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贾蔷嘿嘿一笑道:“背后议论的,只要别被我听到,随他们嚼舌根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不过谁敢当面取笑,我就打掉他一嘴牙,让他以后说话都漏风。” “呸!我就知道你没好话儿!” 黛玉笑着啐了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又温声劝道:“你还是别太孤傲了些,仔细不容于世,看你到时候怎么活!” 贾蔷摇头道:“所谓不容于世,其实只是不容于官场罢了。寻常百姓人家,谁理会这些?平民百姓家里的女子,哪个不抛头露面做饭洗衣?至于不容于官场……我巴不得不进去呢。无官无爵,一身轻松,活的不知道有多好! 你看看宝琴那丫头,比咱们还小,可去过的地方,却比咱们加起来都多。若是当了官,哪里还能乱跑?身上有了爵位,每月初一大朝时,也得按时点卯,不然就是罪过。所以权贵大都被拘在京里,哪里也不敢乱跑,空有一个尊贵的名头,实际上只是被圈禁起来的可怜人罢。 等着罢,三五年后,等姑祖丈度过了难关,一展胸怀抱负后,我就带着香菱和小婧她们四处逛逛。 去看看春日夏风,秋叶冬雪。去见见南水北山,东麓西岭。 林姑姑,你想不想一起去?” 黛玉闻言,心头一颤,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们自去就是了,我去不去,又有什么要紧……” 贾蔷呵呵一笑,道:“当然要紧了,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怎及林姑姑你展颜一笑来得好看?你若不去,山河也将失色几分呢。” “……” …… 第0218章 嫁妆 “蔷儿,你作死!再浑说这样的话,仔细我去告诉爹爹!” 黛玉一张脸晕红似夕阳余晖,自觉脸颊滚烫,眼眸更是抬也不敢抬起,虽是威胁警告,可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似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走,可一时连走路的气力仿佛也被吓尽了。 贾蔷见之,呵呵笑道:“当着姑祖丈的面我也敢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林姑姑本来就好看,还不让人夸了?” 黛玉又气又羞,咬牙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不理你了。” 贾蔷无奈,点头道:“好好好,日后我再不说林姑姑好看,只说你生的丑,是个大丑鬼……哎哟!” 脑袋上挨了下,再看黛玉阴沉的脸,这才是真生气了。 贾蔷哈哈笑道:“不提这些了,是我的不是……” 黛玉仔细瞧了他一会儿,见他果然老实了,心里放松了些,瞪了贾蔷一眼后,重新落座,瞥见贾蔷悠然自得的模样,又有些气,问道:“你外面的事,可都忙完了没有?我听爹爹和姨娘说,托你的福,扬州盐政进展的顺利,咱们或许会早一些回京。你若是忙不完,可别落下了。” 贾蔷倒没所谓,笑道:“忙不完就暂且留在这里继续忙呗,书已经在雕版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成册。其他的,就看聚凤岛何时完工,我上去转两日,把人手安排妥当,该调试的器具调试好了,也就没多少事了。迟也迟不了多少天……你回去估计还是得住回国公府,姑祖丈陛见完毕,天子多半要赐宅。新宅收拾少说也要半个月光景,老太太也不会放你回去,你和姊妹们好好顽就是了。” 黛玉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呢,回去后准备做甚么?” 贾蔷乐呵呵道:“西斜街那边的会馆估计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回去估计要忙一阵,书坊的话,都中也要建起来。其他的,主要还是读书。另外,宫里赐宅后,姑祖丈自然没功夫理会,多半我还要帮姨娘张罗一下。姑祖丈住中堂,林姑姑你住西路院,那我估计就要住东路院了……” 黛玉方才沉静下来的面色,听闻此言后绷不住笑了起来,啐道:“我家还是你家,帮姨娘拾整一番,倒把家也落下了?” 贾蔷“啧”了声,双手环于头下,靠着椅背笑道:“贾珍那王八蛋,把我爹娘留给我的宅子都收回去了,无家可归啊。如今蒙姑祖丈不嫌弃,收我当记名弟子,算了,厚着面皮投靠几年罢。等考中举人功名,有了游学资格后,就出去逛喽。先游遍大燕,北至草原,西至大漠,东至滨海,南至观音山……” “你且等等,南至观音山,是什么名堂?” 黛玉不解的叫住问道。 贾蔷“嫌弃”的看她一眼,道:“林姑姑也算博览群书的,怎就没听过南海观世音菩萨么?往南走到头,自然就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啊。” 黛玉一张俏脸差点凝固,随即咬牙道:“那你前面的话就不通的很,往西不该到大漠,你该去西天,往西天取经去才是!是了,小婧会武艺,能打能斗还能翻跟头,便是孙行者。傻香菱只听你的话,任劳任怨,可不就是沙悟净?你还缺个猪八戒,就可去西天取真经了!”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刚不就在邀请林姑姑你吗?” 黛玉先是一滞,随即勃然大怒,满面通红,站起身来伸向贾蔷,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就知道你又在编排我,今儿我再不能饶你。” 贾蔷哈哈笑着,左支右挡的躲避黛玉要撕他嘴的小手,一边还要防备黛玉突然摔倒在他身上的狗血剧情发生。 他当然无所谓,可黛玉这样的面皮,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怕要半个月不会见他了。 