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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囚禁在何处,不知道像司源道人会不会寻找机会暗中杀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该祈祷陈长生获胜还是商行舟获胜。 如果从他的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当然应该是前者。 但那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故事结局。 他只知道无论今天最后是商行舟获胜还是陈长生获胜,他与他的父亲都已经提前败了。 在还没有真正出手的前提下。 或者,正是因为他和父亲并没有真正准备出手,才会败的如此干脆利落。 现在看来,他与父亲还有陈家的王爷们、甚至包括商行舟都低估了陈长生的魄力。 也对,无上的权威本就是最蚀骨的毒药,谁又能禁受得住这种诱惑? …… …… 离宫里没有飘雪,但也显得很冷,或者是因为太冷清的缘故。 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两个人。 吴道子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头发乱糟糟的,绷带被血染透,看着极其狼狈。 他这时候非常愤怒,恨不得把陈长生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不管里面究竟有没有高祖。 但他不敢这样做,因为一个身穿白色祭服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 安华清秀的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 她握着短刀,没有看别的任何地方,只是盯着吴道子的后颈。 教宗陛下离开的时候,交待的非常清楚,若事情有变,她要在第一时间里,杀死这个老人。 两位大主教也教的非常清楚,想要杀死一个人,最好是把对方的头砍下来。 …… …… 陈长生走出了离宫。 参加大朝试的教习与考生,都在青叶世界里。 看热闹的民众早就已经散去,石柱一片安静。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准备面对这片天地,不免觉得有些孤单。 但就在他准备叹口气的时候,却看到了唐三十六。 这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尴尬。 唐三十六说道:“你既然可以提前给关白写信,也可以告诉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恼意。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唐家的行事风格,出手便无退路,所以不想你被牵扯进来。” 唐三十六说道:“既然要动,便必须雷霆大动,难道你不同意圣女的做法?” 陈长生说道:“有容的做法,已经是在这种局面下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用人族的前途威胁商行舟这样的人物,看似天真幼稚荒唐可笑,其实不然。 因为商行舟明白,天真往往意味着绝对的冷酷无情。 今天如果不是王之策忽然出现,徐有容真的可能会成功。 唐三十六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陈长生说道:“无论修道还是智慧,我不及有容远矣,但我有时候更天真些。” 即便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听着这样的话,唐三十六还是忍不住想要嘲弄他两句。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隐约猜到了陈长生想要表达什么。 越天真,越冷酷,是这个意思吗? 陈长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南方走去。 唐三十六怔在原地,过了会儿时间才醒过神来,追了过去。 第1093章 她的名字 数百年来,这是京都出现红雁次数最多的一天。 不时有红雁飞过天空,留下道道痕迹。 那些令人震惊的消息随着这些痕迹不停传向各处。 天道院、教枢处、相王府…… 那些痕迹揭示了离宫强大而冷酷的意志,也表明着年轻教宗的态度。 忽然响起数声惊恐的鸣叫,红雁们向着四处飞散而去。 天空忽然变暗。 街巷上的百姓们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阴影遮蔽了京都的天空。 云层翻滚,如怒涛一般绞动,阴影渐渐显露出真身。 天空里仿佛出现一座十余里长的黑色山脉。 偶有阳光落下,黑色山脉的表面反射出明亮的光线,如镜片一般。 天气骤然变得寒冷,雪花纷纷落下,京都仿佛重新回到了隆冬。 看着这幕画面,民众们想起当年祖辈被巨龙支配的恐惧,惊恐到了极点。 …… …… 那片巨大的阴影向着天书陵飘来,看着很慢,实际上非常快。 天书陵四周的河水的颜色变深了不少,给人的感觉也寒冷了很多。 那片阴影没有继续由正门向天书陵里侵蚀,也没有走南门,而是直接越过了河水,漫过那片青色的桔林与挂着半截腊肉的小院,那些清浅的渠水,最终笼罩了整座天书陵。 在这片阴影的下方有一个人。 他五官清秀,眼神干净,看着非常清新。 他身着神袍,手持神杖,气息无比神圣。 他是信仰的化身,是人间的至善,是当代的教宗。 很少有人看到这样的陈长生。 南溪斋的少女们微张着嘴,很是吃惊。 徐有容微微偏头打量着他,清冷的眼眸里多了抹笑意。 …… …… 商行舟转身望向陈长生。 他的视线穿过南溪斋剑阵里的无数剑意,仿佛也变得无比锋锐,森然至极。 但他终究是望向了陈长生。 那年陈长生背着天海圣后向天书陵下走去,他向着天书陵峰顶走去,擦身而过,目不斜视。 