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帝的病也有了些好转,太后近来亲手调制了凝神安眠的香,让他入夜就点上,倒是多了几夜好眠。 这一夜皇上已经睡下,太后还守在一旁拨弄香炉的时候,来了个青衫的客人。 来人比所有人预料得都要早些。 从琅琊阁到金陵的路程,慢行的马车要花两个月,他能此时到来,说明是骑马来的。 静妃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形容和他第二次出现在金陵时候的分别不大,因为赶路的缘故肩上还带着些漏夜行路的露水,脸上却多了些血色,衣衫也不似往日那样轻裘长衫,而是一身便于骑马的青色布衫。 “静姨。” 只两个字,一室内两人久久无话。 许久太后擦了擦眼睛,仍然压不住颤抖的声音,“算起来你收到信后也要五月中才能到……你如何现在就到了?” 梅长苏低头笑了一下,“骑马,中途都是飞流带着我的,倒不觉得疲累。到了金陵,我让他去办别的事了。” 太后知道他口中“办别的事”是什么。 景琰虽然可以学会忍耐官场制衡和权谋,他身边那些人里也都是刚正清廉之人,这些人不惧怕明道明枪的敌意,但对于宵小之徒的阴谋暗算仍然不懂得如何应对防备。 梅长苏却知道如何扼住那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小人的咽喉。 此次应该有些人先他一步入了金陵,只十来日的功夫,原本沸沸扬扬的议论之声就渐渐平息了下来,加之那些所谓的凶兆也在一些名士口中变成了否极泰来的象征,原本浮乱的民心也重新安定下来,重回和乐。 二十六 两人还要说话的时候,内室里似乎睡梦里的人咳嗽了两声,梅长苏的身体就是一动,目光也飘过去了。 太后退了一步,轻轻叹了口气,“去看看他吧。” 因为安神香的缘故,景琰睡得很熟,梅长苏静静的坐在他的床榻边看着他,见他睡觉时也是紧紧的蹙着眉,不由伸出手指在他耳后挠了两下。 景琰那里怕痒,迷糊着狠狠攥住了他扰人清梦的手,但眉头也松开了。 这一攥,就再没松开了。 想是因为这次握住的手够暖吧。 梅长苏也任他攥着。 太后笑道,“你当日重病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把拉住景琰的手。他挣脱不开,足足守了你一个晚上。如今是倒过来了,也是公平。” “静姨,我要带景琰离开一阵子……去外头看看,就我们两个人。” 太后愣了一下,并非是全是因为惊讶,而是眼前的光景让她想起儿时两个人也是如此,林家小殊兴冲冲的拉着景琰来自己面前,两对乌溜溜的眼睛兴奋的抬起来看着自己,说要结伴出去城外闯荡几天。 那时的自己可没答应,“再等些年吧。” 这一等,就过了二十几年。 碧落黄泉的二十几载,伴着他们的亲人里有人已经化为白骨,当年的孩子已经年近不惑了。 “以前您总说我们还小,不让我们出去……现在,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梅长苏浅笑着学着儿时的口吻,“您放心,我们不去危险的地方,我想带他去廊州看看。” 她看着他们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眼底的泪一滴滴的落下,嘴上却笑着,也学着旧年的语气,“去罢。你们两个在一块,可不许打架。” “我哪儿打得过他。” “那也不许欺负景琰。” “好难得您帮着景琰说话,”梅长苏笑了,“这么多年,每次我俩打架,您都是帮着我数落景琰的,我俩闯祸您也只罚他一个。” “因为处罚景琰管用啊,罚你的话你不痛不痒的,可若罚了他,你也就记住下次不犯错了。” 林殊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温婉和顺地浅笑着的女人——原来她才是最早察觉这段感情的人。 “你俩在一块儿,我是不担心的。能和你出去看看这大山大河,是景琰一直的愿望。” “这么多年,你们都被太多的东西牵绊住了。” “好在现在也不晚,带他走走吧。不必急着回来,宫里有我,朝上也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是。静姨,我们走了。” 第十章 二十七 蒙挚看着笑着站在眼前的人,恨不得给他一拳头,又不敢。 正在他家里蹭早饭的穆青冒出个头来,看了一眼之后吓得把饭碗摔到了地上。 “苏,苏苏先生!”穆青脸色惨白的叫出来,然后又看到一旁的飞流,“哎飞流!几年不见,你比我高了!既然你在,那苏先生也不是鬼了!” “小子,叫我什么。” 穆小王爷马上改口,“林,林先生。” “小殊,这次回来,留得久一些吧?你那个苏府一直有人打扫,我经常跳进去看看,很干净的,可以随时住人,或者你住到我府上去?” “苏啊不林先生,豫津和景睿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吧,啊可惜这两人几天前刚结伴出去了,等过几天他们回来后我把他们领来,到时候就看先生你的了,景睿我是不指望了,能把豫津吓哭的话,我连着请你吃一个月的饭!” “我就是来告诉你们,先不要告诉别人我回来过的事。” 