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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丢到地上去了。 “捡起来。” 贾蔷撂下脸来,沉声道。 晴雯心里恼火,在龄官前就不能让她一回? 他就算不说,难道一会儿她会不捡? 她本就是犟性子,这会儿顶上了,愈发不让道:“我偏不!” 贾蔷点了点头,对龄官道:“你先回去罢。” 说完,上前一把抓住晴雯的胳膊,在她尖叫声中,将她扛在肩头,咬牙道:“今儿不让你知道甚么是规矩,爷往后管你叫奶奶!” 说罢,在龄官不知所措中,扛起拼命挣扎的晴雯往里面行去。 龄官害怕出事,犹豫再三,还是跟上前去,准备劝一劝。 可走到卧房门口,就听到晴雯已经在里面叫了起来。 先是惨叫,可叫着叫着,声音越来越古怪,到后面,更是听的龄官面红耳赤,双腿发软…… 最后,几乎扶墙而出。 那声音,要人命。 …… 午时,膳堂。 香菱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屁股连板凳都不敢挨的晴雯,嘴里分明在吃饭,却也不知怎么就能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晴雯气个半死,可她身体健壮时都打不过香菱,更何况现在? 先前因为她不听话,被贾蔷带回卧房狠狠收拾了通。 虽因在孝期,不曾真个成事,可除了那个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被他逼着做了通。 真是个坏透了的爷! 晴雯又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被疯狗咬过,得了疯狗病。 不然被打成那样,怎么越被打,反而越觉得……滋味古怪呢? 哎呀,不能多想! 晴雯俏脸通红,自觉面皮滚烫,见香菱还在一旁“啧啧啧”,恨的剜她一眼。 香菱也不恼,喜滋滋的呼噜呼噜又吃一碗,奇道:“爷怎么不在家吃饭?” 晴雯哼了声,道:“去舅舅家了……你这两天成天不见人,又跑哪疯去了?小吉祥、小角儿都跟着平儿姐姐去做正经事了,偏你还在外面疯。家里扫洒、擦洗都要我一个,我看你这蹄子要上天!” 香菱先是歉意的嘿嘿一笑,狡辩道:“我帮你挑水了呀,你又挑不起!”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又神采兮兮道:“晚会儿我给你带个好顽的,保管你再喜欢不过!” “甚么?是甚么?” 晴雯是个急性子,追着问。 香菱挑着眉毛直乐,就是不言语。 晴雯气的没法子,警告道:“你少往家里拿鸟笼子,你又不管,到头来都是我来喂,我才不乐意干这活计呢,又没甚鸟用!” 香菱笑点较低,听了笑的仰头哈哈大笑。 晴雯甚至能从她张开的嘴巴里,看到她里面的小舌头在乱颤…… 虽恼的不行,却也被这笑声所感染,没好气白她一眼后,跟着笑了起来。 香菱呼噜呼噜吃完后,站起身就走,晴雯见之眉毛都竖了起来,啐道:“不洗碗,你往哪里去?” 香菱忙正经道:“好姐姐,我去寻爷有要紧事说哩!” “少放屁!” 晴雯骂道:“你能有甚么要紧事?” 香菱小声道:“是真的,我娘说,这两天外面有人寻她,还说甚么知道我爹的下落,又不让她同爷说。我娘担心我爹,可又觉着不妥,知道我爹的下落,有甚么可瞒着爷的?所以就告诉了我,让我告诉爷呢。” 晴雯闻言唬了一跳,忙道:“这样要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你还有心思吃饭?” 香菱心里偷偷暗乐,她早先就把这事告诉了李婧,不过这话就不必同晴雯说了,她嘿嘿笑道:“我饿嘛!” 晴雯气道:“真是饿死鬼投胎,一天就知道吃,还不快去告诉爷?果真出了甚么事,仔细你的皮!” 说着,自己一个人收拾起碗筷来。 香菱见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道:“算了,今儿还是我来罢!” 也上前动起手来。 晴雯却推搡啐道:“你这小蹄子,甚么是大事甚么是小事也分不清?快去同爷说去!” 香菱想了想,道:“这样啊……那上个月你借我的二两银子,我不要你了!” 晴雯狐疑道:“你怎么这样好?前儿还同我算利钱来着。” 香菱咯咯笑道:“我同你顽笑嘛!我又没有用银子的地方,你还要拿去供养赖嬷嬷,还要攒银子给你哥哥娶亲,我是你姐姐,我不帮你谁帮你?爷给你银子你还不要。” 晴雯闻言后,感动了好半晌没出声,最后红着眼赶人道:“快去干正经事罢!