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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雪雁原不识字,跟着黛玉几年也通了些文墨了。 因此都识得大龙银票上的“壹千两”三个浓墨大字。 整整五十张,数来数去,似乎要数出花儿来。 黛玉不理,只拿眼望着贾蔷,甚至不开口说话,只等某人自己乖觉的交代。 贾蔷觉得有趣,反倒不急着交代了。 就着青花黄陶盏,一口一口的啜饮着清茶,一边赏玩着黛玉书桌上的一块属青石砚。 他不急,黛玉也拗着,可有人拗不住了。 紫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得,问贾蔷道:“小蔷二爷,这些……这些到底怎么……我是说……” 贾蔷呵了声,目光玩味的看向紫鹃,道:“怎么,还怀疑我是穷光蛋大话精否?” 此言一出,紫鹃的俏脸霎时间涨红到极致,几乎要成紫色了。 这般模样唬了众人一跳,黛玉嗔了贾蔷一眼后,忙劝道:“你二爷同你顽笑呢,你哭什么?” 贾蔷也无奈道:“顽笑两句,你当什么真?我若果真和你较真儿,还会同你顽笑?再说,你也没什么私心,都是为了林姑姑着想,虽然没甚必要。” 紫鹃惭愧的不敢抬头,黛玉对贾蔷使了个眼色后,岔开话题问道:“你倒是说说,人家凭什么送你这么些银子?” 贾蔷呵呵一笑,将事情大致说了遍。 一炷香功夫后,别说黛玉等人,便是紫鹃也瞠目结舌的看着贾蔷,如看妖孽。 黛玉星眸闪烁,看着贾蔷抿嘴道:“你居然还学诸葛孔明,用锦囊妙计?” 贾蔷面无表情,风轻云淡的道:“这一计,用的如何?” “呸!少神气!” 黛玉忍不住露出笑脸来,心里实在觉得精彩,却不想让这人得了意去。 黛玉又问道:“这么些银子,可够你使了吧?” 贾蔷仰头算了算,结果还是摇头道:“这点银子哪里够使?我准备将扬州城外买一处小岛,修建工坊。还要多召集一些工匠、铁匠、木匠和泥瓦匠。另外就是书坊也不能再拖了,还有茶肆酒馆戏楼……” 雪雁在一旁失声笑道:“老天爷,蔷二爷,你这般造法,别说五万两银子,给你座金山也不够使呀!” 贾蔷啧了声,轻轻呼出口气道:“金山也不值当什么……又不急于一时,徐徐图之便是。” 黛玉提醒道:“过犹不及,差不多行了……你不读书进学了?” 贾蔷嘿嘿一笑,侧眸看着她,轻声笑道:“所以才会选择和其他人合作,我就起个头,剩下的就由他们来完成就好。” 紫鹃终于敢说话了,小声道:“蔷二爷就不怕被人诓了去?” 贾蔷呵呵笑道:“与人相交,贵在一个诚字。我不负人,人为何要负我?” 紫鹃怔住了,外面的世界已经这么美好了么? 黛玉啐笑道:“呸!又胡说!商贾之辈,最会藏奸。若果真如你所说,你怎么不和东盛赵家的人贵在一个诚字去?” 紫鹃恍若,明白过来又被贾蔷捉弄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贾蔷也不在意,呵呵笑道:“所以要赶紧买个岛,工坊座落其上,重要秘料也都放在上面,除非彻底撕破面皮,否则便是万无一失。” 黛玉听他说的有些骇人,轻声问道:“若果真有人觊觎,撕破面皮,又当如何?” 贾蔷笑道:“我有林姑姑和姑祖丈护着,谁敢?” 黛玉没好气道:“你这般能为,算计这个打倒那个,还用得着我爹爹来护你?” 贾蔷哼哼笑道:“该抱大腿的时候,还是得抱啊。不过我不会白抱……” 黛玉斜眸觑之,冷笑道:“你想怎样?” 贾蔷呵呵笑道:“还能怎样?日后和林姑姑吵嘴时,自觉退避三舍,任打任骂任踹任啐。若是有人欺负林姑姑,那我就……打他骂他踹他啐他,绝不饶过他。” 这俏皮话让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黛玉抿嘴一笑后,摇了摇手中的锦帕,威胁道:“你还想和我吵嘴?仔细你的皮!”说罢,又“噗嗤”一笑。 本是凄凄惨惨于绝望中回扬州,不想父亲非但没事,还解开了她心底深处多年的心结。 再加上半年后,她爹爹要回京任京官,往后就算还住在荣国府,那也不算寄人篱下了。 有不自在的地方,直接回家去便是,不必担忧被人取笑了去…… 如此一来,她的心情也就一日好过一日…… 贾蔷看着笑颜如花的黛玉,心里也是无限的感慨,也不知这位林姑姑的命运,是否真正改变了。 若是林如海身子能将养得当,那还好,再怎样,也能有一二十年的光景,足够了。 怕只怕,回京之后,满朝景初旧臣,而心向新政的隆安干臣们又纷纷被贬出京,只一个林如海,其处境之艰难,不言而喻。 到时候,万般重担压在肩,明箭暗箭层出不穷,就是一个铁人都熬不住,更何况林如海本就单薄多病的身子骨? 若是,林如海过早逝去…… 念及此,贾蔷目光深沉了稍许,不管如何,就凭林家父女对他的维护之心,他也不会让黛玉重蹈前世覆辙。 …… 扬州西城,齐园。 贾蔷在盐院衙门,看到几束青竹,和几面白墙墨瓦,就觉得领略了江南意趣。 那他若进了齐园,怕是真要流连忘返了。 山、水、湖、石、草、木、亭、轩,每一处,都谈不上奢华,但每一处,都得尽自然之美,毫无雕饰之嫌。 齐家百草堂上,一代传奇盐商齐太忠面色淡泊的坐在一藤椅上。 观垂柳于萧瑟寒风中…… 须发洁白的他,看起来却没有许多老态,一双眸眼平静的如江海湖泊一般。 在藤椅四周,齐家家主齐万年、次子齐万海、三子齐万本,长孙齐筠、孙齐笛、孙齐筑等成年的嫡子、嫡孙恭敬侍立。 最小的嫡孙齐符,垂头丧气的跪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齐万年躬身轻声道:“父亲,已经查明了,是老五家的齐衡教唆的符哥儿,让他去珍珠阁……” 他口中的老五,是他的庶出兄弟。 齐家极重嫡庶之分,嫡子们才有资格论“字”排辈,庶子连以“字”起名的资格都没有。 譬如同为孙辈,嫡出的齐筠、齐笛、齐符等就是“竹”字辈,而齐衡、齐延就没有这个资格。 在家族族谱上,进的都是副册…… 庶出子孙们自然不会甘心,所以暗中的斗争,一刻都未停止过。 