故意挨了几下求饶后,黛玉这才气喘吁吁的放过他。 本来没那样容易,不过,看到有人从西院月亮门那里过来,她才作罢的。 往后退了几步后,对面色讶然的贾蔷没好气道:“还不收拾一下,来人了。” 贾蔷觉得怪怪的,回头看去,就见梅姨娘已过竹桥,笑吟吟的走来,忙站起身来,顺便整理了番衣襟前的皱褶…… 却不知,梅姨娘过来后,看着二人的神情,以及黛玉俏脸上尚未平息的晕红,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圈,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步伐也越来越慢。 黛玉何其聪慧,怎看不出梅姨娘的迟疑和担忧,瞪了贾蔷一眼后,上前告状道:“姨娘,蔷哥儿又欺负我了,这次一定要同爹爹说……” 梅姨娘心里唬了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问道:“他怎又欺负你了?你可是他姑姑,他敢不恭敬?” 黛玉哼了声,将先前之事说了遍,最后咬牙道:“蔷哥儿也是想瞎了心,他自己才是猪悟能呢,每次用饭都盆吃,还要再添三回饭!” 梅姨娘闻言心道原来如此,她就说,虽这一双小儿女平日里亲近一些,但都是心高气傲守礼之人,断不会乱了礼数。 这会儿知道了原委,对贾蔷嗔笑道:“不许再欺负你姑姑!”又道:“前面来了客,是你琏二叔和江南刘提督家的公子还有江苏巡抚家的二公子来了,老爷身子骨不便待客,让你去代他见见。” 贾蔷闻言,眉尖轻扬,道:“琏二倒能折腾,江南提督刘琦是先荣国旧部,他结交往来也就罢了。江南巡抚赵栋,和贾家有什么关系?” 梅姨娘笑道:“你们贾家的事,你倒来问我?老爷说了,这两家似是被半山公敲打的狠了,让你看着办就是。” 贾蔷哑然失笑,拍了拍额头道:“糊涂了,也罢,我去看看他们。” 黛玉却有些不放心的模样,看着他道:“他们若是无礼,你一人莫要和他们起冲突,可以去寻我爹爹做主。” 贾蔷简直纳闷:“林姑姑到底哪里觉得,我会受欺负?” 黛玉被说破心思,“呸”了声啐道:“谁觉得你会受欺负了?便是受了欺负,也是活该!” 贾蔷哈哈一笑,道:“能和琏二顽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厉害人物?” 有一言却没说出口,其实和贾琏顽在一起很简单,只要有个漂亮老婆就好。 …… 神京城,宁国府。 贾敬自城外道观回来后,看着儿子的尸体,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多半要成废人的孙子,这修道几十年的老道,非但没有醒悟过来,反而以为这是上天助他斩断红尘中的牵绊,彻底大彻大悟,投入修行大道。 每日里和府上的道士们一起诵经做法,只待送灵之后,就立刻出城,准备虔心修练,飞升仙界。 至于这份家业,贾蓉不死,自有他继承。 贾蓉若死,则托付贾母、贾赦、贾政并族中族老,选一可靠子弟承嗣便是。 这荒唐之言,着实让阖族上下都动荡起来。 每日里,不知多少贾族族人,想尽一切办法孝敬贾母、贾赦等人。 贾赦乐在其中,贾政烦不胜烦,贾母除了初时见了一二回后,往后就再不见了。 这几日过的心中郁郁,气色不好的贾母,今日却难得露出了笑脸。 荣庆堂上,王熙凤将一色色礼物摆好,对贾母笑道:“瞧瞧,这外孙女到底没白疼,给你送回年礼来了!” 贾母早先已经看过书信了,笑道:“如今也算经历过一遭事了,可见是长大了,好啊。” 王熙凤气笑道:“比她琏二哥哥还强些,林妹妹都知道往家里送些节礼,琏儿倒连封信也没有。” 贾母宽容些,笑道:“信上不也连了他的名儿?” 王熙凤好笑道:“他的名儿只是点了点,蔷儿才是正经写了又写。谁能想到,蔷儿有这份造化,让姑丈收成了弟子。姑丈是探花郎,教出来的弟子还能有差?咱们家说不得也要出个探花郎了。” 贾母“呸”了声,笑骂道:“净想美事,他也有这份造化?”随即又点了点凤姐儿道:“你莫以为琏儿去了南边,只知道偷鸡摸狗,真正做事的还是他,蔷哥儿才多大点,他能做什么?” 外面的事贾母不清楚也不愿理会,可后宅女人家的事,她真是精道到了极致,一眼就看出王熙凤心里对贾琏在南面毫无作为感到羞恼气愤,她那样刚强的人,结果黛玉来信里,只点了个名,说是年礼一起送的,再无其他。 贾母心里也明白,贾琏必是在南面高乐的不知家在哪了,不过她还是要帮这个大孙子说话。 只是她也有想不到之处,她只以为凤姐儿在恼贾琏不争气,却想不到,王熙凤其实更恼贾琏在南边白走一遭,原预料的好处一点没得到,却成日里顽花弄柳,在黛玉信里只在落款出现了回,到头来人情都没落着。 不过既然贾母点了她,她自然不会再露痕迹,不然惹得老太太不喜,那才得不偿失,因而岔开话题笑道:“老太太,如今姑丈那边后宅里也没个正经当家太太,姑丈回京后必是要高升的,到时候,少不得许多高门要往那边说亲呢。” 贾母闻言,面色一沉,不过随即又舒缓开来,叹息道:“玉儿她娘没了好几年了,你姑丈能一直没再续弦,便是咱们家也说不出什么来。林家祖上也是列侯出身,他又是探花郎,那样清贵。老国公在的时候,最相中这个姑爷了。你姑母无福,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当老鳏夫吧?说亲,就说亲去罢。” 王熙凤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笑道:“原不该我这个当晚辈的多嘴,只是说亲自然该说亲,可姑母大人留下的嫁妆,咱们是不是要帮林妹妹守好了?我听说,当年老祖宗和国公爷给姑母大人置办的嫁妆,便是宫里的金枝玉叶都未必及得上。果真有新人上门了,那……以后少不得有麻烦事。” 贾母闻言眉头一皱,想呵斥,可又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 第0219章 撕破面皮 神京城,宁国府。 宁安堂。 陡然丧夫成为新寡的尤氏,终究病倒了。 躺在病榻上,已经一日不近水米。 贾珍骤然暴毙,对尤氏来说,的确残酷。 