 他们已经受了无数种酷刑,非常凄惨,便是被宰杀的年猪也要比他们幸福很多。 那些行刑者都很年轻,有几个人甚至还是少年,他们的神情都很专注,没有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有丝毫分神,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说怜悯,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腼腆的神情。 这些年轻人都是唐家刑堂的成员,有一个相同的老师,就是这时候坐在椅中的那位枯瘦老人。 也就是不久前在老宅里出现的那位枯瘦老人。 七名囚犯被放了下来,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更不知道流了多少,但还活着。 问题在于,他们这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画个押吧,然后送你们上路。” 枯瘦老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就像他的神情一样平和,特别寻常普通。 但对地上那七个浑身鲜血的囚犯来说,老人的声音就像深幽里传来的恶魔嚎叫,又像是星海之上神国鲜花在盛开。 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们拼命地爬动着,争先恐后地向前爬去,在粮库地面上带出数道血痕,爬到老人的身前,用已经有些模糊的目光找到笔与纸,用最快的速度画押,然后不停地哭喊着魏爷爷赶紧杀了我吧…… …… …… 一道黑烟从庄园里生起,随后是若隐若见的火光,然后传来了骂声。 唐家二爷最喜欢的桐庐,被肥大女婿带着人亲自点燃,烧成了一片焦土。 庄园就在汶水畔的柳树后,但桐庐的位置相对深远,所以这场火影响不到河水里的生命。 雪花落在水面上,瞬间消失,鱼在水底的水草里缓慢地游动着。 这里是城南,唐家长房与二房隔河而居,最为清贵的地方。 这里远离道殿与长街,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 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行人,没有热闹。 就连长房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仆妇也被唐夫人命人抓了回去。 就在下一刻,冷清的汶水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七名商贩、六个衙役、三个算命先生、两个卖麻糖的老人和一个买脂粉的小姑娘忽然出现。 谁都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衙役可以管商贩,算命先生可以与卖麻糖的老人聊两句,但商贩里没有卖脂粉的,小姑娘又朝谁买去? 他们刚好是五样人。 唐三十六向唐老太爷要的五样人。 没有人知道,唐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私兵,也不是此时在祠堂里的那位半步神圣老供奉,甚至不是刑堂。 而是无人知晓的这些人。 唐老太爷听到唐三十六的要求后大发雷霆,是他发现唐家真正的秘密与杀招被别人知晓后的自然反应。 虽然那个别人是他的亲孙子,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由此可以想见,这些人对唐家的重要性。 从陈长生进入汶水城道殿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商贩、衙役等五样人,便一直在对岸。 他们要盯着的是国教里的这些强者,随时准备出手,同时也在盯着河水深处那团水草。 就像那位唐家老供奉对唐三十六说的那样,那个叫除苏的怪物看似行踪神秘难测,实际上一直在唐家老宅的掌握之中。 今天这些商贩、衙役和算命先生,要做的事情便是按照唐三十六的要求,把除苏逼出来,然后抓住,或者杀死。 长生宗虽然已经凋蔽,但万年底蕴有如一座高山,若往地下望去,便是一道难以见底的深渊。 除苏便是这道深渊最可怕的产物,就凭这些气息普通的商贩衙役,能够战胜他吗? 七名商贩卸下货框,从里面取出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拿出转糖的针,竹子做的蜻蜓,开始组装。 他们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但他们的动作却非常熟练,简洁而迅速。 在很短的时间里,那些转糖针、拨浪鼓与竹蜻蜓被组到了一处。 那是一块缩小了数百倍的沙盘,上面的建筑与行廊非常逼真,就像是最高明的匠人在核桃上雕出来的景物。 商贩们的手放在沙盘边缘,七道意味不同却自然相合的气息灌注了进去。 两名算命先生走了过来,盯着那些缩小的屋宅与行廊,手里握着的长幡在风雪里微微飘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雪依旧,那幡却静止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心静,又或者是因为已经算出了结果。 一个血点,在沙盘建筑里的某一处缓缓显现出来。 那便是除苏此刻的位置。 …… …… 除苏在庄园里某个偏僻的角落里。 这里是花园,他在假山的最深处,即便是冬天,洞里依然有些湿气。 这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知道今天陈长生去了唐家老宅,他甚至知道那个离山剑宗的弟子留在了道殿里。