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要说男人天性好色,三妻四妾的多了,别说现在大舅老爷和二舅老爷,就是国公爷在的时候也不少姬妾,可也没见谁和老爷似的,收个丫头还要才貌两全,不然不喜欢,太太给多了人还不乐,真是…… 贾敏凝眉思索。 这时,丫头回:“大姐儿来了。” 贾敏忙展了笑,问:“背会了?” 黛玉拉着奶娘的手跨进来:“娘,我背好了!” 贾敏抱女儿上榻,黛玉便朗声背了出来,一字不差: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注] “好,好!”贾敏贴住女儿的脸,“玉儿背得真快、真好!” 黛玉笑着,脸红红的。 “让王嬷嬷领你出去玩一会?”贾敏看外面天气极好,春风轻暖,该不会把女儿吹病了。 “我去看弟弟,回来写字!”黛玉说。 “好,好……”贾敏示意王嬷嬷抱走姐儿,“去罢,回来娘和你一起写字。” 魏丹烟和贾敏一起从窗里看黛玉进了东厢房,才问:“太太怎么教姐儿这首?也太悲了。姐儿若领会了这里的深意,就更……” 三四岁的孩子,该读些“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这样的诗句,陶冶情操、怡情养性为好啊。 “太太是想家了?”魏丹烟问。 “是我……”贾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有些许泪光。 她忽然很想倾诉:“你看,人人都有乡愁。男人不管离乡多久,再回去也仍然有家,但女人回娘家便只是客了。这也罢了,好歹是有娘家能回。若黛玉没有个兄弟,我和老爷一走,她将来受气受辱,便连给她撑腰的娘家都无……老爷虽然极好……” 剩下的话,贾敏咽回了腹中。 如海到底是男人。 自古文人墨客借女子抒情咏怀的多了,只是,有多少人真正深懂了女人的苦? 如海能把传承后嗣看开,她不能。 “这回就从家里挑两个好的,”贾敏做好了决定,“模样一二等就好,也不必识文断字能歌会舞,紧的是人老实安分,且不能和各管家有什么亲戚,你先挑几个出来我看。” “是,太太。”魏丹烟领命,又细问,“那太太院里的人,行不行?” 若论丫头里的尖儿,自然都在正院。 “别处着实没有好的……正院的也行。”贾敏摇了摇头。 * 姨娘的午饭分例菜是三菜一汤加两样主食,三菜是两荤一素。 江洛点了一个竹笋炒肉,另外三菜一汤,厨房还是一样不少送过来了。 太久没吃正经饭了,再就着炖豆腐、芙蓉鸡片、赛螃蟹和鲫鱼汤,江洛克制了又克制,才能在吃完一碗半粳米饭后停筷。 再多一口都怕不消化了! 这顿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浓油赤酱,可每道菜都鲜滑可口有营养,这么吃一年,什么身体养不好? 江洛漱口起身,指着桌上说:“你们不弃嫌就拿去分了吧。” 她不是喜欢让别人吃她的剩菜,只是这些即便甘梨和冬萱不分,拿回厨房也是让别人分。 这时代食物非常珍贵。林家虽几世钟鸣鼎食,却从非铺张奢靡的人家,不会出现“酒肉臭”的现象。 江洛也不喜欢浪费粮食,但她没办法让甘梨和冬萱与她同桌吃饭。 在封建社会、皇权之下搞人人平等? 她只可惜赛螃蟹,拿去再加热只怕鱼肉鸡蛋会老,味道也变了。 两个丫头忙谢恩,甘梨又忙笑道:“姨娘说哪里的话,哪儿敢弃嫌姨娘?” 丫头们收拾了桌子也去吃饭,江洛在屋里慢慢溜达着消食。 她一个姨娘,能让厨上送来赛螃蟹这样做起来着实有点麻烦的菜—— 在后宅生活,上面人的宠爱果然重要。不论这“宠”是老爷的,还是太太的。 午睡起来,江洛还是抄经。 她倒不是重活一回突然信佛了。 原身父亲是秀才,母亲也识文断字,她从小和父母读书,学了许多诗文在腹中,也写得一手好字。她的字没有原身的好,趁养病期间多练练,以后也好糊弄人。 至于原身还颇有诗才,能诗会文,就是她一时半会学不来的了…… “姨娘,老爷来了!马上就到了!”甘梨急急走来,“快——” 江洛一个“会”字的捺写出去长长一道,忙放下笔。 她病得起不来的时候,林如海来过两次,都只略坐了片刻。后来怕耽误她养病,又接连是过年、哥儿病了、姐儿病了,再没来。这会怎么突然来了? 她现在该干什么? 甘梨急着拿梳子镜子给江洛抿发,还想给她洗脸上妆重上簪钗,又指挥冬萱快找鲜亮衣服。 两个丫头急得火上房,江洛反而镇定了。 她——原身——记得,林如海并不喜欢姬妾们过于郑重——或者说,谄媚——地对待他。 她也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就这样吧,不必更衣了。”她扫一眼,看自己身上没有明显的墨点,命,“去给老爷倒茶。” 甘梨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多劝。 