她不过一寒门出身的小家女子,能嫁给贾珍为续弦,成为诰命夫人,国公府的女主子。 不管贾珍如何胡闹,如何不给她脸,可对尤氏来说,贾珍依旧是改变她命运之人。 只要贾珍在,她身上的尊荣就不会少。 可如今贾珍暴毙,不管接下来承爵的人是谁,贾蓉或是别个,她这样出身卑寒的老太太,一生又无所出,是没人放在眼里的。 西府老太太能够享尽富贵,那是因为她为贾家诞下二子一女,承爵人就是她的亲子,且她本身还是保龄侯史家的大小姐,何等尊贵! 尤氏和史老太君完全是两回事,一旦新的承嗣人定下来,即便是贾蓉,都不会孝敬她。 莫说贾蓉,君不见连小惜春,都不曾拿她当正经嫂子对待…… 可想而知,往后她的日子会变成怎样。 极大的可能,是在一座小小佛庵内,伴随青灯古佛苦熬一生。 这对今岁才二十五六的尤氏来说,何其残忍! 母早亡,父已死,如今虽有尤老娘在,可这尤老娘却是她爹的续弦,带着两个女儿改嫁进门,和尤氏半点血亲也无。 又无儿无女,连个兄弟手足也无。 世上孤零零一人,岂非孤魂野鬼? 在这等情形下,苦熬了几天的尤氏,如何还扛得住,病倒在床。 “太太,用些粥吧……” 秦氏身为儿媳,婆婆病倒,她不得不在病榻前尽孝。 端着一碗粥,幽幽弱弱地劝道。 尤氏此刻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脑仁疼,恨得她双手紧紧攥起,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抓花那张脸。 贱人! 不知羞耻的贱人! 若非是她,府里又怎会出现这样的祸事? 只是,眼下阖府皆是族人在,着实不敢折腾。 但若不出这口气,尤氏怕她还未病死,就先活活怄死。 因此每日里,不是打发秦氏亲自去给贾蓉擦洗,端屎倒尿,就是让秦氏日夜在她跟前站规矩。 短短几天功夫里,秦氏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双腿双脚却肿的吓人。 然而即便如此,秦氏也不曾道过一声苦,除了憔悴之极的脸上,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里,凄苦哀怨之色一天深过一天…… 她好似在用这种法子,为自己赎罪。 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太太,用些粥吧……” “啪!!” …… 盐院衙门,东路院。 前厅。 贾蔷进来时,贾琏忙和其他两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站起来。 不过等看到只有贾蔷一人入内后,贾琏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其他两人衙内子弟,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二人又非代表他们自己前来,一人持着江南提督的名帖,一人持着江苏总督的名帖。 除却两江总督外,此二人就代表着江南地界上最高的文武官员。 可是即便如此,林如海居然连面都不露,只打发一个孺子前来见面! 岂有此理! “蔷哥儿,姑丈大人呢?你出来做甚么?” 贾琏果然又不一样了,在船上被贾蔷硬顶了几回,又被烤肉所诱,和气了一阵。 如今换了地盘,沉浸在江南的花花世界里,又整日里被人各种恭维,再想让他如困在船上时那样,却已是不能了。 这倒也符合世家子弟见风使舵的本性…… 贾蔷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对两外二人拱手道:“家师大病初愈,都中奉天子命前来的太医有过医嘱,暂见不得外客,还望二位包涵。” 此二人,一为江南提督刘祥之子刘琦,一为江苏巡抚赵栋之子赵阳。 在江南地界,几乎都是可以平趟的得意公子。 不管去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大礼相待。 何曾受过这等怠慢? 刘祥因贾蔷是贾家人,尚能暂且忍耐,可赵阳却勃然大怒,沉声道:“两江总督至,就能见得。我等前来,就见不得了?这京里的太医,莫非也看碟下菜?” 贾蔷微微皱眉道:“半山公前来,是奉旨前来,先生即便拖着病体,也要应承皇命。不知阁下有何大事?若亦是奉旨前来,在下即刻进去通秉。” “你……” 赵阳语滞之下,心中愈怒。 这些年他父巡抚江南,除了甄家之外,他所过之处,何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如今一个比他年岁还年轻的少年,竟敢如此无礼。 赵阳沉声道:“有旨无旨,也非你一介白身所能理会。” 说罢,不再看贾蔷,选择无视他,转头直接看向贾琏道:“子明兄,贵家虽是诗礼传家的鼎盛之族,但看来也并非人人皆知礼字。” 贾琏闻言,皱眉看向贾蔷,喝道:“还不快去请姑丈大人前来?元仲兄和景召兄是奉了刘提督和赵巡抚之命前来,你在这胡闹甚么?” 贾蔷冷冷的看着贾琏,道:“你高祖是以从龙之勋爵拜国公,你祖父同样是以赫赫武功得封国公,你爹虽然不类先祖,却也是一等将军爵,到了你这辈,却是连祖宗以何传家都忘了,成了诗礼传家了么?京城世勋之族,何时可以结交外省封疆了?你若想作死,自己寻个没人的地方随你怎么死,但是不要往盐院衙门带。” 言罢,又看向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赵阳,冷笑一声道:“太上皇面前,我尚且有开口的位份,你好大的威风,巡抚公子的派头用惯了,来我盐院衙门撒野?回家问问你爹,他敢不敢如此放肆!” 不是他狷狂,只是来时已经得知,赵阳之父赵栋乃是景初朝臣的中坚,也是军机大臣罗荣的儿女亲家。 不过,赵家还和金陵贾族关系密切。 自宁荣二公后,贾族共分二十房,八房在京,十二房在金陵老家。 贾琏通过刘提督家的三爷,前往金陵秦淮河上潇洒,结识了刘家大衙内刘祥,继而又认识了赵阳。 如今刘家和赵家过的不大顺心,所以想通过贾琏,来拜访一下林如海。 