蒙挚瞪大了眼睛问,“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走?” “我现在就走。”梅长苏抬抬下巴让他看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飞流坐在马车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走??陛下,他还病着呢!你就看一眼就走了??”蒙挚忽然怒上心头,“你知道他这几年……他……” “一会儿你们俩进宫去一趟,太后会和你们说的。金陵有你们,我很放心。” “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梅长苏勾起嘴角有点狡黠地轻轻一笑。 穆青虽然小时候没受过林殊的折腾,但是直觉让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我这次来是为了绑个人回江左盟,以后还会回来的,有的是机会吓豫津他们。” 听说他还会回来,蒙挚就松了口气,反而对他前半句好奇起来,“你说绑了个人,是谁这么罪大恶极,要你江左盟的宗主亲自来绑?” “难道此人武功奇绝,还是恶贯满盈?” “想知道?” 两个人齐齐点头,“想,很想。” 带着他们来到马车前,梅长苏轻轻掀开厚厚的帘帐的一角。 布置得用心细致燃着淡淡安神香的马车里,当今的天子盖着江左梅郎昔日的那件白色斗篷,睡得正好。 看了一眼僵直在那里的两人,梅长苏上了车,“飞流,走。” “哦。” 两人在晨光里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刚才马车上那个人好像有点像皇上。” “我看着也特像。” “……” “……” “要,要救驾吗。” “不会吧?……我觉得苏先生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绑走皇上吧??” 穆青还在自我安慰。 蒙挚欲哭无泪。 林殊,他还真敢。 第十一章 二十八 太后在宫殿里焚着香,把刚刚做好的桂花糕放在宸妃的牌位前,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时光仿若二十年前她们姐妹在一起时一样恬淡。 “宸妃姐姐,今日早上,小殊终于还是带着景琰离开了。” “他从以前就想这样做了。”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景琰当上皇帝,可最后,却是他一手送景琰坐在了龙椅上。”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她曾经想做一个寄情山水的医者,却被送到了宫中。 景琰曾经想的只是在兄长好友身边驰骋疆场,却被困在了高高的帝位之上。 好在上天对景琰还不算太过残忍,把林殊留给了他。 “这里虽然从来不是静水,但有小殊给他找的那些定国基石,要在水面上翻搅起波纹也不是易事。” “让他们去吧,他们分开得太久了。” “这里,有你陪我就好。” 二十九 大梁的天子做了一个长梦。 梦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 那时他和林殊刚学会骑马,林殊趁着祁王兄没注意,对他说,“景琰,我们一起走吧。” “好,去哪里?” 林殊抬起手,指着天边最远的地方,“我们去那里,骑着马要比走着快多了。” 他们八岁时在河边,霓凰说,“景琰哥哥,你要是将来当了亲王,林殊哥哥要是比你官位低的话,就要给你下跪磕头了。” “那我就永远不当亲王。” “怎么可能”女孩子笑他,“祁王兄将来是皇帝,他那么疼你,你一定是亲王。” “反正我不让他跪我,否则这亲王当得有什么意思。” 言犹在耳。 自己的手里却握着剑,挥剑狠狠的斩断了丝线,铜铃落地时。 梅长苏也跪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小殊。 那是小殊…… “小殊……”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景琰的梦也醒了。 没有酣睡过的恬然,反而有一种历尽千帆大梦初醒的疲惫。 他现是闭着眼睛,把梦中的那些美好的事和人留在梦里,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然后墨色的眼睛慢慢睁开,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那里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天下,有大千繁华,却没有林殊。 映入眼睛却不是宫殿里繁复华丽的流苏,是淡色的棚顶。 已经习惯独自入睡的皇帝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一直坐着个人。 而那人的呼吸悠长,并不是内侍。 带着自己也不懂的惧怕,景琰慢慢转过头,一寸寸的看上去。