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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光落下,把蜿蜒的河流涂成了一条银色的腰带。 这条河是汶水的支流,向南而去,与北方那片石山戈壁比起来,相对微暖。 但毕竟是深冬,河水依然深冻,上面承着厚厚的雪。 前方河道向右折去,突出的山崖间,生着一丛腊梅。 罗布走到那丛腊梅旁,一抬眼便看见了远方河面上的那些人。 河面上的冰雪被撕开了很多道口子,向着四周蔓延而去,约有数十丈,每道口子的末端都躺着一个黑衣人。 冰雪上残着血迹,黑衣人们昏迷不醒,不知生死。 看着这个画面,便能推想出,先前那一刻的交手,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可以想见,黑衣人们的对手又是多么的强大。 还有两道身影站立着,在寒冷的雪河上。 一名正是罗布在汉秋城里看见过的那名青衣怪客,脸上依然带着铜制的面具,看着异常恐怖。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 自天空落下的雪花以及从河道里平拂过来的寒风,在接近他身躯的时候,便自然避开。 在这种层次的战斗里,青衣怪客无法遮掩自己的气息,更无法隐藏自己的境界。 罗布微微挑眉,右手下意识里握着了腰畔的那把剑。 即便他出剑,也不可能是那名青衣人的对手,但他只有握住这把剑,才能平静,确保不被对方发现。 那名青衣人竟然是位神圣领域的强者! 大西洲的隐藏实力,果然超出了中土大陆很多人的猜想。 更令人震惊的是,青衣人如此强大,在今晨这场战斗里,居然是输了的一方。 一道鲜血从他的肩头淌落,他脸上的铜面具也缺少了一小块。 谁能够战胜一名神圣领域强者? 在雪河对面,那人也穿着件青色的长衫,但相对更淡,而且也更朴素。 他没有戴面具,直面着风雪与这个世界,神情淡然。 他的眉毛耷拉着,双肩也有些塌,看着很是寒酸。 风雪来到他的身前,不停地吹拂着,袖管微动,竟是空的。 三年前,他自断一臂。 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握着一把铁刀。 风雪缭绕,不知畏惧。 雪下的流水,却已经断了。 “没想到,居然就有机会领教天凉王破的刀道。” 青衣怪客声音微哑说道。 王破神情平静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能够有机会一睹大西洲高手的风采。” 第816章 大西洲的野望 青衣怪客没想到他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来历,沉默了会儿,说道:“没想到现在大陆的强者水准都这么高了,观星客当年去我们那边的时候远不如你,铁树更不如你,难道说你们这边更适合修行?” 他说的观星客与铁树,都是与大西洲有很深关系的强者,铁树更本来就是大西洲人。 “你与铁树有旧?”王破问道。 青衣怪客说道:“确实是故识。” 王破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要替他报仇?” 青衣怪客笑了起来,声音还是那般沙哑。 “报仇?当年铁树被我追杀到了海里,最后被观星客所救,他不会想我替他报仇吧?” 三年前京都一战,铁树死在王破的破境一刀之下,但谁都不会否认铁树的实力。当年在大西洲的时候,铁树尚未突破那道门槛,但也是极具天赋的强者,竟被此人追杀的如此之惨,想来此人在大西洲必然辈份极高,名气极大。 王破想着此人先前的感慨,说道:“不是中土更适合修行,只不过我们这边修道者众,竞争难免激烈。” 青衣怪客沉吟片刻后说道:“有理,那依你看来,我如今的境界实力在中土大概在什么位置?” 王破说道:“应能排进前十。” 大陆辽阔,强者无数,王破这样的刀道大家,亲口认证此人能够排进前十,可以想见此人确实不凡。 然而,这句话只换来了青衣怪客的一声叹息。 “只是前十吗?” 青衣怪客感慨说道:“偏安一隅,平静喜乐,终究不是修道正途,必会落后。” 王破说道:“平静喜乐,亦所愿也。” “落后便会挨打,封闭终会腐朽,我们还是应该回来。”青衣怪客看着王破的眼睛说道。 王破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对这件事情没有想法。” 大西洲的人族如果想要重新回到中土大陆,必然是件大事,会惹出很多的麻烦纷争。 因为哪怕回来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强者,依然需要地盘,需要资源。 但从太宗皇帝到天海圣后再到如今,从与妖族结盟再到南北合流再到东西合壁,这是大势所趋。 因为需要对抗魔族,直至彻底消灭魔族,人类必须团结起全部的力量。 在大西洲生活的毕竟都是人族,在很多人族强者看来要比白帝城里的妖族更值得信任,更应该亲近。至于妖族本身,当年或者会担心大西洲势力重归大陆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但现在他们的皇后来自大西洲,应该不会太过警惕。 有资格决定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大周皇帝、教宗、圣女、白帝夫妇,现在还要加上商行舟。 像王破这样的强者,当然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以往王破是支持的,但现在他的想法有所改变。 