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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轻蔑,因为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女人都很弱小,对你的皇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南客的这句话是对魔君说的,也是对雪地上的父亲所说。她看着父亲死后仿佛冰晶一般的遗体,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说道:“父亲,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来统领神族。” 她的眼睛之间隔的依然有些宽,眼神依然显得有些呆滞,但却能够呈现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是因为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她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或者她的魔心也在微微颤抖。 “很小的时候,我展露出来了越鸟血脉的天赋,你当时很高兴,每逢宴会都会带着我,后来,徐有容证明了她的天赋比我好,从那之后,你就再也不喜欢我了。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您准备把我培养成为您的接班人,统治未来的神族,却发现我过于弱小,无法承担起这种责任,所以才会失望。” 南客看着死去的魔君继续说道:“我不想让您失望,所以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我千辛万苦才拜在军师的门下,我入周园想要杀死徐有容,我做了很多事……甚至,就在老师他们叛变您之后,我依然没有放弃您,我冒着身魂俱灭的危险,熬过万夜噬身的痛苦,把您从深渊底救了回来,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向您证明我强大以及忠诚,这样您就会再次喜欢我,看重我,结果……” 她抬头望向夜空北方那颗微显黯淡的星辰,神情漠然说道:“到了最后,您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直到今夜,直到此时此刻,年轻的魔君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竟然有着这样的想法。虽然她有着越鸟的天赋血脉,虽然她的天赋极高,战意之强更是雪域难觅,看似呆痴,实则聪慧至极,但…… “你终究是个女子。”魔君厉声道。 他相信这便是为何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由南客继位的原因之一。 “谁说女子就不能做魔君?” 南客收回视线,望向年轻魔君的眼睛。 她的眼神依然显得有些呆滞,却又隐隐透着份狂热,仿佛深处有什么在燃烧。 “天海难道不是女子?难道你就敢说自己将来会比她做的更好?”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魔君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南客继续说道:“既然女子也可以,那老师为什么选你,父亲还是选你?” 魔君看着她的侧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微笑起来。 “因为我比你强,而我神族讲究强者为尊,所以老师和父皇最终都会选择我。” 南客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机械:“我杀死你,自然就能证明我比你强。” 魔君的神情依然平静,说道:“你会死的,就算让你侥幸赢了一招半招,又能证明给谁看?” “虽然他已经看不到了,但我总还是想试试。” 南客手里的南十字剑斜斜向前,仿佛两杆要挑破夜色的枪。 狂暴的风声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对话,绿色的光线代表着羽翼在夜色里的轨迹。 挟着浓厚魔息的夜色,与南十字剑斩出的星光,在雪谷里不停地互相侵伐。 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魔君与南客便交手了数十招,然后再次分开。 魔君依然站立着,金色的血水在胸腹间蔓延,却没有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强大。 南客倒在了干裂的湖底泥土上,单手支撑着,已经很难站起。 魔君明显胜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骄意,相反很是凝重。 “原来你的神魂二次苏醒了……难怪可以从深渊里离开。” 南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身上流淌着的金血。 这次交手,她受的伤更重,右翼上面出现了一道裂口。 在那道裂口里,隐隐有悲泣之声传来。 第784章 生来有病 看着魔君身上那些金色的血水,南客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这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魔君的真正传承。 