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的说法,祭天的时候,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都会从传说中的神道登临天书陵顶,就是你说的那条道路?” “不是。”唐三十六说道:“神道是另外的一条道路。” “可你才说过,天书陵只有一条路。” “那是对进天书陵观碑悟道的人来说。” “如果要登顶,哪条道路更近些?我觉着应该是神道吧。” “神道乃是南麓正道,并不是登陵的捷径,你不是那等畏难怕险的人,应该很清楚,书山无捷径,只能努力登攀。” “可你才对苏墨虞说过,正道就是捷径。” 唐三十六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首先,那是我在和他斗嘴,其次,不管那是正道还是捷径,反正你不可能从那条道路直接登临天书陵顶,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我直接告诉你,因为那条神道上有人看守,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强行登陵成功。” “你不要生气。”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是第二遍,不要有第三次。” 陈长生知道他这时候情绪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心想还是不要继续烦他,说道:“我随便去逛逛。” 此时,进入大朝试三甲的年轻考生们都已经进入了天书陵,身影消失在青林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还留在外面。 唐三十六的音调微高,问道:“你真要随便去逛逛?” 陈长生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陵园里的风景不错,我想四处走走看看。”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心想历尽千辛万苦,大家才成功进入大朝试三甲,得到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的机会,你不想着去那些石碑前静思求学,居然只想随便看看风景?你真当自己是游客吗?游客可进不了天书陵! 不理唐三十六如何吃惊恼火,陈长生把他留在原地,围着天书陵开始散步,初春的天书陵绿意喜人,陵下的园子里花树繁多,风景确实不错,他在其间停停走走,负着双手到处赏看,真像极了一名乡下来的游客。 因为繁茂青树的遮掩,天书陵外的人很难看清楚陵里的画面,而陵上的人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那些行走在山道上的考生们,很多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发现他竟然没有登陵,而是在外面游览,不由好生震惊。 陈长生居然没有登陵,众人震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接着生出的情绪则是各自不同。有的考生觉得他故作淡然,真真令人不耻到了极点,比如槐院的书生以及圣女峰那名叫叶小涟的小师妹,有的人则觉得以他现在的境界以及在大朝试里表现出来的水准,明明天书陵在前却不入,实在是太过不自爱,比如关飞白和梁半湖都如此想,苟寒食接过七间递过来的清水饮了口,看着山下坐在池畔石上发呆的陈长生,却生出与大多数人不一样的想法。 他觉得今天的陈长生有些问题,应该是精神层面出了问题,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距离大朝试对战不过数日时间,在他看来,陈长生的意志坚毅甚至有些可怕,怎么也不应该在短短数日之内,发生太大的变化才是。 …… …… 天书陵是一座青山,面积很大,想要沿着陵下的道路完整地走一圈,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像陈长生这样停停走走,看着花树便停停,看着池塘便去发发呆,一路走着一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更是走了两个时辰,才来到了陵南。 陈长生正在看道路上的那些五色石子拼成的图案,忽听着有轰轰水声从空中传来,他下意识里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银色的瀑布,从青山崖壁里某处倾泻而出,化作一道白练,落在数十丈高的崖壁间,四散流溢,变成数十道更细小的水线,穿行于嶙峋山石之间,最终落到地面。 看着这幕美丽的画面,他的第一反应是,天书陵南崖真的很陡,没有太多树木,怎么也看不到一座石碑?然后他的视线顺着那数十道流水,向下移动,只见道前有片极为宽大的黑色石坪,坪间有人工挖凿而成的浅渠,天书陵上流泻下来的清水,顺着那些渠向前方流去。 他沿渠而行,只见渠中的水无比清澈,渠底那些白色的石头仿佛珍珠一般闪耀着光芒。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天书陵的正南处,瀑布的声音渐隐,石坪上的水渠则更加密集,他不禁想到,如果从天书陵的顶处往下看,这些浅渠会构成一幅怎样的图案? 然后,他看到了传说中的神道。 那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从石坪直接通向天书陵顶。正如唐三十六所说,想要登上天书陵,这条神道是最近的道路。但这条神道禁止任何人通行,只有祭天大典的时候,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才能行走于其上。 