很明显,无论是当年牧酒诗险些成为教宗继承人,还是此时这位大西洲的神圣领域强者带人试图截杀陈长生,都可以看出,商行舟与大西洲之间通过牧夫人搭成了某种协议。 如今大周朝廷与国教之间对峙之势日趋严峻,彼此盯着彼此,朝廷想要悄无声息动用真正强者去杀教宗,已经非常困难,但大西洲则是原先棋盘之外的力量。 如果陈长生真按原计划沿河行走,如果王破没有来,大西洲方面还真有可能杀死他。 王破不接受这样的事情。 “既然你对此事并无想法,何必要出现在这里?” 青衣怪客看着他说道:“国教必然早有准备,并不需要你出头,或者说是教宗陛下想用这个方法逼你表明立场?” “没有想法,不代表没有立场,我的立场一直都没有变过。” 王破说道:“当初在天海与皇族之间,在朝廷与苏离之间,以及现在他们师生之间,我向来持正确的立场。” 青衣怪客问道:“何谓正确?” 王破说道:“教宗陛下是个好人。” 什么是正确的立场?如何判定是与非?原来就是简单的好与坏。 但人都是会变化的,那么如何判断?不能看一世,那便看一时,只要在此时此刻他是好的,那就足够了,比如那年在魔域雪原身受重伤的苏离,比如一年多前在战场上被海笛重伤的陈长生,都不应该被自己的世界如此对待。 青衣怪客沉默片刻后问道:“如果要杀他的是唐家呢?” 王破想起了三年前京都的那场风雪。 他与铁树坐在桌子的两边,唐家二爷说了四个字。 恩重如山。 那又如何? 他依然连刀带鞘打到了二爷的脸上,他依然以刀破鞘斩了铁树。 恩重如山便还恩,挟恩图报则是另一回事。 青衣怪客明白他的沉默,摇头说道:“当初是唐家老二,如今他要进汶水,你要面对的是老太爷。” 很多年前,王破曾经在汶水里做过好些年的账房先生,唐老太爷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他、培养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汶水,那么今年会回去吗?就像青衣怪客说的那样,整个大陆都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回到汶水,又该怎样面对那位老太爷呢?他即便再强,心志再坚,难道还能对唐老太爷举刀? 看着王破的身影消失在雪河下游,罗布沉默了很长时间,手指在腊梅花丛里轻轻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换作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局面。 那名青衣怪客也离开了。 罗布离开河畔,跟了上去,始终离着约两三里的距离。 这位大西洲的神秘来客,明显是位神圣领域的强者,想要跟踪对方而不惊动对方,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找死。但罗布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因为他想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就像当年,为了得到那把钥匙,他冒着极大的危险与雪老城里的年轻强者们周旋了数月时间。 而且他有信心能够不被那名青衣怪客发现。 雪河两岸满是早已死去的冬草,上面涂着霜色,与阪崖马场四周的草很像,看上去就像无数把剑堆在一起。 他在霜草间行走,仿佛要与四周融为一体,因为他也是一把剑。 第817章 汶水里的万片金叶 世间用剑者多,但现在提到剑道修为,一般人都会认为以陈长生最高。 因为陈长生学过无数剑法,有无数剑,还随苏离学过剑。 事实上,罗布会的剑法虽然没有陈长生多,但剑道修为绝不在陈长生之下,甚至还要隐隐更胜一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雪河骤断,那是一处极陡峭的河道,上下落差有十余丈。 冰雪覆盖着原野与河道,在河道断裂的那处,冰层下方的河水奔涌而出,发出轰鸣的声音。 青衣怪客走到河道中间的一处巨石上。 河水如瀑布,混着冰块与残雪,从巨石两旁倾泻而下。 牧酒诗坐在巨石的最前端,看着并不干净、有些浑浊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衣怪客与牧酒诗说了几句话。 罗布隐身于霜草之间,静静看着那方。 相隔太远,水声太大,他无法听清楚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他可以把此时的场景画下来。 炭笔在白纸上移动着,发出轻微的磨擦声,很快便出现了雪河、乱瀑以及巨石上的两个人。 青衣怪客忽然转过身来,向着河畔的山林里望了一眼。 罗布拿着炭笔的手有些僵硬。 …… …… 离开戈壁,陈长生继续往汶水城行走,只不过现在身边不只有南客,还多了折袖与关飞白。 他很清楚,南方那条道路必然有很多麻烦,而进了汶水城后,还将面临更多麻烦。 无论是他还是折袖,都没有说为什么要去汶水。 就像当初,他在国教学院外击败周自横后便上了马车向着北兵马司胡同而去。 当时,他和那个家伙也没有说过要去做什么。 那时候,他们是要去周狱接人,现在一样,他们要去汶水城接人。 那个家伙在汶水城里,已经很久没有消息。 不管在路上遇着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敢行刺陈长生,总之,很多人不想他去汶水。 所以他一定要去汶水。 …… …… 新国三年冬,很寻常无奇的一个晴天,冬云骤散,阳光难得明媚,陈长生一行人来到了汶水城外的原野上。 