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惊觉她只是端坐,气势便足以压人。 几刻钟前,宗肃平心内还有的那些牢骚和不服全飞走了。 老圣人数十年英明, 怎会无功乱封女子? ——他已在说服自己。 他一句不敢多言, 忙恭谨将自己翻译的几版递在案上, 且还不敢归座, 只站在案前说:“下官粗译了几句,总不满意,只好请教大人是如何译出?下官所译,也望大人不吝指教。” 江洛放下鸿胪寺所藏国外书籍原本,拿起他呈上的纸张,笑道:“你先坐,喝杯茶罢。” 宗肃平这方敢坐。 女仆送上茶点,果然香气扑鼻! 他着实饿得很了,余光将江少卿看了又看,才端起奶茶喝下一口。 五脏六腑都暖起来。 看完他所译的,江少卿未置可否,只提笔也写下三行字,叫女仆递给他。 宗肃平忙双手接过,一看之下,果然比他冥思苦想了一上午的好得多,既简洁又清晰准确! 果然,这样的文字才配呈上老圣人御前! “多谢大人指教!”宗肃平喜得站起来说。 又回想他清晨初见诸般不服,并未尽力掩饰,江少卿又只在将书递给他时才略重了手,显然早便看出了他的心思,现下却还如此以礼待他,以才能德行服他,他还吃了江少卿的茶点……宗肃平心里发愧。 江洛则回想着林如海口述的宗肃平个人履历,和今早从施主簿那里套来的话,笑道:“快坐吧。”便问:“听得你是甘肃金泉人,自小便会几门外国语言?不知是哪几门?” …… 林如海准时在中午十二点再次来至鸿胪寺。 夫人第一日上衙,他只来两次而已,不多。况且吏部与鸿胪寺这般近,来回便宜得很。 上午他是与谢御史一同来的,只算恭贺夫人上任,现在他来问夫人的午饭,都有因由,也没耽误自己的差事。 他进了鸿胪寺。 正当午时,明正卿与两位少卿已不在衙门里,只有几个主簿、录事、序班看见他来,忙行过来要见礼。 林如海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不必过来。 从正堂东边月洞门出,走过一段甬路,便是夫人的衙舍。 春日未至,各处衙门里的树木大半未发新芽,只有枯枝迎着晴空。不过夫人院中尚有一棵松树,青苍还可堪愉目。 林如海行至门边,自有衙役入内禀报:“吏部尚书林少师来了。” 他信步向内行,隐约听见正堂内有桌椅响动声,似乎还有夫人的轻声言语,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夫人已经与这衙门里的人结交起来了? 林如海心中好奇。 待入了堂中,看见拿了书纸来请教夫人的,正是上午那把“不服”二字在脸上写得最明白的寺丞,他不禁会心一笑,问:“是我扰了你们雅兴了。” “不敢、不敢!”宗肃平忙道,“是下官来请教江少卿,多得指点!” 终究江少卿是女子,是林少师之妻,他心内不免有些紧张: 他这般独自过来讨教,是否会让林少师不喜? 他便暗中打量,见林少师入内,江少卿身为妻子与下官,竟未起身相让,只一笑迎之。 ——这笑实与对旁人的不同! 一瞬间,宗肃平甚是思念家中爱妻。 林少师也自向旁边椅上坐了,先对他点头示意,便没再看他,笑问江少卿:“已经午正了,你是回家用饭,还是在这里用?” 江少卿笑道:“还没尝过衙门的午饭呢,吃了再回家吧。” 林少师便笑说:“我也没用过鸿胪寺的午饭。不过今日吏部有两样夫人常爱吃的菜,我已叫人留下两份……” 宗肃平……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他忙对两位大人行礼,拿上带来的东西,悄悄绕出门外,又对几位女使示意,行出这边院落。 哎……才吃过点心,怎么他又饿了? 宗肃平把书纸向自己衙舍里一放,便忙去公厨用午饭。 中午来不及回家了,晚饭再与夫人一同用罢! …… 在吏部食堂吃过午饭,江洛便结束了第一天上班坐衙,乘车回家。 大齐官员的小食堂还挺不错。普通官员午饭定例有八菜两汤两样主食随意挑选,至少卿以上,还能点菜。但林如海几乎不会特地点餐。江洛决定她以后也不点。 想开小灶,回家自家厨上什么不会做嘛。 林如海还有差事未完,不一同回来,只送她上了车。 坐在车上,江洛回想这一上午,简直可称“圆满”。 她摸自己的脸。 ——还有,不戴帷帽出门真是太舒服方便了! 虽然帷帽不是全无优点,至少可以防尘防沙,但“高门富贵人家的女性出门要遮住脸”这条潜规则,无疑只是束缚,而不是权力。 类似还有,“女人要穿繁复华丽的能体现女性特点和展现美的‘女装’,要笑不露齿,要端雅淑静,要恭顺柔婉……” 男人们高高在上,掌握着社会经济军事生活的方方面面。