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来苏念星是真的喜欢这个妆奁,细婆年纪也大了,何不放下念想,拿着钱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呢,“小星很厉害的。她是内地人,刚来的时候,没有户籍,只能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卦。现在自己开冰室了,她算卦很灵的。上过好几次报纸,还有我老豆也是她帮忙找到的。之前我前男友有暴力倾向,也是她算出来的。她真的很灵。” 她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往日细婆一定会嫌弃她啰嗦,这次却耐心听着,还入了迷。 等她说完,细婆甚至一改往日的拘谨,急切问,“她算卦真的很灵?可以帮你找到老豆?” “她能大概算出方位,但是必须得是亲近之人才行。”何灵芸见细婆有所求,眼睛一亮,“您是不是也想找人啊?你找她帮你算,她一定能算出来。” 她原从细婆会答应,没想到对方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你这么热心,还不是想让我把妆奁卖给她。谁知道你说的话真不真。” 何灵芸急了,“当然是真的。她算卦一千一卦,不灵不要钱的,许多人抢着让她算。” 细婆迟疑半天,最终还是不够信任她。 何灵芸还想劝说,细婆已经开口撵人了,她只能遗憾告辞。 转眼过去几日,苏念星正在店里看书,何灵芸来找她了,还带来了细婆,要她帮忙算一卦。 何灵芸偷偷告诉她,“如果你算得好,细婆很有可能会把妆奁卖给你。” 之前她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今天她再去探望细婆,刚见面细婆就要见小星,帮她算一卦。 苏念星冲何灵芸道了声谢,她拿着工具坐到细婆对面,“您想算什么?” 细婆开门见山,“我想算我儿子在哪?” 苏念星和何灵芸微微一愣,何灵芸想起之前拾荒老人的话,挑了挑眉,“你的儿子不是出国了吗?他每年都会寄钱给你,难道他没留下地址吗?” 细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看着苏念星,“你能不能算得出来?” 这也太考验她能力了。苏念星表示自己可以试一试。 她握住细婆的手,很快看到一座西式小屋,看来细婆的儿子应该是住在乡下,房屋很漂亮,他娶了个金发碧眼的西方女人,生了两个孩子。看起来很温馨,生活习惯也很美式。如果不是黄皮肤,她几乎认不出他是华国人。 苏念星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将细婆儿子的地址一五一十告诉对方。 细婆没想到她可以算得这么细,她将怀里的妆奁交给苏念星,“这个妆奁暂时交给你保管。如果我没有回来,它就抵了算卦费用。如果我回来了,我会付你卦金。” 苏念星愕然,“你要去美国找儿子?” 细婆点点头,“分别这么多年,我想问问他,回不回来?” 她眼神坚定,似乎只想要个答案。但是苏念星知道她这次要失望了。她儿子出国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国,生活习惯完全变成西方,他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是华国人,还愿意回来? 算完卦,细婆就离开了,何灵芸和苏念星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这事仅仅过去半个月,细婆再次出现在冰室,而且很晚。苏念星正打算关灯打烊,她突然走进来吓了她一跳。 “您没事吧?”苏念星打量细婆,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说不出的憔悴。 细婆摇摇晃晃坐到椅子前,浑浊的双眼开始往下淌泪,她局促地擦擦自己的脸,羞愧地掩面哭泣,“他不愿回来。还说自己是美国人了。他是个混账!” 苏念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你要保重好身体。” 细婆哭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妆奁,还是想收藏着,将来变现?” 苏念星被她问住了,喜欢吗?其实并不如何喜欢,还是收藏的因素更多些,“当个古董收藏。” 细婆点点头,“你很诚实。” 她从兜里掏出一件铜器,“这是蚰龙耳炉,我将这个卖给你。十万港币,你买不买得起?” 