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悄悄潜入道殿,对那个离山剑宗弟子杀死,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总觉得这是国教设下的局。 他蹲在假山深处的洞口,四周满是青苔的石上,竟仿佛融为了一体。 看着不远处冒起的黑烟以及传来的热度,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烦躁与冷酷的神情。 除苏不知道唐家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唐家二房出了问题,不过他并不担心,就算陈长生真的说服了唐老太爷,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抓住自己,无论速度还是地遁之术,都让他拥有极强的信心,若真被强者找到,走了便是。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天空里的风雪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是说风雪的速度或者说形状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隐藏在里面的天地气息生变,隐显杀机。 第845章 七名商贩与六名衙役 他的眼瞳急剧缩小,变成绿豆一般,涌出无限警惕与愤怒。 有人发现了自己。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在如此大的庄园里确定自己的位置,但作为黄泉流的传人,他对危险极为敏感,甚至就连折袖与南客在这方面都要稍逊于他,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 不需要任何思索,他就像野兽一样按照本能行事,便要运用遁地道法离开。 一声闷响在假山深处响起,满是青苔的石头被撞裂开来,滚落开来。 除苏没能离开,还站在原地,头脸与身上到处都是石屑与泥土,神情微惘。 这是怎么回事? …… …… 就在那两名算命先生确认除苏的那瞬间,攻击便已经开始了。 七名商贩的手腕上都有一串铜钱。 细绳无风而断,带着碎雪,落在沙盘里,砸在了那些仿佛是真实的、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的亭台楼榭上。 同时,另外那名算命先生手里的幡陡然笔直。 风雪呼啸而作,大幡被吹的招展翻飞。 仿佛一面大旗。 汶水里骤然生出无数波浪,就连最深处的水草也开始狂舞起来,无数鱼儿惊恐地四处躲避。 一道从地底生出的震动迅速传到了地面,汶水两岸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 神奇的是,地面上的那些庄园建筑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 …… 庄园里响起无数声惊叫。 先前还在不停痛骂着什么的人们,抱着脑袋到处乱跑。 唐家二爷站在那片已经被烧成焦土的废墟前,想象着前一刻桐庐的清幽美景,依然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道震动意味着阵法启动。 然后他回头望向某处,自言自语道:“居然连五样人都来了,父亲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看起来他并不关心除苏的死活,甚至不在意除苏是否会被捉住,这是为什么? …… …… 唐家留在汶水两岸、沉寂多年的繁复阵法启动,一道道久远而沧桑的气息从地底生出,把庄园层层笼罩。 发现无法遁地而走后,除苏反应奇快,化作一道灰影,便向着庄园远处疾掠而去。 他的速度已经发挥到极致,就算南客到来,最多也只能缀住他,而无法比他更快。但他依然无法快过大阵的扩展速度,当他来到数里外的庄园外围时,那道光面已经从地面升到天空,形成了完整的半圆,再没有任何缺口。 除苏想也未想便向着那道光面撞了过去,想要凭借无比强韧的身躯与堪比闪电的速度直接撞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青黄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表面迸射而出。 除苏痛哼一声,退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见被与阵法光面接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刻的伤痕,有浓稠的汁液正在不停涌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很快便腐蚀出一些小洞。 他抬头望向眼前这道光面,知道很难正面突破,不由发出一声愤怒的厉嚎。 既然很难正面突破这座阵法,那么如何破阵?自然是杀死操控这座阵法的人。 狂风呼啸而起,青黄色的烟雾被吹散,向着四周飘去,已经淡了无数倍。 然而那些在隆冬季节依然盛开着的花,遇之而萎,瞬间便被毒死。 除苏从原地消失。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庄园的另外那边。 也就是汶水边。 他看着河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满是阴冷意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神情。 那些人的气息明明很普通寻常,为何却能操控如此可怕的阵法,破了自己的匿迹道法,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在现在这般紧张的时刻,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想着如何能够越过汶水,杀死那些人。 