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做这个决定而纠结的人,他坦然的以为,这就是对的,这才是最好的方法。这世上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抢,就去争,他惯来都是最隐忍出色的猎手,一定会笑到最后。 可偏偏,半路上杀出个叶沛来。 从一个无能的废物皇子到如今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对手,叶离每每面对叶沛的时候,心中都会忍不住生出一股恶毒。在最初的时候,叶沛在他心中,甚至连成为对手都不够资格。可如今,皇帝竟然有心立他为太子,而叶沛甚至还得了锦英王府的支持,叶离心中哪里能好过。若是可以,早已将叶沛千刀万剐了。 方才手下的人又来报,蒋阮与叶沛呆了许久,他心中就有些怀疑,听说还一起去瞧了皇帝,穆惜柔也在,叶离心中便浮起了一个猜想。 若说这世上圣旨放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无疑就是锦英王府了。或许文武百官会说,从锦英王府拿出来的圣旨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这根本就是个乱臣贼子之家。可只有叶离知道,皇帝对萧韶一直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那信任有时候都会让他感到妒忌。在曾经的时候,叶离甚至还以为皇帝和萧韶有什么血缘关系,可后来派出去的探子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叶离清楚的知道,皇帝对锦英王府,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所以,那圣旨真的可能在锦英王府中。 只要想要此处,叶离心中便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要知道若是知道了圣旨究竟在何处,下一步自然就是去抢回来,可锦英王府是什么地方,哪里就是人轻易能近的了身的。 那探子还道:“方才锦英王妃进南苑的时候,将太后的赏赐也带过去了。” 叶离手下的探子从来精于此道,自然会将细节也丝毫不漏,将太后的赏赐带到南苑本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蒋阮想要挑些赏赐给叶沛。可在这里说这事,却好似触动了叶离心中的一根弦,这会不会是……一种掩饰的方法呢? 随即叶离又摇了摇头,怎么会,便是真的要人来取圣旨,也不该是蒋阮一个人前来,是萧韶还差不多。哪里就会如此草率的过来,这样明目张胆。 可是,若是这便是她的幌子呢? 萧韶与叶沛本就没什么交流,若是萧韶前来,或许才是真正的映证了圣旨在锦英王府。蒋阮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隐藏圣旨的下落,兵行险招,打算来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又如何? 叶离目光沉沉,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已经被蒋阮牵着鼻子一路引到此处了。蒋阮知道他多疑的性子,一路便是顺着他性格上的弱点来布这个局。放走蒋阮,叶离会因此而惴惴不安,抓住蒋阮,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将自己暴露了。叶离如此纠结,思索了许久,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握住拳头道:“去,送信给丹真,现在有个机会在她眼前,捉住蒋阮,不要暴露自己。” 属下领命离去。叶离这才松开手,负手而立,看着宫墙外的云朵,慢慢的溢出一丝冷笑。自己不能轻易动手又如何?总归是面前还有一把好使的剑,丹真对蒋阮的恨意可是入骨至深,而琦曼在京城中潜伏多年,精通隐藏之道。借刀杀人,用这两个人的手在合适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会成功。 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嫉妒心。 …… 回府的马车上,连翘和露珠坐在蒋阮的右边,天竺坐在蒋阮的左边。许是今日连翘和露珠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虽然蒋阮什么也没说,跟了蒋阮这么久,却还是能从蒋阮的神情中窥见一点端倪。就是天竺,此刻也显出了一点紧张的神色来,露珠和连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也跟着紧张起来。 第516章 急怒(1) 好在一路上都并未出什么事,马车缓缓地行驶,就在露珠和连翘都开始有些放心,在马车里兀自说笑的时候,猛地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连翘便是一惊,坐在前面的马车夫是新招进王府的人,虽然沉稳,话中却也带了几分慌张:“王妃,前面死人了!”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露珠惊叫一声,一把掀开马车帘子想要瞧瞧外面,便瞧见人群仿佛被什么冲散了一般四处逃窜,一片狼藉的模样,好似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一般。再定睛一看,在那些普通百姓之中是,似乎还混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人。这些人穿着打扮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可是手里却握着一把长刀,见人就砍,毫无章法,抓到一个人便随手砍下去。外头一片鬼哭狼嚎,地上已经倒下了许多百姓,血迹慢慢的喷洒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好了王妃,”露珠惊恐道:“外人有刺客,拿刀胡乱举着砍人。” 人群四散逃离,外头刀刃入肉混着惨叫声听得分外真切,直教人心中颤抖不已。蒋阮却是皱眉,天竺已经抽出佩剑护在蒋阮身前,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离开蒋阮半步。连翘道:“车夫,快往旁边走,别往那边去。” 这时候下车显然是不理智的,这样混在人群中的刺客还不知道有多少,多少人都是在毫无设防之下被人一刀割喉。倒是车上比较安全,只要远离人群就好,连翘有些懊恼,今日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提醒王妃多带些侍卫呢。如今只有天竺一个,饶是天竺武功高强,也有些应接不暇。 正这样想着,却突然感觉到马车猛地一颤,一道血色清晰的迸溅到了马车前面的车帘上,马车好似受了什么剧烈的冲撞一般,发起疯的往前跑了起来。 “车夫!车夫!”连翘一边用手撑着蒋阮不让她被撞到马车辙子上,一边奋力叫道。可半晌都没有反应,随即便扯开帘子,顿时心便凉了半截。车夫胸前插着一把弯刀,此刻半个身子伏在马背上,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而那马背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而前方拥挤逃窜的人群不时的撞上马车,马车被撞的东倒西歪,还在拼命往前奔,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被拥挤的人群冲上来践踏成一堆烂泥。 天竺护着蒋阮,马车却好似突然撞上了一个什么生硬的东西,马儿长嘶一声,整个马车车身往前狠狠一甩,竟是整个甩了出去。 “啊——”露珠尖叫一声,她坐在最外面,就这样直接被甩到了马车之外,蒋阮这边和天竺连翘刚刚摔得头晕脑胀,才一停下来,就听到露珠的叫声,连忙扒开车帘子往外看,只见露珠果真已经被甩到了人群之中,她被甩的太急,直接便倒在了地上,混乱的人群都在惨叫逃窜,哪里又会看脚下,便是一个个从露珠的身上的踩了过去。而蒋阮目光一凝,便瞧见其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已经悄然抽出腰中的短刀往露珠背上一刺—— “露珠!”连翘也看到了,一下子失声叫了起来。露珠背上冷不防被挨了一刀,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男人还要再下手,蒋阮已经当机立断的吩咐天竺道:“天竺快去,帮露珠!” “王妃…”天竺有些犹豫,她和露珠不是没有情意,这样长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已然是将露珠视作朋友。可锦衣卫中从来的规矩都是生死关头先保护主子,要去保护露珠,蒋阮留在这里和根本不懂武功的连翘,谁来保护? “快去!”蒋阮加重了语气,她看出了天竺的犹豫,冷声命令道。天竺一顿,主子有命不得违抗,立刻就没有再犹豫朝露珠那边跑去。露珠正瞧着那一刀往自己的胸口刺来,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正是惊恐无比的时候,却瞧见天竺一把长剑挡住了刺向自己胸口的匕首,反手将长剑刺进男人的咽喉,男人倒了下去。露珠心有余悸的看着天竺,也不顾自己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咬着牙道:“走,去王妃……”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只见那已经残破的马车前,连翘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一抹鲜血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谁的,可是瞧来瞧去,哪里还有蒋阮的影子? “糟了!”天竺道。 天竺说完这话,再也顾不得别的,却又没办法落下露珠,只好搀着她好容易走到一边,却瞧见连翘伏倒在地,当胸处一道刀伤触目惊心,想来那血迹应当是从连翘身上流下来的。露珠撑着还有些残余的神智,见此情景也是又惊又怕,惊的是连翘身负重伤,不知道眼下伤势如何,怕的是蒋阮已然不见。她还要虚弱的喊蒋阮的名字,却被天竺猛地拦住,道:“别喊了,我们中计了。” 露珠也并不傻,思考过后便明白过来,这些人群中的刺客突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喊打喊杀,难道竟只是一场声东击西,根本的目的却是要掳走蒋阮?思及此,露珠一阵后怕,她本就失血过多,此刻脸色更是煞白,几乎摇摇欲坠,道:“王妃有危险……天竺,怎么办?” 天竺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还在四处逃窜,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只见马车后面装着懿德太后赏赐的几个小木箱,此刻已然尽数不见。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原来王妃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露珠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天竺见状,再也顾不得别的,此刻这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身负重伤,虽然蒋阮也很紧张,可若是露珠和连翘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浪费了蒋阮的一片苦心。蒋阮既然能早就想出这场局,必然有应对的方法。天竺跟了蒋阮这么久后,对蒋阮的性子也多少明白了一些。立刻就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烟花,只是如今天色尚且还早,烟花绽放的不够明显,不过也足够附近的锦衣卫看见过来帮忙了。 林管家正在府里算着这个月府中的开支,想着开年过了不久府里好似还没有添置新用物,即便近来整个大锦朝的京城中暗流汹涌,可是该置办的还是一样不能少。林管家还在细细盘算,冷不丁的就听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林管家,不好了!” 第517章 急怒(2) 林管家抬头一看,见这人是门房里的一个小伙计,便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我都与你们说过了,咱们是王府,要有王府的气度,别跟个小家子气的府上一般咋咋呼呼,扫了主子的脸面……” “不好了林管家!王妃被掳走了!连翘和露珠姐姐都受了伤,方才天竺姐姐才回来,正在到处找夏小神医呢!”那伙计终于跑到了跟前,一口气没歇,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部说了出来,这一说完才长长松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方才还坐在桌前捻着胡须稳重大方的林管家从座位上猛地蹦起来,声音几乎是高亢的响彻了整个王府:“什么!在哪里!赶快带我去看!” 蒋阮被掳走,连翘和露珠身负重伤,两人此刻昏迷不醒的事情几乎在短短的一炷香就传遍了整个锦英王府。今日街上的那场混乱本就来的突然,只当是暴徒突然袭击百姓,却不想原来真正的目的竟是在蒋阮身上。那些人凶神恶煞,谁知道会将蒋阮怎么样?萧韶还未回来,夜枫已经往京城中潜伏在各处的锦衣卫给了信号,全力追查蒋阮的下落。 只是如今京城中京兆尹也才刚刚赶来,得知了蒋阮被掳走的事情自然也是吓得不轻,身为一方地方治安,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暴徒伤人的事情,更过分的是这暴徒还掳走了锦英王妃。