想到深渊里那些撕裂神魂的风还有那些吞噬血肉的蛆虫,她很不甘,甚至有些绝望。 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喊声,从她的唇间迸发出来。 喊声在雪谷里回荡,她用巨大的南十字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来自羽翼裂口里的悲泣声戛然而止,双翼再次开始摆动,似要把这片夜色撕碎。 她的眼神不再黯淡,而变得如同冰雪一般漠然,羽翼挥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直似要变成残影。 一道很难形容的强大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里向着四周散发而去。 这道气息无比的高贵,却又不屑于命令众生,只在雄山峻岭的另一边独自起舞,说不出的清冷。 这就是孔雀,这就是南客,这就是越鸟,这就是万鸟之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便是凤凰也无法令她低头。 魔君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声音变得寒冷如冰,锋利如刀,喝道:“你想死吗!” 南客盯着他没有说话,眼睛最深处的隐绿早已燃烧成了火焰,给人一种疯狂的感觉。 “你不要忘记军师当年是怎么说的,如果你真的让神魂完全二次苏醒,你会变成一个白痴。” 魔君看着她说道:“妹妹,不要再犯糊涂了,跟我回雪老城。你想证明父亲是错的?不,父亲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传位给你,就是因为你有病!你生来就有病!” 这段话他说的很严厉,却又很嘲讽,满是轻蔑与怜悯。 南客最不愿意接受的便是这种态度,但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魔君说的是真话。 很小的时候,孔雀的神魂便在她的身体里觉醒,向整个雪老城宣告,她拥有着最高贵强大的天赋血脉。 谁也没有想到,这也意味着从那一天她便开始生病。 ——她的天赋悟性太强,所以孔雀神魂苏醒的时间太早,远远超过了她身体成熟的速度。孔雀的神魂在她的双眼之间不断成长,她的眼距变得越来越宽,看着越来越木讷。如果任由孔雀的神魂继续成长,完成第二次觉醒的过程时,她依然没能长大,那么她便真的会变成一个白痴,甚至极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魔君的话揭穿了所有的真相,给出了所有的解释,也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南客站在湖底,裙上满是泥点,头发微乱,看着就像一个刚刚砍猪草回来的小姑娘,很可怜。 就算她这时候把在深渊里开始的二次神魂苏醒完成,又能如何? 就算她这时候能够击败对方,又能如何? 她会死,或者变成白痴,终究,她不可能成为父亲的继承者,不能成为魔族的主人。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够治好她的病。 无所不能的父皇做不到,无所不知的老师做不到。 南客手里的南十字剑渐渐低落,就像她的头以及她的情绪。 便在这个时候,有道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可以治啊。” …… …… 那个声音很清亮,哪怕声音的主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已经受了重伤,相当疲惫,可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觉得平静安宁,或者是因为说的内容,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始终都很容易得到信任。 ——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或者非敌非友。 这是陈长生的声音。 当初在周园里,在日不落草原旁,他看见南客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有病。 然后他对南客说:我可以治。 时隔数年,他还是一样的话。 南客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年站在水草里的那个少年,本已有些黯淡的眼神重新明亮起来。 同时,她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南十字剑。 都说改变是世界的主题,但事实上,也有很多事情很难改变。 当时陈长生提出的条件是让她放过自己和徐有容,现在他的条件同样清楚。 南客是魔族的小公主,她之所以会对年轻的魔君出手,是因为对父亲和老师的失望与愤怒,并不代表着她就会愿意背叛魔族与陈长生这个人族的教宗联手,更不代表她对陈长生有什么好感,想要帮他。 陈长生的这句话,就是给出了一种可能性。 他可以治好她,那么她帮他也就成了很有道理的事情。 但南客的想法,要比陈长生来的更加极端。 她看着陈长生,用剑指着魔君,说道:“我们联手,杀了他。” 很干脆,很凛冽,带着些憨拙的意味,这就是南客。 “我的伤太重。”陈长生说道:“希望不大。” 仿佛是要给他的这句话做个证明,静静悬在夜空里的无数道剑,微微地嗡鸣起来。 这表明他现在的神识强度已经快要无法完美控制这些剑了。 南客微微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神情微变,望向了雪岭外的远方。 远方是北方。 