韩彬正位两江总督,作为总管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军政的最高官员,看刘家和赵家不顺眼,敲打起来,这两家自然难过的痛快。 而韩彬到江南后,当天晚上就急着连夜赶往扬州,来见林如海,且还将盐政这样的第一流肥差继续托付给林如海,此事并非秘密。 林如海在韩彬面前有这么大的体面,如果能替两家在韩彬那分说两句,刘家和赵家也能松口气…… 却不曾想,以贾琏荣国承嗣人的身份,居然在盐院衙门说不上话,甚至不能直接去见林如海。 一直未开口的刘祥这时打起圆场来,堆笑道:“这位世兄,想来便是太上皇钦赐良臣表字的英才了。在下刘祥,家父江南提督,曾是先荣国旧部,正经的世交之族。今日和赵兄前来,也是得知林盐院身体不适,奉家父和巡抚赵大人之命,前来探望。世兄莫要见怪才是!” 虽是衙内,但太平时节江南繁华之地的衙内,还不如京里淮安侯府的华安他们,已经和贾琏之流无二,纯粹是一伙享福受用之辈了。 而既然韩彬看不过眼,那接下来刘家和赵家的日子,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 林如海选择不见,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涉及新旧大政斗争,谁还念及这些虚礼,谁就是找死! 念及此,贾蔷淡淡道:“不敢当,还是那句话,家师大病初愈,见不得外客。二位事先若先递拜帖,也不必白跑一回了。” 没有递拜帖,就自行上门,说起来,便是恶客。 这二人也是想着跟着贾琏,以世交晚辈之礼拜访。 谁知道,这张脸却被贾蔷踩在地上,来回蹭了几回。 二人都不算城府深沉之辈,到了这个份上,也无脸再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贾琏见之大急,对着贾蔷厉喝道:“蔷哥儿,你知道你在做甚么?” 对太平时节的公候子弟来说,家族对他们最大的要求还真不是习武射箭,去立战功,而是要学会人情往来,学习礼仪交往。 如此,才能勾连维护各方势力,维持门楣不坠。 因此贾蔷这等生冷的所为,在贾琏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理喻! 贾蔷却是连与他理论的心思也没,这货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冷冷看他一眼后,贾蔷折返回屋。 贾琏见此,气的狠狠一跺脚,一转身,前去追刘、赵二人去了。 …… 忠林堂上。 黛玉和梅姨娘都在,贾蔷进来后,将事情大致说了遍。 黛玉闻罢,眨了眨眼,有些懵然的看向她父亲。 梅姨娘则唏嘘道:“就这样赶客人?” 林如海虽然面色始终从容淡然,眼神里的欣赏却不加遮掩。 不过他仍是没说什么,贾蔷只能自己解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注定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虚与委蛇。他们两家在金陵被半山公拿雷公锤敲了个半死,跑来求姑祖丈出头,长的丑,想的美,哪有功夫和他们浪费精力。” 黛玉和梅姨娘几乎笑倒,林如海也摇头笑了笑,不过眼神里却浮起一抹忧色。 虽然贾蔷说的戏谑,可形容却一点不为过,半山公行事确实有些急了,初至江南就施雷霆手段,会不会过犹不及…… 不过随即,他就将这份担忧抛之脑后。 韩彬将大燕最苦寒的省份转了个遍,什么样的斗争没见过? 以其斗争手段,实在不需要他来担忧。 想想也是,若非韩彬太过强大,这两家素日不大来往的人家,也不至于求上门来…… …… 第0220章 残句 “蔷哥儿,你方才怎没将你琏二叔留下,他又走了?” 梅姨娘笑着问道,她如今掌着盐院后院,替林如海招待好亲戚是她的本分。 贾蔷摇头道:“姨娘,贾家那边……老太太那里是少不了要见的,太太那里,也要应酬一二。至于其他人……姨娘也是大门里出来的,当知道里面那些破事。回京后,就在家里过自在日子就好,那边招惹不得。” 梅姨娘闻言一怔,转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则对贾蔷微笑道:“回京后,你姑姑少不得还是要住过去的。我无意续弦,你姑姑不能成为失恃之女,所以,怕还是要住在荣国府。” 贾蔷“嘿嘿”了声,没敢多言。 很明显,林如海这样做,是对梅姨娘一个交代。 梅姨娘身份太低,强行扶正对她有害无益。 如今林家没正房太太在,她一个姨娘掌家,和当家太太无异,林家上下也是以太太之礼相待,正好。 若是为了留住黛玉在家,另续弦一人进府,对黛玉到底是伤害多还是利处多,不言而喻。 林如海能做到这一步,着实当得起慈父之名,对梅姨娘也算得上情深义重了。 贾蔷自然不可能再多言,四面不讨好。 黛玉见他如此,吃吃取笑道:“可知道老实了没有?” 贾蔷无所谓道:“其实来往一二也没甚么,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对林姑姑,勉强还行。最起码,老太太确实疼她些。” 梅姨娘有些担心的看着林如海,道:“老爷,听蔷哥儿说的唬人,我担心到京之后,我应付不来这些,毕竟是国公府第……” 贾蔷有机会报仇了,哈哈笑道:“没关系的,姨娘别慌,有林姑姑在,谁敢多言,她撕烂她们的嘴!别看林姑姑看起来柔柔弱弱,那张嘴哟,会丢飞刀……” “蔷哥儿,你再说!” 黛玉羞红了脸,不依嗔恼道。 林如海不理会小儿女吵闹,问梅姨娘道:“梅家老夫人她们可还好?” 梅姨娘苦笑摇头道:“不知,如今我进不得梅家门。” 林如海叹息一声,梅姨娘忙道:“此事原是梅家不好,自身有罪过,当日又做下那样的事。老爷能看在叔祖的面上,让老夫人落得善终,就已经是大恩德了。”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也不多言,对他来说,做到这一步,的确已问心无愧,又问贾蔷道:“齐家的事,如何了?” 贾蔷微笑道:“齐家差不多到极限了,不好再敲打了。