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谁,但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魔鬼角,所以很自然地明白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 然后,那名魔族男子消失在夜色里。 那名小姑娘手里的长鞭,悄无声息地召来满天风雨。 他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助那名小姑娘,因为他连洗髓都没能成功,而那名小姑娘和那名魔族男子明显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站在窗边的角落里,默默地观看着战斗,为那名小姑娘加油,没有出声,因为他不想给这场战斗带来什么变数,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那名小姑娘分神。 魔族自然不会在意一个普通人类的死活,但那个小姑娘可能会。 哪怕是这种细节,他也不会错过,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但下一刻,他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可以改变这场战斗。 那个小姑娘手里提着的长鞭明显并非凡物,用的却不是鞭法,而是剑法。 钟山风雨剑。 在西宁镇旧庙,陈长生曾经看过这套剑诀,他记的很清楚,那是在驭华经注第四卷里。 当然,那些剑诀更多是以道家贤者问辩的形式存在,直到前些天,他在藏书馆里找到对应书籍,才明白原来那些字句都是运行真元的方法以及妙不可言的招式。 这套剑诀,他能倒背如流,加上这些天的重温,自然能够看出那名小姑娘运鞭之时暗藏的剑法,只有钟山风雨淅沥其形,却无凄寒其意,而且她催动真元的方式明显有些问题,不然不会如此生涩。 是的,他的身体里没有一滴真元,但他已经开始研究真元运行的方法。 这些天在藏书馆里与脑海里的修行知识相对照时,他尝试着突破经脉的限制来摧动真元,为此做了数种假设——他的九段经脉无法相连,他如果想要修行,便必须找到一种全新的方法。 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有没有用,能不能驭使钟山风雨剑,因为他只是个没有真元的普通人,但那时候小姑娘已然浑身是伤,眼看着便要死去,他必须赌一把,希望能够帮到对方。 便是那句话。 “天星映腑,真元随意,平腕悬肩,风雨敛。” 幸运的是,小姑娘施展钟山风雨剑时遇到的真元运行问题,与他的状况非常相似。 更幸运的是,她不知道陈长生是谁,却下意识里听从了他的意见。 最根本的幸运是,陈长生做的那种假想,在她的身上成功了。 钟山风雨剑,终于发挥出了真正的威力。 …… …… “但你怎么能知道我在哪里?” 湖畔,那名浑身是血的魔族男子盯着陈长生,愤怒而惘然说道。 落雨鞭威力惊人,尤其是在小姑娘得到陈长生指点后,能够使用真元施展钟山风雨剑后,那么只要能够发现这名魔族强者的位置,便一定能够重伤到他。 问题就在于,陈长生为什么能够一言喝破他的行藏? “朔雪,梅步,三千余个方位,这些都需要硬背下来。” 陈长生走到小姑娘身旁,将短剑横在胸前,看着远处那名魔族强者,神色很是警惕,说话却很随意,“我以前不知道这就是耶识步,但我都背过。” 是的,这就是魔族最诡秘的身法——耶识步,借助这种步法,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来去自如,更关键的是,可以借由身法里藏着的风雪天机,隐藏自己的行踪。 即便在魔族内部,这种身法也是不传之秘。 但陈长生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三千多个方位还有其间的顺序,都全部背了下来。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在看一本叫做《京华迷烟录》的宣教小说。直到八天前,在藏书馆里他看到一本国教前辈记载着的与魔族强者对战的实录,两相对照,才明白这本小说,实际上一本功法秘笈。 “所以你在撒谎,你不是摩河人,你不姓摩河。” 陈长生看着那名魔族男子严肃说道:“你是耶识族人,你姓耶识。” 那名魔族强者怔住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 他本以为藏书馆里那名少年,对今夜的计划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为那少年洗髓都没能成功。 没想到,那少年竟然险些破掉黑袍大人布下的局。 他最没想到的是,那少年似乎更在意自己撒了个无关大局的小谎。 这让他很郁闷,很憋屈。 然后,他开始伤感起来,喃喃说道:“军师大人果然拥有无上的智慧,他算到我不想死,想用圣器护着自己离开……于是,他安排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你出现。” 第31章 天塌下来的时候,他在身前 陈长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往小姑娘身前挪了挪,尽量把她挡在身后。 那名魔族男子面带悲戚,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出现,我无法杀死她,便只能启用圣器,所以我也要随着一起去死,这就是军师大人的意志,谁都无法抗拒。” 陈长生隐约有些不安,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魔族男子起身,看着陈长生感慨说道:“少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可惜你今夜就要陪我去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手里那件铁制的法器。