齐太忠不关心这些,嫡脉已经占尽优势,若是还需要他来出头才能压得住家族,那齐家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他轻轻摆了摆手,不愿听齐万年多言,反倒问道:“筠儿,将你和那位贾良臣还有徐家的商谋,以及贾良臣建议你之言,告诉你父亲他们。” 齐筠闻言面色微变,却不敢违命,上前躬身应道:“是。” 随后,将昨夜同贾蔷、徐臻商议之事说出。 齐万年三兄弟听完后,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来。 齐家当然不止盐业上的营生,酒楼、茶肆、布庄、茶园…… 凡是赚钱的营生,齐家或多或少都有涉足。 但是,齐家从未当过占股低于五成的小东家。 更别说,这里面还要让齐家来出人脉和商铺…… 等齐筠说完后,齐太忠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齐万年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思虑稍许,缓缓道:“不值当。虽说看起来韩彬和林如海在江南横行无忌,可他们如今在朝中是失败者的地位。就算韩彬三五年后能重返朝堂,等待他的还是极艰难的局面。林如海这个半死之人,就更不用提了,能不能再活三年都难说。” 齐太忠不置可否的“唔”了声,问道:“筠儿,你怎么说?” 齐筠没敢去看齐万年略显阴沉的脸色,答道:“老祖宗,孙儿以为,父亲虽说的极是,可是,却有一点,也要重视。” 齐万年皱眉道:“哪一点?” 齐筠道:“那就是当今天子革新大政的决心!” 齐万年喝道:“有太上皇在,天子革新什么大政?” 齐筠垂下眼帘,缓缓道:“太上皇毕竟春秋已高,且龙体向来不好。这一次之所以闹出如此大的风波,不就是为求一身后名么?此事由天子让步,韩彬等大臣贬黜出京为止。再往后,天子仍是天子,三五年后,该来的终究会来。有了天子的倚重和决心,有半山公负天下之望,有林如海、李晗、张谷、窦现、左骧这样的能臣辅佐,新政或许会历经艰难,但势必大行于天下。盐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会首当其冲。所以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若能提前与那边挂上联系,总是一条退路。” 齐万年三兄弟闻言,面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是看着齐筠一点点长大的,也知道他越发出色,有扬州府第一公子之称。 但还是没想到,他竟有这等眼界。 相比之下,其他几个小辈就显得格外黯淡无光了…… 齐太忠眼中也明显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转过头来,看了眼他一手教养长大的长孙,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这般想,那就这般去做罢,不过一点小营生罢……对了,有机会,带那孩子回家,我想见见他。” 此言一出,齐家人无不惊骇。 盖因齐太忠在太上皇最后一次南巡前,就已经极少见外客了。 待太上皇最后一次南巡扬州后,齐家老太爷就再未见过外客…… 第0181章 公案 盐院衙门,忠林堂。 林如海看着贾蔷,无奈笑道:“你啊,何苦又和半山公拌嘴?” 先前贾蔷送别韩彬时,临上船韩彬教训他两句,又被贾蔷给顶了回去…… 贾蔷更无奈,苦笑道:“姑祖丈,哪里是我要和他吵,是半山公骨子里视商贾为奸邪,一心想劝我‘改邪归正’,帮他扫平盐商。怎么可能?” 林如海好奇道:“怎么就不可能呢?你应该知道,八大盐商之族,没有一家不是喝盐血的。盐商之间彼此私斗,哪一家手上没有百十条人命?齐家那个老狐狸,原不过是熬盐盐民出身,能富贵一族六十余载,你知道他又杀过多少人?这些人,哪一家不该死?” 贾蔷点头道:“或许如此,但我觉得,存在就是合理。哪怕齐家老狐狸杀过人,但他杀的一定是同行,杀的是同样双手染血的盐商,而不是百姓。另外,是朝廷的盐政,和不完善的监管,造成的这一切。当然,朝廷想要秋后算账,明确罪证后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举双手赞成。但想以我为刀,实在做不到,也不可能。” 林如海摇头淡淡苦笑道:“你以为我和半山公不想么?只是……旁的不说,只齐家那老狐狸,用了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将他六十多年的罪证一笔一笔消融的干干净净,如今,连个苦主都找不着,更别提罪证了。其他几家,虽不如齐家做的干净,但是,效仿齐家花下去大把银子,如今就算能留下些罪证来,也多只是一些无干紧要的小毛病。朝廷又如何能将他们绳之以法?齐家那个老狐狸,实在让人头疼哪。” 贾蔷笑道:“纵然如此,半山公也不该让我去碰瓷吧?我不过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草民,江山社稷之重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也掺和不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没错,可如今距离天下兴亡来说,还很遥远,为了半山公心中的志向,就要我去碰瓷,就算能抖一时之威风,可以后我行事又该如何艰难。十年二十年后清算时,今日事便是我的种祸之举。” 林如海前面听着还算淡然,可听到最后一句时,终究还是变了面色,沉声道:“十年、二十年后清算时?蔷哥儿,此言何意?” 贾蔷摇头道:“姑祖丈,我学识浅薄,但也知道古往今来,多少贤臣名相,都革新过大政,以求扫除沉珂,中兴盛世,半山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即便能做到,这盛世又能坚持多久? 长不过几十年,短则几个月! 多随君王更替,新政便一朝荒废。甚至等不到君王更替,等新政大行后,为了平息失去利益群众的反扑,就开始清算革新者的,以固皇权。 