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本不该有的牢狱之灾,酷烈之刑,甚至还有着活生生的人命…… 纵然都重生了,又能如何? 那些过往,实在太痛,太惨烈,连她午夜梦回时都要难过不安,张遮偶然想起又会是何等煎熬苦楚? 神仙眷侣也会吵架。 纵她与张遮在一起,又怎知他日不会因些许不快,便互揭伤疤,或在某一个瞬间,无意地伤害? 两个人都记得过往,太脆弱了。 姜雪宁道:“你不想我知道,你也重生而回,是不想我愧疚,愿我自在。可我爱的,偏偏是你。我要怎样才能不去追逐你,不来找寻你?我心安理得,以为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就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倒叫你一番努力全白费。你太了解我了,张遮……” 张遮寂然无言。 姜雪宁却觉自己从未有如此难过的时候:“你不是懦夫,我才是。” 倘若两个人要在一起,这样的秘密,张遮怎能瞒着她一世? 到时再知道,她如何承受? 可若早早告诉她…… 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毫无愧怍地去爱他,想他、追逐他? 前世她怎么对待谢危,这世便会怎么对待张遮。 前世她当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可谢危却因为当年与她一道上京,而知道她不过是个言行粗鄙、什么也不知道的乡野丫头。于是她厌弃谢危。倘非因他位高权重,或恐早找了个理由将他贬谪出京,一点也不愿想起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这世她要重新当一个好人,可重生回来的张遮,却见过她所有的坏,所有的不堪。她明明爱这个人,却害得他身陷囹圄,寡母亡故,清誉折毁。一见着他便觉自己坏,一念着他便要生愧,又怎能承受住熬煎,时时愿意见他呢? 对谢危是厌; 对张遮是愧。 可本质上并无什么差别,她都不愿意去面对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也不敢再对着张遮走近哪怕一步。 姜雪宁抬起头来,望着他,才发现眼前这一张清冷的面庞,这一双沉静的眼眸,的的确确与上一世毫无差别。 还有他与后来一般的字迹。 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只是她一点都没有发现罢了。 可是…… 一种恐惧忽然浮上心头,姜雪宁浓长的眼睫都被眼泪浸湿,声音颤了颤,问他:“不,不对。那日他们逼宫,朝上那些清流都上书要我殉葬,交出传国玉玺。我答应了,谢危也允诺了我,不会杀你,你怎么会与我一般……” 怎么会与她一般重生? 这一刻她心底恨意陡然钻出,身体绷得紧紧的,立时要起身:“他食言了,谢居安他失信于我!” 然而,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却轻轻将她拉住。 张遮静默地抬眼。 只想起那日那位已倾覆了朝野、扫清了六合的太师大人,来到他无人问津的牢房,风轻云淡似说出的那番话…… 他凝望着姜雪宁。 手还拉着她的手。 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没有。” 谢居安没有失信。 姜雪宁顿时愣住,从高处看向张遮。 那一双清明的眸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可她脑海里却乱糟糟的。 直到一个想法划过,她喉咙里都跟堵了沙、卡了刀一般,泪珠扑簌顺着面颊滚落,艰涩道:“你……” 倘若谢居安没有失信于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张遮安静地道:“国有律,家有规。王子犯法,罪同庶民。张遮是个罪人,判词也已写下,罪由律定,刑由法处。情不可移法,我错得已经够多了,罪当处斩,凭何幸免?” 没有人忍心为他写判词。 所以他自己写了。 罪状与律例,一应完全,核准秋后处斩。推上刑台,天地苍茫,铡刀一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罢了。 姜雪宁终于站不稳,重新跌坐下来,怔怔地望向窗外。 是啊。 那可是张遮啊。 她以旧恩相挟,要谢危放过张遮,可张遮治律一生,又有何处愧对于人呢?既然亲笔写下了自己的判词,便是自认其罪,纵然放在面前的是生与死,他也会选后者。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 姜雪宁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眨了眨眼,才问道:“谢危后来可算得偿所愿,登基当了皇帝吧?” 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说是句感慨。 毕竟他谢居安那样强的本事,灭萧氏,诛皇族,染得半座京城都是血,最终传国玉玺也拿到了,登上皇位何等易如反掌? 可没料想,张遮久久地沉默,竟然说:“没有。” 姜雪宁疑心自己听错。 她看向张遮。 张遮想起自己上一世从入狱到秋决那段时间听闻的事,却道:“都过去了。娘娘,那些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 姜雪宁恍惚如梦。 蒋氏已经煮好了馄饨,犹豫再三,还是远远去叩了门。 姜雪宁手忙脚乱起身,只觉狼狈。 她实在无颜面对这位上一世为自己连累亡故家中的妇人,不敢多留,擦了眼泪便要告辞离开。可张遮却拉住了她,朝她道:“留下来,一道吃个早饭吧,娘该多煮了一个人的。” 一碗普通的馄饨,面皮擀得虽薄,却也没用什么珍贵的食材,不过是剁了肉馅,混了胡椒,点了姜末。