当他远远能够看到汶水城的时候,汶水城便已经看见了他。 可以很肯定地说,到了此时,整个汶水城都知道他来了。 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无论是城门处的那些唐家侍卫,还是沿途所见的商贩行人,看到他们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更准确来说,那些侍卫与商贩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包括通关文书在内。 汶水城很繁华,街巷相接,四通八达,尤其是南北穿城而过的那条主街,比起京都的朱雀大街或者洛阳的东神大道都丝毫不差,可容八辆马车并行,极为宽敞,气势恢宏。 但当陈长生等人出现后,这条街却忽然间显得有些拥挤。 不是他们刻意拦阻那些车辆与行人的脚步,而是那些车辆与行人离他们还有十余丈的时候便开始变道。 很明显,行人与车辆都在绕着他们、或者说远远躲着他们走。 他们就像是河里的一块大礁石,把河水都挤到了两边。 除了巷口那几个好奇的孩童,还是没有人看他们一眼,却又远离着他们,仿佛他们是洪水猛兽。 气氛很诡异,陈长生甚至有种感觉,就像那些食肆里飘出来的香味,都不敢靠近他们的身边。 折袖望向长街尽头那片白墙黑檐的建筑,沉默不语。 那片建筑隔他们还有很远,但那种古老的历史意味便已经扑面而来。 那里就是天下闻名的唐家祠堂,据说比京都皇宫的历史还要悠久。 关飞白也在看那片建筑,右手大拇指、食指与中指缓慢地磨娑着有些旧的剑柄,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离宫传来的消息没有错,那个家伙这时候就应该被关在那里。 南客什么都没有想,用两根手指牵着陈长生的衣袖,只是觉得有些饿了,想吃肉。 陈长生抬步向前走去。 人群很自然地分开,留下街道中间,就像被神圣力量分开的海洋。 陈长生没有走到长街尽头那片白墙黑檐的建筑,在某处便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走上石阶。 石阶后有一条幽静的通道,通道的深处是一片林子,林子深处里有一座道殿。 正是国教在汶水城的主教殿。 道殿的门缓缓关闭。 陈长生等人再也看不到了。 街上的商贩行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望向道殿紧闭的门。 一片安静里,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这画面更加诡异,就像是雪老城里那些很难看懂的哑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人们收回了望向道殿的视线,继续向前行走,回到各自的生活里。 道殿的门紧闭着,残着雪的树林沉默着。 没有人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直至暮色降临。 …… …… 街上的行人不再望向树林里的道殿,带着某种刻意,但在别的地方,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 汶水穿城而过,其中一段水势平缓,景致幽美,正好在道殿的后方。 在对岸有七名商贩、六个衙役、三个算命先生、两个卖麻糖的老人和一个买脂粉的小姑娘一直看着道殿后园。 还有一位满脸胡须的军官,偶尔也会往那边看一眼。 夕阳的光线落在如镜般的水面上,化作无数团火,仿佛燃烧的天空。 那些光线接着反射而回,落在他的脸上,胡须仿佛变成了燃烧的灌木丛。 罗布想起了唐家著名的汶水三式。 那三记剑招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分别是——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 当年那位唐家前贤或者正是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样的风景,心有所感,才会创造出如此绝妙而美丽动人的剑法? 道殿的后园幽静如常,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忽然间,有琴声响起,淙淙如水,很是好听。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盲琴师,正坐在汶水畔拔动琴弦。 虽已暮时,西边洒落的光线反而更加明亮,有些刺眼,但那名盲琴师感受不到这一点,不像别人那般用手遮着光,而是眯着眼睛,随着琴声轻轻摆着头,显得极为享受,陶醉至极。 看着这幕画面,罗布走到琴师身前扔下几块碎银子。 听着碎银落下的声音,那位盲琴师心情更加愉悦,眉毛仿佛要飞起来般,手指拔弦的动作变得更快,曲风却是陡然一转,变得低沉了下去,不再是河面上的万千金叶,而是远方落日下的城关旧人。 …… …… 第818章 道殿内外的夜唱 罗布站在琴师身畔听了会儿,忽然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琴师奏的是首不出名的曲子,他唱的词在世间则极有名。 