神道上没有任何事物,两侧连树也没有,只有崖石。 任何人,想着这条神道尽头的天书陵顶,大概都会生出走上去的强烈欲望。 但没有人成功过。 因为在神道起始处,在无数条浅渠清水之间,有座凉亭。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盔甲,胸甲上到处都是锈迹,盔甲遮住了全身,从头脸到手,没有一处露在外面。 那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把破旧的剑,剑锋上有很多缺口,剑抵在地面。 从远处望过去,这个全身盔甲的人,就像是一座雕像。 甚至有时候,会让人怀疑,盔甲里究竟有没有人。 但陈长生知道那是一个人。 整个大陆都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在这座凉亭里,已经坐了数百年。 很多人都在说,如果不是在天书陵前枯坐了数百年,这个人或者早就已经进入了八方风雨。 因为数百年前,他就已经是大陆第一神将。 他就是天书陵这一代的守陵人,汗青。 第200章 游客 一身旧盔,满身灰尘,坐守书陵数百载。 陈长生远远看着那座凉亭,看着亭下那位传奇神将,沉默不语。 偶尔有山风起,带来瀑布里的水星,飘进凉亭里,落在那身破旧的盔甲上,没有办法洗去甲上的灰尘,大概反而会让那身盔甲锈蚀的更快些,盔甲里的人没有动,坐在石上,低着头、拄着剑,似乎睡着了一般。 数百年来,大陆第一神将汗青一直担任着天书陵的守陵人,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然而无论风雨还是飘雪,日夜枯守陵前,直至把自己也守成了天书陵的一部分,这又是何等样孤寂的人生?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金玉律。国教学院的院门破后,金玉律在竹椅上一坐,便是院门,只不过与凉亭下的这位传奇神将相比,坐姿大不相同,然后他想起数百年前那场大战,心想金玉律或者与此人还真的认识。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隔着十余道浅浅的水渠,静静看着凉亭下,沉默了很长时间,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偶生感慨、心头飘过复杂的情绪,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更多的还是敬畏与震撼。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对着凉亭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继续在天书陵四周的风景里行走。 …… …… 学宫里的风景,其实要比天书陵的风景更加美丽,只是那种美丽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虚假感,或者是因为那些湛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层太过完美的关系,看的时间稍长些,便很容易发腻,让人有种想要远离的冲动。 落落站在大殿最上方的栏畔,看着远处那些如丝如绸的云絮,漂亮的小脸上神情微厌,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去天书陵?”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去了天书陵,金玉律离开皇宫后便来到学宫里看她,听着这话,苦恼说道:“殿下,您当然可以进天书陵,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进天书陵,但不是现在,因为您……大朝试不是没成绩吗?” “那折袖为什么能进?”落落转过身来问道。 “斡夫折袖只是一只孤魂野鬼。”金玉律看着她,神情严肃说道:“周朝首重军功,所以从娘娘到摘星学院,所有人都对他不错,但他毕竟……是只孤魂野鬼,人类不会对他太过警惕,也不会太过重视。” “希望先生能帮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落落微怜说道。她比折袖的年龄要更小些,但她是妖族的公主殿下,在她眼里,所有妖族的少年少女都是孩子,而且折袖的身世血脉很让她同情,她是真的希望陈长生能够帮助折袖。 金玉律叹息说道:“斡夫折袖的问题比殿下您的问题棘手太多,如果不是不好解决,您的母亲或者早就已经派人把他带回白帝城,怎么会让他在雪原里流浪这么多年,靠着猎杀那些落单的魔族生活。” 落落知道金玉律说的是实情,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天书陵不便进,那周园呢?” 只有通幽境才能进入周园,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在一个月之内破境,哪怕不去天书陵观碑。 “就算殿下您真的破境成功,陛下也不会同意您进周园的。” 金玉律说道:“甚至就算陛下默许,京都里的这两位圣人也不会让您去冒险。” …… …… 教枢处前的石阶上,教士和官员们不停地忙碌着,或上或下,看上去就像是四处觅食的蚂蚁。此时天色微暗,斜阳的光辉照耀在石阶上,把他们的影子拉的极长,石阶上又像是燃起了火,人们在其间穿行着。 建筑最深处那个到处都是梅花的房间里,主教大人梅里砂睁开眼睛,有些疲惫问道:“那孩子在做什么?” 辛教士在一旁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说道:“他……在到处逛,似乎在看风景。” “看风景?” 梅里砂大人望向窗外燃烧的晚霞,浑浊的眼神被艳光洗的清澈了些许,神情微异问道:“难道从清晨到现在,他就做了这么一件事?” “是的。”