雪岭之北,千里之外,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魔族,出现在一处山丘间。 星光洒落,把雪原照耀的异常洁白,按道理来说,应该把他衬得非常醒目。 但哪怕是大周军方眼力最好的红鹰,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像雪原里一块很不起眼的黑色岩石。 因为他是大陆上最擅长隐匿踪迹的魔族军师黑袍。 黑袍的视线落在身前一块破旧的铁盘上。 星光落在铁盘上,仿佛当年,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但事实上,今夜的星光与过去千年的星光都不一样。 北方夜空里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已经变得异常黯淡,不知何时才能重现光明。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黑袍里飘了出来,情绪无比复杂。 作为辅佐魔君近千年时光的他,面对着魔君的逝去,又怎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如果真的全无感怀,为何他落在铁盘上如玉般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 …… 当黑袍的手指落在那块铁盘上时,南客和陈长生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南客是因为师徒之间的感应,陈长生正是依赖于国教正统的命星感照。 没有任何犹豫,陈长生喊道:“魁、北、轸、四八有凭。” 南客挥动双翼,向夜空里疾速飞掠而去。 第785章 孔雀东南飞 …… …… 陈长生喊的是星宿,是方位,更准确地说,那是耶识步的位置指向。 耶识步是魔族耶识族人的天赋绝学,魔族皇族可以学,但数十年里也只有南客做到了完美掌握。陈长生则是凭借着对道藏的了解以及难以形容的枯燥计算,以及对天书碑上的星图感知,才学会了这套步法。 喊出这些方位后,陈长生右袖一震,群剑破空而去,拦住了借夜色而潜至的天魔角,脚踏星位,身形骤虚,便离开了地面,于夜空里连踏数步,向着极遥远的高空而去。 无数剑随之而去,在途中渐渐归于剑鞘。 这画面看着极其美妙,但意义不大,待稍后真元不济之时,他便会从高空里坠落,面临极大的危险,更不要说,天魔角带着的那片浓郁夜色,一直在后方紧紧地缀着他。 陈长生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南客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当他出现在满是寒风,近乎与雪岭等高的夜空里时,南客已经出现了在那里。 在她身后的夜空里残留着两道绿色的光屑痕迹,很是美丽。 只是这样依然不足以离开,因为天魔角带起的那片夜色,渐要把整座雪岭覆盖。 更因为在遥远的北方,黑袍落在铁盘的手指开始敲击了起来,就如同是在敲鼓。 呼啸的寒风吹拂着陈长生的脸,他感受到了些什么,握着剑的手紧了起来。 南客的睫毛微颤,眼神依然漠然,看着越来越深沉的夜色,感受着里面的气息波动,明白了些什么。 陈长生虽然身受重伤,与南客联手也不见得能够击败年轻的魔君,但按道理来说,逃脱不再是件难事。 然而谁能想到,这片夜色里,有数百个元气锁。 当年魔族用来围杀苏离时用的手段,今夜被黑袍用来对付他们两个人。 那些应该与天魔角无关,而是年轻的魔君用别的手段散布,然后由远方的黑袍负责围杀。 如何能够破掉这些元气锁?人族的教宗真的要为魔君陪葬吗? “你真的能治?” 南客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里显得格外肃杀。 陈长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决然,他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却无法做出回答。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能够治好南客的病,尤其是他可以得到徐有容的帮助。 可是现在局势太过危险,众所周知,黑袍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攻击,如果南客现在完成神魂第二次苏醒,非常可能被她的老师隔着千里之远重创,结果非常糟糕。 陈长生没有信心。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南客的气息却依然在继续提升。 也许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安慰一下自己。 她眼眸里的漠然,尽数变成了某种具有自毁倾向的狂热。 然后,开始燃烧。 夜空里,出现了一只明亮的孔雀,向着四面八方散播着绿色的光芒。 它的双翼宽约百丈,挥动之间,云散星乱,下方的雪峰不停崩塌! 隐藏在夜色里的数百个元气锁,随着孔雀真身的出现,被逼着现出了痕迹。 最靠近人族领域的那片夜空里,元气锁的数量相对最少,有些稀疏。 孔雀向那边飞了过去,一路不知撞碎了多少元气锁,绿羽折断,气息狂流! 那边是东南。 …… …… 看着铁盘上时明时暗的那些光点,黑袍再次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很明显,这一次他的叹息源自他唯一的女徒。 忽然间,铁盘上东南角的某处变得极其明亮,那些光线甚至照亮了黑袍里他的脸。 那是一张可以说是完美的脸,只是常年不见阳光,有些苍白,又有些隐隐淡青,泛着死亡的气息。 