而且他的声音极为粗豪,与汶水城里的柳荫残雪相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 …… “我一剑西来 你衣群袅动 那么小小的可爱 流过庭院 我在寺中抄经 而明天要练拳易筋…… 春山爱笑 明天我的路更远 马蹄成了蝴蝶 弯弓射箭,走过绿林 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来洛阳是为求看你的倒影 水里的绝笔,天光里的遗容 挽绝你小小的清瘦 一瓢饮你小小的丰满” (注:温瑞安,黄河) …… …… 那位盲琴师弹了很久,罗布也唱了很久,河畔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盲琴师身前堆着的铜钱与碎银子也越来越多,借着最后那抹暮色,闪耀着令人心喜的光泽。 暮色越来越浓,直至变成夜色,汶水两岸的商铺与客栈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落在水里。 忽然,人群里响起了震惊的议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离开了盲琴师与罗布,投向了对岸。 那里是道殿的后园。 罗布微微挑眉,转身向那边望去。 只见道殿大放光明,殿顶的流云缓缓地旋转,已经到了最高处,雅正高韵的礼乐缓缓吃起。 这是宣示。 教宗陛下,来到了汶水。 河畔的人们再次停下动作,就这样静立在原地,就像白天正街上曾经发生过的画面一般。 七名商贩不再呦喝,六个衙役垂下了手里的铁链,三个算命先生睁开了眼睛,两个卖麻糖的老人手里用来裹糖的纸在夜风里轻轻颤抖,那个买脂粉的小姑娘脸色雪白,仿佛已经涂了五层。 “没想到居然是个聪明人。” 看着对岸的无限光明,听着道殿里传来的礼乐声,罗布在心里想着:“或者你的身边有个聪明人。” …… …… 汶水城的历史无比悠久,唐家的历史更是比陈氏皇族、梁家都还要更加久远。 作为四大世家之首,世间最富有的家族,汶水唐家统领着无数行业、运输、军械、粮食、矿山,只要是真正重要的行业里,总能看到唐家低调却无法忽视的身影,而这便奠定了唐家在整个大陆的地位。 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唐家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因为直至今时今日,没有任何势力能够逼得唐家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所以谈到唐家,人们只能用一个最含混的方式来描述,那就是底蕴。 底蕴在底,就像汶水底那些谁都数不清楚的水草,世人只知道在那里,却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只能进行想象与猜测,所以唐家变得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可怕。 但总会有些侧面的证明,比如从来没有人敢在汶水里游泳或者捞鱼,比如无论是当年的太宗皇帝陛下,还是后来权势滔天的天海圣后,对待唐家的态度都是以怀柔安抚为主,因为下汶水容易溺死,而动唐家则必然天下大乱。 陈长生是当代教宗,是大陆身份最尊贵的人物,但即便是他,对唐家也没有办法。 如果离开松山军府之后,他便亮明身份,要来汶水城,唐家可以想出无数方法,把他礼貌地拒之城外,所以他只能隐藏身份,像一名普通旅客那般来到汶水城,哪怕汶水城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 但现在他已经进了汶水城,如果他还想像前些天那般行事,试图通过暗中的行动救出被关在祠堂里的唐三十六,唐家真有可能让他直接消失在夜色下的汶水里——因为这里就是汶水。 所以,道殿里光明大作,流云直上穹顶。 他直接向整个汶水城亮出了身份。 汶水再如何幽深,河底的水草再如何恐怖,难道还敢把他如何? 这是很简单直接的宣告,在罗布和很多人包括唐家看来,却充满着智慧。 但事实上,这个决定与陈长生没有太多关系,他只是按照信里说的在做。 这半日道殿显得如此安静,也不是他与人们在商议讨论,而是因为他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做。 到处都是青郁的树木,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很明显,道殿里有某种阵法正在不停地给大地提供着热量。即便在京都离宫,这都是过于奢侈的行为,唯独在汶水城,并不显得很特异,因为这座城实在是太过富有了。 树林里有条幽静曲折的石道,从正午时分开始,石道两侧每隔数丈便站着一位主教,神情谦卑而严肃。 越往深处去,石道两侧的主教位秩便越高,待到后殿神门外,更是站着四位红衣主教。 神门里种着一株梨花,梨花下是后殿的门,汶水大主教便站在门外。 数年前,陈长生曾经来过汶水,也就是在后殿住着,当时的他已经被教宗陛下任命为国教学院院长,整个大陆都知道他将是日后的教宗,大主教自然招待的极为殷勤,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 对离宫来说,汶水城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出任这里的大主教也必然是美差,国教这些年并不安稳,这位大主教能够在这里做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但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候在门外,哪怕时间移走,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甚至就连脚都没有动一下,显得格外谦卑,甚至要低到尘埃里去。 