蒋阮是个什么身份,莫要说锦英王府在背后撑腰,就是那护短的将军府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立刻就让人去查,这样一来,京城中反而更混乱了,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街道之上一片狼藉。 蒋信之正在军机大营中处理公务,只听手下的小兵过来前报:“蒋将军,方才前方收到急令……”他有些犹豫,语气倏尔顿住,谁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最是护短,当初蒋阮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护的极紧,要是等会听到这个消息,该是有多可怕…… 蒋信之瞥了他一眼,语气一沉道:“何事?”随着在军机处呆的时间越长,蒋信之身为一朝将领所带着的威严霸气也在不断增加,从前读书人的儒雅如今被磨砺的更加刚毅,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那小兵闻言便是身子一颤,立刻道:“锦英王妃今日黄昏在城西街上,暴徒伤人的一场混乱中被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话音刚落,便瞧见冷静沉毅的年轻将军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刹那间大变,语气竟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什么?” 小兵还在犹豫是否要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给蒋信之听,只觉得面前一阵风,蒋信之已经三两步走出大营,也不管背后正在操练的新兵吃惊的目光,一跃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小兵楞楞的看着,一边的新兵凑过来好奇的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这般急促。” “将军的妹妹……被人掳走了。”小兵答。 与此同时,宫中南苑里,叶沛站在窗前,不知道为何,自从蒋阮走后,他的心非但没有安定下来,反而好似更加不安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朝阳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叶沛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襟。扑面而来微凉的风也不能抚平心中的急躁,这是为什么? 平日里只要见了蒋阮一面,一连好多日他都会愉悦的很,也能因此定下心来,今日却不知是怎地,总觉得有些奇怪,反而越发的烦躁了。想来想去,大约还是觉得蒋阮今日的言行举止也有些不对吧。 叶沛苦苦思索着,蒋阮今日一反常态的吩咐他要如何做,说做决定之前与萧韶商量商量,可为何不是与她商量?有她在的话,何必要让自己与萧韶相处。叶沛敏感的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对,难道蒋阮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不成,而她自己又不在所以才让萧韶代劳?她为何会不在? 那圣旨如今是送到了蒋阮手上,蒋阮说锦英王府是最好守护圣旨的地方,足以吸引叶离的全部注意力。将叶离的注意力引过去固然是好……可如今,那圣旨却还在蒋阮手上。叶沛猛地瞪大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关键之处。不对,此处有不对! 他与蒋阮做了两世的母子,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大抵是有一些心灵相通的。叶沛几乎是眨眼间就想到了蒋阮的打算,他一掌拍向窗檐,低喝道:“糟糕!” 与此同时,只见明月从外头跑进来,有些急促的道:“殿下,王妃回府途中,路遇暴徒伤人,混乱中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叶沛闭了闭眼,低声道:“果然。” …… 这一日,京中许多人都没法睡个安稳觉,黄昏的时候那一场混乱已经让人恐慌不已,而锦英王妃被掳走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全京城都在议论此事。其中有为蒋阮扼腕叹息的,好好的一个王妃,一旦被人掳走,这清白可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人却是暗自得意,世上之人的妒忌心总是不会少的,落井下石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不缺。 而锦英王府中彻夜灯火通明,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每个人脸上都是沉肃而忧愁的神色。自家王妃被人掳走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对于下人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不过再如何煎熬,都比不上自家主子煎熬。 书房里的灯火同往日一样,不过从前都是蒋阮坐在里面看书写字,等着萧韶回来,今日萧韶却是坐在里面,等着一个暂时回不了的人。 林管家站在一边,灯火的映照下,他的五官似乎又奇异的年轻了几岁,竟显出了几分端正的风流来。不过此时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而林管家看着坐在书桌前眸色沉沉的萧韶,劝慰道:“主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王妃在此,见了也不会好过的。” 萧韶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看着面前的茶盏。林管家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眼下说什么萧韶都是听不进去的。自从得知了蒋阮被掳走的消息后,亲自带着锦衣卫同蒋信之一起找遍了整个京城,卡死城门挨家挨户的盘问都没有下落,萧韶如何能死心?林管家看着坐在桌前秀骨青松的男人,目光一瞬间有些怔忪,恍惚间竟瞧见了当初洪熙太子知道向小园离开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洪熙太子也是这般安静的在书桌前坐着,看着向小园曾经书写过的手札,一坐就是一整晚。 第518章 急怒(3) 或许这就是父子,谁说自古皇家皆无情,萧韶和洪熙太子,却是实打实的情种。