这些事,何尝鲜见过? 半山公视商贾为仇寇,势必得罪一大批权贵,其手法愈酷烈,日后反扑也就愈发惨烈。 当然,我不只是怕下场不好,而是以为,单纯想要靠杀富来济贫,只能是死路一条!” 在贾蔷看来,韩彬很有可能尝到了抄家的甜头。 只一个冯家和一个梅家,现银就能抄出五十多万两,而这两家的财力根本无法同扬州八大盐商相提并论。 若是将这八家都宰杀了吃肉,朝廷怕就能过个大肥年,天子也能大大的松一口气。 再者,这八家哪一家没有罪行,杀之不冤,何乐而不为? 但在贾蔷看来,这种行为对大燕来说,未必一定利大于弊。 敲打可以,巨额罚款,甚至是以罪证入刑杀一批人都行。 但无确切的罪名直接抄家灭族,这样骇人的惩罚,势必会搞的人心惶惶,破坏大燕的社会稳定和本就薄弱的商业生态。 有杀鸡取卵之嫌,得不偿失。 “杀富济贫?” 林如海紧皱着眉头,看着贾蔷提醒道:“蔷哥儿,虽然眼下寻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按国朝律法,这八大家抄哪一家都算不得冤枉。就算是杀富济贫,又有何过?真正做大事,莫要太过迂腐。对朝廷来说,杀他八家,能回补国运,什么罪名不能入罪?” 贾蔷沉默稍许后,摇头道:“或许吧,但此事,姑祖丈,我难以相助。我有自知之明,在半山公眼里,我当然不算什么。但因为太上皇三次赞我,又钦赐表字良臣,所以就成了半山公眼里可用之刀。以太上皇之良臣,去杀景初旧人。至于这柄刀以后会遭遇怎样的反噬,我想半山公并不会太在意。为了江山社稷,他连自己的命和血亲子孙的命都能舍弃,更何况我的? 但是,我却只是一个自私的小人物,不求闻达于诸侯,只希望能和家人一起,自在度日。 能独善其身之后,若有余力,则尽最大的力量,去做些力所能及帮助他人之事。所以,我对半山公敬则敬矣,却终究不是一路人。” 林如海闻言,阴沉的面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贾蔷道:“你每每都能给我一些惊讶,原本已经不将你当寻常少年了,可你这番话,又让我大吃一惊哪。你能有这个见识,实在是不易……不过,倒也未必尽善尽美。譬如,你就想漏了一人。” 贾蔷看向林如海,轻声道:“姑祖丈所言,莫非是……当今天子?” 林如海眼睛一睁,眼中绽放异彩,根本不加遮掩激赏之色,道:“你连这点都想到了?既然你能想到当今天子,就该明白天子是何等圣明,又何等勤政爱民!有如此君王在朝,难道我等还不该舍身报效,尽展胸中所学,以尽平生之志?” 贾蔷闻言,面色隐隐复杂道:“姑祖丈,你说的有道理。我对天子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为了山西一地的百姓,将整个山西省自巡抚而下的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官员,悉数拿下,自国朝鼎定以来,这还是第一回。天子也不像太上皇那般,性喜奢华,自登基以来,莫说大兴土木,连修缮皇宫大内都舍不得花银子。这些,都符合古之明君的标准。但是……” “但是什么?” 林如海皱眉问道,他不是真想问计于一个少年,哪怕这个少年如此惊艳。 官场上的事,政务上的事,不是靠惊才绝艳的天赋能决定的。 但这种新奇的想法,还是能给他带来不少启发,有助于他这个当局者,看清当下的时局。 连韩彬和贾蔷都能想到他回京入朝后的处境不妙,他难道还会想不到? 就听贾蔷道:“但是,天子忍了那么多年,果真一朝革新大政,势必雷厉风行。治大国当如烹小鲜,一旦用急,好事就容易变成坏事,遭到的反弹,也一定酷烈!先生,学生以为,商人该不该压制?是该压制。但压制的手段,一定不能如此霸道蛮横不讲理!” 林如海闻言,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吐息道:“其实你多虑了,半山公主要针对的人,不是商贾。区区几家盐商,又算得了什么大敌?只是半山公孤身入江南,若不烧出三把火来,难以尽快打开局势。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借你这把刀,开开杀戒。蔷哥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如今自有一番成算在心中,和齐家、徐家联手,或许还会和其他几家联手,利用他们扬州地主的便宜行事。这不算坏事,我可以理解,也会支持你。 但是,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半山公想不到?你读的书,还没半山公读的一成多。可是,就算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又如何?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半山公是真正的不为己身谋利益,但愿苍生黎庶能安宁。 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出一回力。而且,他在江南打开了局势,来年我回京,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贾蔷闻言一顿,苦笑道:“我尊敬他的道,却无意于他的道。但是……若是姑祖丈希望我去做些什么,我自然不会说个不字。想来半山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让姑祖丈你来对我说这番话。不过,齐、李、陈、彭这四家,我是不会去动的。”这四家,是他以为可用之人。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这就对了,你自己也知道,半山公迟早是要回中枢为相的,哪怕前路再难,你能在此刻行下一些好来,他早晚有还你的那一天。再说,此事果真对你有危害,我还能鼓动你去?你啊,也别将齐家、徐家那些人想的太简单。