其后他便再没有看过自己的这个徒弟,哪怕在白帝城里他们曾经联手,哪怕三年前在国教学院里师徒二人曾经有过一番对话,但当时的看也不是真正的看,而是漠然的居高临下。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视陈长生。 他的眼神很深沉,很隐晦,就像是云墓里的那座山峰,根本无法看清真实。 但偶尔还是会洒落一道阳光。 那是欣赏的神情。 这也是第一次。 他觉得陈长生今天表现的很不错。 当天书陵进入困局之时,离宫以雷霆之势出击,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京都的局面。 无论是对时机的选择,还是手段的强硬,都表明,陈长生已经真正的成熟了。 在某种意义上,他今天的行事甚至能够闻到枭雄的味道。 这些事情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很难。 陈长生这些天保持着沉默,似乎置身事外,但谁也不会真以为他什么都不做。 不知多少眼睛一直在盯着离宫。 商行舟一直在看着他。 王之策也在看着他。 吴道子就是他们的眼睛。 但陈长生成功地瞒过了他们,看情形,甚至就连徐有容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 …… 当商行舟看着陈长生第一次露出欣赏神情的时候,王之策在看着笼罩天书陵的那片阴影。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露出一抹追忆的神色。 那片阴影忽然消失,化作满天风雪。 风雪里,出现了一位黑衣少女。 她神情漠然,眉眼如画,黑裙里散发着极度寒冷的气息。 毁磨山、平王府、霜欺天道院,在今天离宫控制京都的过程里,她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作为玄霜巨龙一族,她虽然还没有成年,道法神魂还无法融合神圣领域的规同,但她从出生开始,龙躯便具有无视层级差异的神圣属性,换句话说,她从生下来便注定了会成为神圣领域强者。 唐家两位老供奉还是长春观那位老道都是半步神圣强者,但说到纯粹的战斗力还是不及她这样的高阶神圣生物,至于摧毁性更是整个大陆无人能及,除非徐有容与秋山君能够完成第三次觉醒。 龙族本来就是世间最恐怖的存在,不然当年以太宗皇帝为首的神圣强者们也不会以非常大的代价逼迫它们发下星空之誓,签订契约,承诺再也不会降临大陆。 但是那份契约上没有她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她被关押在北新桥底,而且她还很小,甚至没有自己的简名。 把她关到北新桥底的那个人,就是王之策。 …… …… “朱砂,好久不见。” 王之策看着那位黑衣少女微笑说道。 朱砂就是她的简名,或者说人族名字。 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是王之策取的,然后被秦重他们喊成了习惯。 听到这句话,看着那个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作用的中年书生,黑衣少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再次见到对方的场景,充满怨恨地想着如何复仇。 但她没有想到,时隔数百年再次见到对方时,自己依然充满了恐惧。 被对方幽禁在地底数百年,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对方所取…… 那段记忆真的深刻入骨,无法忘记,令人寒冷。 即便是她,都觉得很冷,很害怕。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黑衣间的冰屑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时候的她,看着上去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她可以摧毁一座山,可以踏平一座府,可以逆转整个京都的局势。 但王之策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便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时间的河流不停地冲击着两岸,河道越来越深,直至无法见底,变成深渊。 王之策这样的人,果然只能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 陈长生走到黑衣少女身前,挡住了王之策的视线。 王之策静静看着他,眼神依然深不可测。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她不叫朱砂。” 王之策平静说道:“我不这样认为。” 徐有容走了下来,看着他说道:“所以我说你老糊涂了。” 第1094章 你怎么不去死? 前面徐有容就说过王之策老糊涂了。 当时她的这句话在天书陵内外引起一片哗然,就连那些追随她而来的南方修行者也有些不满。 这时候她再次说出这句话,天书陵内外却是那样的安静。 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谁都能听得出来,她的这句话是在配合陈长生。 陈长生出现后,王之策没有与他说话,而是先与朱砂叙旧。 那句好久不见,里面隐藏着太多意味。 如果说是定势,其势高若寒山。 如果说是攻心,根本无迹可循。 无论是谁,想要应对这样的手段都很困难。 陈长生选择的方法,是断其源头。 他站到黑衣少女的身前,告诉王之策,那并不是她的名字。 可以叫她红妆,可以叫她吱吱,或者是那个换作人类语言足有几千个音节的龙族名字。 总之,她不叫朱砂。 哪怕她曾经叫过这个名字。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当年。 她不在北新桥底,而是在他的身边。 天书陵内外一片安静。 如果说徐有容对王之策不怎么客气,与她过去十余年间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太冲突。 