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属盔甲的磨擦声与撞击声,两千骑兵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停了下来,看着就像遇到堤岸的海水。 如黑色潮水般的骑兵阵营间,传令兵不停地挥舞着旗帜,很快便布好了阵法。 如林般的铁枪对准了天空,变成一道极为铁血的气息,仿佛实质一般冲天而起。 这道铁血气息里,不知隐藏着多少恐怖的巨弩与凶险的阵法。 这些都是真正的杀机,即便是神圣领域强者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然而这两千名玄甲重骑的阵法与暗藏的杀机,最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敌人袭击的目标并不是玄甲重骑本身,而是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磨山。 一道亮光在天空里画出一道直线,然后瞬间消失。 线条的最前端是一个小黑点。 那个小黑点以无法理解的恐怖速度落在了磨山的最高处。 那一刻,天地间的所有事物仿佛都静止了,无论是龙骧马鼻端喷出的热气,还是缭绕着黑甲的春风。 整个世界寂静的仿佛并非真实。 下一刻,寂静被轰隆的声响所打破。 沉闷如雷、又似千万妖兽咆哮的低沉轰隆声,来自磨山深处的地底。 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无论是坚硬的崖石表面还是松软的草甸,都生出了肉眼可见的波浪。 轰隆起从地底来到地面,恐怖的声响里,磨山表面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极短的时间里,无数崖石从山体间崩落,向着天空与原野间飞去,然后像暴雨般落下,带出无数烟尘,蔚为壮观。 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加上那些四处飞来的巨石,场面越来越混乱。 烟尘里到处可以听到龙骧马的嘶鸣,但它们都秋山君在阪崖马场亲自养出来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也没有发狂。再加上阵法保护,两千名玄甲重骑没有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只是拱起的原野地面与那些恐怖的巨石还是让局面变得混乱起来。 传讯兵手里的旗帜挥动的更快,神情焦虑,但被烟尘遮住,无法被同袍们看到。 阵师们喊叫着,配合着,军中的强者向着那些被阵法漏过的巨石主动发起攻击。就连赫明神将都亲自出手了,阵营最深处的巨弩依然未动,还是对准着烟尘里的某个方向,杀机依然隐藏在严明的纪律与视死如归这四个字的后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烟尘渐渐平息,前方的画面重新落在所有骑兵的眼中。 面临如此乱局也非常冷静的骑兵们,眼里终于出现了震惊的情绪。 刚才还在他们眼前的那座磨山,这时候不见了。 …… …… 磨山并不高,只有百余丈,但终究是一座真正的山。 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让一座真正的山变成满地碎石与半截残崖? 烟尘渐落,一位黑衣少女出现。 如画的眉眼里,满是绝对的冷漠。 那颗像朱砂痣般的红点里,有着令人恐怖的煞气。 她赤着双足。 因为在她落到峰顶的那一瞬间,脚上的鞋便碎成了最细微的存在。 骑兵们震惊无语,心想难道就是这个看似还未成年的黑衣少女,轰垮了整座磨山? 忽然间,无数带着极深恐惧的嘶鸣声响起。 山崩地裂、石如雨落之时,依然平静的龙骧马们忽然躁动起来,显得异常惊慌。 片刻后,它们向着黑衣少女的方向纷纷跪倒,以此表示自己的臣服。 骑兵们被掀落下地,竟形成了更大的混乱。 看着那位黑衣少女,赫明神将的心情有些沉重,然后缓缓举起了右手。 伴着一道白光,神圣的气息从阵营深处生起。 黑衣少女神情漠然看了他一眼。 第1087章 三路骑兵 对上黑衣少女的眼光,赫明忽然平静了下来,心情轻松了很多,甚至还笑了笑。 但他的右手依然举在空中,随时准备握成一只强劲有力的拳头,两千玄甲重骑便会发起攻击。 黑衣少女移开视线,望向那些有些混乱的骑兵,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尖微蹙。 风起处,她的身影就此消失。 余风再次卷起磨山化作的烟尘,向着骑兵们飘了过来。 那些烟尘被风吹的极散,根本没有任何形状。 忽然间,无数道乳白色的光线穿透了出来,把那些烟尘照耀成了白沙一般的事物。 那些带着神圣气息的光线,来自骑兵们手里的弓箭。 与隐藏在阵营最深处的巨形神弩相比,这些圣光箭才是玄甲骑兵最可怕的武器。 那位黑衣少女因为感受到了圣光箭的存在,才会选择离开? 一名副将走到赫明的身旁,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手按剑柄说道:“警觉的倒是快。” 这句话里带着极明显的不甘。 那位黑衣少女出现的太过突然,落下的太快,无论是玄甲重骑里的真正强者,还是那些阵师,都来不及反应。 在这位副将看来,如果黑衣少女刚才离开的稍慢些,或者类似的情形再出现一次,玄甲重骑绝对有机会把对方留下来。 哪怕那名黑衣少女表现出来如此可怕的摧毁力。 赫明看着黑衣少女消失的方向,没有说话。 他不同意这位副将的看法。 