因为现在陈长生已经是教宗了。 虽然很明白这个事实,但看着大主教似乎被刻意漠视,那几位红衣主教不敢腹诽,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 能让他们觉得稍微安慰的是,折袖与关飞白也被拦在了后殿的门外,这时候正在树林里发呆。 狼族折袖与离山关飞白,当然都是名人,他们与教宗之间的关系,也是举世皆知。 他们都不能进殿,更何况其余。 从正午开始,后殿的门便再也没有开过,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谁都不知道陈长生在里面做什么。 直到暮色最浓的时候,河畔的树林与殿顶仿佛同时燃烧了起来,然后一道真实的热意传了出来。 那是由真实的火产生的热度,而不是来自道殿地底的阵法,梨树上的青叶微微卷起。 大主教终于抬起头来,望向紧闭的殿门,脸上流露出紧张的情绪。 第819章 蹄声乱晨光 关飞白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紧张。 “这在炼的就是朱砂丹?”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又非常低,因为担心别人听到了。 折袖也不知道殿门里的情形,但他服过朱砂丹,知道味道,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确认,关飞白吸了一口气。 在北方雪原,这一年被谈论最多的就是朱砂丹,他当然也知道这种传说中能够活死人、生白骨的神药。 但他这时候不是因为震惊而倒吸凉气,而是因为确定了另外那个传言的真实性。 原来朱砂丹真是陈长生炼制的,难道还真是用的他自己的血? 半年前,离山剑堂一位师伯,与二十一魔将在黑山军府外一场血战,断臂而归,流血将尽,圣光术都失去了效用,在最后的危急时刻,全靠着一颗朱砂丹才重新活了过来。 想到这一点,关飞白真的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陈长生了。 …… …… 后殿的门终于开了,一道热浪涌了出来,梨树上的青叶簌簌直落,仿佛来到了盛夏。 南客扶着陈长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就像重病初愈。 汶水大主教赶紧上前迎着。 陈长生把手里的那个小瓷瓶递到他身前。 小瓷瓶里自然是无比珍贵的朱砂丹。 这一年多时间里,陈长生每隔一个月,会给前线的军士提供一瓶朱砂丹。 他的血是有限的。 按时间来说,这个月的朱砂丹应该在十余天前便已经炼制出来、发放完毕,但他在雪岭上被魔君重伤,流了很多血,其后一直在阪崖马场养伤,根本没有可能做到。 他一直没有说过什么,但其实有些着急,因为他知道,在拥蓝关、拥雪关、在葱州、在黑山,在很多地方,有很多重伤将死的将士正在等待着朱砂丹的出现,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着急。 所以离开汉秋城的时候,他便已经暗中传书汶水,让这边的道殿做好了相应的药材准备,待今日抵达汶水,也顾不得其实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便开始了药物的炼制。 现在这瓶朱砂丹终于炼制出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把送到前方的军府里去。 在最早的时候,这件事情是由国教英华殿负责,后来则是交到了唐家的手里。如今他在汶水,却没有把继续交由唐家办理的意思,因为雪岭那夜的所有事情都是唐家引出来的,而且唐家明显并不在意他通过朱砂丹释放的善意。 陈长生说道:“派人连夜送到汉秋城,找到槐院的主事,怎么分放,他们知道。” 很安静,大主教没有接话,也没有接过那个小瓷瓶的意思。 不是他敢不遵圣谕,又或者在权衡得失,而是太过震惊。 这句话里有几个很重要的信息,其中一个信息必将震动整个大陆。 王破重回了天凉郡。 不管他的人是不是回来了,但槐院既然到了,也就等于他到了。 谁都知道,槐院就是王破。 但真正令大主教震惊的,还不是这个消息,而是小瓷瓶本身。 派人连夜送到汉秋城,这中间足够做很多手脚,如果他想做的话。 大主教的脸色不停变幻,一时红一时白,最后归于平静。 他伸手接过小瓷瓶,最轻微的颤抖都没有。 “必不负陛下所托。” …… …… 折袖看着陈长生苍白如纸的脸色,说道:“血能自生,但长时间如此,对修行会有很大影响。” 陈长生说道:“我每日食用很多灵果地参,问题不会太大。” 折袖说道:“若要成圣,便是大问题。”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没有接话。 折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难道她就没有阻止你?” 陈长生知道他说的她不是徐有容也不是那封信的主人,而是小黑龙。 想着最开始时那场激烈的争吵,他笑了笑。 折袖说道:“和救那些人相比,你自身的强大,对这个世界来说更加重要。” 陈长生把目光在门外那树梨花上停留了片刻,说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想到这件事情也罢了,可是现在我明明知道自己只需要每个月流些血便能救回数十条人命,却不这样做,真的很难。” 