陈长生对王之策表现的如此强硬,则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为什么? 在寒山的时候,陈长生看到踏云而至的王之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真正星空的修道者。 像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也视王之策为偶像。 今天王之策站在了他与徐有容的对面,但他心里对这位传奇的敬意依然没有减少。 直到王之策说了那句话。 小黑龙开始感到恐惧。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王之策脸上的微笑,陈长生忽然觉得很生气。 他无法准确地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总之他开始愤怒起来。 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他心里的敬畏感消失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 至于徐有容,从她对王之策的态度便能明显看出来,除了大道,她无所敬畏。 就这样,王之策用一句话形成的压迫感,被陈长生与徐有容用两句话抵抗住了。 王之策微微一笑,准备再说些什么。 陈长生却望向了别处。 王之策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出口。 他的神情变得凝重了数分。 陈长生没有望向自己的师父,而是望向了徐有容。 他们静静对视,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因为他们的心意本来就自然相通,就像一道贯通两地的彩虹。 剑出亦如虹。 圣女峰上,他们双剑合壁,其间便曾经生出一道彩虹。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你去过百草园,我也去过。” 徐有容说道:“小时候娘娘曾经教过我,遇大事须有静气,我只是想去静静。” 陈长生说道:“我不想成为师父那样的人,也不希望你成为娘娘那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王之策与南溪斋少女们望向剑阵里的商行舟。 商行舟望着灰暗的天空,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理会场间的人。 徐有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就是想要成为娘娘那样的人。” 陈长生看着她认真说道:“不,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他知道她喜欢临崖、赏雪、听雨、采药、读书。 徐有容微微一笑,叹道:“我知道你也不乐意过这样的日子。” 她知道他自幼便习惯了守庙、扫雪、遮雨、吃药、读书。 至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冷酷的屠杀、冷静的威胁…… 他们都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但时势如此,不得不做。 而且他们太了解对方,知道对方不喜欢,所以不想对方做,就想着自己做。 徐有容先出剑,陈长生后出剑。 东一剑,西一剑。 剑出无意,但有心。 他们没有刻意的配合,最终却还是走在了一起。 只有真正的双剑合壁,才会有这样的默契,给人一种妙若天成的感觉。 徐有容在天书陵困住了商行舟,牵制住了那些王爷。 陈长生带着离宫的力量如洪水般横扫四野。 最终的效果很完美。 国教旧派已然肃清,京都尽在掌握,只需要宫中旨意一出,商行舟或者真的就败了。 徐有容不需要成为第二个天海圣后,陈长生也不需要违逆心意去大杀四方。 如果王之策没有出现的话。 陈长生望向王之策,说道:“我一直希望不会在这里看到您。” 王之策说道:“我也希望不会在这里看到你。” 陈长生说道:“我是教宗,没有不出现的道理,您呢?” 王之策说道:“为天下苍生故,不得已而来。” 陈长生相信这句话。 他在汶水城里见过唐老太爷,知道这些老人的真实想法。 太宗年间的这些老人,都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为了所谓的目标与大义,为了天下苍生四个字,这些人可以牺牲很多,比如小黑龙,比如声誉、无数人的生命,甚至是更重要的东西。 陈长生很想说这样做是不对的,但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他对王之策说道:“看来我们至少有一个共识,天下苍生是最重要的事情。” 王之策说道:“是的,虽然苍生未必自知。” 陈长生说道:“所以为了天下苍生不受战火之灾,不遭流离之苦,您不远万里而来,劝我们退让。” 王之策说道:“不错。” 陈长生看着他问道:“那为何不是你们退?”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商行舟望着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王之策若有所思。 如果说带领人族向前行走需要强悍的意志与魄力还有出色的执行力。 今天徐有容与陈长生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证明了他们能够成为优秀的领袖。 商行舟承认这一点,王之策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现在的危机来自双方之间的对峙。 稍有不慎,便是战火连绵三月,人族大好局面尽毁的结果。 那些王爷们还有朝廷的高手们都走进了天书陵。 南方的宗派强者们也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王破也来了,抱着刀站在远处。 