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极为恐怖的气息从天而降。无数细微的铁片,从夜色里飞回。那道隔绝世界的无形屏障消失一空。 一道如山般的黑色巨网向国教学院地面落下。 “烟罗?”落落脸色微白,喃喃说道。 百器榜第十九,烟罗。 魔族圣器。 传闻是第一代魔君狩猎时用的猎网。 一朝落下,天地皆困。 无物能破。 便是那些著名的神兵妖剑亦不能破。 按道理来说,如此强大的魔族法器,在百器榜上的排名应该更前一些,至少不应该在落雨鞭之后。但因为制作百器榜的是人类世界的天机阁,难免有些受打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烟罗曾经严重受损。 据说在遥远的过去,烟罗的真实名字应该叫阎罗,却被某位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程度的绝世强者重创,再也不复最初第一代魔君手里的强大,所以才被改名叫做烟罗。 如果还是完好状态的阎罗,一旦施展开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网下的人变成虚无,现在受损严重的烟罗,亦可以隔绝天地,但如果要用来攻击,则需要施器者以自己的生命精血为祭! 这便是魔族男子最开始的时候一直不肯用这件法器进行攻击的原因。直到陈长生一言惊风雨,他身受重伤,知道再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杀死落落,才不得不启用这件法器。 被迫奔赴死亡,自然有些悲伤。 看着向地面落下的那道黑色大网,落落很震惊,脸色有些苍白,她认得这网是什么,知道烟罗就算不复遥远过去年代的恐怖威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 她的落雨鞭肯定无法挡住。 传说中的霜余神枪应该能破,但神枪在皇宫里,谁能来援? 她抬头望向夜空里那道黑网,手里的落雨鞭如电般刺出,带着风雨呼啸而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 落雨鞭如被闪电击中的蛟蛇一般,骨碎成无数截,颓然折回。 一道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顺着鞭柄传到她娇小的身躯里。 噗的一声,她口吐鲜血,向后倒下。 今夜这场苦战,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着实消耗太大,此时她再也无法支撑,眼前一片模糊,快要昏迷,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那少年拔出短剑,刺向黑色的夜空。 那把剑很黯淡,很普通,而且有些短。 少年的手举的很高,向着如整片天空一般的黑色巨网迎去。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给人的感觉有些悲伤。 因为差距太大,感觉太自不量力,很令人绝望。 就像是螳臂想要挡住一辆狂奔的马车,就像一颗鸟蛋从甘露台落下,砸向坚实的地面。 落落很难过,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死吧。 然后,她昏了过去。 …… …… 嗤啦一声响。 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巨网,忽然从中间被撕开一道极大的裂缝,被隔绝很久的外界的夜风,向着网中央猛烈地灌入,随之到来的是真实的星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漫天星光深处忽然出现一团熊熊燃烧的云,那团红云不知何时出现,瞬间落到国教学院中央,草坪上青草微焦,槐树嫩叶枯卷,场间的温度不断地升高。 那是一只红云麟! 红云麟的前蹄重重地踏在那名魔族强者的胸前,只听得喀喇一声脆响,那魔族强者胸骨尽碎,鲜血狂喷,身体重重地陷进草地里,右手却依然死死握着那件法器。 又听得嗤的一声厉响! 一道极为炽烈的刀光照亮了国教学院的夜空。 那名魔族强者的右臂伴着血水高飞而起,远远落进了湖水里。 红云麟背上是名中年男子,浑身披甲,甲亦是殷红血色,神情肃杀,居高临下盯着此人。 那名魔族强者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神情,喃喃说道:“原来是你,难怪能破了烟罗……” 大周御天神将薛醒川,以红云麟为坐骑,持血光神刀! 他深得圣后信任,掌大周禁军多年。 大陆三十八神将,排名第二! “耶识檀律,你果然藏在京城里。” 薛醒川看着坐骑脚下浑身是血的那人,面无表情说道:“当然,你没有资格让本将寻找这么长时间,但我很想知道,你被送进清吏司后,还能不能不说出黑袍的下落。” 那名魔族男子原来叫耶识檀律。他本来就已经绝望,听到这句话才知道人类一直准备着从自己身上找到军师大人,更加绝望,当他发现自己连自杀都做不到后,绝望透顶。 什么是真正的强者?薛醒川就是真正的强者! 在他的面前,你想死都死不成! 嗖嗖嗖嗖,国教学院里响起无数破空之声,夜空里隐约还可以看到数座飞辇正在高速靠近。 这场战斗发生的地方距离皇宫极近,当烟罗被破后,自然惊动了无数人。 薛醒川这等强者最先赶到,其余的禁军以及宫里的高手,也纷纷赶来。 夜色里,又有无数人影翻过院墙,出现,那些人看着场间的画面,震惊异常,根本没有理会那名被薛醒川制住的魔族男子,直接狂奔到落落身前,迅速将她带走。 薛醒川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没有阻止。