辛教士有些紧张,低声应道:“他已经绕着天书陵逛了整整一圈。” 梅里砂微微皱眉,房间里无比安静,气氛瞬间变得格外压抑。 就在辛教士以为会迎来一场怒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道笑声。 老人家的笑声有些沙哑,但听得出来,是真正愉悦开心地笑,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在天书陵里,不看天书只看风景?” 梅里砂扶着椅扶手,缓慢地站起身来,然后在辛教士的搀扶下,走到窗边,望向南方那座仿佛在暮色里燃烧的青丘,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沉默了很长时间,缓声说道:“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 …… 大明宫偏殿里,莫雨搁下刚刚批完的奏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殿前将要落下的太阳,想起今天是大朝试考生进天书陵观碑的第一天,望向身旁的女官问道:“情况如何?” 女官将那些年轻考生们从离开皇宫到进入天书陵的过程汇报了一遍,详略得宜,重要的事情没有任何遗漏。 莫雨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微微蹙眉问道:“陈长生做了些什么?看到第几座碑了?” 那名女官没有想到莫雨姑娘居然会关心单独一名考生,微怔之后,赶紧去找到记录呈了上去。 莫雨翻开记录随便扫了一眼,神情骤变,细眉微挑,霜意上面,说道:“这个家伙,他究竟想做什么!在这等紧要关头,居然还要浪费时间!” …… …… 相同的情报,在正午的时候,便已经被送进了天海家。 国教六巨头里,留在京都的三位圣堂大主教,坐在离宫正殿里,看着天书陵处传回来的消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整座京都城都在关注着陈长生在天书陵里的动静,因为他是今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因为他如此年轻便已经通幽,更因为教宗大人已经两次通过某种方法表达了对这名少年的善意与爱护,人们很想知道他在天书陵观碑悟道,会不会再次带来什么震惊。 陈长生做到了,他再次震惊了京都。 整整一天时间,他什么都没有做。观碑悟道?他一座石碑都没有看,他甚至都没有真正走进天书陵里,他只是围着天书陵逛了一圈,看了很多风景,发了很多呆,就像是一名真正的游客,还是最有闲的那种游客。 …… …… 第201章 篱笆墙畔两小儿 进了天书陵却不看天书只看风景,没有人知道陈长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肯向天书陵里踏进一步,不肯去看那些石碑,只肯在陵下的园林里到处行走观望。 看着远处将要落山的夕阳,他的手落在短剑的剑柄上,神识轻轻拂过那颗黑色的石头,感受着那股温润的气息,才清醒了些,明白原来观望代表着犹豫,而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下意识里不想继续修行。 修行使人成长、使人强大,只有变成真正的强者,他才有可能按照凌烟阁告诉他的那些方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他还没有真正上路,却已经看到了长路尽头那些血腥的画面,以至于脚步无比沉重,难以迈动。 以前他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在生死的面前,一切都非常简单,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思考,现在他离解决问题还远,却开始想这些,不得不说这显得有些矫情,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幸福。 暮色渐浓,青丘仿佛在晚霞里燃烧,他已经绕着天书陵走了一圈多,来到了西南角一片林园里,看到了一间草舍。 草舍修建的很简陋,梁木上甚至还看得到树皮,显得极为粗糙,檐上铺着的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换过,黑黑灰灰很是难看。 在天书陵里或者要停留很长时间,那么便需要寻找住宿休息的地方,陈长生不打算和那些考生们一道接受安排,下意识里不想太靠近青丘里那些至今没有见到的石碑,准备看看这里能不能留宿。 他对着草舍礼貌地唤了两声,却无人相应,想了想后走上石阶,推门而入,发现草舍里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桌面蒙着层浅浅的灰,摆在侧门后的水缸快要干涸,米桶里的米倒还很多。 应该有人在这里居住,只是那人住的极其不用心。陈长生有些洁癖,看着屋里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没有离开,想了想后,竟是在房间角落里找到水桶与抹布,开始打扫起来。 从西宁镇到京都,从旧庙到国教学院,他最擅长的事情不是读书,而是打扫庭院,洗衣净面,没有用多长时间,草舍内外便被打扫的干净无比,水缸里清水荡漾,檐下蛛网没有踪迹,虽不敢说与先前完全换了模样,但至少算是达到他的标准,可以住人了。 把米饭在锅里焖好,把房梁上系着的那根咸鱼切了三分之一蒸在上面,去园子里拔了些小白菜洗净待炒,做完这些事情后,他认真地洗了遍手,用手帕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到石阶上再次看着风景发呆。 暮色渐退,天书陵渐渐变暗,风景不似先前那般美丽,却给人一种更加神秘的感觉,山上那些青树变成墨团,仿佛是些文字。 