阵法笼罩着汶水两岸,那道隔绝天地的光面,在数里外的庄园深处。 按道理来说,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过河,对那些操控阵法的人发起攻击。 但他看的很清楚,感知的更加清楚,威力最大的光明阵眼,恰好就在汶水之上。 他是黄泉流的传人,是前代长生宗宗主斩尸后留下的恶念化身,浑身阴毒,身魂俱秽,过河必然会触发光明阵眼。 到那时,他就要迎接这座阵法全部力量的攻击。 他再如何骄纵冷血,也不敢以自己的身躯去硬抗唐家的大阵。 他必须想出别的方法。 如果是别的流派,像他这般天生阴毒污秽的人物,绝对没有什么样办法能够瞒过光明阵眼。 但他出生之后修行的便是最正宗、最古老的道门正宗神术,刚好拥有这种能力! 一声意味难明的、隐约像是道偈般的字句,从他的唇齿间缓缓道出。 他盘膝坐下,结莲花印,神态庄严。 他满是黑毛与鳞片的双手,迎向了风雪狂舞的天空。 一道难以言说的神圣气息,从他变形的瘦小身躯里渐渐溢出,直至把他全部包裹起来。 就像是炽烈的岩浆,裹住了一块黑色而寒冷的石头。 任谁来看,都只能看到明亮红热、无比光明的表面,绝对无法看到里面真实的画面。 除苏消失在汶水上空的无限光明里。 就像一片雪落在了雪原上,一滴水流进了海洋。 万道光线洒在河面,纵然外面风雪如泣如诉,汶水却仿佛来到了暮时,温暖至极。 但除苏的消失,却让这幕画面多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 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像是鬼入深幽,再也无法找到。 更可怕的是,如果除苏借万道光线遮掩,悄无声息靠近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又如何能够逃得过他的偷袭?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明明亲眼看着沙盘上的那个血点消失了,同时除苏消失在光明里,有可能向着自己而来,神情却依然漠然,或者说木讷,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感觉。 或者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样人也是鬼。 鬼入深幽,极难寻觅,如果找的同样也是鬼呢? 世间并没有真正的鬼,但对很多人来说,衙门便是地狱,衙役便是索命的鬼。 六名衙役出现在河边,相隔十余丈而立。 他们的身上缠着铁索,左手握着水火棍。 无论铁索还是水火棍都已经很陈旧,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满是锈痕与血气,显得杀气腾腾,同时又无比阴森。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依然无法驱散衙役们身上阴森的杀气。 第846章 五样绝世手段 忽然,六名衙役解下身上的铁索,向着河面上的光明里套了过去。 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光明里,忽然响起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响起一声怒嚎。 很明显,那声怒嚎里充满了意外与震惊。 六道铁链在空中变得无比笔直,剧烈地颤动起来。 铁链的一端在光明里,另一端被衙役们握在手中。 衙役们沉默不语,开始向后退去,同时不停收回铁链。 岸上的青石板在他们的官靴下不停碎裂。 仿佛铁链那头系着十分沉重的事物。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微微黯淡了片刻。 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渐渐出现在河上的空中。 六根铁链分别系住他的四脚与颈还有那根不知何时破裤而出的尾巴。 除苏竟然被这些衙役从光明里生生抓了回来! …… …… 无比寒冷的气息沿着铁链侵袭到除苏的身躯里。 他感知的非常清楚,虽然同样无比寒冷,但铁链传来的这些气息与自己的先天阴毒并不是一回事。 铁链传来的气息更加肃严,带着官气,阴森的表象里充溢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这些衙役的阴森杀气并不及除苏的阴秽寒意强大,却更加坚韧,除苏竟是一时间之间无法脱离那些铁链。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局面,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断开这些铁链,被铁链里传来的阴森杀机锁定神魂,汶水两岸的这座大阵稍后便会降下雷霆,直接灭杀了自己。 一声阴戾至极的啸叫在水面上响起,六道铁链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就要断裂一般。 嘶啦声响,除苏的黑衣骤然碎裂,两道极为丑陋的灰色肉翼破空而出,在风雪里快速地扇动着。 无数带着阴秽气息的黑烟从他的双翼里生出。 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岸边那六名衙役扑去。 黑烟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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