玄甲重骑纵横天下未尝一败,自然有对付那些强者的手段,哪怕今天面对的是一位神圣境界强者,他依然有信心与对方周旋一段时间,可问题在于,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位黑衣少女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强者,而是一条龙…… “什么?那是一条龙?” 听完赫明神将的话,那名副将以及周遭几位将官都震惊的无法言语。 赫明声音微涩说道:“是的,而且应该是一条玄霜巨龙。” 那名副将更加震惊,然后无语,下意识里抓了抓头发。 如果黑衣少女真是这样的存在,那么她的退走便不再是畏惧,而是手下留情…… 是啊,从最开始的时候她落在磨山峰顶,而不是直接向玄甲重骑发起攻击,便应该能猜到了——如果她让玄甲重骑先进入磨山,再发动攻击,再加上她先天对龙骧马的威压,玄甲重骑不说全灭,也必然会遭受难以承担的重创。 自古以来,最克制玄甲骑兵的本来就不是那些乘云来去、不沾地气的神圣强者,而是龙族。 据说千年之前,太宗皇帝创建玄甲骑兵,便曾经专门设计并且训练过如何应对龙族强者的攻击。 后来因为那份星空契约,龙族再没有登上大陆,世界渐渐遗忘了那些恐怖的高阶生物,玄甲骑兵也发展到了第四代,曾经受过的训练还有那些设计好的手段,早就不知道被遗落到了军部的哪处故纸堆里。 一名将官忽然醒过神来,说道:“龙族居然来到大陆,难道她不怕被神圣强者们联手诛杀?” “如今的神圣强者们心思各异,怎会齐心来执行那份契约?” 赫明神将说道:“而且当初双方缔结契约的时候,都忘记了她的存在,所以上面没有她的名字。” 那名副将问道:“那个黑衣少女究竟是谁?” “你们应该已经想到了,她就是教宗大人的那位龙使。” 赫明沉默了会儿,说道:“也就是当年皇宫里的那位禁忌。” 随着天海圣后回归星海,当初的很多秘密,正在逐渐显露于阳光之下,自然也包括黑龙的传说。 原野地面不停隆起,看着就像静止的麦浪,玄甲重骑们立身其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赫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说道:“结无双浊浪阵。” 以纪律严明著称的玄甲骑兵,在这一刻表现的有些异样。 参谋军官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没有立刻传下军令。 因为赫明神将说的是无双浊浪阵。 这种阵法以厚实稳重著称,最适合休整掩杀。 在磨山被毁、军心动摇的前提下,赫明神将的这个安排其实很有道理。 问题在于,无双浊浪阵的移动速度……真的很慢。 如果以这种阵法前行,或者当暮色染红天空的时候,他们还无法赶到天书陵,那还有什么意义? 那位副将看着赫明神将,想要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再说话。 …… …… 磨山被轰成半截乱崖的时候,整个京都皆有感觉。 洛水两岸的宅院摇晃不停,没有房屋倒塌,梁间与地面生出的无数道灰尘,却让整个世界变得有些朦胧。 石柱上刻着的繁复图案变得有些模糊,那间曾经种满梅花的房间,早就已经被灰尘笼罩。 教枢处外面的那排枫林断了很多树枝,看似杂乱地堆在街道上,实际上如果仔细望去,便能在里面看到阵法的痕迹。 那些枫树枝与隐藏于其间的阵法,把直属教枢处的那批黑衣骑兵挡在了外面。 因为大朝试缘故,教枢处的三位红衣主教与教士都进入了青叶世界,现在正被一位黑衣少女抱在怀里。 现在的教枢处,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对抗离宫的意志。 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宫骑兵完成了对这幢著名建筑的占领。 枫林外的那些教枢处骑兵,有些无奈也有些庆幸地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 …… 教枢处是国教旧派势力的大本营,下辖着著名的青藤六院,但现在真正需要解决的只有天道院。 同时,天道院也是最麻烦的一个地方。 因为茅秋雨的关系,也因为天道院的声誉,离宫不可能选择强攻。 凌海之王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天道院里那些满脸坚毅神情的师生,一脸厌憎。 当初他能够被教宗陛下与天海圣后同时看重,就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天真,哪怕当时他还是个少年。 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所谓天真、热血、激情、但他知道这些特质很麻烦,因为会直接指向牺牲二字。 他当然不在意这些天道院师生变成无数具尸体。 问题在于,这会影响到教宗陛下的声望,更会影响到茅秋雨与离宫之间的关系。 很明显,庄之涣非常清楚这些,所以知道教枢处那边的动静后,依然不肯投降。 他希望天道院里这些满怀理想、甘于牺牲的年轻学子们,能够帮他坚持到天书陵那边传来好消息。 凌海之王瞥了眼身旁那位老道,说道:“你也是副院长,为什么没有学生肯听你的?” 这位老道是树心道人,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当初茅秋雨在离宫里闭关破境,由师弟庄之涣亲自护法,天道院则是由树心道人打理。 当时提出此议的凌海之王,本是希望树心道人能够利用这段时间加强对天道院的控制,为今日做准备。 谁能想到,庄之涣在天道院里的声望竟是如此之高。 年轻学生们的痛骂声越来越大。 凌海之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说道:“倒数五声,准备杀人。” 树心道人闻言大惊,苦劝道:“万万不可!” 凌海之王没有理他。 