苏念星接过蚰龙耳炉,仔细打量,蚰耳又称蚰蜒耳或蚰龙耳,是皇帝书房的御用炉品。这炉侈口,平唇,颈略收,鼓腹,双耳圆曲附于炉身,圈足。底刻大明宣德年制款,刀工娴熟,结字疏朗端庄。红栗皮色,栗色处于底而厚实沈稳,红跃于表似深秋枣熟,宝光内蕴,美不胜收。此炉造型端庄典雅,线条规整有序,铜质黄灿若金,叩之声如玉罄,可见其铜紧密程度,是明代蚰耳炉精品之作①。 虽然她不是鉴宝专家,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看得准,但是这东西有很大概率是真货。 “你确定卖给我?而且只要十万?”苏念星有种被大奖砸晕的感觉。 细婆颔首,“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苏念星手头有钱,自然没有二话,很快就将十万港币交给她。当然还有妆奁也还给了细婆。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何灵芸。”细婆再三叮嘱她。 苏念星点头答应了。 转眼过去半个月,苏念星再听到细婆的消息是何灵芸告诉她的。 “细婆得了绝症,已经死了。临死前,她留下遗书。”何灵芸几乎是哭着说,“细婆是四十年代从内地逃来的,以前是内地大户人家的小妾。她丈夫有三个儿子全都被日本人杀了,为了保住唯一的香火,丈夫卖掉房子供儿子去国外读书,却没想儿子一去不回,后来更是移民国外,不管他们了。她丈夫死后,留下遗嘱,儿子肯回国认祖归宗,她才能把财产留给儿子。她用遗产专门租了一套房子存放这些古董。但是随着年纪增长,她眼神不好使,容易磕碰到古董,她只能出来住。又因为付不起那么多房租,只能靠捡垃圾维持生计。” 苏念星接过何灵芸递过来的报纸。上面是一篇报导:细婆将丈夫留下的古董全部捐赠给内地博物馆。经过考古专家核验她留下的两百多件古董都是真货,价值连城。 “哇!居然是个大户,祖上是做古董生意的吧?”苏念星简直难以相信。怪不得她可以拿出蚰龙耳炉呢。 何灵芸不太清楚,“细婆把自己的财产给我了。有五十多万。这些是她捡废品卖的钱。全部给我了。” 苏念星拍拍她肩膀,“什么时候给她办丧事?” 何灵芸想邀请她一块参加,“细婆没有亲人了。我想请你一起送送她。”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妆奁被她捐了。那是她的念想,她想让许多人记住她。” 苏念星没法告诉何灵芸,她已经得到更宝贵的物件,点头答应,“好。我跟你一块去。” 细婆的丧事办得很快。她没有亲人,死前也留下遗嘱,只要按她的遗嘱处理即可。 何灵芸以遗嘱继承人的身份帮忙处理后事,拿到了骨灰。她申请好了灵位,香江地方小,灵位只能有个小匣子,外面贴着照片,跟其他盒子摆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就是成千上万人的归宿。 头七这天,细婆的儿子来了,大概是得到消息太晚,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推翻遗嘱的关键点。他对着细婆的灵位大发雷霆,骂她不慈,只会让他蒙羞。 看到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苏念星只觉得畅快,他一定想不到细婆有这么多财产吧?他像垃圾一样把她丢开,以为她带给他的都是耻辱,殊不知,她拥有的财产是他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何灵芸还从银行查到细婆儿子这些年从来没有给细婆寄过一分钱。也就难怪细婆不知儿子的地址,还要来找苏念星算卦。 男人在灵前发泄一通,气急败坏指着何灵芸和博物馆工作人员,“我一定要打官司。” 众人没有说话,也都随他发疯。事实上,他告不赢的。细婆的遗嘱早就咨询过律师,写得很工整,且符合要求,完全合法。 看着男人气急败坏的身影,苏念星想到那个坚守二十多年,明明自己吃苦受累,也要保护好丈夫留下的财产,她的心性是何等坚韧。 第71章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垃圾桶旁一位老人正躬着腰在费力地搜寻纸壳子,街坊们经过,都会适时提醒, “三婆?下雨啦赶紧回家吧?淋了雨会生病的。” 苏念星坐在冰室靠玻璃门的地方, 翻看报纸。 细婆的事迹刊登在报纸上, 引起民众很大反响。在金钱至上的时代, 有一个人明明坐拥金山银山却默默坚守自己的信仰,这是何等的震撼。或许年轻人不懂长辈们的坚持, 但是正是他们的默默奉献, 传承才有意义。 苏念星叹息一声, 侧头看着雨雾,估摸着这雨不会停了,于是提前给员工们下班。 她则留下来收拾东西, 待会儿就走。 