有几道或者强硬或者愤怒的声音响起。 陈长生没有认真去听,但还是有些话隐约飘进了他的耳里。 已无退路,若退便是一个死字。 于是陈长生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在以后的岁月里,这个问题将会变得非常出名。 “如果天下苍生真的这么重要,那你们为何不能为他们去死呢?” 他的神情非常认真,眼神明亮而且干净,就像一面镜子。 因为他不是在嘲讽对方,也不是愤怒的指责,而是真的想不明白。 王之策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第1095章 我们打架吧 如果这句话是愤怒是嘲讽,都很好回答,但陈长生是在认真发问。 他确实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石室里看到吴道子,知道王之策会出现后,他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既然需要一方退让,那为何退的不是你们? 如果退便意味着可能坠入深渊,就此死去,那么你们为何不死? 以天下苍生为重的理想主义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为何不能这样选择? 王之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在漫长的生命里,他自认没有碌碌无为,而是有所建树,为了人族做过很多事情。 而且他相信自己对这个世界存有极大善意。 所以每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他没有什么悔恨,也不会感到羞愧,平静而且自信。 直到今天听到这句话,他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被风吹硬的面皮,根本无法煮出真实的美味。 …… …… 王之策无法回答陈长生的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真的问题。 其余的人并不知道这是真的问题,自然会认为陈长生是在羞辱王之策。 于是带着愤怒的反驳声与尖锐的质问声不停地响了起来。 “那你们怎么不去死?” “教宗大人你也可以去死!” “你和圣女加在一起能有道尊重要?能有王大人重要?” 从现实角度出来,这些话很有道理。 陈长生与徐有容极具修道天赋,但毕竟还很年轻,想要进入神圣领域还需要很多时间。 商行舟与王之策则是成名多年的传奇强者。 人族如果想要打败魔族,当然后者更加重要。 “我说的话只与道理有关,与强弱无关,不然周独夫当年就不会死了。” 听着陈长生的话,场间的声音渐渐变小。 到今天为止,整个大陆都无法确定周独夫的生死,但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猜疑在流传。 那些传闻往往都与王之策有关,而且非常阴暗。 王之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微黯。 陈长生继续说道:“有人认为天下苍生为重,值得无数人牺牲,然后以此来要求我,所以我才会问那句话,至于我自己并不那样认为,自然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这句话是回答那些质问,也是说给王之策听。 王之策沉默了很长时间,感慨说道:“终究不过是自私罢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就是自私啊。” 徐有容静静看着他,知道他这时候在难过。 这不是陈长生想要的答案,虽然他在提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应该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从百草园到天书陵,舞台不停地在换,但演的还不过是那些老套的剧情。 星空之下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这一次的故事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时隔数百年,王之策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还有多少人会愿意支持陈长生与徐有容? 来自南方的强者们沉默不语,木柘家家主与吴家家主更是不知去了哪里。 那些对陈长生忠心耿耿的离宫教士与国教骑兵,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王之策后又有几个人还有勇气举起手里的兵器? 中山王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些不愉之色,其他的王爷大臣还有几位神将的表情则是明显轻松了很多。 在他们看来,今天的胜负已经非常明了了。 这个时候,有几个年轻人走进了天书陵。 他们来到了神道之前,与场间的几位剑堂长老会合,然后站在了徐有容的后方。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犹豫,没有讨论,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非常自然。 徐有容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陈长生点头致意。 王之策没有见过这几个年轻人,但能猜到他们就是苟寒食、关飞白、白菜。 离山剑宗乃是最近数百年人族对抗魔族的先锋,风评极佳,影响力很大。 王之策远居世外,也知道这些,但他并不知道最近这几年发生的很多事情。 当他看到离山剑宗如此坚定地站在了陈长生与徐有容的那边,不禁有些意外。 那些南方宗派强者与王爷大臣们则是更加吃惊,或者说不安。 苟寒食等人是名声极大的神国七律,但毕竟还年轻,那几位剑堂长老才是真正的精锐强者。