名单也给了,人情也给了,虽然再咬一口,也能吃到肉,不过没必要,过犹不及。齐家若果真联合譬如刘家、赵家这些江南巨族,闹出乱子来,半山公也未必吃得住。” 林如海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未必果真如此想,你怕是担心一次敲狠了,往后就不好办了,你是想细水长流吧?” 贾蔷被识破心思,也是嘿嘿一笑,解释道:“主要是往后用到齐家那只老狐狸的地方太多,聚凤岛的护卫若没齐家照应着,终究要弱一些,所以我吃点亏就吃点亏。” 一旁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也不知怎地,对他这种有些狡猾的坏模样,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些人手呢,能安排妥当么?这件事不要大意,那些人都不是善类。” 贾蔷笑道:“我准备让小婧去做……她爹卧病那几年,她一个人扛着一个金沙帮,担负着两千人的生计,本是江湖老人。再加上他爹在扬州府的那位红颜知己孙姨娘,此人姑祖丈想来不陌生?” 林如海恍然,笑了笑道:“原来是她,此人虽在风尘江湖中,又是女辈,可名声不错,也的确做了许多好事。” 黛玉和梅姨娘都有些不解的看向贾蔷,贾蔷便略略解释了下,最后笑道:“孙姨有千手观音之能,暗器之厉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她又二三十年如一日的做善事,救助遗弃女婴和病妇,江湖上有口皆碑,都敬她三分。有此威能,又有此威望,请她助我一臂之力,必事半功倍。” 他并没有说出他的头疼之处,孙姨娘难以分身两处。这些事,他自己理会即可。 林如海也没给黛玉和梅姨娘继续深究的机会,岔开话题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即可,我相信你有分寸。快过年了,薛家那边如何了?” 贾蔷答道:“薛二叔夫妇俩身子骨还在将养中,但总得来说,没有性命之忧了。安了暖气后,感觉养的更好了些。不过,他们那病容易过病气,姑祖丈、姨娘还有林姑姑,你们暂且不见为是,我去见就足够了。另外,楚姐儿这些日子和宝琴一起顽,也挺好的。 薛二叔被我聘为德林号的总掌柜,替我坐镇聚凤岛,调度各省营生。不过,他想打发他儿子薛蝌,跟着我学些本领,长进些。我本想着让薛蝌留在扬州府帮他,也好照顾他,只是薛二叔不许。我劝之不得,有些尴尬,倒有些像人质了。” 林如海颔首,轻声道:“薛礼此人,是早有耳闻,是个忠厚之人。薛家在薛明死后,若由此人执掌,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不过……薛家若是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没有蔷儿你将紫薇舍人以降四代人逾一甲子年创下的丰字号,收为己用了。” 贾蔷笑了笑,道:“运气是不错,不过,薛大哥信我,肯将丰字号借我拿去用,我必不会使薛家吃亏就是。” 林如海“嗯”了声,道:“做人当有此信义。虽说若无你,薛家没落不过些许时日之事,但到底是份人情,而且是份不小的人情,你好生为之。” 黛玉冷笑一声,道:“这个哪里还用爹爹来提点他,他在都中时,就和薛家一道住在梨香院内,亲近着呢。” 林如海和梅姨娘也是知道薛家如今都剩下什么人,听闻此言看了过来。 贾蔷好笑道:“也只和薛大哥来往的稍多些罢,梨香院是贾家的院子,薛家暂住,我因老太太强留之故,不得不住进去,也只在前面,极少往后面去。薛夫人和她女儿,我统共没见过三次,和薛家算什么亲近?倒是林姑姑你和薛……” 没等贾蔷再取笑她和宝钗之间的恩怨,黛玉就羞恼的站起身,威胁道:“你敢再说!” 贾蔷哈哈笑道:“好好,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 林如海见他二人顽闹,又见梅姨娘看来,他微微摇头笑了笑,只当小儿女间顽闹,最后对贾蔷道:“你的事这样多,还能坚持每日里读书练字写时文,我很欣慰。你写的文章,你姑姑每日里都会拿给我看,进步很快。明日起,你就到我这里来读书罢。每日两个时辰,到回京为止。” 此言一出,贾蔷还未道谢,黛玉就开心道:“哎哟,蔷哥儿,如今你得了探花郎的指点,明岁下场若得不了前三名,我们也白认得你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自大轻狂!” 贾蔷闻言笑道:“看来明日起就该苦读书了……不过,明岁下场?” 黛玉哼了声,道:“明岁下场又如何?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童子试本就粗浅。你做过的功课,都能烂熟于心,读了那么多书,居然尽能记在心里,凭此一点,贴经、墨义你都能得个优。考了你这么多回,这二项你一次也没错过。至于制艺文,如今虽还显平平,功夫却已经到门槛上了,你随我爹好生用心学上二月,迈过这道门槛,就能通透开来。到时候,考过童子试自然没难处。我也读了历年扬州府的童子试前十名的答卷,不过如此。就看你是不是真的用心,考个案首回来。” 贾蔷笑道:“林姑姑你在此道分明就是个才女,当然觉得不过如此……”见黛玉也不言语,只拿一双似蕴晨露的清亮明眸望着他,贾蔷胸中生起豪气来,道:“好!那我就好好努力,明岁下场,非考个案首回来不可!” 黛玉见他如此志气,抿嘴一笑,道:“当了案首,可是要作诗的,蔷哥儿,你要学不要学?” 贾蔷闻言,面色一滞。 梅姨娘见之好笑,道:“能做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诗的人,难道果真不会作诗?我不信。” 林如海到底是文路出身,这会儿临近新年,家人围炉夜话,气氛温暖祥和,眼前万事顺心,若是再来点诗词助兴,岂不圆满。 因而高兴道:“蔷儿,再写一首。” 而见连林如海都开了口,贾蔷苦笑道:“姑祖丈,我当真不善此道,那两句……也不过偶得两句残句。我总是时而妄想,但又时时警省己身,要仔细谨慎,保持冷静,不然容易出事。