随着清楚的金属摩擦声,国教骑兵们缓缓抽出带着神圣光辉的教剑。 天裁殿的黑衣执事们,就像数十只鬼魂,悄无声息地向天道院潜了过去。 第1088章 一道龙吟 看着准备冲锋的国教骑兵,天道院数百名师生没有任何惧意,反而更加激动,喊声渐高,颇有众志成城之感。 除了守卫天道的口号,师生们更多的声音还是在骂人,被骂的最狠的当然是现在被他们视为卖院求荣奸贼的树心道人,凌海之王的名字也时常出现,甚至偶尔还会出现涉及教宗陛下的不敬言辞。 听着那些骂声,凌海之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但如果仔细看去,或者会发现其实他眼底的情绪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以双方的实力而论,当然是离宫方面占绝对优势。 国教骑兵乃是与玄甲骑兵齐名的存在,天裁殿的那些黑衣执事更是与曾经的清吏司、天机阁的刺客们并称。 天道院确实底蕴深厚,培养出来了很多强者,现在离宫里有很多主教也是出自此间,但毕竟只是一座学院。 天道院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只能说庄之涣的心够硬,而师生们的血够热。 面对数百名甘于抛头颅、洒热血的师生,离宫方面如果强攻,必然会变成一场血腥的杀戮。而且当今的局势以及事件起因与二十余年前的国教学院血案不同,负责此事的凌海之王会遗臭千年,陈长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尽量不流血的前提下,怎样让天道院的师生放弃抵抗,这才是离宫方面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凌海之王的眼神依旧那般漠然,无论树心道人如何苦苦哀求,也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 眼看着国教骑兵即将发起冲锋,那些黑衣执事即将举起手里的死亡之镰,树心道人觉得一阵悲凉,无比绝望。 他仿佛看到了被浸泡在血海里的天道院,还有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年轻学生们依然稚嫩的脸。 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了——天道院没有变成一片血海,却变成了一片墨海。 一道阴影自天而降,落在了天道院那些古意盎然的建筑之上。 那道阴影是如此的深沉,竟仿佛有若实质,又像是真正的黑夜。 愤怒的喊声停止了,年轻的天道院学生们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天空。 他们没能看到带来那片阴影的本体。 昏暗的天空里飘着无数片雪,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下雪了!”有学生惊喜地喊道。 “怎么这时候会下雪?”有学生惊奇地喊道。 已经是初春时节,就算倒春寒,也没有落雪的道理。 学生们很是吃惊,纷纷议论起来,有些人甚至忘了院门外那些杀气腾腾的骑兵。 但还有很多人没有忘记天道院以及同窗们现在面临的处境。 看着天空里那些美丽的雪花,一名清秀的女学生眼里噙着泪水,喃喃说道:“天道在上,您也觉得这样的世间太过肮脏,所以要落下这场圣雪,洁净我们的眼睛与心灵吗?” 有些学生听到了她的话,感同身受,向着天空祈祷起来,有些伤感,意志更坚。 凌海之王漠然说道:“雪化之后依然满地污秽,神明岂会自欺欺人?” 天空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轰鸣声。 那道轰鸣声低沉到了极点,却并不微弱,就像是隐在云层最深处的雷,或是地底最深的河。 人们抬头望向天空,满脸震惊,心想难道这是上苍做出了回应? 是回应那位女学生的话?还是凌海之王的话? 那道声音有着非常明显的意志。 那就是漠然,以及俯视,还有不感兴趣。 无论凌海之王带着国教骑兵前来,还是树心道人带着数名教习站到了对面,庄之涣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当他听到这声嗡鸣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眼底深处甚至看到了一抹犹豫以及退意。 他听出来了。 这是一道龙吟。 …… …… 天空里的雪花数量骤然间多出了数十倍,寒风也变得凛冽无比。 风雪狂舞,天道院内外的温度急剧降低。 无论是石墙上的那些青藤,还是最深处的那棵千年古树,都变成了美丽的琼枝。 数片小湖表面结出薄冰,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数息之间便变成了平滑如镜的冰湖。 某个偏僻的小院里,那口深井里的井水被尽数结冻,把四周的地面撑出了数道裂缝。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成为了冰雪的领域。 大部分的普通学生变成了一座座雪人。 他们依然能够视物,能够思想,但再也无法动弹,甚至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的神情。 庄之涣年轻时便是天赋出众的天才,现在更是京都屈指可数的修道强者,自然没有问题。 有十余名境界不错的教习与学生也还能支撑。 他们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发青。 教习与学生们是因为被严寒侵噬了气窍与幽府,受了内伤。 庄之涣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这场风雪究竟从何而来? 