整理完东西,苏念星正打算锁门回去,三婆双手撑在头顶从外面跑进来,苏念星以为她要躲雨, 也没当回事, “三婆, 我这边有伞,你先回家吧?我马上要锁门了。” 三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你今天还有卦吗?” 苏念星点头,今天天气不好, 只算出两卦,其中一卦还是食客中奖。 三婆打了个喷嚏, 她从桌上抽了张面纸拧了鼻涕,找个位置坐下, 拍拍桌面,“那你给我算一卦吧。” 苏念星提醒她,“一千一卦,不讨价还价的。您确定?” 三婆这样节省的一个人,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愿意掏这么多钱算卦。 三婆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大额纸币没有几张,都是小额,数啊数,终于数到一千,她将堆成山的纸币推到对面,“你数数。” 苏念星坐到她对面,将钱收起来,“您想算什么?” 三婆表情木讷,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以前这条街有个丁瞎子,算命非常准,街坊们都爱找他算卦,我儿子刚出生那会儿,我也找他批过命。花了我不少钱呢。” 苏念星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很少有算命大师会给孩子批命,这丁瞎子要么水平太高,自信心爆棚;要么就是个骗子。 三婆的话在她耳边滔滔不绝,“他算出我儿子是大富大贵的命,迟早会让我俩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三婆从甜蜜的幻想中回神,“但是他今年都三十多了,而我一天天老去。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他们都说你算卦准,我也看你算过几回,我想让你再帮山仔算一回,算是了却我的心愿。我是不是被……骗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等了大半辈子的等待成空,眼圈都红了。 苏念星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望子成龙吗?这样的教育方式真的没有问题吗?她默默看着三婆,好半天才道,“我帮你算吧。结果如何,我没法保证。” 三婆忙不迭点头,看着苏念星扔六爻金钱卦、测字和掐指。 在看完手相后,苏念星久久没有开口,三婆等得着急,连连催促,“怎么样了?”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三婆似乎猜到结局并不如她意,她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受得住。” 苏念星这才开口,“你儿子确实没有富贵命。他甚至会因为赌1博欠下巨债,为了替他还债,你不得不卖掉唯一的房子。” 三婆已经六十多了,没有了房子,她就只能住劏房或是笼屋,别说跟着享福,她还得受罪,这样的结局如何能接受? 三婆失魂落魄走了,苏念星给她的伞,她都没有接,就这么冲进雨雾,身影越来越远。 苏念星关上门,一个人回家了。 翌日一早,苏念星起来晨跑,昨天早睡一个小时,早起跑步锻炼身体。 当她沿着街道往外跑,路过某栋大楼时,看到那边拉起了警戒线,梁督察带着A组成员正在里面查案。 苏念星好奇凑过去,询问看热闹的路人,“出什么事了?” 路人比她来得早,看了大半场,听她询问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讲给她听,“早上有位阿婆捡垃圾,在垃圾桶发现尸块,哎呀,剁成一块块的,她还以为是坏了的肉,直到看到一只手,吓得她差点晕死过去。六点多,我们就被吵醒了。” 苏念星张了张嘴,居然死人了?香江发生命案的概率也太高了吧?这一年都死了好几个了吧?她正胡思乱想时,就看到三婆从包围圈外挤进来,朝着尸块扑过去,“山仔!山仔!你看看妈啊。” 苏念星原以为只是看场热闹,没想到死者居然是山仔。昨晚她算卦时,没算到山仔将死啊?难不成她的金手指出了问题? 苏念星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昨天算的另外两卦都很灵啊。还是说山仔的死跟她算卦有关系? 她拧眉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三婆发现了她,朝她扑过来,“苏神算,你没说我儿子会死啊?山仔怎么会死呢?” 苏念星被她扣住肩膀晃得她头晕眼花。