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为代表的是离山剑宗掌门的意志。 一位神圣领域强者的意志,即便是王之策与商行舟都必须重视起来。 接着,又有一位神圣领域强者站了出来。 微寒的风雪落在黝黑的铁刀上,没有融化,而是粘在了上面。 王破抱着刀说道:“陈长生说的对,要退也应该是你们退。” 就算是茅秋雨与曹云平在场,也很难承受王之策给予的压力。 离山剑宗掌门没有亲自到场,或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王破却是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对陈长生的支持,甚至有些锋芒毕露的感觉。 野花盛开的年代由王破开始。 或者是因为这个原因,人族的前辈强者们都很欣赏他。 除了朱洛以及苏离。 王之策也很欣赏王破,所以他更加想不明白。 他问道:“为什么?” 王破说道:“因为他比你们年轻。” 他微微挑眉说道:“年轻?” “年轻就是正确。” 王破说道:“或者说,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 王之策说道:“思虑过多确实会有失锐气,但大局在前,不得不慎。” 王破说道:“当年我家被太宗皇帝下旨抄没的时候,你未曾说过什么,也是因为大局?” 王之策微微挑眉,想要解释当年自己已经见疑于陛下,对朝政已无力量,而且……但看着对方那两道有些寒酸的眉,他忽然发现这些解释其实很没有意思,终究只能发出一声苦笑。 这个时候,商行舟忽然对陈长生说了一句话。 “你如果想要看清楚为师的心意,只凭这句话是不够的。” 这句话的意思听上去有些难懂。 但陈长生听懂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用意。 “是的,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方法,可以帮助我们看清楚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什么方法?” “我们都不肯退,不肯死,还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那就只能战上一场。” “我以为我们一直都在战场之上。” “不,这个战场上有太多人。” “每个人都有战斗的理由。” “但这终究是我们的事,何必把整个世界拖进来?” 陈长生看着商行舟认真说道:“师父,我们打一架吧,谁赢了就听谁的。” …… …… 第1096章 人间最怕见天真 人们没有发出暴笑,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感觉很诡异。 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松鼠在神道旁的树枝上跑过,吸引住了某位羽林军校尉的视线,让他下意识里松开了手里的铁枪,沉重的铁枪落在一旁同僚的脚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哎哟!” 仿佛凝固一般的气氛被打破,人们终于醒过神来,脸上露出荒谬的神情。 一片哗然。 陈长生的提议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件事情干系到大周的皇位、人族的未来、史书的取材、千万人的生死。 他居然想着与自己的师父打一架来做出决定? 当年洛阳,周独夫与魔君的战斗确实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但那是外战。如果说世间一切纷争都可以通过如此简单的手段得到解决,百草园里怎会死了那么多皇族的子孙,国教学院又如何会在二十几年前变成一座荒凉的坟墓?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之策看着陈长生说道,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反而带着些安慰。 陈长生认真说道:“既然要以天下苍生为重,不想死太多人,以免人族势弱,偏又都不肯让步,那么让我们打一架来定输赢,最后不管他死或者我死,大家都还会活着,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听到这句话,人群渐渐安静。 人们望向南方渐静的那道烟尘以及渐近的另外一道烟尘,感受着那些隐而未发的杀机,默然无语。 刚才听到陈长生提议时的荒唐感受已经被冲淡了很多,虽然还是荒唐,但似乎也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陈长生说的对,不管他死还是商行舟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还活着,京都会好好的,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王之策的眼神变得深沉了几分:“天下大事,并非儿戏,更不是小孩子打架。” 用一场战斗来决定人族的将来,无论怎么看都是很荒唐的行为。 陈长生看着王之策说道:“我自幼看过很多书,书里写过很多阴谋诡计,但往深里望去,或者往简单去想,那些事情与西宁镇上的孩子们打架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看争的是糖果、鱼还是天下,又或是史书上的篇章分量罢了。” 王之策沉默了很长时间。 在陈长生与苟寒食以通读道藏闻名于世前,他便是那个最早通读道藏的天才。 他看过的书绝对不比陈长生少,但直到今天他才开始从另外的角度去思考书上的某些内容。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一直以为这是在说谨慎,可按照陈长生的说法,也可以说是完全不需要在意。 群雄争霸,就是孩子打架,莫道宫廷喋血,须知杀鱼也会流血。 王之策说道:“我承认你的看法或者有道理。但你的师父不会同意。” 