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这一看,恍如隔世。 梅长苏放下了手中的书——其实他原本也没有在看书,书在手里,眼在书上,可心却在咫尺天涯的地方。 他抬起双手,把仍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人抱在怀里。 他等着,等着怀里的人哽咽起来,接着是失声痛哭。 “景琰,是我。” 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抖。 三十 萧景琰需要这一哭。 从梅岭大火的那一年起,这十几年的光阴里有太多的事情都值得一哭了。 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不是在他母妃面前,不是在夜半无人的时候,而是在林殊这里。 痛痛快快的把这些年的怨愤和委屈,恐惧和落寞不甘说出来。 说给林殊一个人。 后来间或夹杂一两句带着哭腔的质问。 一开始是那些他在意的,这些年却不敢问也不敢碰的问题,那些来不及问梅长苏的话,后来就是些个琐事,最后连林殊当年借了自己好多条腰带没还得事情都翻了出来。 梅长苏也一件一件的轻声慢语地回答,答到后来也哽咽了声音。 萧景琰最怕的就是自己所爱之人不寿,偏偏这个人死在自己前面,死了两次。 “下次我一定先死。” 梅长苏本来想说,你已经是皇帝了,说这话也不怕忌讳。 他却舍不得这么说。 “景琰,五年前我回到金陵帮你登上皇位,不能说全是为了你,也是成全我自己,成全了十七年前故去的那些人。” “我知道,这些也是我要做的事。”景琰闷声回答。 “你听我说完。”两人贴得极尽,都能看到对方眼里那个哭得狼狈的自己,“但我这次九死一生地活下来回来,是为了你。” 三十一(结局) “我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你就这样把我带出来,母亲怎么会答应的。” 梅长苏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我跪下求她了呀。” 皇帝眼睛顿时瞪大了,“?!” “我说我会照顾你,不会欺负你,要好好带着你到处玩,还要每月写两封信回去……” 景琰看着林殊挑着眉毛越说越顺,小时候他信口胡编就是这个表情,偏偏自己每次还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居然还是! “别闹了!” “好,我想带你去廊州休养一阵,宫里宫外都安排好了。对外说皇上斋戒四个月,这事是循例都有的,大家也不会大惊小怪。” “这些年你去的地方虽然不少,但几乎都是苦寒酷烈之地,这次咱们好好去山明水秀的地方转转,吃点好东西,休养一下培养培养感情。” “培养什么?”景琰一个没听清,扭过头来却想到更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这次回来,是林殊还是梅长苏?” “我答应过先帝,不再让林殊出现在朝堂之上。” “……” 梅长苏见景琰垂下眼睛的模样,忍不住浅浅一笑,继续温言说,“但江左盟的宗主依然是朝廷的客卿,据说他很喜欢金陵的某个人,打算久居金陵。” “当真?”景琰听了久居二字眼前一亮,完全忽略了后边两个半句。 “还有庭生我略微听说了一些,他这些年都很好,你费心教养着,定然辜负不了他父亲的贤明。“ “将来再过几年,等他学会了治国之道,你就把皇位给他,咱们便去天大地大的去江湖逍遥。” “……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说有就有。到时候天南海北,翔地记里有好些我没去过的地方,咱们先去那些。”说话的人带着年少时的疏狂,仿佛是那时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 “你说去就去?我不去。” 梅长苏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咱们都不是当年的咱们了。” 景琰顿时心里一疼,刚想软下来,就听他又说“以前我拉不动你,现在就算你不想去,我让人绑了你去。” “哦对了。” “?” “刚才对你说我求静姨的事情,除了下跪以外其实都是真的。” “咳咳咳——!!” ———— 分别的那夜他在城墙上说,要自己看着他建立一个清明盛世。 这条路是他们一起决定的,所以也要一起走下去。 一直一直,走到尽头。 ——景琰,别怕。虽此行路远,但我会陪着你。 第十二章 番外 清平乐(上) “景睿,你想什么呢。” “你我已经两个月未回金陵,虽然时时有送信回去,但你和我不同,平时少在江湖走动,你爹不会担心吗?” “这次出去原本就是他劝我的,替他去岐山问候旧友只是其一,主要是希望我能在入朝之前好好游览一番,所以不必着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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