就凭你一张方子,就凭你在珍珠阁上的一番话,就凭远在京城的贾家,你以为他们会当真将你放在眼里?终究到底,你还是要立威,用盐商的项上人头来立威!!恩威并施,方是王道。否则,你早晚被他们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尤其是等以后咱们回京后。” 贾蔷闻言,面色肃穆,仔细想了想后,缓缓点头道:“姑祖丈说的极是,是我想简单了。那么大的利益,若不先敲山震虎,怕是很快就会遭其反噬。” “敲山震虎?” 林如海呵呵一笑,眼眸里也闪烁着清冷凛冽的目光,道:“他们也配?顶多,就是杀鸡儆猴罢!” …… 前院客房。 自林如海处出来后,贾蔷满腹心事,前往客房来探望薛蟠。 还未进门,就听屋里薛蟠扯着嗓门和薛家总账房张德辉吵架。 那张德辉受了薛姨妈的再三嘱托,让他看顾好些年轻的薛蟠,八百两银子,是给薛蟠练手做营生的。 尽管薛姨妈说过,就算全赔了也不当事,可那是做生意赔了不当事,不是拿去嫖。 若是回头薛姨妈知道了昨夜之事,那他这张老脸也算丢尽了。 没想到他刚说薛蟠两句,薛蟠就不耐烦叫嚷起来。 薛蟠本来刚从船上憋了小二十天才下来,没想到花魁没睡成,反倒被人开了瓢,如今又要在床榻上静养十来天。 一来二去,都他娘的要过年了! 本来就心烦,偏这老苍头叽叽歪歪个没完,他怎能不恼? 听着里面越吵越凶,薛蟠只是胡搅蛮缠,贾蔷无奈推门而入,去化解这段公案…… …… 第0182章 戏园子 张德辉自然不敢和薛蟠真吵,只是想到辜负了当家太太的嘱托,八百两本钱还没开张就被嫖去了五百两,一时间他实在静不下心来,絮絮叨叨个没完。 薛蟠在家里时挨打,还被薛姨妈和妹妹念叨,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不仅挨打,居然被一个老头子念叨,他头都快炸了。 若不是念及这老翁在薛家做了一辈子的事,他真想挥拳打这老王八。 正当两下里都安抚不下时,薛蟠一见贾蔷出现,简直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佛祖,一迭声道:“蔷哥儿快来蔷哥儿快来,这老货我是说不服了,你同他说!” 张德辉也感念贾蔷昨日出现的及时,还要给他磕头。 贾蔷先一步拦下,笑道:“你这把年岁给我磕头,那也太过不像了。” 张德辉摇头道:“要不是蔷二爷昨儿个赶到的及时,我们哥儿怕要出大事了。如今薛家大房只他一根独苗,果真有个闪失,我这老脸砸碎了也不能再见太太了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哥儿也十七八了,怎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打成这样……” 话没说完,那边忍无可忍的薛蟠已经叫骂开了:“你这老货,黄汤灌多了?大爷我打不过他?是那小球攮的……” “行了!张总柜也是关心你,你浑骂什么?” 贾蔷拦下薛蟠的叫骂后,对张德辉道:“你老先家去歇息歇息,薛大哥这边你莫担忧,昨儿个他去珍珠阁也不尽是去寻欢作乐,也是为了谈正经的生意营生。你老先回家好好歇息两天,回头一道过来商议,看看合作能不能成行。” 此言一出,别说张德辉,连床榻上躺着的薛蟠都懵了…… 昨儿去谈正经营生去了? 谈什么?让珍珠阁的金月给他吹箫? 张德辉这样的老人自然不会轻易被哄住,狐疑的看着贾蔷道:“二爷可莫替我们大爷遮掩才是……” 贾蔷摆手道:“你老若是不累,咱们现在就可谈谈。” 张德辉忙道:“不累不累,若果真有营生,那现在商议商议更好。” 他心里之所以那么慌,是因为临出京时薛姨妈将八百两银子的本钱托付给了他。 如今被薛蟠悄悄摸去了逛画舫,他想留住这张老脸,少不得要自己出个血本来填补填补。 可他挣了一辈子的家业,统共也就二三千金,一下掏出小半来给薛蟠去嫖,这是要了他的老命! 这会儿听出转机来,自然极有兴致。 待落座后,贾蔷看着二人道:“昨儿个薛大哥也听到了,我手里有方子,要和齐家、徐家合作冰室营生。因为我有方子,可以大大降低采冰难度,所以这个生意大有赚头。” 薛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急眼道:“好你个蔷哥儿,这等好事,你怎不来寻我?我薛家丰字号在南省多的是门铺,咱们自己就能做啊!带齐家那起子王八球攮的畜生作甚?” 贾蔷摆手道:“你先别急……薛家虽然在各省都有生意,可你们毕竟迁往都中了。俗话说的好,人一走,茶就凉。许多人情关系,未必就能如从前那般。薛大哥你想想,若是薛家未迁往都中,还是当年的声势,堂堂金陵四大家族,齐家会是昨天的态度?这还只是其一……” 薛蟠闻言虽怒,却也听得进去贾蔷的话,心里难免沮丧,闷声道:“那其二是啥?” 贾蔷却没再看他,而是看向了张德辉,道:“张总柜是丰字号的老掌柜了,你应当清楚,丰字号在薛家世叔在时是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此言一出,张德辉面色微微一变。 一旁薛蟠听不明白,皱眉问道:“这是甚么意思?我爹不在了,丰字号也还是丰字号啊。” 贾蔷摇头道:“世叔不在了,丰字号就不一定是从前那个丰字号了。起码,各省各地的门铺,掌柜的和伙计未必就如同从前那样听话,那样心中有忌惮了。虽我未亲眼见过,但人性如此。老总柜应该清楚,薛世叔故去的这几年里,丰字号每年的进项总账,是不是一年少过一年?黑心些的,就是出现亏空,都未必不可能。” 张德辉闻言,面色再变,拧紧眉头,缓缓道:“这几年,买卖的确不如景初年间好做了……” 贾蔷闻言笑着摇头道:“若是旁的生意,或许如此。可薛家现在的主业是当铺,张总柜,明人不说暗话,当铺这个行当,难道不是应该越是时局艰难的情况,反而愈发红火?” 这话薛蟠都听得懂,这下还了得,一把扯开被子也不装重病号了,蹦下床榻跳脚道:“好啊这些球攮的畜生,贪到他薛大爷头上了,看我不砸烂他们的狗头!!”言至此,他面色骤然一变,因为他忽又想起一事来:“亏空?他娘的,我记起来了,张德辉,你俩王八儿子都连续亏空三年了!!” 