当陈长生与王之策说话的时候,商行舟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站在南溪斋剑阵里,没有破阵的意思,静静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长生知道王之策说的没有错。 他比谁都清楚商行舟的想法。 商行舟是世间最谨慎、最老谋深算的人。 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谋定而后动,没有绝对把握,便不会出手,即便出手也不会留下痕迹。 所以凌烟阁上的那些功臣都死在他的手里,世间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计道人的存在。 所以国教学院血案之后的那些年里,即便天海圣后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像商行舟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把全部的筹码放在一场战斗里。 哪怕无论怎么看,这场战斗他都必胜无疑。 因为他要的是千古伟业,而且只要是战斗都会有不可控的偶然性。 陈长生怎样才能说服他? “当我看到吴道子从石墙上走下来,就开始想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陈长生看了徐有容一眼。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知道了王之策会出现,她会败给师父。 他望向王之策继续说道:“然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听到这句话,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商行舟也转身望向了他,似乎想要知道他到底想出了什么主意。 “我知道我很难说服师父同意我的提议。” 陈长生对王之策说道:“但你可以。” 商行舟请王之策来京都,是要他说服徐有容不要做出玉石俱焚的疯狂行为。 陈长生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他也在等着王之策出现。 他希望王之策能说服商行舟同意自己的提议。 是的,能够说服商行舟的人也只有王之策了。 “而且既然是打架,总是需要一位裁判。” 陈长生说道:“整个大陆也只有您有资格来做这个裁判,因为您的声望足够高,所有的人都信服您的公正。” 王之策沉默片刻,说道:“原来你是真的在等我出现。” 人们终于听懂了陈长生的话,明白了他的安排。 徐有容深夜入宫,陈留王夜赴洛阳,京都局势无比紧张之时,他却在离宫石室里静悟剑道。 为什么?因为他需要准备这场战斗,因为他在等着商行舟请出王之策。 原来他一直在等着王之策出现。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等着王之策。 但他凭什么判定王之策会帮助他? 就因为王之策的声望与公正? 王之策看着陈长生说道:“我与你师父的关系并不好。” 他的神情变得冷淡了很多。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但您既然来了,说明你们的关系并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么差。” 凌烟阁里的那些功臣名将,绝大部分都是死在商行舟的手里。 商行舟是太宗皇帝手里最无形、也是最可怕的一把刀。 王之策与太宗皇帝关系不好,而且也是凌烟阁画像里的一员。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痛恨商行舟。 陈长生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但当他发现王之策会应商行舟之请来京,他开始重新审视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想起当年在寒山自己被魔君追杀的时候,王之策忽然出现。 这让他确定师父与王之策之间应该一直有联系。 王之策说道:“你错了,我来京都与你师父并无关系。” 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句话。 天下苍生。 陈长生有些意外,但没有失望。 因为所谓说服,其实依然还是站队。 只要王之策愿意站在他这一边,那么商行舟便必须同意他的提议。 不然商行舟会付出更多的代价,从理智判断无法承受的代价。 问题在于,王之策就算被他说动,不再支持商行舟,又凭什么会帮他? 还是因为天下苍生? 这固然还是个很有力量的理由,但陈长生不想说这个词。 今天这个词出现的次数已经太多,多到他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王之策认真说道:“因为……吴道子会死。” 第1097章 一只暗夜中静静沉去的黄河鲤鱼 …… …… 寒风凛冽,微雪轻飘。 吴道子满脸怨愤,浑身是血,箕坐于冰冷的地面上,对着天空不停地骂着脏话。 但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敢低头,因为他的脖颈处的寒意越来越盛。 不是因为有雪花落入衣领里。 因为安华在身后一直盯着他的脖颈,手里握着锋利的短刀。 …… …… 王之策盯着陈长生的眼睛,微微挑眉,视线变得锋利无比。 看到陈长生在天书陵出现,他便知道吴道子失手了。 他并不在意,心想以吴道子的辈份以及盛名,离宫或者会把吴道子囚禁起来,但应该不会加以折辱。 他怎样也没有想到,陈长生竟然会用吴道子的性命威胁自己。 可以想见此时吴道子的处境应该非常糟糕。 王之策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对他动心思了。 无论是好心思还是坏心思。 当年商行舟出入凌烟阁名臣的府邸,也未曾对他有过想法。 