数千年前,曾经有位魔君在天书陵里学道十年,周独夫当年,只用了三天三夜时间便悟透所有石碑,登上天书陵峰顶。像这样的故事,在天书陵的历史上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传奇的圣地。 想着那些故事或者传闻,想着神道前那位枯坐亭下数百载的大陆第一神将,陈长生的心神微荡,眼瞳因为夜色变得越来越黑。 “向往,或者敬畏,都很正常,但……你只是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在我看来,是非常愚蠢的……浪费生命。” 一道声音在草舍破烂的篱笆外响起,那人的语速很慢,语调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听上去就像是一首无趣的曲子。 陈长生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篱笆墙外,那少年很瘦,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很是漠然,就像他那双淡眉一样。 正是狼族少年干夫折袖。 陈长生知道以折袖在北疆立下的军功,可以很轻易地折算成进入天书陵的资格,只是他在国教学院等了对方数日对方都没有出现,此时却和大朝试三甲的考生们一道来到天书陵,不免还是有些意外。 他对着篱笆墙外的少年揖手,想了想后说道:“听曲子看戏看小说,其实很多人不都在浪费生命?我也很想想这种感觉。” “但你……不是这种人。”折袖隔着篱笆墙看着他说道,声音依然有些干涩别扭,却非常肯定,不容置疑。 陈长生默然,过了会儿后说道:“我有些事情始终想不明白,在那之前我暂时不想做什么,至少今天不想做什么。” 他和折袖只是在大朝试里见过,并不熟悉,而且他对这个狼族少年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极其危险,非常警惕,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在夜色笼罩天书陵的时刻,他忽然觉得这个狼族少年或者能够理解自己的困惑,或者是因为漫天风雪的残酷或者是与这名少年相关的传闻。 “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吗?”他看着折袖认真问道。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向同龄人询问有关生死、似乎显得很哲学的问题,在京都那些学院里,他绝对会被人嘲笑一番。 折袖不是普通少年,所以他没有嘲笑陈长生,而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经过一番非常认真的思考之后,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风雪漫天的北疆,活着是很艰难的事情,一个自幼便被逐出部落的杂血狼崽子,想要活下去更是困难,折袖拼命地活了下来,为了生存做了无数冷血的事情,但他却不认为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答案有些令人吃惊。 陈长生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谢谢。” 折袖在篱笆墙外说道:“不客气。” 陈长生问道:“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折袖说道:“清醒的活着,或者清醒的死去。” 便在这时,草舍前方响起一声吱呀,篱笆墙被推开一道口子,一名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竟看不出多大年龄,垂落的头发里隐约能够看到一双明亮而干净的眼睛。那男人看着站在篱笆墙两边的这两名少年,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问出口。 篱笆墙内外一片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 …… 第202章 心血来潮 那男人转身进了草屋,看着被打扫干净的地面与桌椅,沉默了片刻,然后闻着香味,找到了刚刚蒸熟的米饭和咸鱼,然后看到了摆在灶台上的那盆青菜,他用手撩起眼前的乱发,回头望向陈长生,却没有说话。 陈长生猜到这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应该便是这间草屋的主人,走上前去,拿起先前便已经准备好的一块猪皮,在烧热的铁锅上抹了抹,便把青菜倒了进去,挥动锅铲,随着滋拉拉的一阵碎响,不多时菜便炒熟了。 青菜盛进盘里,因为没有什么油,闻着不如何香,看着也没有什么好卖相,不过陈长生吃饭向来讲究少油少盐,在西宁镇的时候经常白水煮菜,所以并不觉得不妥,接着,他把蒸熟的咸鱼切成段,搁了些葱丝,又开始盛饭。 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搁到桌上,那名男子毫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陈长生又给自己盛了碗饭,回头却发现桌边又多了一个人,折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篱笆那边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楚。 陈长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把碗搁到他的身前,又开始去盛第三碗米饭。 青菜不多,三两筷子便挑完了,咸鱼真的很咸,非常下饭,只不过就像唐三十六在大朝试时对折袖说过的那样,陈长生和折袖吃饭的速度都很缓慢,他们还在吃第一碗饭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吃完了四碗米饭,搁了筷子。 