贾蔷闻言皱眉,侧眸看向面色灰败的张德辉,拦下上来就要揪打老头的薛蟠,道:“薛大哥,你先冷静一下!” 薛蟠倒是听话,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贾蔷今日说破此事,丰字号怕要被这些畜生吃干喝尽,还留下一屁股亏空债务! 贾蔷看着张德辉道:“老总柜,你应该知道昨夜我与齐家,还有陈家、李家、彭家,以及徐家,这几家不打不相识。不说其他,只那就要和我合作冰室营生的徐家,连续三代掌着扬州府衙的户房,我聚起十来个查账的账房帮薛家查账,应该不算难事吧?你老想想看,我帮薛家去查,第一个先查你们张家,但凡查出些结果来,张家会是什么下场?” 薛蟠在一旁使狠骂道:“还有什么下场?直接锁了送官,抄家赔银子!再让衙门先打三百大板,女的发卖,一群球攮的,大爷我都买回来……” 张德海一张脸都没人色了,贾蔷摆手劝道:“薛大哥,张总柜的儿子犯了糊涂,可张总柜还是好的,老人家毕竟为你薛家劳苦了一辈子,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奔波。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张家能把贪墨的银子还回来,犯错的人自动告退,就别送官了……” “我……” 薛蟠哪里肯受这委屈,不过看到贾蔷凝重的目光后,还是决定再听听,问道:“那蔷哥儿你说怎么办?” 贾蔷笑呵呵道:“就按我说的办,你说呢,老总柜?” 张德辉还能说啥? 要只薛家一家,他还能使些计谋,含糊过去。 左右薛家大房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又都狗屁不通。 可如今…… 贾家这位二爷,没毛都比猴儿还精。 只看看他说的那法子,果真在外面寻着十来个账房,那张家不死都难。 他这些年是没怎么动过歪脑筋,可耐不住他两个儿子都是黑了心的,居然连续三年都报亏空…… 三年来金陵丰字号赚的银子都贪墨了去不说,还亏空一部分…… 眼下薛家知道了,又有贾家这位狠角色相扶,张家离家破人亡只差一步了。 好在这位贾二爷是个好心的,还留下一条生路。 须发洁白的张德辉跪地磕头哭道:“蔷二爷和大爷能给我这老奴才家留一条生路,我自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有其他说法?等我回家后,就立刻让那两个畜生还银子,再来给蔷二爷和大爷磕头!” 贾蔷眉尖一挑,笑道:“老总柜果然愿意阖家入薛家为奴?” 张德辉闻言一滞,他虽打小入丰字号做事,但其实并未入奴籍。 一旦入了奴籍,尤其是卖成死契,那真是生死都握在主家手里了,只能世世代代为奴。 然而不等他多想,薛蟠就咬牙道:“这还能少了?张家要是不当这奴才,就算老头子能免,他家其他人通通送官打死!” 张德辉到底是精明人,磕头道:“自然是情愿的,自然是情愿的!” 贾蔷笑道:“那好,我安排一队盐丁送你回家,三日之内,我和薛大哥要见到真章。另外,查账还是会查账,只要张家乖觉些,这次就不送官了。你告诉你那两个儿子,若想藏匿耍奸,只管藏就是。只是下一次,你老这点老颜面,就真保不住他们了。” 张德辉忙起誓道:“他们若还敢如此,我只当没他们这两个畜生儿子,直接打死了账!” 贾蔷点点头,从外面叫来一人,写了张条子让他带张德辉去见王管家,便打发了去。 等张德辉离去后,贾蔷看着薛蟠,道:“薛大哥,你可愿意让人查查你丰字号的底?” 薛蟠叫道:“这哪里能不愿意?查!往死里查!我都没银子使了,那些球攮的还敢贪我家的银子!查出来,都给我赔银子!蔷哥儿,你怎放张德辉一马?这老东西也不像好人!” 贾蔷无奈道:“都弄死了,谁来干活?新招收的,未必就可靠。这一次,最好一个都不送官,只抄没家财。用这些余财,咱们合伙来办大事。原有的家业不去动,如此一来,姨太太那边就不会多说什么。” 薛蟠闻言大喜道:“还是蔷哥儿你机灵!要是果真拆分了丰字号,我娘那边非得又哭骂起来,还是你的法儿好!对了蔷哥儿,那咱们得了银子后,准备做什么营生?这次赚到了银子,回去才让我娘和妹妹知道我的能为!” 贾蔷笑了笑,目光微妙道:“许是做戏园子吧……听说,扬州八大盐商家里,白家的盐卖的倒不怎么样,可他家的戏班子,却是闻名整个江南哪……” …… 第0183章 外客 三日之后。 黛玉小院儿,左耳房内。 原是东厢房与穿山游廊间的一间小小耳房,不过堆砌一些杂物,如今被人收拾了出来,安装了一处怪模怪样的炉子。 炉子内,碳火烧的鼎旺,一斗笠翻转模样的木盆下,是一根婴孩手臂粗细的铁管。 而炉子的后方,则是一面铁墙…… “咕噜咕噜”的沸水声不断自木盆内发出,屋内烧的滚热。 贾蔷负手而立,看着这熟悉的小锅炉,目光有些复杂,前世随便一个农家作坊都能做出的玩意儿,此世却要集中扬州府最精良的铁匠、木匠,用心打造才能做出。 黛玉原本披一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扬州的气温已快落雪,可是在这屋里只站了片刻,就站不住了,笑道:“这可怎么了得,这样热,连站也站不住了。罢罢,这东西我瞧着还不如汤婆子,我可经不起这个。” 贾蔷斜眼瞧她,道:“那一会儿我就拆了它,安到小书房去。” 黛玉会怕他?冷笑一声道:“随你拆就是了,不过,再想让我们腾出地方来让外人来捣拾,却是不能。外人进不得,只你自己好生拆去罢。” 说罢,一扭身出了耳房。 贾蔷抽了抽嘴角,叮嘱两个守夜嬷嬷道:“这木盆里的水万万干不得,干了就要爆炸,你们仔细着。” 这话已经说了好些遍了,一嬷嬷笑道:“这屋里暖和,往后我们轮流在这里睡觉,断不敢缺一点水的,不然,我们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贾蔷点点头,出了耳房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正房。 甫一进门,就见黛玉、紫鹃、雪雁、香菱甚至还有方才没过去的梅姨娘,都眉开眼笑喜欢的不行。 