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林管家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以己度人,萧韶眼下的确不需要任何安慰,他只要一个人静静坐着。 林管家没有再劝了,慢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吩咐好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就自己先去厨房里看着给连翘和露珠的熬药了。 萧韶坐在书桌前,柔和的灯光也不能将他神情的冷漠融化一丝一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冰冷几乎让他回到了很久之前,刚刚接手到锦衣卫的那个时候,残酷,嗜血,淡漠,没有心。如今有一个人将他的心捂热了,却又突然不见了,他心中只有对自己的恼怒。 脑中浮现的,却是今日清晨蒋阮踮起脚来为他整理衣领的画面,他说晚上回来一起散步,蒋阮也答应了。可晚上回来,她却不在了。 这是一场预谋,是对方声东击西之下的阴谋,可是主导这一切的却是蒋阮自己。萧韶眸光冷冽,从天竺那里一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明白了蒋阮的打算。她早就打算利用自己去当饵,将叶离的人引出来。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甚至于在今日一早的时候也清楚的意识到黄昏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与他道别温存。 简直……萧韶脸色铁青的握了握拳,欺人太甚。 胡闹!太乱来了!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根本没有把丈夫放在眼里!萧韶的脑中一瞬间划过许多个念头,但最后残留下来的,却是心疼与愧疚。心疼她总要为这些事情以身犯险,愧疚身为丈夫,竟连这些都没有察觉到,说好的保护一生却仍旧没有做到。 他闭了闭眼,睫毛氤氲出一道冷色的阴影,微微颤动间,竟也有些疲惫的神色。正在这时,门却被猛地一推,他猛地睁眼,目光往门口看去,却瞧见齐风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坐直身子,今日心情的确是不怎么好,对于齐风,语气也难免有些硬邦邦的。 齐风却也是不顾他的神色,因与着萧韶特殊的关系,门口的侍卫并未拦住他,径自走了进来,在萧韶书桌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迎上了萧韶冰冷的目光,坦然道:“我是来与你说三嫂的事情的。” 萧韶神色一动,目光陡然锋利的射向他,冷道:“你早已知道?” “是。”齐风说完此话,便觉得萧韶的目光更加不善,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去。身为同门师兄,不是没见过萧韶可怕的模样,可即便是杀人,萧韶也总是冷淡的不愿意多流露出一丝感情。可如今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于他的不悦,顿时让齐风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苦笑了一声,才道:“事实上,在这之前,三嫂找过我一次,商量的就是此事。” 萧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齐风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三嫂早就想利用此事来引出叶离和东夷国那边的动静。不过她的目的最重要的却是为了宫中的十三皇子。只有这样,叶离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以为拿到了假的圣旨,就会放松在宫中对于十三皇子的监视,这样一来,十三皇子就会安全的多,也争取了一些时间。”顿了顿,齐风继续道:“我曾问过三嫂,那假的圣旨未免也太过冒险,若是被人发现,甚至是掉脑袋的大罪。可三嫂却说,她有真的圣旨,只不过不是那一份罢了。其中的差错我也不知,三嫂好似并不愿意与我多说,不过信誓旦旦的模样,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此计虽然冒险,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这样一来,事情化繁为简,叶离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圈套。” 萧韶一怔,却不是因为蒋阮与齐风商量这件事,而是齐风话语中的关键。齐风说蒋阮找的假圣旨不是假的,要想瞒过叶离的人,单纯的假圣旨的确不可能,而蒋阮却没有告诉齐风其中的原因。若是与齐风真的商量此事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除非此事事关重大,的确是不能告诉齐风。究竟是什么事情,萧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他的身世。如此一来,那一份圣旨上的东西也清楚了,必然是立他为储君的圣旨。 皇帝一直想要让他坐上那个位置,萧韶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明确的表达了对待江山毫无意愿,皇帝是个固执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不过萧韶却是没有想到,皇帝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逼迫他继位,甚至于还藏了一份圣旨。 这一份圣旨对于萧韶来说,是烫手山芋,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身世随之暴露,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远离皇室,远离朝廷暗流,这是老锦英王一直希望他能做到的事情。即便老锦英王与他不是亲生父子的关系,可这句话,萧韶一直不曾忘记过。 这么多年,他与东夷国周旋,在凶险中游走,时时离京,就是为了不卷入朝中的是非。他喜欢利落的杀戮,却不爱阴险的暗箭。蒋阮知道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她做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为了引开叶离对叶沛的注意,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永绝后患,将这一道皇命断绝与叶离的手上,这是她替他做出的决定。 难怪了,那一日夜里,蒋阮问他:“你想做皇帝吗”原是这个意思。她早就知道了皇帝立了一份圣旨与他。