煮好后,盛到碗里,撒上葱花,略点了些干虾,米醋。 碗也只是普通瓷碗。 端上桌来热腾腾一片白气。 姜雪宁人偶似的同张遮、蒋氏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蒋氏时不时打量二人,却担心这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姑娘吃不惯这么粗的东西,有些拘谨:“早也不知有客来,买了鱼回来吧,做着又太花时间。也就糊涂着包了碗馄饨,实在不怎么上得台面……” 姜雪宁心中酸账。 她雾气里张着朦胧的泪眼,只道::“没有,伯母做的东西,很好吃。” 张遮坐在她旁边,沉默寡言。 寻常百姓,市井人家,烟火袅袅。 却无一处不透着脉脉温情。 一口热汤喝下去,便熨帖到心里,姜雪宁隐约明白他为什么留自己吃这一顿饭,是想她释怀。一颗一颗馄饨往嘴里吃着,越吃眼泪却越往下掉。 张遮知道她惯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少食多餐,在宫里便爱折腾那些厨子,食量向来不大。 可她吃了大半碗还没停下。 他心里便生出一种无来由的隐怒,看不得她如此为难作贱自己,伸出手来拿走了她的竹筷,搁到一旁,开口时却心软得一塌糊涂,只低低道:“够了,不要再吃了。” 姜雪宁却紧紧压住自己心房,却觉难以面对。 蒋氏看出端倪,忙搁下碗筷道:“是啊,我们家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规矩。是我担心姑娘大早来,肚子饿,所以添得多了些。吃不完便搁着,没有什么失礼的。” 她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姜雪宁已泣不成声。 蒋氏手忙脚乱:“哎哟,可别哭可别哭!我就知道,我家这根木头,从小爹去得早,孤僻寡言,不讨人喜欢,我尽管着他学业,却也没个人教他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姑娘你可快别哭了,受了什么委屈,都告诉我,看我不回头修理他!” 姜雪宁哭得笑起来:“张大人可坏了。” 张遮静静看着她,心如刀绞。 蒋氏哪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立时横了张遮一眼,又道:“你都告诉伯母,可别闷在心里,这天底下哪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姜雪宁看向张遮,轻如梦呓般道:“张大人坏就坏在太好了,您也太好了……” 蒋氏愣住。 姜雪宁却知自己来得已经够久,站起来,只向蒋氏深深地躬身一礼,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格外清澈,道:“多谢伯母款待,我出来未曾知会家里人,该要告辞了。” 蒋氏不明所以。 张遮却道:“我送你。” 他走在前面,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院门。 姜雪宁同他一道走出。 尘世的喧嚣忽然扑面而来。 她站立良久,忽然返身抱住了张遮,紧紧地,在他胸怀里闭上眼:“就抱一会儿。” 张遮终究没动。 姜雪宁说:“张大人,你这样好,要我往后怎么把你忘了呢?” 张遮回答:“遇见更好的。” 姜雪宁委屈:“你骗我,没有比你更好的。” 张遮便默然,过了会儿才道:“那便遇到一个更合适的。” 姜雪宁贪恋这点温度。 就算是前世,也没有靠得这样近过,因为她是皇后,他是臣子;这一世分明靠得最近,却也是最远,因为他们都没有勇气,顶着血淋淋的过往,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相爱。 她笑:“我喜欢的才是合适,若不喜欢,哪儿有什么合适?” 何谈“更合适”呢? 张遮久久无言。 姜雪宁抬起头来,却道:“你低头,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遮看她半晌,依言低下头。 她便踮起脚尖,怀着无限眷恋地去轻轻啄吻他眉心。 这一次,是她僭越他。 然后退了三步,安安静静地笑起来:“不管你怎么想,其实打从避暑山庄里遇到你,看见你不识好歹要避嫌,宁肯出去淋雨时,我便想占有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朝廷命官,凭什么不能为我所用?只是可惜,我动了心,一败涂地,你也没有赢。所以我属意你,不是因为你救我,护我,也不是因为愧怍,而是一见钟情。” 她以为张遮会愣住。 可没料到,他脉脉注视她,竟然也笑了一笑,慢慢道:“我知道。” 此一时真是千愁百感交织到了心底,无尽地流涌,可最终灿烂起来。 她仰着头不想再掉泪。 故作不在意地哼一声道:“笑起来这样好看,往年却对我吝啬得很,连点好脸色都不给。我走了!” 张遮道:“好。” 姜雪宁又道:“虽然这天底下比本宫好的姑娘没几个,可本宫允许你找个不那么好的,别亏待了自己,看着可心就娶回家吧。” 张遮也道:“好。” 却没有告诉她:天底下心性比你好姑娘很多,可我都不爱,也都不想娶。 姜雪宁话说完了,才又说了一句:“我真的走了。” 张遮还是道:“好。” 姜雪宁骂他:“不解风情,又臭又硬,烂木头一根!谁喜欢上你都是倒了霉,迷了心,瞎了眼!”” 张遮没回嘴。 姜雪宁一跺脚走了。 可张遮立在后面,看见她绷着身子走出去十几步,倒了胡同口时终于没绷住,肩膀耸动起来,举起手抬起袖,往脸上擦。 经过的人都诧异地看她。 她一路走出了胡同口,被天光照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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