江南的冷,不似北地那般酷寒。 江南的冬季,是阴绵如针的冷。 又潮又湿又冷,着实让人难受。 即便是在屋里,也要穿着厚衣。 但此刻,众人却将身上的锦袄都脱去了。 不似耳房那般干闷燥热,眼下屋里,温暖如春,还一点也不干燥粗糙。 见贾蔷进来,连梅姨娘都跟着一起笑着站了起来,夸赞道:“难为你怎么想到的,真是有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林姑姑身子骨还是弱,每年秋冬两季都不好熬……再加上,如今姑祖丈的身子骨也没好利落,一旦沾染了风寒,只怕影响更甚。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在林姑姑这里看看成效如何,好的话,就去给姑祖丈安。” 梅姨娘自然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平日里她都住在林如海处,方便照顾,林如海用的上,她自然跟着享福。 黛玉心下也喜欢,忘了刚才的“过节”,抿嘴笑道:“蔷哥儿,莫非你得了鲁班遗书?若是贡院考这个,你纵然得不了状元、榜眼,探花也是可以的。” 贾蔷呵呵笑道:“什么鲁班遗书?鲁班虽是祖师爷,可也没留下我会的这些。我这是天生的,天生就会。” “瞧把你得意的,得意什么?” 黛玉教训完又问道:“我听说你昨儿夜里都没回来,这是去哪里了?” 一旁梅姨娘不吭声,只作没听到,不过一双杏眼,却是不时的悄悄看看这个,瞄瞄那个。 紫鹃都已经麻木了,干脆见怪不怪。 香菱和雪雁二人则笑嘻嘻的看着…… 贾蔷奇道:“我昨儿夜里没回来?谁说的?” 黛玉转头看向香菱,香菱笑嘻嘻的选择出卖,道:“就是没回,快到寅时末了才回来。” 寅时末,换算成贾蔷前世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凌晨五点了…… 黛玉回过头来,看着贾蔷哼了声。 然后又特意对梅姨娘认真解释道:“是爹爹说,让我这个当姑姑的多看着他一些……” 梅姨娘也是个妙人,“哦”了声后,认真回道:“若如此,是该仔细问问。” 贾蔷目光隐隐闪过一抹古怪,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黛玉脖颈边缘的一抹胭脂红。 相处日久,他也熟悉了些这位泪美人的习性。 譬如在她强作无事又有些心虚时,脖颈边缘,或许下面也是,总会泛起些晕红。 只是寻常都被衣领遮挡的看不着,也是今日屋内热了,所以肩窝处的一颗小盘扣未系,这才让贾蔷看到了些。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明白在做什么…… 贾蔷眉尖轻扬,笑声道:“是和齐家的齐筠还有徐家的徐臻商议事情,准备买下北城外凤凰岛上的聚凤岛。听说那里风景极美,可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岛上有许多白鹭和羽毛五彩斑斓的野鸭子,都很美。等春日时,天气便暖了,岛上的宅子也建起来,我带大家去岛上顽。” 此言一出,香菱、雪雁就高兴的欢跳起来。 如她们这个年纪,最是爱顽的时候,整日里在巴掌大的一片天地里待着,岂有不向往外面的? 别说她们,就是梅姨娘和紫鹃都有些心动起来。 唯有黛玉看着贾蔷,轻声道:“要忙到那样晚么?仔细身子骨别熬坏了呢。我怎么瞧着,你这几天清减了?” 听闻此言,梅姨娘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和香菱一眼。 她是过来人,隐约能看出香菱的不同来…… 贾蔷干笑了声,道:“可能,我有点苦冬?” “放屁!” 黛玉实在没忍住,骂了句后俏脸微红道:“扬州府只听说过苦夏苦暑的,又不是边塞苦寒之地,你苦什么冬?便是都中也比扬州冷的多呢。” 虽如是说,却还是打定主意,回头让紫鹃给吴嬷嬷说说,每日里多为贾蔷分二斤羊肉补补。 许是因为梅姨娘在,说话有些放不开,也就没有多言。 梅姨娘笑道:“还有半月就要过年了,我来给你们量一量,好准备新衣。” 这话,却让贾蔷、黛玉不约而同的对视了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前儿不是才量过么? 这梅姨娘今儿怎么了,似有种神思不属的感觉…… 贾蔷微微示意黛玉,黛玉沉吟稍许,轻声笑问道:“姨娘,可是有甚么事要说?” 梅姨娘闻言面色一变,忙摇头道:“没甚么,没甚么……” 话虽如此,眼泪却已经掉下来。 江南的女子,或许都是水做成的。 见此,贾蔷和黛玉再看一眼,都有些惊讶,齐齐皱了皱眉头。 黛玉有些为难的看着贾蔷,贾蔷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姨娘若有难处,不便同姑祖丈说,可先告诉林姑姑,由我们做晚辈的去处置。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我先告辞了……” “不必!” 素来温婉淑柔的梅姨娘,此刻少见的慌乱,她将手里的锦帕捏攥成团,难过道:“蔷哥儿,此事原我实不该开口,可是,可是我到底姓梅……” 贾蔷闻言恍然,道:“姨娘可是挂念梅氏一族?只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梅家和冯家,若是姑祖丈下令拿下严办,此事其实都不用姨娘挂念,至少梅氏一族的内眷,不会被抓进大牢。可是此事是两江总督半山公的第一道政令,别说咱们,便是姑祖丈都不好打折扣。否则,半山公和朝廷里前难以交代。” 梅姨娘闻言,面色惨然,道:“旁人我都不管,只是太夫人今年已逾七旬高龄,在阴潮的牢里如何挨得住?我爹娘去的早,是叔祖涪翁先生抚养长大。叔祖虽逝,可太夫人仍在。我……” 贾蔷想了想,道:“最多,也只能求求陈大人,让梅家老夫人在牢里住的好一些,吃的好一些。若有疾病,及时请医延药,早早治疗。姨娘,此事你也莫去姑祖丈跟前开口,半山公初至江南,为了尽快打开局面,才在正位两江总督的第一天就赶至扬州府。