一直没有说话的关飞白说道:“有道理,换作是我,也会觉得为难。” 折袖在严寒残酷的荒原上长大,对南方这些名门正宗弟子的想法无法理解,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先前你炼药的时候,道殿已经向汶水宣告了你的降临。” 关飞白望向陈长生说道:“我不理解的是,就算亮明身份,唐家再也不敢动你,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把唐棠救出来,就算你亲自去拜访,他们不让你见,你又能如何?教宗也没办法闯祠堂。” “我也不知道,明天先看看情况。” 陈长生看了眼夜空,只见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白昼晴暖,夜里却是风大,自北方群山拂来的冬风,顺着汶水进入城内,在道殿四周徘徊不去。 梨树微摇,青叶再落,看着有些凄凉,似乎预示着有可能变天。 …… …… 第二天清晨,变化来了。 不是突然落下了一场纷纷洒洒的雪,也不是起了一眼令人双眼迷离的风,而是响起了无数道雷。 蹄声如雷,晨光骤破,大地震动,原野不安,汶水城响起警讯,已经数百年没有关闭过的城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合拢。 城墙上各式各样的守城神弩转动着方向,对准了北方的原野,无数道肃杀强大的气息向外散溢而出,说明在城门里、城墙内甚至地底,有无数座阵法开始运行起来。 只看那些守城神弩的数量、阵法的密集程度,还有破空而起的飞辇,便知道,汶水城的防御能力极其强大,严重地超出了规制,甚至完全不逊于洛阳城。 更令人感到凛然的是,无论是城门处的士兵还是反应更快的唐家侍卫,又或是那些最普通的商贩走卒,虽然被远方如雷的蹄声惊吓得脸色剧变,但依然并不慌乱,遵守着秩序,以很快的速度全部退回了城内。 很明显,过去的无数年里,汶水城虽然没有面临过之刀兵之灾,却从未忘战。 且不说唐家深不可测的底蕴,只凭这座坚城与这些训练有素的军民,任谁来攻都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即便是最血腥残酷暴戾的魔族狼骑,也不敢凭着一口气便直接冲杀过来,必然会停在那数百座神弩的范围之外。 果然,如雷般的蹄声渐渐停止,那片黑潮停在了千丈之外的原野上。 第820章 春风入老城 那片黑潮停在远处的原野上,即便是唐家特制的千里镜,也很难看清楚这些骑兵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过多长时间,有百余骑离开了队伍,向着汶水城疾驰,竟是完全无视城上的那些神弩。看着这幕画面,纵使平日里演练过无数次,守城士兵与唐家侍卫还是紧张起来,毕竟他们从来没有真实的经验。 城主在下属们的陪伴下匆匆赶至城头,衣衫都没有穿齐整,更不要说穿戴盔甲。 看着远方那片如潮的骑兵,还有越来越近的百余骑,城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眼看着那百余骑已经进入了神弩的攻击范围,他却不敢下令发起攻击,汗水如浆一般涌出。他望向那些唐家侍卫,惊慌喊道:“主家呢?主家怎么没有来人?” 汶水城的城主由朝廷亲自任命,但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是这座城的主人。 这座城的主人从无数年前开始,就只有一个姓氏,那就是唐家。 从警讯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就算反应再慢,唐家的人也应该到了才是。 为何直到现在,城墙上只有那些侍卫,却看不到一位唐家的大人物? 一位幕僚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百余骑,想到一种可能,低声说道:“主家没动静,说明必然无事。” 城主听着这话,觉得好生有道理,擦掉脸上的冷汗,颤声问道:“那……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 …… 时间流转,百余骑兵来到汶水城前。 没有战斗发生,因为城墙上的人们很快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来到汶水城的并不是魔族的远征军,而是两千名护教骑兵。 他们的任务是护送三位圣堂大主教进入汶水城。 三位圣堂大主教来到汶水城的原因更加简单——随侍教宗陛下。 无论汶水城里的军民,对今天清晨这场突如其来的动静有多么的不愉快,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对方拦在城外。 ——两千护教骑兵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原野上,没有任何敌意。 刚刚关闭没有多长时间的沉重城门,缓缓开启。 两座大辇在百名骑兵的护送下,在无数双情绪复杂的眼光注视下,走进了汶水城。 桉琳大主教与城主隔着帷幕说了几句话,没有出辇的意思。 街上的民众有的好奇看着辇里的身影,有的跪下不停地祝祷,很是虔诚。 凌海之王与白石道人依然坐在一座辇里。 “唐家的反应很快,不好攻啊。” 凌海之王的视线穿过帷幕,落在稍远处城墙上那些明显不是朝廷军队的唐家侍卫身上,面无表情说道。 