如此,在妄想时会浮现两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诗词,但也只那一二句,因为随后克制住后,就再无下文了。” 林如海闻言,不无同情的看着贾蔷道:“你时刻紧绷着心神,自然难入诗词之门。” 想想李白,想想杜甫,想想王维…… 哪个不是浪漫得要死?脑路皆可横穿宇宙。 即便是穷鬼杜甫,也妄想过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个天下第一开发商。 若如贾蔷这般,时刻保持冷静,根本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 不过…… 黛玉又笑道:“蔷哥儿,你不是说,偶得残句么?如今可还有没有残句?” 贾蔷有些受不得这小姑娘的激,闻言轻挑眉尖,警告道:“果真要写?我想出来的残句可是极好的,林姑姑你看过,日后写不出好诗来,可不要赖我!” 黛玉闻言,简直受了奇耻大辱,瞪着贾蔷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最后扭头对林如海道:“爹爹,你看他啊!” 林如海哈哈笑道:“别说大话!写,写得不好,再让你姑姑拾掇你!” 贾蔷见梅姨娘竟连纸笔都取来了,也不再拿捏,执笔写下两句诗句: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黛玉:“……” 林如海:“……” 梅姨娘:“……” …… 第0221章 贾·柯里昂·蔷? “呀!小婧姐姐回来啦!!” 腊月二十五,年味儿愈浓,这日一早,香菱正端着铜盆热水准备回房服侍贾蔷,结果抬眼却看到一年轻“男子”站在抄手游廊下,笑吟吟的看着她,先是一惊,随即陡然惊喜尖叫道。 房子里面听到动静后,传来一阵响声,未几,屋门打开,就见贾蔷披着一件皮裘,亦是满面惊喜的看着门口不远处的李婧。 一言不发,上前两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往返几千里地,干下那等惊天险事,如何能不憔悴? “爷,快和小婧姐姐到里面歇歇罢!” 香菱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贾蔷忙放开手,看着李婧的眼睛,柔声道:“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吧?” 李婧笑道:“这值当什么?比当年跑镖时轻快多了,一点也不累。” 贾蔷伸手抚了抚她眼角的倦意,牵着她的手道:“快到里面歇息罢,从现在起,到过完年,你哪都不许去,好好养着。” 李婧哈哈笑道:“这可不成,养不废也憋疯了!” 又从怀兜里取出一枚金钗,随手插在香菱头上,笑道:“外面买的,就觉得你戴着好看。” 香菱感动坏了,只是双手端着铜盆摸不得,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婧,让李婧又是哈哈一笑。 三人进了屋后,香菱自然知道李婧有重要的事说,放下铜盆后,借口热水凉了,又急忙出去取热水。 李婧落座,看着贾蔷,从袖兜中取出一个古怪的物什,只见前面似一根绣花针,后面为一柱状物,她轻声道:“眼下正是各省人进京送礼时节,官道上日夜都是行人,我混入其中,并不显眼,无人注意。到了都中,我按着爷画的宁府图纸,潜入其中,运气好,只守了两个晚上,就遇到贾珍吃醉酒,昏睡不醒。我用这针,汲取了茅房里的污水,自贾珍的腋下注入,又用细棉按压止血,没被他发觉。第二天,他就病了,到了第三天,病就愈发严重,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法子了。我返程时,宁国府已经挂白报丧。不过,还是发生了些意外……” 贾蔷丹凤眼中眸光明亮,心里只觉得天地自此宽敞了许多,不过听李婧说到意外,又见她面色有些复杂,忙问道:“什么意外?” 李婧苦笑道:“那贾珍之子给他老子下倒枪散的事发了,结果被贾珍临死前,一椅子砸的昏迷不醒,据说脊椎骨都被砸断了,往后就算能活过来,怕也只能瘫痪在床榻上。” 贾蔷:“……” 他睁大眼睛,听到这意外之讯,贾蔷第一时间有些懵,随即便开始盘算此中利害得失。 毫无疑问,在宁国府的顺位继承人里,他的排名是靠前的,尤其是在贾珍死贾蓉残废以后。 宁国是武勋爵位,不可能传到一个残废手里。 宗人府那边也考核不过。 大燕不似前朝,伯府以上门第的承袭,皆不在礼部记名,而直接归皇族宗人府管。 以示天家待世勋,不以异姓视之。 而宁国的正派玄孙中,也只有他和贾菖以及贾菱三人。 但论起和宁国府的亲近,以及,在天家心目中的印象,他能甩出另外二人十万八千里去。 只是…… 这个爵位,这份家业,对旁人来说,是从天而降的横财,是份泼天的富贵。 可对贾蔷来说,这却是一个羁绊他的锁链! 别的不说,每月月初的大朝,承爵者必须上朝应卯,就将他牢牢钉死在京城,出不得远门。 再者,他回到京城,是准备潜到水底,一边装书生读书考功名,一边暗自壮大发展,事实上,有林如海顶在前面,他只要拿着林如海的名帖,就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官面身份。 有林如海在前,他顶着一个举人的功名,潜伏在水底当巨鳄,呼风唤雨,岂不安全自在? 可若是承嗣宁国,即便只能得了三品将军爵,然而身负一座国公府之重,就势必会被各方人马纳入眼中,紧盯不放。 说不得,还会想起先前贾蔷的无意之失来,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得不偿失!!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要的原因。 若是承嗣宁府,势必要和荣府那些人重新面对。 进了这个体系,就只能遵守这个体系的规矩。 再想像从前那样,想指着贾赦的鼻子骂,就大骂一通的事,就不可能轻易发生了。 