梅家和冯家,就是他借势烧起的第一把火。这个火,姑祖丈若是灭了,对姑祖丈来说,几乎要断绝和半山公的交情,后果极为严重。” 此言一出,梅姨娘面色愈发惨淡,道:“我自是明白,也从不敢参与老爷外面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已是林家人,怎可为梅家事连累老爷?我只是将此事写信告知了梅家二房的大老爷,他原是翰林出身,今年才出的京,在姑苏做官。如此,不管成与不成,我都尽了最后一份梅氏女的本分。眼下唯一担忧的,就是太夫人。若蔷哥儿果真能求得陈大人援手,关照一二,自然再好不过。” 说罢,要屈膝福礼。 贾蔷见之忙避让开,正要说点什么,却听门外游廊下传来脚步声,未几,就见孙嬷嬷急急走来,看到贾蔷笑道:“哥儿原来在这,让我一通好找。早知道就听吴嬷嬷的话,直接来这就好了……哥儿快走罢,老爷寻你有事哩,前面好似是来了外客,老爷招你过去应酬应酬。”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对匆匆收拾利落的梅姨娘和黛玉等人道:“事情我都明白了,我先去前面了。” 梅姨娘等人自然让他速度,代林如海见外客最重要。 梅姨娘心中甚至紧张,会不会是姑苏那边来人了…… 然而这外客,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 盐院偏厅。 一个老农模样的老人哈着腰,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小心赔笑的站在堂上,也不敢落座吃茶。 打量着周遭环境,心里忐忑不安,恐惧之余又隐隐带有不敢言的期待。 上回这种情况,是一位姓贾的县太爷招他去见,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这次动静这样大,岂不有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 等了没多久,二人就见一俊秀的不像话的年轻公子,面带微笑,迈步而入…… …… 第0184章 赠人 “见过大爷,给大爷请安!” 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农满脸堆笑的跪倒在地,要给贾蔷磕头。 一旁头发花白的妇人亦是如此。 贾蔷往一边横移稍许,避开此礼,道了声:“起来吧。” 然后又问道:“你就是封肃?” 老农忙不迭应道:“诶诶诶,小老儿就是,小老儿就是。” 贾蔷道:“你有个女婿,叫甄世隐?” 老农闻言一怔,他身后的老妇人却颤声应道:“是,是,民妇的丈夫,便是甄世隐。他……他走失十多年了,大官人,可曾见到他了?” 贾蔷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未曾……不过,你可有一女儿,眉心点红痣,今年……” 话未说完,老妇人封氏已是泪流满面,点头道:“小女英莲,今年……十五岁了。她……她还活着?” “英莲”二字一出,便已不需多问。 见她如此,贾蔷面容多了分感慨,缓缓颔首,道:“她还活着,活的也不差,你去看看她吧。” 封氏激动的还未应下,一旁的封肃却突然放声嚎啕起来,大哭道:“我可怜的外孙女啊,你可终于回家了。我……滴……儿……啊!” 然而这般感天动地的哭嚎,却让贾蔷皱起了眉头。 他对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着封氏去内宅见香菱。 待封氏去后,林家二管家刘丛见贾蔷皱眉不喜,冲还在哭嚎的封肃喝道:“嚎什么嚎?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乱嗷嗷的?惊扰了贵人,仔细你的脑袋!” 封肃闻言,瞬间止哭,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小心赔笑。 贾蔷见他如此,轻笑了声,摇头道:“你这人啊,就是个刁民。奸猾似鬼,看似聪明,实则糊涂之极。你名下只封氏一女,姑爷甄世隐落难投靠你,你却暗地里捣鬼,把人家的财货想方设法弄到你名下。失女之痛,再加上生活窘迫,成日里被你讥讽嘲弄之苦,让甄世隐无法立世,只能出家远走。好好一个家,让你弄成这个模样。你要是有个儿子继承家业,倒也说的过去。把女婿的家财哄骗过来给儿子,虽丧良心,至少能说得通。你倒好,就一个女儿,还这样做,你不是糊涂鬼又是什么?” “大官人,小老儿我没……” 听闻贾蔷之言,封肃又惊又愧又悔,只是嘴上不认。 不过没等他分辩什么,贾蔷就摆手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人,一颗贪心害人害己,着实让人厌恶。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你回去罢。死前让人送封信,我会派人把你留下的遗产变卖了给香菱。” 此言一出,封肃唬的亡魂大冒,就怕这心黑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再一发狠,当场送他归西,接收他的遗产,因此忙不迭的磕头,屁滚尿流的匆匆离去。 封肃心里那叫一个凄苦,原本他还算计着,是不是能在这官衙里过几年太爷的日子,现在看来,官家的人都是心黑似鬼的狠心人啊…… 打发了封肃,贾蔷前往忠林堂,去见林如海。 封氏父女的出现,对林如海而言,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 忠林堂。 贾蔷入内后,见林如海居然倚靠在床榻上,面色也很是不好,心头不由一沉。 将养多日来,林如海平日里已经能坐在书桌几案旁了。 今日如此,想来身子不适。 不过没等贾蔷开口相劝,林如海就缓缓道:“蔷哥儿来了,见到封氏父女了?” 贾蔷点头道:“是,封氏的确是香菱之母。” 林如海“嗯”了声,问道:“听说那名唤香菱的丫头如今是你的房里人,你准备怎么安排封氏父女?” 