梁督察正在询问三婆,山仔有没有什么仇人。没想到对方朝围观群众扑过来,一时愣怔,下意识伸手将三婆稳住,“你别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苏念星艰涩地说,“你找我算的是他能不能飞黄腾达。我告诉你了啊。” “可他死了。”三婆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还说山仔欠下巨债,为了替他还债,我的房子会被他卖了。” 苏念星被她连连逼问退后三步,梁督察示意关淑惠过来扶住三婆。 情绪激动的三婆被关淑惠带走,梁督察给苏念星做笔录,“你给三婆算过卦?什么时候?” 苏念星把昨晚的情况说了。 梁督察蹙眉,“你的意思是你没算出来山仔即将死于非命?只算出他未来赌1博会欠巨债,甚至到了卖房还债的地步?” 苏念星颔首,“对。照理说他不该这么早就死的。” 她陷入深深的怀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梁督察却觉得她不必自责,“不一定是你的卦象出了问题。人的寿命由天定,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苏念星仔细想了想,“或许是蝴蝶效应。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在我为她算卦时,她的念想变了,命运也随之改变。” 她不再陷入纠结,做完笔录就离开了这儿。 山仔的死很快在街坊中传开,三婆将她的卦象一五一十说了,并且找到冰室要求她赔钱。 街坊们替苏念星说好话,“也不能说苏神算不准吧?你算的是山仔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你儿子确实没有飞黄腾达啊?” 三婆不服气,“可她还算出我儿子欠了巨债,我还得把房子给卖了,我儿子没有啊。” 这……街坊们面面相觑,难不成她很想他儿子欠债? 苏念星冲替她说话的街坊们道谢,“这次确实算得不那么准。我还给你吧。” 她到柜台前数钱,外面跑进来一个男人,冲着三婆焦急呼喊,“三婆,快去啊。有人正在砸你家的门,把你的东西扔出去呢。” 三婆拍着巴掌,“谁啊?这么缺德,我刚死了儿子,他们就敢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她挤开人群冲了出去,其余街坊也跟在后头。 苏念星也想知道她卦象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于是也跟在后头看热闹。 到了三婆家门口,楼道里挤满了人。 三婆挤到门边双手张开挡在门前,冲着砸门的男人大吼,“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砸我的房子?” 为首的男人亮出自己的证件,“看到没?你儿子已经将房子抵押给我了。白纸黑字写着呢。我们是正规房产公司,有合法资质。” 三婆看着他的证件,不识字的她只瞄了一眼,就问旁边的人,“阿公,你帮我看看他这证件是不是假的?” 旁边的街坊立刻帮她看,“这些证件确实是真的。山仔确实把房子抵押给他了。” 三婆心里一个咯噔,山仔什么时候把房子抵押了,她怎么不知道。 为首的男人夺回自己的证件,振臂一呼,“兄弟们,给我开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十几个男人举起拳头响应,“是是是!” 三婆被他们雷鸣般的高吼声吓得身子一歪,苏念星挤到前面,问三婆,这房子落在谁名下? 三婆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这房子是她和老头子一起买的房子,也是她唯一的住所,她突然福至心灵高喊一声,“这是我的房子,山仔没有资格抵押。你们要钱,去地下找他要。要不然我告你非法入侵。” 三婆也算懂些法,但是结果让她失望了,为首的男人拿出一个手提箱,“这是这房子的屋契,每一份都有你儿子的签名,我们也看过房子购买人写的是山仔的名字。老人家,你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胡搅蛮缠。” 三婆心里一个咯噔,苏念星也微微一惊,看向三婆,“你不是说房子是你的吗?” 三婆也开始糊涂了。屋契还在她房间里放着呢,怎么可能会在他手里?而且名字还换成山仔的。 她挤开人群,“你这个一定是假的,我的才是真的。我进去找给你们看。” 为首的男人示意兄弟们让开,“让她拿,我们一起去房产局。” 三婆开了门很快拿出自己的屋契。 