不然历史或者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更不要说威胁他。 他静静看着陈长生,没有说话。 他是千年来最有名的书生,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与文弱二字无关。 当年他统领人族与妖族的联军,从天凉郡杀至雪老城下,一路血流飘杵,尸横遍野。 说到杀人这种事情,今日天书陵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他杀的人多。 他的眼神仿佛深渊,又有熊熊烈焰。 陈长生却根本不惧,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一声轻响,残雪飘舞。 徐有容的右手轻轻落在斋剑的剑柄上,洁白的羽翼缓缓摆动。 苟寒食等人与三位离山剑堂长老没有说话,直接取出了剑,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王破不再抱臂,左手握住刀鞘,随时可以拨刀。 曾经斩断洛水的铁刀再次出鞘时,天书陵外的那条河还能继续流淌吗? 慈涧寺、三阳宗等少数南方宗派的长老们,挣扎片刻后,终于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兵器。 朝廷一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一言不合便要拨刀相向? 要知道对面可是王之策! 这就是王破的刀道。 离山的剑道。 也是陈长生修的道。 曰直。 王之策如果不同意陈长生的提议,那么吴道子就会死。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强硬。 几位陈家王爷下意识里望向了相王。 作为皇族最强者,他的态度非常重要,足以影响朝堂与军方的趋向。 陈留王这时候也已经落在了离宫的手里。 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陈留王还能活着吗? 然而当人们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相王不知何时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是眼不见为净,还是在想如果离宫用儿子的性命威胁自己时该怎么选? …… …… “数百年后,当你回首往事,发现就在今天你开始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憎的那种人……” 王之策的眼神回复了平静,对陈长生说道:“你可能会生出难以想象的悔恨。” 陈长生想起了与唐三十六的那些谈话。 那些谈话发生在大榕树上,发生在湖边、汶水畔。 夕阳落在面,被切割成千万枚金叶,丰富又有些令人生腻。 肥大的鲤鱼因为吃了太多,向着水底的腐泥缓缓沉去。 “我不会成为你们这种人。” 他对王之策说道。 王之策说道:“为什么?” 陈长生说道:“因为我不想成为你们这种人。” 因为所以,这没有内在的逻辑联系,自然没有道理。 王之策摇头说道:“这是不讲理的说法。”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们和我讲过道理?” …… …… 湖畔的草有些枯黄,还没有生出青叶。 落在上面的纸屑被风吹的到处飞。 师生们匆匆离开,难免有些狼籍。 现在的国教学院就像此时的离宫一样冷清。 又像是回到了过去二十几年,如一片墓地。 非常适合随后的那场战斗。 相信最后无论是谁死,都不介意埋在这里。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曾经是这里的院长,都必将在国教学院的历史上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唐三十六站在湖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初春时节,湖水本已解冻,因为今日气温陡降,湖面重新凝结了一些薄冰。 鱼儿们沉入了最深处的水底,虽然到处都是腐泥,但要温暖些。 苏墨虞确认所有师生都已经撤离,来到了湖边。 他担心问道:“你确定他能成功?” “我不知道。” 唐三十六看着湖面说道:“但我确定他不会开心。” …… …… 王之策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无法回答陈长生的问题。 那么也可以理解为,他说不过陈长生。 他通读道藏,学识渊博,智慧无双,辩才无碍,今天面对陈长生,却两次三番无言以对。 因为陈长生不是在与他辩论,不是在与他讲道理。 他说的都是实话。 事实在手,道理我有。 用唐三十六的评价来说,他是一个活的很纯粹的人。 徐有容的说法更简单,也更准确。 ——陈长生是一个真人。 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当王之策沉默之后,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剑气微敛,森然之意归于山林。 南溪斋剑阵散开。 商行舟出现在众人之前。 陈长生的眼前。 第1098章 你不想试试吗? “师父,当年你让我去凌烟阁看王大人的笔记,说里面有逆天改命的秘密,但我没有看到。” 陈长生对商行舟说出这句话后,天书陵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哪怕师徒二人反目之后,这个秘密也没有流传开来。 这句话本来应该三年前就出现,只不过在陈长生想来,既然西宁镇旧庙里的所有对话包括那些时光本身都是手段,再对往事发出痛苦的质问,又有什么意义?而且他在凌烟阁里得到了一座非常重要的天书碑,在王之策的笔记上看到很多秘密,生出很多感悟,给修道生涯带来了非常重要的帮助,对他的人生带来了很多警醒,已经足够了。 他接着说道:“我在那本笔记上只看到了吃人两个字。” 王之策的脸上现出追忆往昔的神情,有些感慨,甚至可以说是感伤。 那本笔记里写着他那些年的所见所闻,也就是大周朝开国前后最真实的那段历史。 