黑袍抬头望向南方的夜空,发现了些什么,唇角微微向下——唇角向下往往意味着不喜,或者说情绪不高,但在他的脸上,却多了些别的意味,就像是很浓的嘲讽。 铁盘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远处夜空里的元气锁,悄然无声地散开,不知杀死了多少惊起的飞鸟。 那道绿光的最前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只孔雀消失了。 两个黑点般的身影,向着遥远的地面坠落,不知是生是死。 几乎同时,夜色遮住了星光,年轻的魔君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雪原上。他没有对黑袍说话,也没有看南客和陈长生坠落的地方,而是望向了原先那座雪岭,显得很感兴趣,甚至有些兴奋。 黑袍也静静望着那座雪岭。 雪风掀起黑布一角,露出他的半张脸来,可以看出他的神思有些复杂。 他仿佛在看故乡。 或者,是因为那里有故人的缘故。 …… …… 当年轻的魔君把那根石杵刺进父亲的小腹里时,当那道神秘的光柱穿越星河落在雪岭上时,大陆很多地方都生出了感应,离宫与甘露台,圣女峰与白帝城,甚至更遥远的大西洲乃至南海龙岛,都知道有大事发生,而当北方星域的那颗天君星骤然黯淡之后,所有的观星台都观察到了这个异象。 按照推算出来的结果,分布在寒山一线的大周军队收到了军令前去调查,本应最快做出反应的高阳镇却因为接二连三的剧变陷入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想到翻越雪岭去探个究竟。 别样红出现在雪岭那边。 两年时间过去了,在天书陵之变里身受重伤、眼看着便要死去的他,依然还活着,并且伤势尽复,境界实力更是再进一步,在如今的八方风雨里隐隐要占据首位。 即便是他,一夜时间纵驰数千里路,尾指上系着的那朵小红花也不免显得有些委顿。 当年魔君入寒山杀陈长生之时,天机老人示警天下,别样红从江南而至寒山也没用多长时间,长距离兼程,便是白帝城的金玉律也远远不如他,然而今夜他却不是最早到的那个人。 最早到的人是一名书生。 别样红在西陵名胜万寿阁里读书多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他不敢在这个人面前自称书生。 魔君行走世间常以书生的打扮示人,但哪怕是他在这个人面前也不好意思自称书生。 这个人看的书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故乡看书,在洛阳城里看书,在京都看书,在离宫看书,在皇宫看书,在天书陵里看书,在雪原看书,梦回吹角看书,醉里挑灯看书,在苟寒食和陈长生、余人之前,只有他看遍了三千道藏。 后来他还开始教书,在摘星学院教了数十年,教出无数名将,直教魔君白头。 他就是千年来最出名的那个书生,王之策。 第786章 风雪故人来 别样红没有见过王之策。但很多年前他曾经在凌烟阁里停留过一夜,借着白日焰火的光线对着那幅画像端详了很长时间,又或者只是因为王之策就是王之策,所以当他看到书生的时候,便认出了对方。 三年前陈长生在寒山里遇见过王之策,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对太多人说过,但事实上有很多人都知道王之策还活着,只不过云游四海,难觅其踪,当然,那些人都是像别样红一样的大人物。 虽然是现世的大人物,亲眼见到王之策依然会让他们感到震惊与荣耀,别样红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王大人?” 王之策没有说话。 别样红平静心神,走到离他不远处的湖畔,指着里面残留的战斗痕迹,把自己的分析与情景重现描述了一番。 王之策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雪松林里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样红想着那些传闻,忍不住说道:“大人,魔族南下之势甚嚣,难道您还不准备出手吗?” 松林里有片微微隆起的丘陵,上面残着雪,看着很是凄冷。 魔君便是死在那里,现在还在里面。 王之策知道,但不准备对任何人说,也不准备对那位故人的遗骸做些什么。 就像如今在国教学院地底的那位一样。 托体同山阿。 该逝去的终究都是要逝去的。 无论你再如何挣扎,无论你修一座与天齐的陵墓,而是变成人类世界里不起眼的小土丘。 魔君终于死了。 陛下和大兄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王之策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故人,生出很多感慨。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别样红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劝说道:“太宗陛下当年待您凉薄,但世人敬您爱您,您何忍弃之?” 八方风雨里,王之策向来最欣赏别样红,只是觉得此人选择伴侣的眼光实在糟糕至极,此时听着此人劝说自己,笑想着自己应该劝他休妻别娶才是,不料出口时,却换作了一声叹息。 在这方面,他又有什么资格劝说别人呢? …… …… 千里之外的雪原,夜空里的星河渐露真容。 黑袍静静地望着雪岭,仿佛看到了那位故人。 风雪如昨,寒且肃杀,掀起帷帽,露出他的面庞一角。 他的肌肤泛着死意的微青色,却掩不住绝美之色,让人忍不住猜想,当年拥有怎样的绝代风华。 魔君也看着雪岭方向,幽深的眼眸里隐隐有野火燃烧,显得格外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兴奋。 “来人真的是王之策?真可惜,朕没能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魔君声音微哑说道:“如果他追过来就好了,朕一定会好好看看他,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毫无疑问,王之策是魔族历史上所遇最可怕的敌人。 在雪老城的史书里,关于他的记载非常多。 在魔族仇恨的对象排行榜上,他甚至要比太宗皇帝排的更高。 从千年之前开始,直至现在,距离最后知道王之策的消息已经过去了数百年,魔族依然希望王之策还活着,因为他们不想此人寿终正寝,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人族的失败,才能被碎尸万段。 从这个角度出发,魔君的话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问题在于,如果王之策此时真的追了过来,只凭他与黑袍,又有什么底气能够战胜王之策,留下王之策,甚至还能将他碎尸万段? 沉重的声音响起,雪原颤抖起来。 一只数十丈高的倒山獠从星光里缓缓走出,仿佛先前它一直都在虚空里一般。 倒山獠巨大的盘角里,盘膝坐着个瘦小的身影,全身的盔甲上到处都是金线织成的太阳花,以及无比艳丽却给人一种腐朽感觉的绿色宝石,却依然无法夺走他眼神里的半分寒芒。 他是魔族军方的最强者——魔帅。 原来,他一直隐匿在这片雪原里。 十余座如山般的黑色身影跟随在他的身后,都是魔将。 今夜魔族摆出的阵势,确实足以围杀世间任何一名强者,哪怕是传说级别的强者——当年在雪老城外,面对这样的阵势,要不是陈长生万里送剑,苏离险些被生生磨死,即便最后逃离,也受了极重的伤。 一声满含遗憾的叹息从魔帅的盔甲里渗了出来。 那十余位魔将也有着相似的心情。 星光照耀着黑袍的下颌,淡青的死意略散了些,只留下美丽的苍白。 “此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死了。”黑袍看着雪岭方向说道。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在场的魔族都听出了强烈的嘲讽意味,还有一丝极深的怨毒。 魔帅满是绿锈的盔甲上有一面看着残破的护心镜,镜边由最纯净的晶石镶嵌而成。 他伸出毛茸茸的手从护心镜里取出一个由布裹好的事物。 很明显,对布里的那个东西他充满了厌憎的情绪,不愿意在手里多停留片刻,直接向地面扔去。 那个包裹落在了雪原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然后响起一道听着有些可怜,又令人牙酸的尖锐咒骂声。 “不愧是南教祖庭,底蕴不浅,长生宗被苏离杀了两遍,竟还能藏下这般阴毒强大的手段。” 魔帅的声音很尖锐难听:“不过道法有些缺损,我请元老会的阴符师做了些改造,应该好用多了。” 被从数十丈高扔到寒冷的雪原上,那个东西却没有受伤的模样,不停地挣扎着,看着有些像小兽。 魔君的视线落在那个东西上,露出些厌恶的神情,听到元老会的阴符师这些字眼后又多了几分忌惮,在他眼里,这个东西生来就是个怪物,现在被改造过,更是到处透着股血腥诡异的味道。 “回南方去做你的事吧,如果陈长生还活着,记得把他多杀几次。” 一根泛着金光的麻绳落在魔君的手掌上,雪地上的布袋被解开了。 一道黑影从里面蹿了出来,瞬间便掠到了数十丈外。 借着星光的照耀,可以隐约看清楚那是个瘦小的人类,身上却覆着极深的毛发,有些像妖族变身没有完全时的状态,而当他盯着某个位置看的时候,呆滞的眼神里偶尔会闪现出疯狂的感觉,就像是受了无穷折磨的野兽。 …… …… 第787章 离开以后 那个怪物盯着这些魔族,露出尖锐的牙齿,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似是在警告与恐吓。 但最终他只是对着空气假咬了两下。 他确认了这些魔族都远比自己强大,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伴着两声充满痛苦与恨意的尖叫,那个怪物潜进了深雪里,向着南方归去。 很明显,这个来自长生宗的怪物要比在场的魔族强者弱小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魔君还是魔帅,在厌憎之余却很警惕,直到确认那个怪物真的离开了很远,他们才真正放松下来。 “海笛怎么样了?”魔君抬头望向倒山獠的上方问道。 如果现在还是他的父亲执政,绝对不会就这样问话,因为需要魔君仰望的存在,只能是死者的英灵。不知道年轻的魔君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魔帅有意要让他意识到这一点,魔帅留在了倒山獠的头顶,并没有下来。 “死了。” “很好。” 魔君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当初大哥进雪老城的第一夜见得就是他,以为朕不知道?” 黑袍淡然说道:“海笛大人还是指望着能够瞒过陛下的眼睛。” “当年在雪老城外他硬接苏离一剑,只断了一只手臂,现在他更强,父亲却是受了重伤,哪怕天书碑认主,又何至于一招便把他击入雪峰之中?想要趁乱离开,还是想演一出好戏?朕可没兴趣再演下去。” 说完这番满是嘲讽的话,魔君牵起黑袍的手,扶着他向北方走去,显得格外尊重。 魔帅坐在倒山獠的盘山角里,看着雪原上面这对君臣的背影,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难明的笑声。 他的笑声很难,就像是破了的锣。 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远方的黑袍问道:“南客殿下呢?” “应该死了。” 