为何如此狂暴而恐怖? 天道院的师生们满怀畏惧地想着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风雪那头缓缓走来。 那道身影行走时的姿式有些怪异,似乎有些不协调,却又给人一种格外安定的感觉。 或者是因为那个人只有一条手臂? 看着那道身影,看着那道空荡荡的、在风雪里狂舞的袖管…… 就算是那些不能动、无法流露表情的年轻学生,眼神里也充满了喜悦的情绪。 那些还能出声的教习与学生们更是惊喜地呼喊起来。 “关白师兄!” “大名!” “师兄!” …… …… 顺着那条著名的石道,关白走进了天道院,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了两道石壁之间。 石壁上有很多名字,最上方刻着一行字——“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就是青云榜。 当他在天道院里求学的时候,他的名字也曾经在石壁上出现过,而且是在最上面。 因为这个原因以及很多别的原因,他一直是天道院最大的骄傲,无论当年还是现在。 所以明知道以他的境界实力不见得能改变当前的局面,但看着他出现,天道院的学生们依然忍不住惊喜地呼喊起来。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惊喜变成了震惊。 因为关白看着庄之涣说了一句话。 “老师,认输吧。” 第1089章 寂静的春天 狂暴的风雪渐渐停歇。 没有风,雪才能够粘住。 于是石壁上被积雪掩盖的名字越来越多。 天道院里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庄之涣终于数百座雪人后方走了出来。 这是国教骑兵包围天道院之后,他第一次真正站到了师生们的前面。 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大名关白。 也因为很多人已经变成了雪人,他已经无处可躲。 他看着关白的眼神很冷淡。 “为什么?” “因为您错了。” “按照天书陵那边的消息,应该是圣女安排你回到京都。” “陛下提前写了一封信给我。” “你一直在看着?” “是的,我需要确认。” “确认我是错的?” 看着恩师,关白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不错,因为没有人有资格用他人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想法。” 庄之涣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原来……只是确认。” 关白的眼神变得平静了很多,说道:“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相信您是这样的人。” 庄之涣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轻声说道:“看来教宗大人真的很看重你,只是为了让你看场戏,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势。” 关白说道:“陛下仁慈,不愿看到天道院因为您的野心而变成灰烬,所以才会对我如此有耐心。” “野心啊……” 庄之涣望向风雪里的远方,不知道是汶水还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的故乡,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关白想知道他为何感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庄之涣收回视线,看着他说道:“是的,我有野心,而且很大,因为我有与之相匹的能力,我的境界很高,我的能力很强,而且我还很年轻,那么我凭什么不去追求?” 关白正色说道:“您以前教过我,大道若可直中取,何必曲中求。” 庄之涣淡然说道:“茅师兄待我极好,我与唐家长房也有交情,在很多人看来,我站在教宗大人那一边,也一样可以获得我想要的,把我的那些野心变成真正的野火,烧的很好看。” 关白说道:“这正是我的不解。” 庄之涣说道:“难道连你也忘了,换羽他是怎么死的?” 数年前,陈长生带着苏离从雪原里万里南归,过浔阳城将抵京都。 那个夜晚,庄换羽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下,选择在一口井旁横剑自刎。 那个院子还在天道院的偏避处,那口井也还在,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 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年周园里的事情,忘记了在关白之后天道院还曾经有过一位天赋出众的年轻人。 今日暴雪,井边的地面被冻出了数道裂缝,破败不堪,再也无法修复。 那些记忆也从寒冷的地底翻了出来。 庄之涣自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关白也没有忘记。 当年诸院演武之时,他向陈长生发起挑战,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有些难过,说道:“您还是没办法忘记这件事情吗?” 无论是从唐三十六那边算,还是从茅院长那边算,庄之涣都应该是陈长生信任的人。 他却选择了那一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庄之涣摇了摇头,说道:“换羽死于他自己的心性软弱,与教宗大人无关。” 