苏念星没在香江买过房,还真不知道香江原来没有房产证,他们是屋契,无论是第一手房还是第N手房,一大叠文件就是房产证。不过街坊们中有人就是做房产中介,当即提出帮三婆看看。 都是几十年老街坊,三婆自然信任对方,于是将屋契递给他,“林仔,我的房子没问题吧?” 林仔将文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直到看完最后一张,他曲指点了点上面的章,“三婆,这些都是复印件,房子早已被山仔抵押给了他。” 三婆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苏念星赶紧将人扶住,问林仔,“房主是三婆,山仔也可以抵押吗?” 林仔颔首,“是。如果三婆曾经签署过担保文件,山仔还不起钱,三婆要帮他还债。所以轻易不要给别人担保。” 苏念星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三婆的房子收走。 半个小时后三婆醒来,跟为首的男人求了半天,最终求对方宽限三天,她再搬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街坊们议论纷纷,“看来苏神算没算错啊。山仔之前赌博,把房子已经赔出去了。” 苏念星还是不理解,山仔怎么会死呢?如果那些人冲的是他的房子,房子已经到手,山仔就更没必要死了。 “山仔是怎么死的?还死得那么惨。谁那么恨他?” 众人议论纷纷,猜不出原因。 这桩案子查了一周都查不到线索。 重案A组的人为了找线索,几乎每顿饭都过来苏神算冰室,一边吃饭一边跟大家聊山仔。 街坊们爱八卦,几乎是知无不言,“山仔很爱赌钱。他老豆还活着时,就一直惯着他。” 张正博负责记笔录,“以前有个丁瞎子为他批过命,说山仔将来可以飞黄腾达,你们知道这事吗?” 有个年纪大的老街坊点头,“知道,三伯活着时,经常吹牛,小的时候山仔确实聪明伶俐,念书还行。但是等他出来工作,我们就没再当真。” “为何?”大林追问。 “他大学考上了,但是没读完就被学校开除了。好工作找不到。吃苦耐牢的工作,他又嫌弃,高不成低不就。越混越差。脾气还越来越坏。”街坊们满脸不屑,显见对他很看不上眼。 “他还爱赌博,听说总是召集一帮人在家赌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出息。就算他侥幸中了赌1马,你觉得他能守得住财?也就三伯糊涂,觉得他儿子有本事。其实我们都觉得他被丁瞎子给骗了。” “我们提醒三伯好好管教儿子,他还骂我们多管闲事。后来街坊们就不说了。” 街坊们七嘴八舌说着八卦,梁督察与组员们对视一眼,苏念星端菜过来,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小声询问,“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怀疑对象?” 梁督察摇头,“案子还在侦破当中。” 苏念星见他们神神秘秘,于是问他,“山仔把房子都抵押给了别人。会不会是山仔觉得自己上当受骗,找那些人算账,但是寡不敌众,被他们给杀了?” 梁督察摇头,“那房子早在几天前就被抵押了。他们没有可疑,当晚正在营业,因为有人举报,聚众赌博被O记抓了。” 苏念星恍然,这不在场证明毫无可疑啊。 转眼过去几日,苏念星发现阿香婆胳膊有伤,“这是怎么弄的?” 阿香婆这才讲明事情原委。原来三婆让阿香婆带她租笼屋。但是因为三婆受不住笼屋太吵,精神疲惫,乱打人,阿香婆帮忙拉架,被她推在笼屋上,胳膊留下印子。 “我看她丧子之后,精神不太对。可能是受刺激了。”阿香婆忧心忡忡,她跟三婆认识许多年,三婆一直勤勤恳恳,明明有退休金,却像拾荒老人一样天天捡垃圾,就因为家里有个烂赌的儿子,“年轻那会儿,我们都劝她管管儿子。她每次都替儿子说好话,这几年算是有所改变了,但是……” “我觉得三婆和三伯教育有很大问题。”苏念星没教育过孩子,“孩子错了就该好好纠正。怎么能惯呢,惯子如杀子。” 这话言犹在耳,外面传来街坊们的惊叫声,苏念星出来查看,原来是三婆被警察带走了。 “怎么回事?”街坊们面面相觑,“怎么戴手铐呢?” “该不会是三婆杀山仔吧?”阿香婆跟出来,语出惊人。 “不能吧?三婆不是很爱山仔吗?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苏念星看着这一慕,久久没有回答。如果是三婆杀了山仔?她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会不会是因为她算的那个卦象?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居然有一个人会根据她的卦象杀人? 