能够在京都里找到魔族最擅长隐匿的耶识族人,而且还是生擒,由此或者可以更接近那名神秘的魔族军师,这让他很满意。 只是耶识檀律昏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薛醒川微微皱眉,他很清楚,自己赶到的时候,那道烟罗已经破了。 有禁军将那名魔族男子加上禁制,拖入夜色之中,等待此人的将是极其悲惨的下场。 红云麟缓缓踏步转身。 他望向不远处那名少年,面无表情问道:“你又是谁?” 陈长生还紧紧握着那柄短剑,有些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这句话,他才醒过神来,将短剑收入鞘中,说道:“我是这里的学生。” 薛醒川神情微异,没有想到这名不起眼的少年,便是传闻里那个国教学院的新生。 他看一眼,便知道这名少年只是个普通人,那把剑也极寻常,今夜应该是受了池鱼之灾。 对于这少年居然敢拿起短剑,拦在那名魔族之前,他有些欣赏。但也只不过是欣赏罢了。没有人愿意理会国教学院,这是个被诅咒过的地方。他也不想理会。 有人上前核实陈长生的身份。 红云麟踏地而起,驭霞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皇宫里。 陈长生正拿着名册解释,抬头看了一眼。 …… …… 第二天清晨,很早的时候,落落就醒了过来。她的身体本来就与普通人不同,昨夜主要也是消耗太多,并没有真正受什么伤,精神早已恢复到十足。 但她没有马上起床,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床帷上那些繁美的绣花,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昏迷自己看到的最后那幕画面,有些发怔。 那道黑色的巨网落了下来,就像天塌了一样。 就在她以为下一刻便会死去的时候,她看到那名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前,拿起短剑迎了过去。 父亲以前总说,天塌了会有高个子替你顶着,这句话让她很不高兴,因为她觉得这是父亲嘲弄自己长的太矮,但这时候她却忽然很庆幸自己长的很娇小。 那少年长的其实不是很高,但比她高。 所以当天塌的时候,他替自己挡着了。 落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格格地笑了起来。 然后她想起些什么,微惊起身,喊道:“人呢?” 十余名族人呼啸而至,其势侵掠如火。 她不安问道:“他没事吧?” 能够近身服侍她的族人,无论男女,都必然是冰雪聪明的人物,听着这话,便知道她问的是谁,有人禀道:“薛醒州神将昨夜及时赶到,那少年没有受伤。” 落落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 “那就好。” 她翻身起床,说道:“我去看看他。” 那些族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有的人甚至红了眼眶。 落落醒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抱歉,以后不会再出昨夜这样的事情了。” 族人们觉得好生安慰,小殿下终于要长大成人了吗? “但我真的要去看看他。” 落落看着族人们很认真地说道:“他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听完这句话,房间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联想到昨夜小殿下之所以会偷偷离开百草园,最后被魔族找到机会谋害,就是因为要去和那名少年夜半相见…… 族人们觉得好生惊恐,小殿下终于要长大成人了吗? 第32章 先生,你就收了我吧 “我知道昨夜是我行事不妥,我向大家再次道歉,但他对我真的很重要,你们拦不住我,也不要试图拦我,当然,我保证不会离开你们的视线。” 说完这句话,落落向屋外走去,一路自有婢女丫环递来香巾洗脸、水盂漱口,行走间,她对那些跟在身后的族人说道:“就算要跟着,也不要跟着太近,暴露了我的来历,把他吓着就不好了。” 在她身后,一名中年男人和一名美妇对视一眼,脸色微白——他们是陛下派来侍候殿下的长史与女官,此时听着小殿下的话,明显便是民间故事里千金小姐与穷困潦倒的少年书生相恋的节奏,自然不安。 “金长史,现在怎么办?”那美妇低声问道。 叫金长史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你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妇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李女史,如果出了问题,你可是要全权负责的!” 落落在众人相送下出了百草园侧门,带着早令下属准备好的事物,登上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向诸人挥挥小手,便自己驾着马车驶向百花巷的那头,至于族里的那些高手,早已提前暗中过去。 小姑娘行事,真可以说是雷厉风行。 李女史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抬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欣慰,对身旁的金长史说道:“既然小殿下开始谈恋爱了,必须得尽快让陛下和娘娘知道。” 金长史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说道:“让陛下知道殿下和一个人类相亲相爱,你觉得我们还能活下去?” 李女史说道:“别忘了,陛下娶的不也是位人类的女子?” 金长史怒道:“娶与嫁,男与女,那是一回事吗?” 