关白不理解,说道:“那为何会如此?” 庄之涣看着他淡然说道:“我真的不恨教宗大人,问题在于,谁会相信呢?” 关白默然无语。 是啊,就算教宗陛下自己相信,可是凌海之王会相信吗?司源道人会相信吗?圣女会相信吗? “既然我没有办法走这条路,那么我只能选择另外的方式来燃烧自己的野心。” 庄之涣的手落在胸口上,说道:“不然这里始终难以安份。” 关白劝说道:“然而如今事已不成,何不放弃。” “因为你认清了我的真面目,便要我放弃?你以为你是谁?” 庄之涣微嘲说道:“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有什么资格来判断我的对错,又有什么资格要我放弃?” 关白安静了会儿,说道:“我现在是以英华殿大主教的身份在与你交谈。” 听着这句话,天道院里一片哗然,师生们震惊至极。 前任英华殿大主教是天道院的老院长茅秋雨。 他们本以为茅秋雨院长晋入神圣境界之后,庄之涣院长毫无疑问会成为英华殿大主教。 没有想到,离宫那边传来非常准确的消息,教宗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天道院的师生们很是失落,然后愤怒,今天的局势,在很大程度上与此事有关。 真实的情形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英华殿大主教会由关白师兄接任? 离宫并不是在打压天道院? 难道……茅院长也不是被教宗陛下逼走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庄之涣在天道院里教书育人多年,声望确实很高。 但在年轻学生们心里,关白师兄是他们最大的骄傲,真正的楷模,无论修行还是德行,都是如此。 风雪早歇,春意重回大地,积雪难化,那些变成雪人的学生们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却发现自己再没有办法举起手里的兵器。 …… …… 一支国教骑兵在天书陵前。 一支国教骑兵在教枢处。 一支国教骑兵在天道院。 离宫最强大的力量却在别处。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微雪,让太平道的空气变得有些微寒,就像现在的紧张局面一样。 司源道人左手搁在胸前,微微拢着,就像在把玩核桃。 他的手里实际上是国教重宝——天外印。 户三十站在他身侧,拖后了约半步,微低着头,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就像位低调的掌柜。 没有人知道,他的左手拿着落星石,右手拿着一把平常无奇的短刀。 同样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落星石的神圣力量更强大,还是那把短刀更可怕。 两位国教巨头的身后全部是人,看着黑压压的一片。 黑压城市的人群里偶尔有几抹夺目的鲜红,更显煞气。 两百一十七名聚星境界主教与执事。 十六名境界恐怖的红衣主教。 在太平道上。 围住了相王府。 其余十余座王府与天海府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死寂一片。 如此多数量的修道强者,不要说曾经的天机阁,就算是大周朝廷也很难凑出来。 这就是离宫的力量,平日里隐而不显,但出现时,天地间万物都必须安静片刻,以示尊敬。 第1090章 雪泥鸿爪 京都的天空里飘着雪,太平道也一样。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飘飞的碎雪来自天道院的一场冰雪暴。 所有王府大门都紧闭着,没有一丝声音,相王府更是寂静的仿佛一座坟墓。 那些碎雪飞过王府高墙,落在离宫教士们的视线无法触及之处,却没能落到地面。 墙后有无数道风,不停地吹着那些轻柔的雪。 数百名修道高手与手持神弩的军士。站在相王府的花园与院里,与教士组成的黑色海洋之间只隔着一道墙。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于是呼吸声便变得清楚起来。 越清楚便越沉重,越短促便越紧张。 那些来自天空的初春的微雪无法落地,便是因为这些沉默如谜,又沉重如山的呼吸吧? 陈留王站在窗边,看着园子里的下属们,沉默想着这些事情。 雪在窗外不停地飞舞着,他的脸有些苍白。 因为疲惫,与不安无关。 到了这种时候,任何后悔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他转身望向那几位青衣道人。 三名青衣道人望向那位白发苍苍的老道。 老道是真正的道门强者,多年前便已半步神圣。 除了唐家的魏尚书、盲琴师及几名南方世家、宗派的隐秘人物,再没有谁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但即便是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守住相王府。 一点都没有。 他非常清楚,如果离宫决定全力出手,除非大周朝廷军队尽出,没有谁能够挡住这样的狂澜。 老道对陈留王说道:“走吧。” 陈留王的脸色更加苍白,神情还保持平静,说道:“我不能放弃这些忠于我与父王的下属。” 老道面无表情说道:“我留下来挡一挡,你与三位师侄先走。” 陈留王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愿意冒险,怔住了。 