转眼案子审完,重案A组的人过来庆祝。街坊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凶手真的是三婆吗?” 梁督察点头,“她已经招认了。” 街坊们议论纷纷,“为什么呀?她怎么会突然杀山仔呢?” 有人很快给出猜测,“是不是山仔总是赌钱,三婆受不了了?” “也不用下手那么狠吧?把山仔剁得一块一块的,好狠的心啊。” 重案A组的人没有回答,他们不方便泄漏案情,“明天报纸应该会登出来,你们自己看吧。” 虽然没有得到答复,但是街坊们自己脑补出答案。 等街坊们差不多走光时,梁督察走到柜台前,见苏念星发呆,叹了口气,“他们生孩子更像是在押宝。知道儿子有出息就拼命惯着。押错之后就想抛弃。这不是你的错。” 苏念星回神,面露苦笑,“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卦象成了她杀人动机。这也太荒谬了。” 梁督察点点头,确实很荒谬,“就算没有你的卦象,他们的结局也不会幸福。那个山仔烂赌成瘾,把唯一的房子卖了,没钱之后,他一定会走上歧途,或早或晚的事。三婆没有房子后,她兴许还会走上杀子这条路,你的卦象只不过是帮她提前了。”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他的话抚慰了她,苏念星挤出一丝笑,“多谢你。” 梁督察摇头,“是我多谢你。没有你的口供,我们可能会走许多弯路。” 苏念星惊疑不定打量他,他是根据她的卦象怀疑三婆的?他什么时候这么相信她的算卦本事了? 梁督察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扭头招呼组员回家。 第72章 “一个坚守二十多年, 宁愿把全部家产捐给国家也不惯着儿子。一个宠了三十多年,天天惯着儿子,最后却把儿子给宰了。” 阿珍看着前后两份报纸, 啧啧出声, “同样都是母亲, 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阿喜叹气, “最近怎么全是这么惨的事。我都开始怀念之前算姻缘的日子了。虽然无聊,没有新意, 但是没有这么血腥。” 阿珍翻了个白眼, “之前你还觉得算姻缘无聊, 现在又来怀念?你还真是善变。” 阿喜被怼得面红耳赤,苏念星也笑了,“你还别说, 我也怀念算姻缘。顶多就是算出渣男渣女,这个动刀子太吓人了。” 阿珍笑了,“老板,大头成的事, 您这么快就忘了?” “那只是个例。我算那么多姻缘, 有几个坏人也很正常。大多数都是人品有瑕疵, 不涉及犯罪。但是算其他的,犯罪率太高了。” 苏念星大概是前世安稳日子过久了, 特别不喜欢血腥事件,尤其还是母杀子, 太过骇人听闻。 几人正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靓女, 走进后就自觉站在后面排队,表情木讷, 好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轮到她时,她看到苏念星,就像抓住救命稻草握住苏念星戴着手套的手,她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顷刻间就掉下来,“大师,你帮我算一卦吧。我痛的要死掉了。” 街坊们看着当众失态的靓女一时间议论纷纷。 “是不是失恋啊?” “估计是!” “靓女,你别哭啊。” 苏念星将靓女请到位子上坐下,阿珍麻溜帮她拿工具,其他人也围在四周看苏念星算卦。 “你想算什么?” 靓女掩着鼻子哭泣,眼泪扑簌扑簌落下,纸巾湿了好几张,等她哭累了,才抽泣着说自己的遭遇,“我和男朋友谈了六年恋爱,一直很好。但是谈婚论嫁时,他父母不同意。他跟我分手,娶了别人。” 街坊们纷纷安慰她想开些,“这种贱男早分早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一定能找到好男人的。” “靓女,你长这么靓,还怕没人追吗?到时候让他后悔去吧!” 靓女并没有被安慰到,她恨得咬牙切齿,“大师,你帮我算算他什么时候离婚。只要他婚姻不幸福,我就开心。” 街坊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靓女有此想法很正常。 苏念星握住她的手,静静看下去,但是她看的画面却不是她前男友的未来,而是他们的过去。也就是说这位靓女正沉浸在过去的甜蜜当中,她还没有走出来。 苏念星上次给三婆算卦,对方却根据她的卦象杀人。这靓女如此恨前男友,有没有可能也会犯法。这种性格偏执的人,苏念星警铃大作。 她其实想过不做算命师,只靠冰室的盈利也能让她过得舒舒服服。