这句话里隐藏着很多深意,白石道人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凌海之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汶水城从来没有遇过战火,为何唐家如此警惕小心,甚至不惜严重超越规制设置神弩阵法,还养了这么多私兵?难道说……他们想反?” 这句话的意思更加明确,白石道人敛了笑容,还是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 …… 两千护教骑兵护送着三位国教巨头来到了汶水城。 他们的理由非常充分,因为要保证教宗陛下的安全。 谁都没有办法说什么。 但是没有人会忘记这件事情里的关键之处,那就是离宫并没有事先通知汶水城。 不问而取是为偷,不问而至是为袭。 两千护教骑兵突然出现在汶水城外,如雷般的蹄声撕裂晨光。 虽说没有出事,但整个汶水城在那天清晨,都感到了紧张与不安。 千年之前,魔族大军南侵,把洛阳城围了很长时间,前锋离京都只有三百余里,却从来没有打到过汶水城。 再往更久远些的历史里望去,群雄争霸的混乱年代,大陆处处烽烟,民众流离失所,千里焦土,却唯独汶水城没有受到过任何攻击,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天下的动荡。 无数年来,这是汶水城第一次亲眼看到军队。 国教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向唐家和朝廷示威?担心教宗的安全?又或者是想要恐吓汶水城里的某些人? 身为钦差的中山王离开松山军府后,没有即刻回京,而是代表皇帝陛下巡示北方诸军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拥蓝关,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国教中人居然没有去葱州? 那日凌海之王等三位国教巨头,带着两千护教骑兵,以雷霆之势杀到松山军府,借着教宗遇刺一案,极其强硬地夺走了松山军府神将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来的太过突然。 那两千余骑国教骑兵一直驻扎在浔阳城周边,去往松山军府的路途上多是荒原,能够瞒过朝廷的视线可以理解,问题是那三位国教巨头何时出的离宫,京都方面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朝廷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三位国教巨头带着两千国教骑兵离开松山军府后,行踪一直在大周军方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向葱州军府前进。 这也是朝中很多人都预料到了的事情。 国教摆出如此大的阵势,自然不可能只为了松山军府这一个位置。 葱州军府偏西,条件艰苦,又极其重要,最关键的是,这里是薛醒川当年崛起的地方,即便他已经死去了三年时间,朝廷进行了多次肃清,依然不可能把他的影响力完全清除。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葱州军府都应该是国教的下一个目标。 谁能想到,三位国教巨头和两千名护教骑兵,竟是连夜翻越了那片死气沉沉的石山戈壁,突然出现在了汶水城外! 国教方面究竟想做什么?难道那位年轻的教宗陛下真的发了疯,准备屠汶水? 中山王终于开始思考这些事情,神情越来越冷峻。 他根本不会相信这种荒诞的推论,因为他很确信,那位年轻的教宗陛下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而且两千骑兵就想屠汶水?这也太过低估教宗陛下的智商和唐家深不可测的实力了。 便在这时,军府外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中山王微微皱眉,问道:“何事?” 过了片刻,府外的声音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响亮,似乎整个拥蓝关都在欢庆什么事情。 建熙神将走进军堂,声音微沉说道:“刚收到的消息,新一批的朱砂丹明天开始分发。” 中山王的眼神越来越幽深,心想教宗陛下智商如何不知,但气度确实非凡。 …… …… 汶水乃是世间有数的古城,时值深冬时节,残雪黄叶相映,景物更显幽深。 看着斑驳古旧的城墙,看着那些历经数百年风雨而不变的招幌,任谁都能感受到其间的厚重的历史。 想着城里的那个世家,这份厚重历史意味上更会添上几抹沧桑而强大的感觉。 即便是凌海之王,进城后情绪都不像往常那般暴躁,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他掀起窗帘,先看到了街畔那些或站或跪的民众,然后看到了一片水光。 汶水城比京都偏北,穿城而过的这条名河在寒冬时节却依然不曾结冰,其间自有源源不尽之意。 只有河畔那些染着霜的草,与两三朵明显已经冻毙的小黄花,证明天时难逆的道理。 到了道殿外,车辇停下,凌海之王顺着林间那道石阶向里走去,白石道人与桉琳大主教随在他的身后。 幽静石阶的尽头,便是后殿的神门。 门里种着一株梨树,树下站着一位年轻人。 凌海之王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从来都不喜欢。 哪怕后来知晓对方国教正统传人的身份,他还是无法理解自己无比尊重的教宗陛为何会指定此人为继承者。