老道走到窗前,没有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微风卷起碎雪,落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白发微飘,看着有些感人。 看着这画面,陈留王眼睛微湿,想要劝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最短的时间里,他恢复了平静,向老道行礼,然后毫不犹豫转身。 花厅从窗口到中间的青石地面依次下陷,形成一条向地底而去的石阶。 陈留王与三名青衣道人顺着石阶向地底走去。 前方一片幽暗,不知通向何处。 忽然,石壁上的灯自动燃烧起来,照亮了众人身前不远的地面。 地面有些湿,墙角处还有些青苔,不知多少年没有清理过。 光线落在陈留王的脸上。 他很平静。 在他的眼里也看不到湿意。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感动。 那些都是无意义的。 他始终这样认为。 稍后的这场战斗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位长春观老道或者能够活着离开,或者壮烈战死,他都不会关心。 他只需要知道,这位老道必然会让离宫的那些强者承受极大的损失。 那些王府里的家将与高手或者投降,或者战死,也无所谓。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忠诚与热血,但是这些人从来都不是相王府真正的底牌。 相王府真正的力量今天根本就不会在京都出现。 因为他和陈长生的判断非常接近,他认为天书陵那边根本打不起来。 还没有到最后决战的时刻,但今天还是会死很多人。 他需要保证自己的生命不受威胁,所以必须离开。 他将通过这条幽暗的地道出现在洛水的岸边,然后离开京都。 京都郊外,那数百玄甲轻骑已经等了他很长时间。 他将带着这些玄甲轻骑去往汉秋城,然后与最忠诚的部属与军队还有朱家的后人会合。 到时候,他应该先做什么事情?发一篇檄文?还是先把朱家的那些废物都毒死? 如果是太宗皇帝,他会怎么做? 毒死不行,太过显眼,还是软禁起来比较好,登基后再说。 想着这些事情,他被灯火照亮的眼眸深处现出了一抹笑意。 那三名青衣道人在他身后,自然无法看到。 父亲是神圣领域强者,自然不需要担心安危。 就算道尊万一输了,徐有容还是陈长生都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自然不会向王府里的侧妃庶弟们下手。 陈留王觉得自己什么都想到了,都考虑到了,都算到了。 但他没有想起自己的新婚妻子平国,甚至连这件事情本身都没有想起。 他也没有算到,在这条幽暗地道前方某处,有人在等他。 …… …… 安静的地道里,任何声音都会显得特别清楚。 比如地底水动的声音,比如蚂蚁爬过墙壁的声音。 两位道姑睁开了眼睛。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相王府的方向。 怀恕看了师姐一眼。 怀仁神情淡然。 忽然,前方隐隐透来的光线,发生了奇怪的折射。 仿佛那里的空间出现了某种扭曲。 什么样的力量,竟能让空间如此悄无声息地扭曲起来? 怀恕感知到了那道气息,惊骇说道:“这是何物?” 怀仁微微挑眉,有些意外说道:“教宗陛下也出手了?” …… …… 当地道里的空间发生扭曲的时候,天空里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形。 暗淡的天光被散射的到处都是,把相王府的四周照耀的无比清楚。 一道难以形容的威压从遥远的高空落到地面。 风雪忽然间变得狂暴起来。 一只黑色的龙爪破开云层,缓缓落下。 龙爪就像是一座黑山,上面的鳞片就像是幽暗的窗户,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气息。 那些家将与强者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惊慌失措地呼喊起来。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忽然睁开眼睛,迸射出一道精光。 一道清光笼住了相王府,这是很强大的守御阵法。 老道看着天空,寒声喝道:“孽畜受死!” 话音未落,道剑自出,化作一道极其凄厉的光线,向着天空飞去,贯穿厚云,不知斩向何处!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对手很强大,但依然毫无惧意。 这一剑凝结了他毕生修为,已经无限接近神圣领域,加上王府的阵法,只要对手还没有成年,便必然要受伤而回! 但是,他不知道今天真正的对手并不在风雪深处,而是一直在相王府里。 当他把全部精神气魄贯注进那一剑的时候,那人也动了。 那人站在墙角,耷拉着双肩,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把看似寻常的剑。 不知何时,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剑柄,显得格外稳定,而且和谐。 如果有人看到这幕画面,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 他的手与剑本就是一体的。 怎么可能还有比这更快的剑呢? 一道剑光亮起,然后消失。 就像是烟花一现,或者昙花一现。 两道砖墙上出现了两个洞。 一截剑尖刺破了青色的道衣,带着血水。 第1091章 陈长生的安排 一声巨响。 整座城市的人都听到了。 不知多少积年的灰尘从梁上落下。 街巷上的民众们神情惘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收到南边消息的朝廷官员,震惊无语,心想难道又垮了一座山? 