江洛裹上披风走到廊下,正好看见林如海走进院门。 他竟然还穿着红色的官服——说明他没在正院换过衣服就来了,肩宽腰细,身高腿长,昳丽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大步走过来。 4 ? 卑微 ◎天地会因为他没有儿子就日月颠倒、风云停转吗?◎ 这人生气了。 江洛的直觉告诉她。 可他为什么生气,江洛毫无头绪。 原身落水前,满打满算也只在林家半年,林如海虽然喜欢她,可去她房里的频率也不过一个月三四次,加起来似乎正满二十次。有时他会来吃晚饭,顺便聊点诗词歌赋,日常琐碎。更多的时候,他临入睡才来,到盖被子办正事前一共说不了几句话。 原身又不是多话的性格,所以—— 江洛对他的了解非常浅薄,可能还不如正院丫头知道的多。 他以前去原身房中时从未带过疲惫之外的情绪,又从不与原身说外面的事。这回他带着怒气来,江洛只能装不知道。 左右她大病还没好,养病期间可以说是大门不迈,安分至极。今早是因为站队贾敏得罪了柳双燕,可,以柳双燕的能量,应该不至于能颠倒黑白,让林如海把她执行家法、扭送官府……吧? “老爷。”江洛蹲福。 “起来罢。”男人长腿一迈,在她身前站定,竟还伸出一只手扶她。 犹豫片刻,江洛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掌心有些春日的凉。 原身喜欢这双手,也喜欢这双手写出的书法。 她精心保存着林如海两幅随意写就的笔墨。 她近乎崇敬地爱慕着他。 江洛站稳即抽回手,笑问:“好茶有太太新赏的祁红,老爷尝尝?” 他这气,总不会和贾敏有关? 林如海身形一顿。 他没将心中怒意波及到侍妾身上,只先迈入房中,说:“红茶养胃,但你身体未愈,平日少喝一切茶饮为好。” 江洛只管跟进去,笑道:“我只一日喝两杯解馋罢了。” 正房三间,西边是卧房,挂着软绸帘,东屋和堂屋只用多宝阁隔断。堂屋正中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围着四张绣凳,靠墙是两张椅子一张几,椅子上铺着青缎椅袱。 东屋则有几件箱柜,还有书柜。临东墙是书案,案上是江洛抄了一半的经。靠窗是榻,榻上铺月白灰鼠大坐褥,还有靠背、引枕、花梨小炕桌,是江洛平日发呆的地方,坐着比椅子上舒服。 江洛看到林如海扫视一圈,似乎要向堂屋椅子上坐,走了两步,却转至东屋。 她忙跟上。 林如海停在了书案前面,看着她的字。 江洛一阵紧张—— 他不会看出什么不对了吧? “你这字……”林如海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身上没好全,别太勉强了。” 江洛有点感觉像被老师指出了学业荒疏退步,老师还“体贴宽容”地让她多注意休息。 她忙答应着:“是……只是业精于勤、荒于嬉,总要慢慢练起来,不然真荒废一两年,这字就更不能看了。” 原身四岁开始习字,一直到她父亲续娶苦练十年,字迹娟雅,笔力柔中有刚,的确不是她上辈子当兴趣爱好随便练练比得上的。她现在也只是把原身的字模仿了个六七分。 幸好,正常人一般不会往借尸还魂这方面想。 林如海回头看她一眼,赞许道:“也好,如今你常日无事,行事也便宜了,只别累坏了身子就好。” 江洛恰到好处地垂脸一笑,略带羞涩地说:“是,多谢老爷关怀。” 十六岁年轻女子真诚的感激令人心中舒畅。 林如海又在这小小几步东间转了半圈,看书柜只有两格零散放着几本书,便说:“你病中多读些书也好。想看什么?我叫人送来。” 一瞬间,有几十本书的名字在江洛心里打转。 甘梨正托着茶盘进来。 她回身捧茶,奉给林如海,笑道:“只要一本《南华经》,别的书,还烦请老爷替我挑。” 在林如海看来,她该看什么书,能看什么书呢? 林如海应下侍妾这小小的请求,在临窗榻上坐了,让江洛也坐,问:“怎么想起看庄子?” 江洛坐下低头:“以前在家里,父亲看时我也在旁看过一两页。那时候小,不解其中之意,只觉得晦涩难懂,着实没趣儿,便不看了。近日回想起来,倒有一两句有意思。” 林如海已颇有兴致,笑问:“是哪一句?” 江洛看向他,字字念得清楚,话音尽可能低柔下去,却努力不带一丝真心:“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上辈子活了三十年,她从没相信过穿越、重生这等事,如何不是不知世间奇妙的虫蚁。 而林如海才觉得既然已经来了,教一教年少的爱妾品读文章也不失为一桩乐事,听得这一句,又不觉收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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