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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 人家若不干点脏活儿累活儿,只怕也没得你享受。 姜雪宁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她得体地笑了笑:“定非公子说笑了,您既然在天教中有这样高的地位,想来也曾有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之勤,卧薪尝胆、宵衣旰食之苦,实在是自谦了。” 萧定非茫然:“你说什么,鸡有胆吗?” 姜雪宁:“……” 是她忘了,这人不学无术,听不懂这么文绉绉的话。 唇边的笑容隐隐有片刻的皲裂,她及时调整了过来,简单明了地道:“我是说,您一定是吃过苦的人,所以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谁料,萧定非听了竟然大笑几声,连连摆手:“错了,错了!” 姜雪宁一怔:“错了?” 萧定非张扬的眉眼凝着几分邪肆放旷之气,那风流的味道酥到骨头里,随意抬手虽然是花架子,可也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态,只道:“我可不是吃得苦的。姑娘没在我教之中,可不知道在教内混出头有多难,十个人留下两个,其中一个命还要去半条。这天底下,有人就是运气好,投胎好。比如本公子,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爹娘给了一张恰恰好的脸。靠脸吃饭,也靠不要脸吃饭,怎么样,好看吗?”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那张脸。 长眉挺鼻桃花眼,眉骨高便显得轮廓深,薄唇带着点微润的光泽,唇角总是弯起来几分,有点不那么驯服的味道。 乍一看觉得英俊潇洒。 可若盯着那五官的细节细看,隐隐然之间就会给人些许难言的熟悉感。 若换了旁人来听,只怕听不出这话的深浅。 可姜雪宁毕竟是上一世回来的人,心底里浮现出的是萧姝与其弟萧烨,甚至是定国公萧远的面容,与这张脸一重叠,便有三分像。 至于剩下的…… 据传是与定非世子的生母,也就是勇毅侯燕牧的妹妹燕氏很像。 靠脸吃饭。 也靠不要脸吃饭。 这话意思可深了。 萧定非就是仗着没人能听懂,瞎说大实话,末了还冲姜雪宁眨眨眼:“我可是天命之子,跟着我能享福的,姑娘不考虑考虑吗?” 姜雪宁淡淡一笑:“天下没有白掉的馅儿饼,如有所予,必有所取。公子的福气,旁人只怕消受不起的。” 如有所予,必有所取。 先前一张嘴还叭叭个没完的萧定非,忽然安静,面上的神情也凝滞下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有片刻的阴郁。过了一会儿,他才不大高兴地哼了一生,下巴抬起来端起那副倨傲的姿态,终于不大客气地嗤道:“你懂个屁!” 姜雪宁竟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看着他。 萧定非不知怎么竟觉得有点发怵,明明是头回才见着这个姑娘,可对方既不为他所勾引,也不因此羞涩,反而坦然大方,不大害怕模样,刚刚好能掐住他脉门似的。 只这一眼,有点把人看透的感觉。 让他想起那个姓谢的。 想当年,他还是个城隍庙外头要钱的小乞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冬天里裹了条麻袋被人赶走,摔在地上磕得膝盖和额头上全是血。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碍了一行贵人的路。 这帮人的穿着也不见得很富贵,打头走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脚下踩了一双粉底的靴,穿着藏蓝杭绸圆领袍,看模样倒是颇为精神,只是眉宇之间过于沉凝。按城隍庙里那算命的瞎子的话来讲,这是有煞气的面相,命格很硬,非常人行事所能比,遇到了绝对要退避三舍走路边躲开的那种人。 他当即吓了一跳,又看这人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好几十号人,仿佛要往那城隍庙的方向去,连忙要躲开。 可没想到,后面竟忽然有人叫他站住。 他以为自己要倒霉,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当然没能跑多远,很快被抓回来,重新拎到了这帮人面前,顿时求爷爷告奶奶,请他们放过自己。 那为首的中年男人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先前叫他站住的那个声音便道:“擦干净他的脸。” 萧定非一张脸被人擦了个干净。 这时候他才被人捏着脖子,被迫抬起了脸,于是也终于看见了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在那中年男人不远处的…… 少年。 又或许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不很好判断。 因为身量比寻常人高些,但也比寻常人瘦些,眉眼冷峻,面上凝结着一股浮动的戾气,几分病气更纠缠于其中,看清楚他长相之时,原本平静的目光便忽然变作了凛冽的冰霜。 十几年过去了,萧定非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总是让他想起时便后背发寒的眼神。 当时他就被吓得一动不能动了。 接着便听那中年人唤道:“度钧?” 那少年的目光过了很久才收回,然后才道:“义父,他最合适。” 什么合适? 他是半点也听不懂。 不过等到后来听懂了又怎样呢? 好像也不怎样。 从当街行乞的乞丐,到锦衣玉食的公子,可说是从地上到了天上。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不想再吃更多的苦了。旁人生下来就是王侯将相,爵位世袭,老子为什么不能爽一把? 