黑袍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与说王之策时不同,没有任何嘲讽或怨毒隐藏在后面。 唯一的传人就这样死去,他却没有情绪波动,或者正是因为没有情。 “陈长生呢?” “应该还活着。” 这次回答问题的是年轻的魔君。 听到这个答案,魔帅有些意外。 今夜魔族布下的这个局堪称完美,为此甚至不惜用了数场战争以为铺垫和背景——逃出深渊、令雪老城所有权贵都感觉如芒在背的陛下,当然是他们首先要杀死的对象,但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人族的教宗。 如今陛下死了,南客殿下应该也死了,陈长生却还能活着,为什么? 年轻的魔君想起南客神魂二次苏醒时散发的强大的气息,眼睛微眯说道:“出了些意外。” 相信那个小怪物回到南方后,会给这个世界带去一些别的意外,他默然想着。 黑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那个小怪物不见得能够杀死陈长生。” 魔帅厉声喝道:“是不能杀死,还是你不想它杀死陈长生?” “陈长生修道天赋极高,剑道修为极深,手段层出不穷,那个小怪物虽然极邪,但想杀死他确实很难。” 魔君说这番话本意是不想魔帅与黑袍争吵,但陈长生在战斗里的表现也确实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同时也让他很不解——陈长生根本不像一位教宗,更像位行走在夜色里的刺客。 黑袍没有理会魔帅的质问,对他说道:“陈长生虽是国教正统传人,但传承的并非寅与商,而是苏离。” 以魔君的身份地位,自然知道苏离当年就是一名刺客。 听完这句话,他略有所悟,不再多言。 …… …… 苏离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精神还在。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已经死了,离山的剑堂前堆满了菊花,还有音容宛在四个大字。 这里说的是,他带着南方圣女去了遥远的异大陆,但他的剑还在这个世界里发挥着作用。 他留下的剑在那几封信里,最后那封被陈长生当着魔君的面拆开了。 同时,他的剑也在陈长生的手里握着。 当然,他的剑一直都被离山弟子们握在手中,从来没有放开过。 两年前,魔族大军非常突然地向南方发起了进攻,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征服了万里沃野,杀到了寒山脚下,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来千年之前那段屈辱的历史,想起了人族曾经面临过的灭族之灾。 除了大周军队,世间所有的宗派山门以及各大学院都参加到了这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之中。青藤六院的师生源源不断向着前线而去,从南溪斋到梧院,从秋山家到烈阳宗,无数南方修道者来到了寒冷的北方,开始战斗。 南北合流后,南方诸宗派山门世家不再像以往那般听调不听宣,有更多修道强者参加战斗,有更多阵师辅助战略的实现,有了更完善的配合,人族军队的战斗力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提升,如今人族能够在原野上都与魔族取得均势甚至偶尔还能进行有力的反攻,除了神秘的朱砂丹能够激励士气,更多的是基于这些变化。 离山剑宗却依然像往年那般。三名剑堂长老带着苟寒食、关飞白、梁半湖等二代弟子还有数量更多的三代弟子于拥雪关、拥蓝关等战略要地,助人族军队做战,却很少听从军府的命令,大多时候都是自行其事。 这样的行事作派自然引来了很多非议,然而长生宗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影响到离山的决策,圣女峰这两年很低调,而且以南溪斋与离山之间的亲密关系,自然也不会对离山指手画脚,至于朝廷…… 自苏离以降,离山弟子们的眼中向来只有剑,哪有这种事物。 哪怕议论再多,也没有人敢对离山剑宗指手画脚,除了上述这些原因,更主要的是因为人们无话可说。 离山剑宗守的拥雪关还是拥蓝关,都是魔族施加压力最大的地方,离山剑宗的弟子们在战场上厮杀的极苦,不甘人后,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便有十余名三代弟子战死,苟寒食与梁半湖先后身受重伤,一位聚星上境的剑堂长老为给黑山军府的玄甲重骑断后,强行拖住魔族狼骑中队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壮烈战死。 面对这样的离山剑宗,谁还能说什么? 除了洒惯热血的摘星院,再也没有哪个宗派或者学院比离山剑宗牺牲的更多。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国教学院。 第788章 天上掉下来的军功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国教学院的学生得到了朝廷与离宫的重点回护,最明显的例证便是:国教学院重新招生已经进行了三年时间,师生总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人,然而如今在前线的只有数名学生,而且做的都是文书之类的工作。 但没有人指责国教学院。 因为谁都能看出来朝廷如此安排里隐藏着的恶意,也能明白离宫为何如此紧张。 更重要的是,除了那几名做文书工作的学生,国教学院还有人在前线。 