李女史冷笑说道:“有本事,这话你向娘娘说去。” 金长史闻言语塞,心亦塞。 …… …… 百草园与国教学院只隔着一堵旧墙,即便绕行百花巷,距离也极近,那辆马车没行多远,便驶进了青藤初理的学院旧门,来到依然冷清却已有新生之意的校园之内。 国教学院安静一片,密林深处隐有鸟语,露出檐角的小楼反射着阳光,如琉璃一般,正楼外的石狮喷泉被打扫干净,野草尽除,看着还是有些沧桑意,但终究不再有废弃的感觉。 落落牵着马走到湖畔,看着草坪上那些深刻的痕迹,看着湖畔那些被掀倒的树木,想着昨夜那场看似突如其来、实则是魔族暗中筹谋数年之久的暗杀,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国教学院安静异常,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实际上藏匿着很多高手,有她族人里的强者,也有皇宫派来的高手,她很确定自己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心情才渐渐放松。 藏书馆的门紧紧地闭着,但那把铜锁没有锁上,她知道里面有人。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有些紧张,向那边走了过去。 …… …… 陈长生捧着一卷明华经在读,实际上,却是极罕见地在读书的时候开始走神,他也在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左手轻抚短剑的剑鞘,默然回想着那些画面,希望不会影响到自己在国教学院的学习——一名魔族高手居然在京都里潜伏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的。 那个被魔族暗杀的小姑娘身份肯定非同一般,她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便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藏书馆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馆门将沉重的木门拉开,然后便看见了自己正在担心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很小,眼睛很明亮,很大,睫毛很长,嘴唇很红,很好看,睁着大眼睛,眨睫毛的样子很可爱。 他没有与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打过交道,一时有些发呆。 落落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看着少年像呆鹅般的样子,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心想母后教自己的手段果然有用。 “你好。”陈长生终于醒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 落落说道:“你好。” 陈长生认真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落落微怔,心想昨夜才见过面,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你不明白我来做什么?不知为何,看着陈长生认真的样子,她不由自主地也认真了起来,认真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昨夜你救了我。” 小姑娘认真行礼的模样,有些笨拙,因为她真的很少需要给人行礼,尤其是离开家乡来到京都之后——但正所谓,认真的笨拙,配上好看的脸蛋,那就是绝对的可爱——她这时候真的很可爱。 陈长生不好与异性肌肤接触,虚扶的动作也有些笨拙,连声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很常见的客套话,落落却不愿与他客套,直起身来,乌黑眼眸微转,问道:“为什么是应该做的?” 陈长生微怔,想了想后,认真解释道:“你比我小,而且他是魔族,我们都是人类,那么我当然应该保护你。” 落落听着那句我们都是人类,笑了笑,然后注意到这句话里的一个细节:他说的是保护你,而不是救你。 “但终究是你救了我。” 她看着陈长生说道:“我要拿什么回报你呢?” 陈长生认真说道:“你专程前来表达谢意,这就足够了。” 落落想了想,望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向藏书馆外走去。 她转身的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毅然决然。 陈长生看着小姑娘娇小的背影,很是感慨,我说够了就是够了,说走就走,京都人做事真是大气啊。 然而就在他重新坐回地板,准备继续读书的时候…… 小姑娘又回来了。 她从马车上搬了很多东西过来,然后一样一样摆在了陈长生身前的地板上。 …… …… 第一样是颗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很大,虽然没有脸盆那么大,但绝对有面碗那么大,而且很圆,光滑至极,没有任何瑕疵。 陈长生看着在身前地板上滚来滚去的夜明珠,有些发呆。 他连夜明珠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这么大的。 他听说过,皇宫的甘露台上有无数颗硕大的夜明珠,但他相信,那些夜明珠绝对没有这颗大。 …… …… 陈长生没有见过夜明珠,却知道那个像琉璃球似的东西是夜明珠,不是因为他在书籍上面看过相关记载与形容的原因,而是因为落落每拿出一样东西,都会稚声稚气地认真做番介绍。 落落很大方,但绝对不会让明珠暗投。 “这是离山剑法总诀……无论长生宗还是圣女峰,只要用剑的人,都要学这套剑诀,只不过那些南蛮子都很小家子气,不肯外传,我……我家为了弄到这套剑诀,真费了不少力气。” 她把一卷古意盎然的书卷递到陈长生手里,没忘了补充道:“这份才是原迹,现在离山剑堂里那卷是后来抄的。” 陈长生的精神有些恍惚,看着手里这卷书,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自己正把离山剑法总诀拿在手里? 大陆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离山剑法总诀被人偷走的消息啊。 或者说,这是被小姑娘的家人抢的?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 …… 啪的一声闷响。 落落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放到陈长生身前,地板的缝隙里震出些许灰尘。 箱子被掀开,里面堆满了金叶子,但这不是全部,她用小手把金叶子像真正的落叶一般扫开,露出下面事物的真容,那是整整半箱极其珍贵罕见的晶石! “对了,我住百草园,就在隔壁。” 落落从身后像变戏法一样,提出一个竹篓,说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让人每样都随便摘了些。” 陈长生已经被那颗夜明珠、那卷剑诀还有半箱晶石震撼的有些麻木,但这时候看着竹篓里那些世间难得一见的药草奇果被人像野菜一样胡乱堆放着,依然被再次震撼,完全说不出话来。 落落好奇地看着他,心想难道这还不够? 她想了想,小手伸到左襟,微微用力,便扯下了一颗纽扣。 昨夜她已经扯了三颗,这颗纽扣被扯落,左襟垂落,露出洁白的颈。 陈长生被那抹白晃的醒过神来,赶紧转过头去,吃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落落把那颗犀牛角制成的纽扣递了过去,说道:“咯……我把这个也给你。” “这是什么?” “千里纽,你听说过没有?” 陈长生接过那颗纽扣,想着道藏里关于这个奇妙法器的记载,好生吃惊,举到空中对着阳光细细打量着。 过了会儿,他醒过神来,赶紧把纽扣放回小姑娘的手里。 “无功不受禄。” 他看着小姑娘认真说道:“昨夜的事情,主要还是那位将军过来救了我们二人,我真的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些小事情,但先前也说过,你专程过来致谢便够了,我哪里受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误会了,这些不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落落指着地板上那些事物,说道:“这些是拜师礼。” 陈长生有些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拜师礼。” 落落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异常坚定:“先生,我要拜你为师,跟随你修行。” …… …… 藏书馆里一片安静。 有清风从窗外拂来。 夜明珠在乌黑的地板上缓缓滚动。 古旧的离山剑诀轻轻翻动书页,出现数十个执剑而立的人形画像。 竹篓里的药草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陈长生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不解问道:“为什么?” 落落说道:“六日那天夜里,是不是先生点亮了自己的命星?”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是的……不过,你看,我才刚刚点亮命星,洗髓都没能成功,昨夜我看过你和那个魔族战斗,你要比我强太多,怎么可能会找我来做你的老师?” 落落说道:“昨天夜里,我能击伤那个魔族,不都是先生您教的吗?” 陈长生说道:“首先,能不能不要叫我先生?” 落落甜甜一笑,说道:“好的,先生。” 陈长生很无奈,举起双手解释道:“那只是凑巧。” 落落依然笑意嫣然:“但先生您知道钟山风雨剑,知道耶识步,这不可能是凑巧。”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我只是……看的书比一般人多些。” 落落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说道:“那真元的运行方法呢?钟山风雨剑的剑诀我早已熟记于心,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用真元驭剑,这个问题,即便是天道院和摘星学院里的教授都不知道,但先生……您却能一言点化。” 陈长生沉默,他很想解释这真的是凑巧,只不过他关于在经脉受阻情况下真元利用有数种近乎猜想的理想实验,昨夜情势危急的时候,被迫尝试着喊了出来,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真的成功了。 但昨夜的成功,不代表可以一直成功。 他也没办法把自己身体的问题解释给这个小姑娘听。 当然,他更不能真的收这个小姑娘当学生。 虽然夜明珠很美、剑诀很吸引人、那些药草真的很好…… 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藏书馆,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脚步。 因为,他的腿被人抱住了。 落落侧身坐在地板上,身体前倾,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她的小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大腿上。 