当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足够低微矮小,没有风险。可是这样的生活就是真的安全吗?不是的。如果她不算命,她就得像其他冰室一样,把大部分收入上供给彪哥。就得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住劏房,辛苦工作攒的钱却赶不上房价上升的速度。 她就得像大部分人一样学会过日子,为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而精打细算,为坐什么交通工具而烦恼,她不能追逐自己的梦想,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甚至不能约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太想过上辈子的好日子了。她没有聪明的大脑,哪怕穿越,她依旧还是那个努力三年,花了上百万家教费,依旧只能考上三本的学渣苏念星。她没有傲人的履历,没有聪明的大脑,更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拼爸妈,她要怎么过好日子? 她就只能靠她的金手指。这个行业风险高,但收入也是真的高。她一个月的收入(冰室+算卦)有八万多。 梁督察破了无数次大案,在生死关头来来回回十几次,花了八年时间才终于爬上高级督察的位子。而她只靠金手指就能挣这么多。她凭什么不做? 既然选择做这行,而她现在的名气也做不到挑三捡四,就得面面各式各样的客人。 苏念星叹了口气,“靓女,虽然我擅长算姻缘。但是你前男友的正缘不是你,我算不出。你还是往前看吧。” 街坊们听到她委婉拒绝,有些失望没看到好戏。 靓女咬着唇,“他今天结婚,我带你一块参加婚宴,你能不能给他算?” 苏念星瞪圆眼睛,都不可置信了,前女友婚礼当天找上门,确定不是砸场子吗? 明哥劝靓女想开些,“他都要结婚了,你去他的婚宴,除了让自己难堪,也没什么好处。靓女,还是算了吧。他幸不幸福已经与你无关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当粉笔字擦掉吧。” 苏念星看向明哥,面露古怪,电视剧台词他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嘛。 靓女咬咬牙,打开钱包掏出一沓纸币放在桌上,“只要你帮我算,这些钱都是你的。” 苏念星看着她执拗的双眼,如果她不帮她算,这位靓女指不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想了想接过钱,“我可以去他的婚宴帮你算。但是你不能进去。我算完卦后,会出来告诉你。” 靓女只想知道算卦结果,自然没有二话。 街坊们还想跟在后头看热闹,苏念星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其他人只能住步。 香江好望酒店雄伟壮观,装潢奢华,在铜锣湾最繁华路段,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四周更是毗邻商业区,对面就是时代广场和奢侈品中心。 看着外面站姿笔挺开车门的保安,苏念星叮嘱靓女,“你别闹事。我可不想进警局。” 靓女颔首。 苏念星看着酒店似乎有好几家在办喜事,她看向靓女,“几楼啊?” “三楼。”靓女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三楼正厅门口有人正在查验请柬,她们两人没有。 苏念星看向靓女,她羞红着脸,“我没有请柬。” 苏念星早料到了,就是再怎么缺心眼的男人,也不可能给前女友送请柬。 苏念星让靓女原地等她,她走上前,“我是铜锣湾的算命大师苏念星,想来讨一杯水酒,不知行不行?” 负责迎接宾客的是新郎新娘的父母。新娘父母文化水平比较高,不相信算命,自然不认识算命大师,倒是新郎父亲听到苏念星的名字,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与她握手,“大师,久仰大名。” 苏念星长舒一口气,好在没有丢人。 新郎母亲走过来,跟苏念星握手,但是看到不远处的靓女时,她面色一变,“你怎么来了?” 靓女走上来定定看着她,惨笑一声,“他结婚了,我来祝福他。” 新郎母亲脸色阴沉不定,“我儿子已经跟你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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