陈长生泡了杯茶,递给此人。 折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那名男子喝了口茶,满意地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很不雅的饱嗝。 三个人始终没有说话,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气氛很是诡异。 陈长生和折袖几乎同时吃完,折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烧水洗碗,陈长生看着这幕画面,想了想,没有与他去争,又去倒了两碗茶。 折袖洗完碗后,把湿了的手在衣服前襟上随意擦了擦,坐回桌边,端起自己的茶碗,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望着陈长生说道:“你还欠我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那名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一眼,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这几天一直在国教学院等着你过来拿。” “钱已经够了,唐棠出的价很大方。” 折袖看着碗里的最后那点残茶,沉默片刻后,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陈长生说道:“你说,如果能帮我肯定帮。” 大朝试对战的时候,唐三十六代表国教学院与这名狼族少年搭成了一个合作的协议,在其后的对战过程中,折袖很坚定地执行了那个协议,尤其是与苟寒食的那一场战斗打的快要天荒地老,陈长生能够拿到首榜首名,有他的很大贡献。 折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经脉有些问题。” 陈长生其实已经猜到折袖要自己帮他做些什么,闻言并不吃惊,问道:“你确认我可以帮你?” “你能帮落落殿下,便有可能帮到我,虽然只是可能。”折袖说道。 妖族与人类联姻生出的后代,血脉融合往往会出现问题,有可能会生出一个天才,也有很大机率会生出废物,而即便是那些血脉天赋不错的后代,身体里往往也隐藏着些很凶险的问题,落落因为父母两系的血脉太强大,所以问题比较好解决,而折袖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的经脉问题不仅会影响到修行,最可怕的是,会影响到他的心志,甚至威胁到生命。 “发病的时候,会很痛苦,最严重的时候,会让我失去理智,准确来说,就是会发疯。我不知道自己发疯后会做什么,可能会到处乱杀人,不然部落也不会在我那么小的时候,便把我赶走。” 折袖神情漠然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陈长生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在篱笆那头折袖会说,清醒的活着或者死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很长时间,说道:“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与识海相连的经脉出了问题,有些畸形。” 因为自身经脉断裂的缘故,他一直在道藏典籍里寻找相关的知识,对此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究,说起经脉相关的问题,很少有人比他这方面的学识更丰富,后来在国教学院里对落落和轩辕破进行指导,实际经验也变得非常丰富,此时听折袖说完自己的情况,他很快便确认了问题所在。 折袖没有看到希望后的激动,面无表情说道:“天机阁也是这么说的。” 陈长生看着他,想了想后问道:“你想治成什么样?” “能活的久些,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保证自己一直清醒,清醒的活着或者死去,只要清醒就行。” 折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着,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自己活着地活着,像条狗一样地活着。” 他是孤单而骄傲的狼,行千里吃肉,不肯吃屎。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努力想些办法。” 陈长生说道,然后伸手开始替折袖把脉。 他的食指与中指并列,如两把长短不一的剑,轻轻地搁在折袖的脉关上,就像搁在陈列兵器的架子上,似乎很随意,实际上很稳定。 嘭嘭嘭嘭,清楚的脉象从指腹处传回,陈长生发现这个狼族少年就像落落一样,心跳的频率非常快,就像是战鼓不停地被敲响,而且脉博异常强劲有力,皮肤表面就像紧绷的鼓皮不停微颤,让他的手指有些发麻。 忽然间,一道力量从折袖的脉关处迸发,那道力量并不如何犀利,雄浑如潮水漫涨,然而却无比突然,仿佛瞬间,潮水便淹没了所有礁石,陈长生对此毫无准备,两根手指被猛地弹了起来! 他吃惊地望向折袖,折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很是漠然,但有个细节变化——眼瞳里的光亮变得黯淡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 …… 第203章 踏雪荀梅 折袖经脉里传来那道力量很强大,就像是一道洪水冲破了堵塞河道的石堆,呼啸而下,喷薄而出。