她看上去就像是被负心男子抛弃却不甘心的可怜小姑娘。 她的心里却充满着喜悦。 她默默想着:是的,就是这个味道! “先生,你就收了我吧。” 她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陈长生,可怜兮兮说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第33章 拜师(上) 国教学院和百草园之间,就隔着一面旧墙,墙上爬满了青藤,墙脚满是青苔。 金长史和李女史踩着梯子,攀在墙头,偷听着远处藏书阁里的动静。二人境界高深,小殿下又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将那处发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当他们看到小殿下做出那个动作后,顿时从墙头掉落,摔的不轻。 远处院墙处传来的重物坠地声,没有影响到藏书阁,幽静的建筑里,乌黑明亮的地板上仿佛竖着一幅静止的画,在那幅画里,落落紧紧抱着陈长生的大腿,陈长生就像个雕塑般,丝毫不敢动弹。 “你放手,你先放手。” 陈长生很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虽然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被娇小的双手紧紧抱着大腿,已是极为尴尬的事情,他哪里敢动,只能不停喊着。 “我一放手,先生就要跑掉了。”落落很认真地说道。 陈长生无可奈何,赶紧承诺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跑掉。你先放手,放开手了再来说话。” 落落表现的很听话,很相信他说的话,把双手松开,然后指了指身前的地板,示意他坐下。 陈长生想了想先前这小姑娘动作的敏捷程度,确认自己无法从对方的小手里逃掉,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看见他果然没有再次试图溜走,落落很开心。 藏书阁里寂静无声,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有些尴尬,但很明显,落落不这样觉得。 她坐在他的面前,用手撑着下颌,很专心地看着他,带着笑意。 两个人隔的极近,陈长生能够看到她明亮的黑瞳里自己的脸,能够看出她发自内心的欢喜——那种极为单纯的欢喜,不知为何竟被感染,也觉得一种欢喜从内心深处里涌出来。 但他不可能因为欢喜,或者喜欢,就答应她的请求,因为怎么看,这都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他认真说道:“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刚才也说过,我才定命星,连洗髓都没能成功,你本来就比我强,怎么能拜我为师?” 落落依然撑着下巴专心地看他,仿佛觉得他生的很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先生,如果你只是普通人,怎么能做到那些事情?而且,你是个好人呀。” 陈长生不明白二人讨论的事情与好人与否有什么关系,不解问道:“然后呢?” “昨夜我昏过去之前,看见先生你拿着剑拦在塌下来的天之前,所以,先生是好人。” 落落的笑容里忽然多出一抹别的意味,“但其实那不是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满天星辰,是真正的星辰,而那时候……御天神将薛醒川还没有到。” 陈长生这才知道被她看见了,有些无奈,说道:“那又如何?” “先生,你的剑能够破开烟罗,自然不是普通的剑,那你,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 落落的目光下移,落在他腰间那把看似很普通的短剑上。 陈长生望向窗外的天色,忽然惊讶说道:“啊!” 落落随他望向窗外,有些疑惑,心想怎么了? “天色不早了。” 陈长生指着窗外说道:“我得先去吃饭,以后再聊可好?” 落落脸颊微鼓,像包子一样,很可爱,又像小老虎般,还是可爱。 她作势欲扑。 陈长生声音微变,说道:“别上手!” 虽然相处时间极短,但落落已经大概了解了他的性格,知道逼的太紧不是好事,有些不甘心地收回手,看着已经悄无声息走到藏书阁门口的陈长生说道:“先生,你就收了我嘛。” 地板上,她的裙摆如花散开,她坐在花中间,可怜兮兮,可爱无比。 陈长生哪里敢回头看,不然定会心软,连连摆手,逃也似地跑了。 …… …… 在百花巷里吃了碗菜泡饭,又去京都里逛了半天,估摸着那奇怪的小姑娘应该已经离开,陈长生才重新回到国教学院。走进藏书阁一看,果然没人,才总算放松下来。 夜色渐至,想着今天已经可耻地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他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准备,开始静思冥想,准备再次引星光洗髓,然而还没有等他闭上眼睛,便看见星光下裙摆微摇,那小姑娘走了进来。 陈长生无奈问道:“我都说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落落就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自顾自说道:“先生,我把那些事物都搬到你的卧房去了。那些小楼里就一幢里面有炉子,应该是您住的吧?那些药草搁在阁楼里吹风,其余的都收在你的床下面。” 