之前他是东府旁支,纵然是宁国正派玄孙,可到了他这一辈,也只是靠的近一些的东府旁支,距离西府却远了。 贾赦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他,他不认,没甚关系。 可一旦承嗣宁国,顺势成为贾族族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族长,西府承爵人贾赦反倒成了他正经长辈,要遵守一个孝道,这让贾蔷难以接受。 恼火! 贾蓉…… 可惜了。 若是贾蓉无事,由贾蓉顶在明面上,他略施手段,就能利用宁府行事,不比顶着一个空名头强百倍? 这个爵位,弊大于利,最好不要。 而一旁处,李婧见贾蔷眉头皱起,面色阴沉,心中也起担忧,道:“爷,可是我哪里做差了?” 贾蔷回过神来,忙摆手道:“你做的极好,只是造化弄人,贾蓉给瘫痪了……不过,也不算坏事。” 贾珍现在就死,估计年前就会出殡,大过年的,家中还有老父在,不可能停灵太久。 如此一来,贾珍一出殡,宗人府那边就该定下宁国承爵人。 毕竟,除了他之外,还有贾菖和贾菱两人,也并非非他不可。 西府荣国那边,也多半不愿见他当这个劳什子承嗣人。 最好由贾母出面,和贾赦一道,帮他破去此劫。 虽说入主宁国,或许能靠前身心心念之的身影近一些,可对贾蔷来说,宁可不要。 但愿,不要再出幺蛾子才好。 将此事压在心底,贾蔷从一旁桌几上拿出一个卷宗来,递给李婧道:“看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瞧瞧,喜欢不喜欢!” 李婧见他又笑起来,也放下心里,也高兴了,道:“爷又出新话本儿了?正好我歇几天,有的是功夫好好过瘾!” 只是当她打开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可眼中的色彩却越来越明亮! 卷宗上记载的人手,正是曾为一帮之少主的她,最渴望的人才!! 可惜,当年金沙帮根本无财力来养这些人,这天下间,除了挥金如土的盐商外,也少有人能长期养这些人。 但是若不考虑银匮,能拥有这些人手,对于一个混迹江湖的帮派少主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礼物! “爷!这些,这些人果真都是咱们的了?” 李婧难掩激动,抓住贾蔷的胳膊,满眼期望问道。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又摇头道:“我是准备将这些人全部吃下,也准备都交给你,可现在有个难处,若不解决,这些人就不能都养起了。” 李婧闻言,忙问道:“什么难处?” 贾蔷将无足够江湖资历的人震慑这些江湖草莽的担忧说了遍,最后无奈道:“孙姨娘在扬州府动弹不得,聚凤岛实在太重要。若是聚凤岛有失,没了财源,这些人想养都养不起。可是没了孙姨娘,你虽然是少帮主出身,怕也难压服群雄吧?” 李婧闻言,寻思了片刻后,忽地展颜一笑,道:“爷,孙姨在扬州府,一样可以代我震慑他们呀!爷也不必将这些人的家眷都带到京城去安置,花费嚼用太高,且让他们背井离乡,少不得心里会生芥蒂。爷在聚凤岛不是要建不少作坊?这些人的家人,就可以安排进去做事,有孙姨看着,两边都会忠心用事,岂不一举两得?再者,这些人也不必急着一股脑的都带进京去,可以让孙姨先镇着,教些规矩和家法,让他们明白,以后给咱们办事,可不会像先前那样,可以无法无天了。若不提前规整好了,这些人进京后,怕是要给爷招惹不少大祸!” 贾蔷连连点头,道:“这方面,你是行家,自然该听你的。你说的不错,很好,之前是我想差了……小婧,你真好!” 李婧闻言,抿嘴一笑,不过随即又激动道:“这些果真能都收在手下?我的天,我手底下若有这么一帮能人,那回到都中,我能打遍整个京城绿林!”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道:“果真?” 李婧坐不住了,站起身眼睛亮的惊人,道:“当然是真的!京城人口百万,聚众为帮的人多如牛毛,但真正厉害的,只有青云观、七星门、五虎帮和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当然是漕帮,不过这些年,漕帮势力太大,被朝廷盯上了,绣衣卫成天找他们的麻烦,已经老实多了。咱们手下要是能有这些人手,以金沙帮为据点,一点点浸透过去。早晚把这些帮派都灭了,他们背后虽然站着大人物,可江湖事只能江湖了。只要咱们不像漕帮那样,到处拉官面上的人入帮,连总督都成了香主,犯了朝廷大忌,那他们背后的大人物,也拿咱们没什么法子。” 贾蔷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咱们不靠这些人不当谋利,只要不妄杀,不侵扰百姓,不似那些人一般收保护费,经营赌场害人,此事就办得!” 言至此,贾蔷也有些兴奋起来,莫非从今往后,他要成为神京城地下势力的话事人,自此改名贾·柯里昂·蔷? 不过就听李婧提醒道:“爷,若不靠这些人捞偏门儿,做到这样大,一年少说要投进上百万两银子,都未必够。” 此言一出,如一盆冰水泼至头顶,贾蔷瞬间醒悟过来,想的太美,也太不现实了…… 他轻轻一叹,清醒过来笑道:“罢了,靠这些本也不可能称王称霸,真要让你一统江湖,绣衣卫也不是吃素的,漕帮就是前车之鉴。先带这些人进京立足,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 第0222章 屈指可数 腊月二十九,小雪。 距离新年只有一天了,扬州府的天却始终未见放晴,一连下了三天小雪,天气阴凉。 这一日早晨辰时初,贾蔷就来到忠林堂做功课,一篇数百字的时文,被林如海画满了叉叉,从第一个字起引经据典讲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等出来时,已是巳时了。 这一通讲解,虽讲的贾蔷面色苍白,但目光却十分明亮。 可看得出,今日的讲解,他又是受益匪浅,大开眼界。 让他写时文的思路,一下扩大的许多。 