最真实的历史,往往也就是最黑暗的。 看似平静的陋巷读书声,不知遮掩了多少洛水花舫上的惨号。 看似枯燥的朝堂生涯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王之策没有提过百草园之变,但偶尔出现的某些词语,已经揭示了那一夜的残忍。 所谓盛世,终究只能如一人所愿,通往最高处的台阶上到处都倒卧着血淋淋的尸体。那段岁月以及随后的数百年岁月里,充满了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夫妻相残,君臣相残,那么……师徒相残,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太夸张的事情。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只是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不自己动手。” 在三年前国教学院的雪夜里,他与商行舟便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时候再次提出,只不过是有情绪想要发泄。 商行舟的心性道法堪称完美,唯一的弱点就是陈长生。 因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杀尽京都满城百姓,都可以说服自己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在陈长生的事情上,他无法说服自己。 越如此,他对陈长生越不喜。 从西宁镇开始,从那间旧庙开始,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绪越来越重,他也越来越不喜欢那个不喜陈长生的自己。 他不想看见陈长生。 到最后,他甚至希望陈长生从来没有在天地之间出现过。 他不想自己动手,因为那样只会让道心再难安宁。 他希望陈长生死在别人的手里。 三年前在国教学院,他说过只要陈长生不回京都,他便不会再出手。 可后来他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诱惑。 于是周通死了,还有除苏,还有来自大西洲的牧。 陈长生在雪岭没有死,圣女峰上又遇着险事。 “我们修的是心意,世间万物,唯心意无法自欺。” 陈长生不解问道:“难道我死在别人手里,你就能说服自己与你无关?” 商行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长生最后说道:“请亲自出手吧,最后那一刻也许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难道您不想试试吗?” …… …… 我想试试。 当年在浔阳城的风雨里,面对着朱洛时,王破说过这句话。在白帝城里,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时,轩辕破说过这句话。徐有容说过,陈长生也说过。 与商行舟相比较,他们都还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尝试,有犯错的余地,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面对某些需要选择的关口时,他们会表现的更加勇敢而且直接。 那么,你不想试试吗? 商行舟静静看着陈长生。 陈长生与徐有容今天表现的确实很出色,令他欣赏,还有皇宫里的那个孩子,沉默的更是精彩绝伦。 但这些晚辈们还是低估了他藏在隐忍与沉默之后的缜密与如岩浆的恐怖威能。 就算王之策被说服,置身事外,他依然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京都的局势。 他没有任何道理答应陈长生的请求,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石壁茎枝上悬着的那滴蜜露,美好而且纯粹,很容易令人动心。 这让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道士的时候。 洛阳城里有座长春观,长春观里有两个小道士,叫做商与寅。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分别去离宫附院与国教学院求道。 他们的师父自然是非同寻常的人物,最终却悄无声息的死去。 那是真正的乱世,洛阳被围很长时间,魔族在城外漫山遍野,天地间到处都是腥臭的味道。 他们离开了洛阳,同行的还有一位姓唐的少年。 在那段旅程里,他们看到了很多凄惨的画面,对他们各自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最终在某个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对着满山暮色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他隐姓埋名投在后来的太宗皇帝门下,结识很多了不起的人。 那些人鲜衣怒马,他则继续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沉默而且低调。 不管后来多么风光,他都依然如此。 魔族还没有灭亡,便一刻不能放松。 最后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甚至喜欢上了那样的生活。 陛下需要他这样的人在暗中辅助,才能成为陛下。 除了寥寥数人,再没有人知道他是国教的正统传人商行舟,只以为他是会治病的计道人。 当他推翻天海圣后的统治后,不顾朝野暗流涌动,也要重用周通,除了是事前的承诺,也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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