陈长生刚才已经注意到,地板上的夜明珠和剑诀等物已经消失不见,他本以为是小姑娘把东西带走,谁曾想对方竟是帮自己收进了小楼里,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要修行。” 他很无奈,又实在舍不得再浪费时间,错过夜晚引星光洗髓,只好当作那小姑娘不存在,紧紧闭上眼睛。 忽然间,他闻到一道极淡的香味,从脸颊右侧传来。 他微惊睁眼,只见那小姑娘已经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小脸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再近些,便要接触到。 他无奈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落落的眼睛瞬间明亮:“先生,我想拜你为师啊。” 陈长生无语,只好放弃,闭着眼睛,开始冥想。 不愧是自幼与道藏典籍枯燥相伴的家伙,在一个小姑娘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下,他居然还真的进入了冥想的过程。 天色渐白,有雄鸡唱响于民宅之间,传入国教学院。 陈长生睁开眼睛,缓缓醒来,忽然觉得右肩有些沉,还有些酸。 他回首望去,吓了一跳,然后叹了口气。 小姑娘抱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正在香甜的睡觉,看样子,竟似睡了一夜。 陈长生轻轻推醒她,说道:“回家吧。” “不要。”落落揉了揉眼睛,有些委屈说道。 陈长生叹息说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昨夜先生引星光洗髓的时候,我抱着先生闻了很长时间……我确认了,那个味道就是你身上的味道。那味道真的很好闻,我在先生身边便觉得舒服,就像是吃了长生果一样。” 落落想起昨夜,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就像是晨光依然无法掩盖的那颗太白星,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没吃过长生果,但听母亲说过。” 陈长生再次无语,心想就因为味道好闻,所以要就要当对方的学生?只是为了能够天天闻对方的味道? “我的修行遇到了很麻烦的障碍,没有人能解决,便是天道院和摘星学院的教授都解决不了,但先生你能解决……钟山风雨诀的真元运行方法,我只能用您前夜说的那八个字,这就是证据。” 落落看着他认真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关于钟山风雨诀的真元运行方式,关系到陈长生身体里的秘密,当然,这并不是他拒绝这个小姑娘的主要原因:“我没有资格教你,而且我没有时间教你。我要读书,我要修行,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落落看了他一天,自然知道他很珍惜时间,甚至显得有些过分,问道:“先生,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是的,这种对时间的珍惜,甚至显得有些焦虑。 陈长生看着小姑娘眼里真切的关怀,忽然觉得微温。他向来表现的很平静,很少有人能够看到那平静外表下隐藏着的焦虑不安,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说说话。 “我要参加大朝试,而且……我一定要拿首榜首名。”他看着她认真说道。 清晨的藏书馆是最安静的时候,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便是青蛙与昆虫都在睡觉。 过了很长时间,没有嘲弄,也没有吃惊的反问。 即便是唐三十六在听到陈长生这个目标的时候,情绪也会有些变化。 但落落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认真看着陈长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长生问道:“你……你不觉得,这个目标很可笑吗?至少……有些吃惊?” “可笑?吃惊?为什么?” 落落听到这个问题,反而有些不解,说道:“先生参加大朝试,当然要拿首榜首名呀。” 藏书馆再次安静下来,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鸟鸣,但却更加安静。 陈长生怔住了。 她的语气,让他都觉得,自己如果拿不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没有吃过传说中长生果,但他想,就算吃上数百颗长生果,也不可能比这句话更令人身心舒畅。 “只是,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参加大朝试?” 落落并不知道自己的反应,给陈长生带去了多少安慰,好奇问道:“想看天书陵吗?我可以带先生去的。” 陈长生没有留意她这句话的最后那段。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不远处的皇宫,望向凌烟阁的方向。 大朝试三甲可进天书陵观碑悟道,这是他想要的。 但大朝试,只有首榜首名,才有机会在凌烟阁里静思一夜。 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第34章 拜师(下) 从在那条小溪畔被师父拾到开始,陈长生听的最多的那句话便是:你的命不好。尤其是在十岁那夜,他的身体溢出异香之后,这五个字便像是一道批注,始终留在他的心里。 如果想要改掉不好的命,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修行到神隐的境界,自然不在命轮之中——但神隐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便是连那位曾经举世无敌的独夫有没有进入神隐境,都是个疑问。 