陈长生能够想象到这道力量会给折袖带来怎样的伤害与痛苦。折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说明他常年、甚至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这种痛苦,甚至已经麻木,然而他的眼光依然变得黯淡了起来,说明哪怕已经习以为常,依然没有办法完全无视这种痛苦,这种痛苦看来真的很可怕。 陈长生沉默了片刻,再次把手指搭到折袖的脉关上,这一次更是缓缓地度了一道真元进去——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判断,折袖的经脉是不是这么严重的问题,因为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能承受着这样的痛苦还活了这么多年。 夜色下的草屋非常寂静,油灯没有点燃,他专注地观察着折袖的脸色,只能看到那双充满了倔强坚忍意味的眼睛,他认真地等待着,没有放过任何一瞬脉象的变化,然而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依然让他措手不及。 啪的一声轻响,陈长生的手指再次被震到空中。 这一次在真元与神识的双重感知下,他对折袖经脉里的异动有了更准确的认识,脑海里隐约有了些画面,心情于是随之变得愈发沉重,两道眉毛不知不觉得紧紧地皱了起来,那道如汹涌潮水般的震动,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收回右手,看着折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折袖的脸色依然一如平常,只是隔得近了,才能看到他的发间隐隐有些水渍,反射着草屋外的星光,点点发亮。初春微寒,意志如此强大的少年,哪怕天书陵崩于眼前也会面不改色,此时却流了这么多的汗,可以想象那种痛苦何其难以忍受。 折袖这时候开口了,看着陈长生说道:“我没想到,你的真元居然这么弱。” 陈长生完全没想到,这种时候他最关心的事情不是自己的病,而是这种事情。 “是的,太弱了。” 桌旁响起一道声音,来自那位陈长生和折袖快要忘记的男人。 那名男人把脏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目光从陈长生身上转到折袖处,道:“心血来潮,居然还没死?” 陈长生沉默不语,他知道道藏上曾经记载过的这四个字,便是折袖的问题。 折袖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四年前,天机老人替他看病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我不会死。”他看着那名中年男人说道。 少年缓慢的声音异常用力,就像石头与石头摩擦,又像剑锋切断骨头,非常肯定。 那名男人摇摇头,不再理会,从桌旁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直接倒下。 陈长生本想对他说说借宿的事情,没想到下一刻,便听到床上响起了鼾声,自然无法再开口。 如雷般的鼻声响彻草屋,他不理解,那个男人白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居然会累成这样,示意折袖跟自己走出屋去,来到被疏散的篱笆围住的小院里,借着星光,看着折袖,欲言又止。 “天机阁都治不好,但你有可能治好我。” 折袖看着他缓声说道,语气不算无礼,说的内容其实却相当无理。 陈长生想说的话,被这句话全部挡了回来,只好沉默不语,望向远处如黑山般的天书陵,轻声感慨道:“命运,果然都不公平。” 折袖说道:“命运给了我强大的血脉天赋,附带难以忍受的痛苦与黯淡的前景,在我看来,这很公平。” 陈长生说道:“但你不能做出选择,不能不要强大的血脉,同时不要这种痛苦,所以,我还是认为不公平。”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从来就没有公平。” 可能是因为有极为相似的境遇,同病相怜,陈长生对折袖的观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知道这个狼族少年看似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很多痛苦与不甘,不愿意他的心境继续这般继续寒冷下去,说道:“但可以有相对的公平,比如我们进天书陵观碑,能悟出什么全看自己。” “天书陵就是最不公平的事情。” 折袖看着星光下的天书陵,面无表情说道:“凭什么人类能够决定进入天书陵的规矩?凭什么魔族就不能看天书?” 陈长生没有想到,不知杀死过多少魔族的他,竟然会替魔族鸣不平,不禁怔住。 “我不是替魔族鸣不平,只是讲道理。”折袖说道:“天书陵里的这些石碑,其实和雪原里一块被啃剩的鹿腿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肉,所有人都想吃这块肉,都有贪欲,但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分配这块肉。” 陈长生问道:“所以你想更强。” 折袖说道:“不,我要变强,不是想分肉,我只想吃肉。” 陈长生想了想,准备说些什么,这时,远处的夜色里忽然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你在哪里?陈长生!你丫在哪里?” 听着那个声音,陈长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就连折袖的神情都有些变化——大朝试上,这个声音的主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我在这里,三十六,我就在这里。”