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一直以来,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蒋阮为人性情冷清,面热内冷,比起成亲后萧韶都变得有人情味了些,蒋阮却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可萧韶知道,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譬如此刻,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 瞧见萧韶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中变幻的神色,齐风不由得只觉得苦涩。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三嫂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让她以身犯险。与其让你有了防备,倒不如自己先下了手。宫中叶离手下人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我故意透给他们的。” 第519章 怀孕(1) 萧韶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齐风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放手。”萧韶扯出自己的袖子。 齐风按住他的肩膀:“你又要吩咐锦衣卫是不是?别去!” 萧韶冷冷的看着他,齐风急道:“你想想清楚,三嫂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深入险境,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要是真的现在去吩咐锦衣卫,三嫂是救出来了,可是她的苦心也都白费了,反倒让叶离有了防备。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见萧韶没有回答,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忿,我也…我也能理解,可你要冷静一点。如今三嫂不在,只有你能继续她的计划,你若是都乱了,锦英王府不也都乱了。三嫂看见了如何不生气?” 他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外露了,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对于蒋阮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几分,虽然自己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在同蒋阮的关系上也竭力做到君子坦荡荡,可每次碰到萧韶那双淡漠的眼眸时,便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萧韶分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齐风还是能感觉到,萧韶对于蒋阮和他走得近十分不满。这个冷酷淡漠的男人,骨子里有极强的占有欲,竟是让人连在心中想一想也不行。 萧韶又看了他一眼,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冷冷道:“我去休息。”说罢便再也不看齐风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齐风被扔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才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一声,萧韶这个没有气量的,果真还是心中不悦了,这是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不觉得有些幼稚了么? 萧韶背对着齐风往屋里走去,心中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知道齐风说的没错,虽然心疼,却更应该尊重,抓住蒋阮以自身安全而创造出的这个机会,狠狠地给叶离以打击,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才是不浪费她苦心的成就。她对于自己有信心,他也应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只是……想到方才齐风的话,萧韶的神情又沉了下来,蒋阮整天与齐风走那么近做甚?齐风那小子不安好心,整日里看着就让人厌烦。也不知哪里就入了蒋阮的眼,若是真想要商量,大可以找夏青商量,而且为何就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想法,自己明明从来都是很通情达理的。 萧韶已然全忘了,夏青那样的直肠子,是不可能与蒋阮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的。至于他,更是会以蒋阮的安全第一为上,能处在一个公平的位置合理的看待这件事情的,只有齐风。不过萧韶眼下对齐风是横看竖看都不是个滋味,对蒋阮私自做这个决定也觉得颇为不悦,心中只暗暗决定,待蒋阮回来后,必然好好惩罚一番,免得以后再来。 …… 蒋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看上去还有些陈旧,好似并不经常住人似的。一名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身边,正在往桌上添置饭菜,瞧见她醒了,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放的更快了些,随即便抓起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 蒋阮没有追出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事情进行的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自那时候趁着混乱,天竺救露珠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抢走了懿德太后赏赐的东西,而她也被人打晕掳走。大约是被下了药,是以现在才醒来。 蒋阮垂下眸,只是被掳走之时亲眼看见连翘身上挨了一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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