虽然那个人甚至有可能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在京都坐镇国教学院的苏墨虞不会忘记,离宫里负责相关事宜的教士尤其是教枢处不会忘记,他是国教学院的人,还是很重要的人。 斡夫折袖,狼族年轻一代的最强者,他还有个身份是国教学院的副院监。 周通死后,折袖便离开了京都,来到前线开始与魔族战斗,回到了他曾经最熟悉的生活里。 不知道在京都国教学院的日子有否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些什么回忆,但很明显他没有国教学院副院监的自觉,这一年多时间里从来没有与国教学院派到前线的几名学生打过照面,更没有指点过这些学生些什么。但他也没有接受军部的任命成为拥蓝关前寨的主将,拒绝了摘星院副院长通过被薛河神将私下传递的好意去黑山军府训练那批最精锐的玄甲轻骑,而是做回了多年前在军队最常做的老本行。 斥候、暗谍、隐匿者、暗杀者……很多名字其实说的都是相同的意思。 折袖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与战斗。 他的生活本来就是由无数场战斗组成的。 至于方式,当然是孤身作战。 还是和过去那些年一样,所有人都觉得他这种战斗方式太过原始、野蛮、血腥然后低级,很难在雪原上撑太久,应该随时都可能会听到他的死讯,然而他偏偏却一直都活了下来,而且不断地收获着战果。 这两年时间,他一个人在前线的军功便抵得过某些普通宗派山门学院全部的军功。 黑山军府以及拥蓝关的将士们再次想起已经流传了很多年的那句话。 折袖,就是为了军功而生的男人。 而现在他的军功便是国教学院的军功。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对国教学院指责什么? 北方十余座军府,这些年来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与折袖比较一下军功。 有趣的是,折袖是名人,那人却是个无名之辈。 那人曾经是征北庭军府的一名文职属员,因事被贬至七里奚军寨,成了一名普通的游骑军官,因为擅于军略谋划,实力过人,又或者只是运气太过惊人,在七里奚的那段时光里,他和一位姓陈的上司带领着这批游骑创造了无数奇迹,获得了无数战果,积累下来的军功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但不知道因为恃才傲物还是仗势欺人又或者脾气太臭的缘故,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来自天南不是周人,这名军官在军营里的人缘关系非常糟糕,经常顶撞上司、违反军纪,辛苦积累的军功经常被用来冲赎惩罚,就没有一次顺利地入过册,所以始终没能获得折袖那样响亮的名声。 按道理来说,以此人的能力以及军功累积速度,只要他稍微懂事一些,一定会成为征北庭军府的重点培养对象,甚至极有可能在数年后成为大周军方最年轻的神将,但军府里的大人物对他始终没有给他这种机会,到了后来,人们终于明白了这种漠视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那名年轻军官的刻意打压,在七里奚军营里引发了很多不满或者说不平,在三个月前一次大战后,这种情绪终于爆发了,七里奚最繁华的半条街被酒后的骑兵砸成了废墟。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那名军官被来自京都军部的一道军令直接逐出了游骑,甚至被逐出了征北庭军府,发配到了一个非常荒僻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阪崖,是寒山东南麓里,这里不是直面魔族攻势的要寨,不是军械运输的必经之路,只是一个很少能够被人想起的偏远马场。 除了满山崖的涂着霜色的草,这里没有任何出产,格外荒凉,甚至就连南去北归的候鸟都不会在这里作片刻停留,之所以会在这里设置马场,只因为那些带着霜色的草是龙骧马发情期最喜欢的食物。 龙骧马是大周军队最重要的坐骑,专门为它们的口味设置这样一个马场,算得上是优待,但对那些被放逐到马场的人们来说,则是完全谈不上了。 那名青年军官便是数百年来被放逐到阪崖的又一个失意者。 阪崖马场的官兵们知道他的来历与功迹,自然生出很多同情,却没有人仔细想过,像他这样优秀的青年军官,为什么会遇到上级的打压,甚至那份压力直接来自京都军部,也没有人仔细想过,这里虽然荒凉偏僻,远离战场,无法再获军功,但也可以不用担心在战场上被魔族的强者们杀死。 总之,所有看似不合情理的事情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些道理,只不过当时没有人知道罢了。 那名军官是当事人,自然知道原因,却没有说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来到阪崖马场的这两个月,他的情绪可能有些低沉,在他的身上每天都能闻到酒水的味道。 借酒浇愁,可能不会成功,好在没有误过正事,对他来说最大的影响不过是睡的比较沉,每天夜里都是一觉到天亮,直到某天夜里,营帐后方传来了两声极沉闷的撞击声…… 他撑起身体,看着窗外恼火地喊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再次沉沉睡去,然而没有隔多长时间便被再次被喊醒。 在下属的陪伴下,他来到马场靠近山崖的那边,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崖坡上到处都是石头滚落的痕迹,烟尘微作,一个男人躺在地面上,不知生死,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抱着双膝坐在一边,衣衫破烂,满身泥土,神情痴呆。 …… …… 第789章 盲山相遇 青年军官走到那名不知生死的男人身前。 那个男人满脸血污,但依然可以看出来很年轻。 青年军官闻到了一道很淡的、却很难形容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蹲到那名男人身边,开始替对方检查伤势,发现此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尤其是右臂竟是断了十余截。 看见如此重的伤势,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向上方望去,只见满是碎石与霜草的山崖间有两道清楚的痕迹,很容易便判断出来,这两个人应该是从高处跌落的。 青年军官知道在山崖更高处有一条很久以前的运兵道,可以通往寒山东面那些繁华的城镇,已经荒弃多年,但一直都还可以通行,偶尔有些山贼和走私的商贩会冒险,难道这个人是从那里摔下来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难怪会受如此重的伤,没有当场死去,已经算是运气相当不错。 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清水与用具,青年军官开始替那个昏迷的年轻伤者清洗伤口,处理伤情,确保暂时稳住情况,不会出问题,待做完这些事情后,他站起身来,净手擦干,走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前。 他再次蹲下,看着那名小姑娘说道:“你好。” 小姑娘没有说话,抱着双膝,呆滞的目光落在那名年轻伤者的身上,脸色苍白,看着极为柔弱。 青年军官把手伸到她的眼前,打了个响指,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姑娘向后挪了挪,显得有些害怕。 青年军官看着她眼眸里闪过的那丝惊骇,不由想起多年前独角兽洞窟里那双可怜的眼睛。 “我们问过很多话,这小丫头始终没应,看来不是哑巴就是聋子。” 一名下属想了想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吓傻了。” “知道可能是被吓着了还一个劲儿地问什么?” 青年军官没好气说道,起身向营寨方向走去。 这时,一道有些微弱却很清楚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饿。” 青年军官转身望过去。 那名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 “我要吃肉。” 听到这句话,青年军官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手指在微寒的山风里再次打响。 “会说话,知道提要求就好。” …… …… 北方的秋天与冬天没有太大区别,阪崖马场在群山深处,气候相对温暖,但一夜北风过后还是冷了起来,好在营寨里的炕早就已经提前烧热,没有士兵被冻伤,反而出了好几起烫伤。 “都这么蠢,难怪会被赶到这里来养马。” 青年军官把下属们训斥了一番,把他们赶了出去,然后望向屋子的角落处。 那里炕尾,寒意十足,尤其是靠着北面的墙根处,那些青砖与冰块也没有太大区别。 那个小姑娘却一直不肯离开那里,是因为那个年轻伤者躺在炕上,或者也是因为那里离煤炉最近,而炉上的土钵里一直炖着肉,肉在汤里一直咕噜噜地响。 她手里拿着碗筷,盯着炉子上炖着的肉,眼神专注,所以显得更加呆滞。 “知道怕烫,看来不是真的傻啊。” 青年军官看着她摇头说道,走到炕边坐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姑娘稍微放松了些警惕,可是这名年轻伤者始终还是昏迷不醒。 他开始翻看此人的随身事物,想要找到些线索,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那名年轻伤者的身上没有银钱,没有路引,没有户籍,就连张纸片都没有,衣服用的是最普通的衣料,也没有什么可以提供信息的饰品,只是手腕上系着串石珠。 那些石珠看上去颇为简陋,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着先前在崖下闻到的那股味道,青年军官低下身去,在年轻伤者的颈间、身上认真地闻了闻。虽然无法确定是不是先前闻到的味道,但现在他可以确信,在这名年轻伤者的身上有很多药味。 他至少闻到了十七种药材特有的味道。 “原来是个药商,难怪会连夜冒险赶路。” 他看着那名年轻伤者感慨说道:“人为财死,倒也算是得其所哉。” 战火连绵已然两年,哪怕诸州郡及天南齐心支援,很多资源依然变得有些紧张,尤其是药材。前线诸军府缺药不是什么秘密,对很多没有拿到朝廷许可的药商来说,只要能够把药材送到前线,便能转手卖掉,挣取极大的利润,至于沿途可能遇到的风险以及朝廷的严律,根本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亲兵端着热水进来,对他说道:“大人,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来做便好。” 青年军官准备应下,看着墙根处那个小姑娘,却又摇了摇头。 小姑娘端着碗筷,呆滞的眼神里满是冷漠或者说麻木,只有看着锅里炖着的肉时才会变得温暖些,看着就像一个禁受过无数残酷折磨的小兽,惹人同情。 “还是我来。既然救人,便要把人救活。” 青年军官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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