何况这是那人不要的。 而在接下来的这十几年来,他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失去这个名字的人所过的日子,是他无论如何咬牙都不可能过得了的。 即便他才是那曾经出身低贱的乞丐。 “你知道,放弃这名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那还是要舍弃吗?” “母已去,父不配,名成其辱,姓冠我恨。这样的名姓,我不要。唯谢天垂怜,境危见性,虽居安不敢忘,愿舍旧姓,去旧名,弃旧身。天潢岂不同庶民?纵万难加,我不改志。” 天潢岂不同庶民? 纵万难加,我不改志。 萧定非想,对这三字名姓,那个人是真的,很恨很恨吧?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或许这漂亮姑娘说得对,顶着这名字的确有得有失,可谁叫他生来是个乞丐呢?便是日子过得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痛快,也好过跟那些没有名字的人一样遭受磨难,十命不存一吧? 没道理再计较什么得失。 他方才说了一句“你懂个屁”,姜雪宁竟也没生气。 只因她知道自己是戳中了人的痛处。 萧定非也懒得同她再说,脖子一拧,脑袋一转,一夹马腹,只道一声“对牛弹琴”,便重新往前去了。 姜雪宁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张遮道:“张大人觉得他这名字耳熟吗?” 张遮当然知道:“定非世子。” 姜雪宁心里那算盘就扒拉了起来,只觉这一次可是大好的机会,这样一个极品的祸害,若能在她从通州逃离之前安排妥当,给萧氏那一大家子送回去,岂不美哉? 想着她下意识回头想跟张遮商量。 没料张遮见她半晌没说话,也正低头要看她。 同层一骑,即便张遮君子,姜雪宁克制,两人中间空出了一拳的距离,可也因路途颠簸时不时会碰上,何况是这一扭身一低头? 猝不及防间,张遮那两片干燥的嘴唇便擦过了姜雪宁额头,在她额角停住。 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僵硬了。 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像是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美玉。 然而不同于面上给人的冷硬刻板,男子的嘴唇却并不硬,只是因为毕竟是冬日,一直有风吹着,所以显得微冷。 姜雪宁却觉自己被烙铁烫了似的。 心跳都停了一下,继而又以更猛烈的速度起搏,将浑身的血液往脸上挤,脑袋一下就空白了,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几乎立刻就退了开,道一声“我失礼了”,抬手抚着额角,飞快回转了身去,怕被人看出什么似的。 只是背对着身后人,一双雪白耳垂已嫣红欲滴。 张遮的手还牵着缰绳,原本已经放松下来不少的身子重新紧绷,僵坐在马上,久久乱动一下。 前头萧定非人虽然走了,可一想起在姜雪宁那边吃过的瘪,仍旧是心有不甘,所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结果一回头就瞧见这一幕。 心里面顿时骂了一声“狗男女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伤风败俗”,脸上也出现了十分不悦的愤然神情,偏他是个坏胚,又被这一幕勾起些不干不净的绮念来。 冯明宇和黄潜正在说要派个前哨去通州那边打探消息,回头看见他打马上来,神情不愉,都不由一愣。 萧定非没好气道:“照这断腿的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通州?” 黄潜皱眉。 冯明宇却知道这是个祖宗,惹不起的,叹口气道:“正要派人前去先探分舵消息,公子这么急,是有急事吗?” 萧定非嗤道:“废话!” 黄潜干笑,尝试着道:“您有什么事,要不说一下,让前去的哨探代您先料理了?” 萧定非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本公子急着进城嫖妓!你他妈敢让旁人代老子去一个试试?” 冯明宇、黄潜:“……” 妈个叉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天怎么不降道雷下来劈死这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 来liao~ 红包√ 第123章 和亲消息 萧定非那匹“低调”的马, 一路行走时都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初时听得人有些心烦,然而渐渐地竟然也习惯了, 甚至还觉出了一种奇怪的乐趣, 就仿佛是在这单调枯燥的路途上注入了一抹格外迥异的颜色。 天近暮时,他们终于到了通州城外。 姜雪宁想起午时与张遮在河边上的计划,只道马上就要进城,还紧张了几分。没料想骑马在前的黄潜竟然先行勒马, 将冯明宇从马上扶了下来,对众人道:“请兄弟们先在城外歇息一会儿,我们等等再入城。” 京城到通州快也不过几个时辰, 如今却是走了一整个白天。 下午时候不仅是姜雪宁与张遮, 便是天教自己的教众和牢里面逃出来的那些江洋大盗都感觉出来了: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顾忌着什么似的。 这让众人心底犯了嘀咕。 尤其是那些身犯重罪有案底在的,当即便有些不满:“都已经到城门外了,且也已经改头换面, 大家分成几波各自进去也就是了, 怎么还要在城外等?这什么意思啊?” 冯明宇、黄潜两人乃是天教的话事者,一朝劫狱没得着公仪丞踪迹,所以把天牢里其他人都放了出来, 心里自然也存了拉拢这帮人、将他们收为己用的想法。 只是听到这质疑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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