虽然眼下极想立刻回到小书房,再继续巩固一番,只是外面的事,终究不能再拖下去了。 连书卷也没放下,贾蔷出了忠林堂就前往了客院。 不过刚出忠林堂的门,还未走出十许步,就听到后面喊声…… 贾蔷顿住脚,无奈回头看去,他还未言,就听来人已经笑道:“你跑甚么?” 贾蔷认输道:“好姑姑,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前儿不该写诗,我实话同你说,那诗不是我写的,是我梦里看到了才记下来的。” 打前夜被逼无奈,写了那两句“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后,连续数日,黛玉天天早上堵他,让他再写两句。 贾蔷写个锤子啊,他倒是记得“人生若只如初见”,可这是他能写出来的么? 可不管他百般推脱,黛玉哪里肯信。 既然能写出这样的两句诗来,就不可能没有别的。 黛玉妙目横嗔,不肯放弃,道:“那你梦里总不能就记着两句残句呀,必是还有的,你不肯告诉我!” 贾蔷哭笑不得,这姑娘到底是有多爱诗啊,见她坚持不退,贾蔷拱手道:“这会儿真记不得了,你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晚上,晚上必再想起两句来。” 黛玉明眸觑之,将信将疑道:“果真?” 贾蔷连连点头,黛玉抿嘴一笑,道:“那好,晚上我再来寻你。若是不能给我,你再仔细着!” 贾蔷松了口气后,逃之夭夭。 见他背影狼狈,黛玉俏颜绽放。 …… 前院,偏厅。 贾蔷进来时,见赵博安和两个年老掌柜的站起来相迎,他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问道:“方子试验的如何了?” 赵博安素来沉闷寡言,唯独在织染一道,从不吝言,道:“蓝、大红、黑、官绿、茶褐、鹅黄、天青,这几种染料都已经配妥,达到了师父的标准。各种原料采买也进行半月了,扬州府有的就地采买,没有的就去外省买,如今已经陆续运回扬州府了。” 说着,还从一旁桌几上打开包袱,里面是叠放好的七摞各色布帛。 贾蔷接过手后,仔细瞧了瞧,点头道:“不错,染出了七成准色。” 其他两个老掌柜的闻言面面相觑,倒是赵博安点头道:“嗯,我就说还差些色准,水热的火候还是掌握的不好,我会继续加把劲。” 一老掌柜的苦笑道:“天爷啊,这样的布也只是七成准色么?那市面上现在那些布,都成了抹布不成?” 贾蔷未言,赵博安就摇头道:“师父给出的方子,和市面上那些布用染的方子完全是两回事。最多,也只有大红的底子类似。寻常大红,都是用红花、米浆和青蒿做红饼,再辅以乌梅煮染。师父的方子,是在此基础上,又经过土碱、生石灰两道工序处理。至于其他颜色,更是以大红为中间色,加试其他颜色勾兑出来。外面若是不知道方子,根本不可能染出这样的布来。” 另一老掌柜摇头道:“便是知道方子也无用,没有东家亲自调试锅炉,没有小赵掌柜掌控水温火候,连染料都配不出来,织染更麻烦。想把染坊支起来,至少还要一个月。可惜了,没能趁着过年把布染出来。” 贾蔷笑了笑,道:“不当紧,如今方子既然都配出来了,接下来把伙计、把头都教会,让他们知道该干什么就好。” 赵博安点头道:“崔掌柜和董掌柜都是老掌柜了,手下各跟着一拨伙计、把头,教练上一个月,足够了。” 贾蔷见他言之未尽,似仍有话说,便问道:“还有事?” 赵博安迟疑了下,声音小了些,道:“师父,这样珍贵的方子,你就都教给了我,赵家还开着东盛号……” 贾蔷笑道:“不是说了,你帮我做五年的事么?” 赵博安摇头道:“这种方子,万金不换,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都值不了这个方子。” 贾蔷呵呵一笑,拍了拍赵博安的肩膀,道:“博安,你还见过第二个如你这般痴迷织染行当的人么?” 赵博安闻言抽了抽嘴角,摇了摇头。 贾蔷点点头,笑道:“我也没有,所以,你值这个价。博安你好好做事,不要被杂事干扰,要不断推演方子,以后织染行业里,你一定能成大器。你喜爱织染,我也喜爱,且我从不吃独食。咱们就算把整个扬州府都盖成染坊,织染出的布够天下人使么?” 赵博安姑且接受了这个答案,他自然不知道,贾蔷脑子里还有多少方子。 另外,贾蔷也不愿告诉他,姑苏赵氏,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是铁杆的景初旧臣。 赵东山的续弦正室,还是军机处首席大臣荆朝云的寡妹。 荆朝云还有没有三年时间不知道,全看太上皇还能苟几年,甚至未必熬得过太上皇的时间…… 荆朝云一倒,赵家没有理由不被清洗。 到那时,东盛号能逃得过抄家,就算是奇迹。 贾蔷不告诉赵博安这些,不是为了骗他,是没有必要。 告诉他又能怎样? 真到那时候,尽力保全这位织染奇才,就算贾蔷为民族织染业做了贡献了…… 见二人说完,崔掌柜的问道:“东家,咱们这染坊看起来,规模不大呀。” 董掌柜的也忙道:“只有二十四口缸,四十八口大瓮,就算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也支撑不起多少布号。” 贾蔷笑道:“这事薛总掌柜的会和你们说,不过,你们主要管着织染就好,旁的不用太上心。咱们染的布和绸缎,绝大多数都不是卖给百姓的,往高端里卖,价格自然要高的多。” 崔、董二人秒懂,然后眼神都有些古怪的看了贾蔷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浮起一言来: 心真黑啊! …… 赵博安三人走后,齐筠、徐臻又联袂而来。 齐筠尚可,面上依旧是温润的君子之风。 徐臻则连先前吊儿郎当的懒散气质都维持不住了,咧起的嘴似乎合不拢了。 贾蔷见之笑骂道:“听说冰室营生很好,就好成这样?” 徐臻眉开眼笑道:“这还是大冬天啊,那群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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