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谈不上懦弱,但还是缺少锋锐之气,死气沉沉,毫无趣味。 没有趣味,便意味着无爱憎,没有强烈的爱憎,便不会懂得什么叫责任。 直到此时此刻,他看到梨树下的身影,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不是死气沉沉。 是平静无波。 这个年轻人就像是一条小溪。 溪水可能有些浅,但很清澈,可以看见水底的游鱼以及每个人自己。 溪水看着很柔弱,却又最为坚韧,哪怕是最锋利的剑,也无法斩断。 溪水看着很平静,事实上却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澎湃力量,可以开山辟地,西流至海。 就像汶水城,谁都知道他不应该来,或者说不便来,但他还是来了。 凌海之王终于明白了教宗陛下的选择。 他平静拜倒。 白石道人与桉琳对视一眼,神情微异,然后也随之拜倒。 那名年轻人转过身来,说道:“起来吧。” 清风徐来,无数朵细小白花从树上落下,洒在他的身上,留在他的肩上,看着就像是新雪,无比干净。 到处都是白色的小花,落满一地。 现在是寒冷的深冬,却有如此美景,为何? 可能是因为昨天他在道殿里炼丹,园内骤暖,生机渐勃。 于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满树梨花尽开。 …… …… 第六卷 西风烈 第821章 掌落石出 凌海之王对着梨树下的陈长生行礼,然后起身。 整个过程都很迅速。 与普通情形相比,他站起的速度有些过快,可以理解为动作简洁,也可以理解为不用心。 很多人,尤其是离宫里的大人物们都知道,凌海之王一直不喜欢教宗陛下,隐有敌意。 白石道人与桉琳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并不觉得意外。 凌海之王站起来了,白石道人与桉琳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式,双方之间便有了高度的差距。 就像满树梨花与陈长生之间的相对位置一样。 清风徐拂,无数白花飘落,落在陈长生的头顶或者肩上。 凌海之王的右手也飘落了下来,向着身旁的白石道人头顶而去。 寒风呼啸而起,青树摇摆,梨花乱舞。 风势竟然波及到了远处的汶水,水里天影大乱,水底的那些水草拼命地摆动着,仿佛变成了无数条蛇。 凌海之王的出手太过突然,殿前的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桉琳的余光里只看到那道如闪电般的掌影,震惊异常,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白石道人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他依然保持着拜倒的姿式,右掌不知何时却已经离开了地面,如水面上的浮萍被风吹动般,翻了起来。 啪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在白石道人的头顶相遇。 殿前的青石地面震动起来,向着下方沉陷了约数寸! 神门被呼啸的狂风带动,发出喀喀的声响,似乎随时可能倒塌。 凌海之王的身体微微摇晃,向后退了两步,无数精纯的气息,自神袍里渲泄而出,在空中撕裂出无数道裂痕。 白石道人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极其深红,仿佛有无数细密的血滴,要从肌肤下面溢出来。 桉琳更加震惊,因为这次对掌的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凌海之王与白石道人的境界差相仿佛,都是聚星巅峰。 就算白石道人一直有所警惕准备,但凌海之王这一记落掌非常突然,完美契合殿前的天地法理,可以说是毕生最强一击,然而却无法重伤白石道人只是稍占上风,这是为何? 桉琳感受着白石道人的身体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微显苍白。 白石道人没有流血,但他知道自己在凌海之王阴险的全力偷袭下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必须立即离开。 他很了解场间的这些人,现在是离开的最后机会。 凌海之王需要时间回复真元震荡,桉琳刚刚醒悟,战意未起,刚从殿里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满身凌厉剑意,想来应该是离山剑宗的年轻高手,但离山剑宗并不擅长追杀之术,应该也没办法拦住自己。 至于那位……他看了眼梨树下的陈长生,心想你重伤未愈,就算动用万剑,又如何拦得住我? 他冷哼一声,身法骤疾,变成了冬日里的一缕轻烟,便向道殿外疾掠而去。 作为国教巨头里身法最隐秘,速度最快的那个人,他的推算没有错,这时候场间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但是他并不知道一件事情,从松山军府到汶水城,陈长生的身边还有两个人。 那缕轻烟在满园青树里穿行,却始终无法出去,因为无论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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