第二种方法自然就是逆天改命。传闻中、同时师父也对他说过,大周王朝开国以来,只有三次逆天改命成功,那三个人都有不世之才,更有举世之力,他只是个区区普通人,如何能够做到? 无论做不做得到,终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他要参加大朝试,他必须要拿到首榜首名,如此才有机会进入严禁任何人进出的凌烟阁,去看看那些画像上的人们,去看看他们留下了些什么。 凌烟阁里供着太宗年间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其后陆续又有别的名臣死后被绘像于此间。真正重要的还是最开始的二十四幅,那二十四幅画像里,可能便隐藏着大周王朝第二次逆天改命成功的证据与线索。 陈长生从沉思中醒来,视线从皇宫里某处收回场间,回首望向坐在地板上的那名小姑娘。 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但他不能收她为学生——小姑娘住在百草园,前夜被魔族暗杀,来历必然非凡,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些被圣后娘娘发配到外郡的皇族子孙,又被娘娘暗中接了回来,这种人物哪里能招惹。 而且他不想误人子弟。 “我要去洗漱,然后休息会儿。你先回家吧,不要跟着来了。” 陈长生说道,刻意让自己的语调和表情显得更冷漠些,不等小姑娘拒绝,便离开了藏书馆。 他只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到了夜晚,回到藏书馆,看见小姑娘不在,终于放松了下来,继续开始引星光洗髓,于冥想状态里不知不觉便等到了晨光的来临,又是一夜时间过去。 那些星辉尽数进入了他的身体,他依然不知道这一点,只知道自己的皮肤毛发依然没有任何改变,洗髓没有任何进展。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点,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右臂处有些空虚,有些不习惯。 他沉默了会儿,离开藏书馆回到小楼开始洗澡。 木桶里的热水散发着雾气,顺着墙上的青藤缓慢地上升,然后被切割成无数缕如烟般的丝。他泡在热水里,靠着桶壁,闭着眼睛,有些疲惫。清晨的校园如此安静,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像先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右臂少了些什么。 没有那道清脆好听的声音,没有谁依恋地抱着他的手臂。 只不过数天时间,他便习惯了那个小姑娘的存在。想到这点,他觉得有些尴尬,脸有些发热,才明白自己再如何修道静心追求顺心意,终究还是没办法完全摆脱虚荣心和别的情绪的影响。 他把湿毛巾搭在脸上,不想微烫的脸被晨光看见。 忽然,木桶侧方的院墙上响起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大作,砖石纷纷垮塌。 陈长生将毛巾摘下,震惊望过去,只见烟尘之中,院墙上隐隐……多出了一个大洞。 烟尘渐敛,落落从院墙上的大洞里走了过来。 她转头便看见木桶里的陈长生,格外高兴,说道:“没算错位置,就是这里!” 这句话不是对陈长生说的,是对她身后那些拿着泥瓦匠工具的族人下属们说的。 一时间,安静的小楼后方,旧墙之下,响起密密麻麻的修砌声。 忙碌的人们没有一个望向木桶,仿佛看不到木桶里的少年。 看着这幕热火朝天的施工画面,陈长生觉得木桶里的水正在急剧变凉,他的身体也在变凉。他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像个傻子一样,微张着嘴,觉得这场景好生荒唐,自己在这个场景里面,更是荒唐至极。 没过多长时间,一道崭新的木门便在院墙之间出现。 那些人如潮水一般退回百草园里,木门一关,国教学院一如先前安静。 好吧,多了一扇门,还有一个人。 “这下每天过来就方便多了,不用坐马车。” 落落双手扶着腰,看着那扇门,很是满意。 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她。 她回头望去,只见陈长生像只被冻僵了的鹌鹑一般,双手扶着木桶,模样看着很好玩。 落落正色说道:“先生,你请继续,不用管我。” 忽然,陈长生神情变得极为严肃,眼中有无限惊恐。 他望着她后方那片湛蓝的天空,声音微颤说道:“龙?!” 落落吃了一惊,回首看去,只见那片天空瓷蓝一片,哪有什么龙。 便在这时,她身后传来哗啦水声。 她转身望去,只见陈长生以极快的速度套好了外衣,翻出水桶,向着树林方向狂奔而去,一路奔跑,一路淌水,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如落水狗,更像丧家犬。 看着这幕画面,落落忍不住笑出声来,对着他的背影挥着手,喊道:“先生,你总会回来的!” 陈长生的身影消失在树林边缘。 落落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显得有些伤心,轻声叹道:“先生,你怎么就不肯收了我呢?” …… …… 陈长生浑身湿透,黑发披散,脚上连鞋都没有,觉得好生狼狈,又不敢回国教学院去换衣裳,一座京都城,竟找不到地方去,因为无颜见人,也找不到人帮忙。 天书陵外那间客栈虽然还留着的,但要从城北走过去实在太远,他可不想被巡城司的士兵以衣衫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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