轰隆如雷的声音渐渐远去。 那只巨大的龙爪缓缓收回云层后方。 相王府的阵法已经被破,没有变成一片废墟,也已经相差不远。 木桥已断,残破的晚亭斜斜地倒在湖里,湖水向着岸边不停漫注,把马场上的黄沙变成了一摊烂泥。 王府里到处都是烟尘,随处可以听到惨叫,白墙红瓦上随处可以看到刺眼的血迹。 断墙那边传来了离宫教士们整齐而压抑的脚步声,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深处的花厅相对安静些,建筑也保持的相对完好,只是墙角上多出了两个洞。 忽然,那两个洞里散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看着就像一道剑。 坚硬青砖砌成的墙,就像是一张纸,被轻易至极地裁开。 整个墙角连同高处的屋檐整整齐齐地落了下来。 啪啪啪啪! 清脆的撞击声里,带着沧桑意味的砖瓦与檐兽摔成了碎片。 仔细望去,应该能够看到隐藏在这些细碎里的笔直线条,还有那些像金子般发光的平整边缘。 墙角消失了,那个人自然露出了身形。 老道微微眯眼,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那人穿着一件青衣,但不会让人联想到少年青衫薄,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小厮。 他当然不可能真是一名青衣小厮。 老道很快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世间除了那人,谁还能找到如此绝的出剑时机? 谁的剑能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一剑就杀死自己? 老道感慨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已经半步神圣。” 青衣小厮就是刘青。 苏离与那个神秘人物离开之后,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刺客。 也只有他,已然半步神圣,却还坚持在黑夜里做着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 刘青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是谨慎,也是职业习惯。 老道有些不悦,微微挑眉。 然后,他的眉便断了。 他左眉最中间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血口。 那道血口非常细小,甚至显得有些秀气。 如果这是被剑破开的,可以想象当时那把剑在细微处的控制已然近神。 血水从那道秀气的伤口里浸了出来。 老道叹了口气,靠着墙壁坐下。 那道伤口里涌出的血水越来越多,甚至给人一种汩汩而出的感觉。 刘青没有看,他的视线一直在老道的手上。 从现身开始,便是如此。 老道的手里没有握剑。 那把剑已经消失在了天空里。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老道的手始终虚握着。 直到这时,老道的手指终于渐渐散开。 停止呼吸很长时间的他,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像岩浆一般炽热,如滚烫的岩浆,瞬间把天空里飘着的雪花灼成青烟。 一阵嗤嗤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视线上移,在老道脸上停留了片刻。 老道已经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他终于真正的放松了,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而是一片苍白。 为了杀死对方,他也受了很重的隐伤。 …… …… 没了阵法,没有老道这样的真正强者,在离宫宏大的力量面前,相王府的抵御只持续了很短时间。 离宫很快便控制住了整座王府,还顺带着把相邻的两座王府也控制住了。 户三十二对下属们交待道:“不要惊着后宅那些妇人。” 国教终于向皇族发起了攻击。无论事后如何,现在应该拿到足够的利益,有些账册和一些隐秘事物,是离宫必须拿到的东西。如何处理王府里的那些人,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曜十三司出身的主教以及离宫里的神术主教,正在对伤者进行救治。 废墟里不时能看到圣光亮起,然后听到呻吟声。 就连相王府里的伤者也会接受治疗,当然顺序要排在离宫教士们的后面。 司源道人微微皱眉,右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腰带。 他很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这是教宗陛下的吩咐。 腰带里的那瓶朱砂丹,也是教宗陛下亲手交给他的。 就算圣光术救不活的人,有了这瓶朱砂丹,应该也很难死。 当然,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再也无法活过来。 司源道人看着断墙边的那名老道,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那位老道有些枯瘦矮小,白发已乱,浑身是血。 再如何强大的人,死后也都会显得很弱小。 他知道这名老道的来历与身份。 这名老道是他与凌海之王事前最忌惮的对象。 这几年,天裁殿派了很多人在洛阳盯着长春观,尤其是这名老道。 