若这些真的是“好”,值得坚持,为什么他们自己不用,只时刻规训着女人如此? 回到房中,江洛脱掉斗篷,又下意识向上摸发髻。 ——今天梳的发髻简单方便,只戴一根簪子扎一块头巾根本不重,她终于不用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拆头发了! 江洛忙让拿镜子来。 午后强烈而明亮的日光,让她的容颜在水银镜中纤毫毕现。 让她能比凌晨灯火下更明确地看清自己。 镜中,她将头发全部向上梳成一个四方髻(今世男子常梳的发髻,因不允许寻常女性如此装扮,故简称为‘男子发髻’)。 向上的、顺畅的、毫无曲折的线条显得她整个人精神非常,即便只摆出平日大方微笑的神色,也似无端比寻常更有气势。 ——她好帅! 因发髻全部在头顶,这发式行、站、坐、卧皆宜。午睡也不担心乱了头发,起来还要重新梳理。 寻常女性居家懒怠梳妆,只在脑后挽一个纂儿,似乎已经很简便,可午睡小憩也只能侧躺,这还不能确保睡醒之后鬓角不会乱。 太舒服了,江洛又不禁发散,她现在只有“少卿”的虚封,无官袍不上朝,等把职位坐实,再赴别家宴请时,是不是也可以梳男子发髻,不再戴那劳什子“诰命凤冠”了? 说起来,她是不是该先去打两个“男子冠”戴戴? 只看今日鸿胪寺众人接受她坐衙的速度,只要她戴上冠,不必三五个月,只消一两日,旁人便能习惯了。 这般数年、数十年,“男子冠”还会只是“男子冠”吗? 昭昭午睡正香,江洛便也小睡片刻,醒来先摸发髻一丝不乱,不必重新拆梳,十分满意。 黛玉今日开始上学,英莲寻常不会在晚饭之外的时间来正院。 在继续翻译与继续看从鸿胪寺借来的书之间犹豫了不到两秒,江洛走到书房,关上门,拿起《原本几何》。 现在什么都没有翻译这本书重要。 做好,未必能再加封加赏。 但不做好,就永远没有再向上的机会。 她沉浸在数学里,直到林如海回家,才短暂分给他一刻钟,问:“你帮我打两个冠戴戴吧?” 他觉得她应该戴什么样的发冠? 林如海略一思索,便应下夫人。 夫人在案前翻译,他在临窗榻上画发冠的样式。 晚饭前,黛玉放学过来,进门先把乱跑的妹妹抱了个满怀。 她向东看书房门开着,便抱妹妹进去,笑问:“太太第一日坐衙,觉得怎么样?” “极好!” 江洛正看林如海给她画的发冠样式。 黛玉进来,她便伸手举得高高的,也给黛玉看:“你要不要也打两个戴?” 黛玉先扫一眼画的什么,又忙看太太的装扮,颇为心动:“去骑马时我便想了,若日日都梳这般发髻,一日至少能省出三刻空闲!做男人可真方便……” 她把昭昭给爹爹,便坐在太太身边,将图样拿在手里细看,笑道:“这是专给太太画的,不合我戴,我不抢了。爹爹也给我画两个吧?给英莲姐姐也打一份,以后昭昭也戴。” 林如海一手握住小女儿的两只手,不叫她抢图纸,愉快应下大女儿:“晚饭后给你们画。” 先画好的这一份,立刻交出外边打造,两三日便能完成,一定能赶上江洛下一次去坐衙。 短短半个月,昭昭用勺子进步飞快,吃一顿饭只会甩出去两三次了,余下都能稳稳放进嘴里。 林黛玉便说:“再过两个月,昭昭就能一起吃饭了吧?” 妹妹总是自己用饭,好孤单。 虽然妹妹可能并不觉得,也还不知道什么是“孤单”。 江洛笑:“再过半年吧,那时她能吃一点我们的饭了。不然纵坐在一处,也只能看着。” 她趁便问黛玉:“今年荣国府没送来接你去的帖子,他家又出了那样的事……可若你想去,我便派人告诉荣国公夫人,送你去。” “子杀父”“父告子”的丑事是在宁国公府。当然,现在已经没有宁国公府了,只有地处荣国公府东侧,已经交还朝廷的一所大宅邸。 贾珍已赶在年前被剐完,宁荣两府又并非一家,只是同族……所以从新年来看,荣国公府的风评似乎没受太大牵连?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不会在她面前说荣国府的不是。她和黛玉关系好,京里人人知道。 可只要荣国府还没到“臭名昭著”的地步,黛玉一个孩子,正月里去看望外祖母都无妨。 林黛玉思索了一晚上,笑道:“我还是想去看看。” “那就去!”江洛拽纸写帖子。 - 两日后,时隔一年,林黛玉和甄英莲在荣国府门前下车。 御赐敕造荣国府依旧挺立,只是来的路上不见了“敕造宁国府”的匾额。 与往年也不同的是,这次她们来,琏二嫂子与姊妹们竟都在二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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