陈长生对着夜林喊道。 天书陵乃是圣地,非常神圣庄严,行走在其间的人们往往下意识里都会敛声静气,平日里陵园里非常安静,今夜却被两名少年的大呼小叫声所充斥,陈长生喊完之后才醒过神来,不禁觉得好生丢脸。 伴着一阵衣衫与草枝的摩擦声,唐三十六找了过来,一把推倒了六七尺宽的旧篱笆,来到陈长生身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余悸难消说道:“我真担心你脑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直接出了天书陵,还好没有。” 陈长生有些无奈,说道:“能不能不要喊的声音这么大?渔歌互答,那是离山剑宗的剑法。” 唐三十六理直气壮说道:“这么大的地方,朝廷又没设个传音阵,那些碑侍又不是下人,不好使唤,除了喊,还能怎么找人?” 这话很有道理,陈长生竟无言以对。 便在这时,折袖面无表情说道:“所有人进天书陵之后,都只会想着抓紧时间观碑悟道,谁会像你一样不忘呼朋唤友?” “噫,居然是你?” 唐三十六这才注意到折袖,微微一怔后,热情上前,把臂问道:“你终于来了,来要债的?” 折袖很不适应这种亲近的表示,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唐三十六的手很自然地收了回去,又重重拍了拍陈长生的肩头,说道:“能解决就赶紧解决一下。” 陈长生揉了揉肩,心想如果不是在黑龙潭底莫名其妙地完美洗髓,今天还真要被拍坏,说道:“我会试试,但没信心。” 便在这时,那名男子从草屋里走了出来,潦乱的散发遮住他脸上的倦容。 陈长生行礼问道:“前辈您不再休息会儿?” 那名男子看着唐三十六,说道:“太吵。”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找了过来,他有些高兴。”陈长生抱歉说道,又对唐三十六介绍道:“这位前辈便是这间草屋的主人,我想着既然要在天书陵呆上一个月,总不能风餐露宿,那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想要借宿……” 他自顾自说着,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唐三十六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把脏乱的头发绑到了后面,露出了脸,这也是陈长生和折袖第一次看见他的真容,只见此人容颜清俊,眉眼之间自有一抹寒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冷酷,反而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虽然明明并不如何干净。 唐三十六看着这名男子的脸,神情微异,显得有些困惑,接着想起些什么,眼睛忽然变亮,惊愕说道:“你……你是……你是荀梅!” 那名男子微怔,看着唐三十六沉默了很长时间,淡淡说道:“不错,我就是荀梅,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听着荀梅二字,折袖微微挑眉,明显也想起了此人的来历,只有陈长生依然不知道。 “踏雪荀梅……怎么可能没有人记得前辈?”唐三十六看着这个名叫荀梅的中年男子,惊叹说道:“传闻里说前辈自那年大朝试之后,便一直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荀梅看着天书陵里隐隐能见的光点,微显惘然说道:“原来今年大朝试已经结束,难怪今天多了这么多人。” “是的,前辈,今天是今年这届大朝试三甲入天书陵的第一天。” 唐三十六想到一件事情,把陈长生扯到身前,得意说道:“他是我的朋友陈长生,和前辈当年一样,拿了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喔?你们是哪座学院的?”荀梅问道。 唐三十六说道:“国教学院。” 荀梅点头说道:“榕树下出人才,倒也正常。” 陈长生闻言微怔,心想一般人听着国教学院复兴,总会有些吃惊,怎么这位前辈……转念间,他才忽然想明白,这位前辈竟是根本不知道国教学院十几年前那场大劫,岂不是说此人已经在天书陵里观碑至少十几年时间,从来没有出去过? 唐三十六对他说道:“荀梅前辈是三十七年前那届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陈长生很是吃惊,心想这岂不是说这位前辈在天书陵里已经停留了三十七年? 第204章 天凉王破 荀梅看着陈长生摇头说道:“只是你真元如此弱,居然能拿到首榜首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大朝试乃是大年,要比前些年的竞争激烈的多,陈长生没什么反应,唐三十六却不依了。 “即便让天机阁来点评,今年大朝试也要比前辈那一年强些。”他说道。 荀梅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寂寥,说道:“我不知道今年有什么人参加,但我那年……有两个人没参加。” 唐三十六微怔,想起曾经与荀梅齐名的那两个名字,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如果那两人参加了那一届的大朝试,那么即便秋山君和徐有容来了,今年的大朝试也无法与那一年相提并论。 说完这句话后,荀梅的情绪明显有些波动,不再理会三名少年,走到院间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天书陵开始发呆。 陈长生看着这位前辈的背影,略生感慨。白天的时候,唐三十六对他说过,有些修道者会在天书陵里观碑很多年,没想到这么快便亲眼见到一个,只是此人在天书陵观碑三十七年,一步不出,必然有所隐情。 