老道刚刚离开洛阳,他与凌海之王便知道了,连夜报给了陈长生。 陈长生那时候在石室里练剑,没作任何表态。 直到今天,司源道人才知道,原来教宗陛下早有安排。 他的视线落在那位老道的断眉处。 那里依然残留着些许剑意。 那剑意就像是似断未断柳絮,极细微,极清楚。 被寒风一拂,自生凛冽之感。 能够杀死这位老道,那名刺客该是多么可怕? 想着先前风雪深处那抹青影,他微微挑眉,心想教宗陛下与刘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这个时候,废墟里忽然出现了三个人。 司源道人没有吃惊,也没有流露出警惕的神情,明显事先便知道花厅里的这条地道。 他向那两位道姑行礼,说道:“见过二位前辈。” 怀恕沉声说道:“既然你们要动手,为何事先没有与圣女言明?” 这位性情粗豪、略显暴躁的道姑,明显心情非常不好。 如果司源道人不是执掌圣堂的国教巨头,只怕她会表现的更加愤怒。 司源道人苦笑道:“我也是来之前才知道教宗陛下的安排。” 听着这话,怀恕怔住了,便是怀仁也有些意外。 司源道人知道很难解释清楚,不再多言,望向了另外那人。 有三名长春观道人的帮助,陈留王依然没能走到洛水,离汉秋城更是还有千里之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有些血迹,但神情依然平静如常。 司源道人有些佩服,然后再一次觉得教宗陛下的安排可能不妥。 第1092章 万物的前提 微风穿过废墟,拂动衣袖,渐渐牵起一丝杀机。 别的人感觉不到,陈留王却是非常清楚。 他盯着司源道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陈长生不会杀我。” 怀恕道姑怔了怔,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里便想出面阻止,却发现师姐没有说话。 怀仁道姑望着京都南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即将到来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把短刀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花厅断墙外,斩断了乱飘着的风以及某种可能。 当司源道人望过去的时候,那把短刀已经回到了对方的袖子里。 户三十二结束了对王府的抄检。 司源道人面无表情说道:“有时候仁慈就等于愚蠢。” 户三十二谦卑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志,那么谬误也是正确,愚蠢只可能是因为我们。” 听着有些拗口,实际上意思非常简单。 教宗陛下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如果教宗陛下真的错了?请继续参看上面这句话。 司源道人收回望向陈留王的视线,道袖旁的风也停了。 户三十二简单的讲解了一下当前的局势。 从磨山垮塌,到离宫的教士们控制太平道,京都四周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实际上时间很短。 天书陵那边依然处于对峙之中,即便面对着那位真正的传奇,徐有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怀仁与怀恕从清晨开始便进了地道,根本不知道天书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她们知道连王之策都出现了,自然很是吃惊。 “王大人为何会……” 怀恕很是紧张不安,无法继续言语。 怀仁心想难怪自己先前觉得南边有些问题,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去天书陵看看。” 怀恕声音微颤说道:“那可是王大人。” 怀仁平静说道:“即便是王大人,也不能对圣女峰下乱命。” 说完这句话,她便带着怀恕离开了相王府,向着天书陵而去。 在这种时刻,能做出如此强硬的选择,离宫教士们对怀仁道姑或者说圣女峰的敬意更增数分。 司源道人没有理会这些事情,他再次望向陈留王,说道:“如果有机会,今天我还是会杀了你。” 户三十二在旁听着很是无奈,却也知道无法做什么,因为司源道人说的是有机会。 陈留王说道:“你很想杀我?” 司源道人说道:“很多年前我就想杀你,因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麻烦。” 那时候他是天海圣后与教宗陛下都很欣赏的年轻人,刚刚成为大主教。 陈留王则是陈氏皇族留在京都的唯一代表,在百姓与官员的心里拥有很重要的地位。 陈留王说道:“果然如莫雨所言,你的杀性确实极大。” 司源道人说道:“何必来挑拨我与她的关系,当年莫说你,便是教宗陛下我也曾经想杀过。” 陈留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当年国教学院被围攻以及随后的那些事情里,经常都能看到司源道人出现。 或者在百花巷的茶楼里饮茶,或者在夜色里盯着那道挂满青藤的院墙。 当时的陈留王则是站在他的对面,要做的事情则是保护陈长生。 只不过现在局面已经逆转过来。 户三十二带着陈留王向王府外走去。 看着满园废景与倒卧其间的尸体,陈留王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离宫准备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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