贾蔷将封肃当年的所作所为说出,最后皱眉厌恶道:“外家觊觎女婿的家财,这种厚颜无耻之事他也做的出!我将他打发回去了,并威吓他,待其死后,派人收他遗产,吓的他赶紧离开。至于香菱母封氏,且再看看吧,无处可去,养起来也不算什么。”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了许久后,叹息一声道:“贾雨村,可惜了。” 贾蔷却笑着宽慰道:“也算不上可惜,只要姑祖丈能将养好身子骨,一个还未成气候,狼心狗肺的贾雨村,还远远谈不上心腹之患。” 林如海闻言,淡淡一笑,道:“只是觉得人才难得,倒谈不上为祸,可惜是个无德之人。对了,你这几天谋划的如何了?” 贾蔷摇了摇头,道:“还未定计,今晚,还要去齐园,齐家那位荣养的老太爷想见见我。正好,我也想探探他的口风。” 林如海闻言,登时皱起眉头来,提醒道:“蔷哥儿,机事不密祸先行,不可大意。齐家那位齐太忠,城府之深,心机之重,连我也甘拜下风。齐家能稳坐八大盐商之首超过六十年,这个老狐狸,快要修练成精了。” 贾蔷闻言面色也肃穆起来,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会自作聪明,以为在人家经营了一甲子年的扬州城,可以不惊动他们,就能办了白家!除非用蛮力强行围剿,否则,绝无可能。姑祖丈,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扬州府,的确是齐家的扬州府。根本不用怀疑,齐太忠早就用金山银海,将扬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实权要害官员,喂的饱饱的。想避开他,去动一个没有多少破绽的盐商大族,几乎不可能。哪怕强行为之,也是种祸之举。” 他不是韩彬韩半山,韩半山为了国朝稳定,为了江山社稷,连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顾,又怎会在乎诛灭区区几个盐商留下的祸根? 可韩彬不在乎,不代表他贾蔷不在乎。 俗话说的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干掉了白家,背后多少权贵巨宦就断了财源,此仇简直不共戴天。 贾蔷却不想做这等事…… 林如海的面色并不好看,他没想到,贾蔷会看的那样透彻,甚至将一些本不该诉诸于口的事说出来。 扬州府是齐家的扬州府? 林如海绝不想承认,但是…… 他又不得不承认。 齐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早已不是单纯的盐商。 扬州城内但凡能赚钱的营生,包括衣食住行,包括盐、米、面、油、肉、菜…… 哪一样背后没有齐家的影子? 不说扬州府衙,便是盐院衙门里的盐丁,林如海也都心知肚明,里面必有不少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都受过齐家的“恩惠”。 至于府衙的衙役、牢房的司狱等等,更是无一不受齐家影响。 到了这个地步,扬州府,是齐家的扬州府,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对士大夫出身的林如海而言,国朝重地,为一商贾之族所掌控,简直不能容忍! 僭越,狂妄! 然而贾蔷却温言劝道:“姑祖丈其实也不需太过担忧愤怒,齐家之盛,核心便是那位齐家太爷。人常言一人可兴邦,自然也一人可兴族了。齐太忠此人,已经将齐家经营到了极致。看似声势盛极一时,实则也已经到了进无可进之地。大燕,终究是士大夫的大燕。齐太忠也是个明白人,所以早二十年他就逐渐退隐到幕后,哪怕齐家富可敌国,齐家的手却没有真正伸出过扬州府。即使经营都中、金陵等地,也只为了自保。我妄自猜测,若非太上皇早早看明白这一点,也不会与一介布衣成为挚友。就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如今的齐家家主齐万年,不如其父齐太忠远矣。所以,齐太忠驾鹤西去的那一天,便是齐家渐渐走向衰弱的那一天。” 若是放在贾蔷前世,社会上存在资本孽生的土壤和空间,那么齐家或许有可能真正做到累世不衰,譬如米国那几家早已隐藏在深海中,却依旧遥遥操控世界金融命脉的家族。 但可惜的是,眼下的大燕,绝对没有齐家恣意孽生扩张的空间,胆敢迈雷池半步,等待的只有化作齑粉的下场。 这些,林如海其实也都明白。 只是在他执掌两淮最高盐务大权期间,齐家还能如此长存,并始终暗中掌控扬州,这对他来说,算是不轻的羞辱。 毕竟,打骨子里来说,四代列侯、探花郎出身的林如海,同样轻贱商贾之流。 林如海往背后倚了倚,看着贾蔷淡淡道:“今日之齐家,莫非就是你期望之地步?” 贾蔷笑了笑,摇头道:“齐家,还是不稳。” 然而,他却不欲多说什么。 见他如此,林如海哑然一笑,点头道:“好,既然你也看得出齐家不稳,那就好,那就随你去做便是。另外,你身边那两个长随,虽也是血勇之辈,但到底还差了些。齐筠身旁那两人,却是难得的好手,便是齐家也没几个那样的。如今你行事在外,我们又要你做些不大安稳的事,所以,我和半山公,各自送你一人。” 贾蔷闻言一怔,看着林如海道:“姑祖丈,你手下也有江湖高手?”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痛至骨髓的苦色,却也是一瞬即失,他叹息道:“从前,我也看不入眼所谓的江湖人士,以为此类游侠,不事生产,恃强凌弱,皆该杀之。后来,吃过大亏后,才明白他们存在的道理。前车之鉴,你要谨记,不可小瞧了去。” 贾蔷隐隐听闻过林如海有一子,失足落水早夭,但内中似乎别有内情…… 如今看来,或许未必是空穴来风。 他心中凛然,点头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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