一念及此,他觉得这位前辈的身影愈发显得凄凉,不忍心再打扰他,伸手阻止想要继续发问的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微异问道:“怎么了?”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问道:“吃了吗?” 唐三十六这才想起这件最重要的事情,觉得饥饿感如潮水一般袭来,捧腹虚弱说道:“没。” 陈长生把他带进屋内,把吃剩的咸鱼端了出来,又用热茶泡了一碗剩饭,说道:“青菜没了,将就着吃点。” “这能吃吗?这能吃吗?什么叫将就啊?青菜没了,你让我用茶叶冒充?那能是一个味儿吗?” 唐三十六拿筷子挑出一片被泡至发黑的茶叶,恼火说道。 陈长生没有理他,借着星光找到油灯,仔细地擦了擦后,点燃了灯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内。 桌旁也被照亮,唐三十六把头埋在碗里,不停地吃着,碗前已经多了好些鱼刺。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忍不住想到,如果让京都学院里那些爱慕唐三十六的少女们看到他的吃像,会怎么想? 折袖自然不会看唐三十六吃饭,他看着屋外坐在石头上的荀梅,说道:“没想到传闻是真的。” 陈长生说道:“听唐三十六说,天书陵里应该还有不少这样的人。” 唐三十六忙中偷空,抬头说了一句话:“但像荀梅这么出名的人可不多。” 折袖说道:“很多人以为他早就死了……在天书陵里观碑三十几年,真是难以想象。” 唐三十六在陈长生的眼光注视下,有些不习惯地从袖中取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说道:“他舍不得出去。” 折袖想着当年的那些故事,摇头说道:“我倒觉得他是不敢出去。” 唐三十六怔了怔,摇头说道:“如此说不妥,最多也就是不好意思出去。” 舍不得、不敢、不好意思,这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词。 陈长生有些讶异,心想那位叫荀梅的前辈既然是三十七年前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必然不凡,何至于得到这样的评价? “荀梅前辈最出名的就是修行意志极坚毅,当年他七岁的时候,在云山先生门前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才得以被收入门下。” 唐三十六说道:“踏雪荀梅这四个字就是这么来的。” 陈长生问道:“云山先生?” “云山先生是茅秋雨院长的老师。” 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说道:“你没算错,荀梅就是茅院长的小师弟。” 茅秋雨是当今大陆有数的强者,他的小师弟可以想象是什么层级的人物。而且小师弟里的小字本身就代表了某种意义——小师弟必然是关门弟子,而只有那些天赋极其优异的人,才会被一个宗派或者学院派系收为关门弟子。 比如离山那位传奇的小师叔,又比如现在的七间。 “荀梅就是当年天道院最出色的学生,比庄换羽现如今在天道院里的地位不知高出多少,哎,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进天书陵把庄换羽喊过来?荀梅是他的天道院大前辈,看看他给荀梅磕头,真是极好的事情,又说回来,如果我不是进了国教学院,刚才岂不是也要磕头?真是极险的事情。”唐三十六大笑说道,却发现陈长生和折袖都没有接话的意思,不由微恼说道:“像你们这般无趣的家伙,世间有一个便足够憋闷,怎么偏偏出了两个?怎么偏偏你们两个还遇在了一起?真是令人憋闷!” 陈长生不理他,对折袖问道:“荀梅为什么不敢出天书陵?” 折袖没有来得及说话,唐三十六抢着说道:“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怎么说我也在天道院里呆过半年时间,这段往事最是清楚不过。当年荀梅是天道院的骄傲,天赋很是惊人,但不幸的是,在同龄人当中,有人比他的天赋更好,更优秀。” 唐三十六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荀梅这一生最不幸的事情,就是和天凉王破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从十二岁时开始,他们便经常在各种宗派聚会里遇见,切磋比试不下百次,而每次都是荀梅输,而在某年的煮石大会上,荀梅竟是连输三场。” 经过一年的京都生活,陈长生还是有些孤陋寡闻,但他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响亮。 在秋山君之前,那是整个大陆最响亮的名字,直到现在为止,这个名字还在逍遥榜上,高高在上。 天凉郡的王破。 然后他注意到,唐三十六在提到这个名字时,神情非常凝重,很是警惕。他有些不理解,即便秋山君现在已经是点金榜的榜首,与王破这种成名已久的逍遥榜中人都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怎么看,唐三十六也不可能与王破之间有任何问题。 “像荀梅这样天赋过人、意志坚毅,又肩负天道院重望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生活在王破的阴影之下?他进天书陵观碑悟道三十七年,始终不肯出去,就是想在这里悟到真正的天道之义,然后战胜王破。” 唐三十六看了一眼屋外,说道:“现在想来,天凉王破已经成了他的心障,他一天不能确信自己能够战胜对方,便一天不会离开天书陵,不舍不敢不好意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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