还当我姐姐,你干脆直接当我奶奶好了!” 香菱嘻嘻一笑,这才转身离开,去寻贾蔷了。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刘宅。 阳光正暖,墙角紫色的藤萝花盛开。 一席竹椅上,贾蔷躺在其上,背后,还不到三岁的外甥小石头,看起来倒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帮舅舅摇着躺椅。 旁边石头台阶上,一只懒猫慵懒的趴在那,扭着头看了看小主人后,绿色的猫眼儿再看看竹椅上躺着的人,猫爪子似乎有些痒…… 春婶儿在抄手游廊上晾晒被褥,不时拍一拍,灰尘四起。 刘大妞看不过去了,嗔道:“娘就不能等等再拾掇,明儿莫非就迟了?蔷弟在这躺着歇息呢,你就在那拍,倒像是在赶人!” 春婶儿闻言,“呸”的一口啐道:“你懂个屁!这被褥网套都是给蔷哥儿备下的,他还嫌弃他自己的物什?” 刘大妞闻言又吃惊又好笑,道:“国公府还缺这个?你多咱给他准备的?再说了,这马上都入夏了,谁还盖棉被?” 春婶儿嘴里仍是不饶人,道:“你如今见天儿和那些小姐奶奶们混,倒忘了自己的根了。你还想在这赖一辈子不成?这些被褥是给蔷哥儿入冬时备下的,等再过几天,就搬回去住,你爹今儿就去青塔寺那边寻宅子去了。” 刘大妞还未开口,贾蔷就皱起眉头不高兴道:“噢哟!!这又是哪得罪舅舅、舅母了?怎就成天想着往那边跑?” 他说话时腿支在地上,后面小石头登时推不动了。 可这小子有些憨,推不动还使出吃奶的劲来,玩命的推,挣得小脸通红,嘴里也是嗷呜出声。 贾蔷反应过来,连松了脚,小石头这才又高兴的推了起来。 春婶儿在抄手游廊上没好气道:“得罪个屁!我和你舅舅待在这,尽享福,身上快起毛了!这日子不是我们爱过的,太清闲了,哪里还是享福,分明就是遭罪!” 贾蔷道:“想干活那还不容易?我府上不是有的是活?” 春婶儿笑骂道:“你可拉倒罢,少扯这些臊驴子话,当我和你舅舅是傻子不成?先前我们在国公府里,那些下人们动辄就给我们下跪磕头,我们给他们还一个,差点没把人孩子吓死。那会儿你们府上还有几个大房的人在,如今就剩你一个了,我们再过去,那还了得?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我们明白,可你也体谅体谅我和你舅舅!” 刘大妞生气道:“那我和小石头怎么办?我才和蔷弟说好,赶明儿小石头再大点,就送他去贾家族学里读书。你们这不声不响的去寻宅子,搬回青塔,小石头以后还怎么上学?” 春婶儿又“呸”了声,骂道:“我看是你嫌贫爱富想留在这边,小石头上学还得几年,赶甚么明儿?再说,贾家那族学进去后都是住在里面,和远近甚么相干?” 亲女儿骂起来果然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怎么痛快怎么骂。 气的刘大妞直掉泪…… 贾蔷不乐意了,道:“这叫甚么嫌贫爱富?想过好点日子有甚么过错?要回你和舅舅回,姐和姐夫还有小石头不回!” 刘大妞闻言高兴了,道:“就是!要回你们回,反正我住在这,这是我弟弟的宅子,我就爱住这!才不同你们住呢!” 春婶儿笑骂道:“你也不害臊!” 贾蔷还是提醒刘大妞别太嚣张,道:“这宅子我早就过到舅舅名下了。” 刘大妞和春婶儿又吃一惊,正要说话,却见隔壁薛家的丫头莺儿探头进来,看到贾蔷在庭院内后,满脸含笑推门而入。 “莺儿来了!” 春婶儿和刘大妞都很喜欢这个心灵手巧又会说话的丫头,不过贾蔷倒是一般,许是因为当初看到她欺负香菱的缘故。 虽然香菱都已经忘了,那傻丫头从不记谁对她不好,可贾蔷心里总有些不对劲。 不过,看在宝钗的面上,也没给过她难看。 莺儿自然能感觉得出贾蔷的态度,因此在他跟前格外小心恭谨,赔笑道:“我方才在隔壁就听着像是侯爷的声儿,同我们姑娘说了,正巧让大爷和我们奶奶听到了,就打发我过来瞧瞧。若是侯爷在,就请过去说话呢。” 贾蔷不愿动弹,躺在椅子上道:“你给姨太太、薛大哥和薛妹妹说,我晚会儿再过去,这边正和我舅母我姐说话呢。” 莺儿闻言不敢多嘴,赔笑应下,那边刘大妞却赶起人来,笑道:“蔷弟快过去,娘在这边拍被褥,都是土,一会儿呛着你了。我们这边也没甚大事,倒是薛家似有甚么喜事,许是要你帮忙呢,你先去那边,忙完了再回家吃饭。” 贾蔷不大情愿的站起来,看到小石头还在那傻乎乎的摇椅子,脑门上都见汗了,弯腰将他抱起,哈哈笑道:“这小身板儿,好大的气力。回头再多读几年书,舅舅送你去军中,早晚给你娘请个诰命回来!” 小石头自然听不懂,只是嘿嘿傻乐。 刘大妞忙道:“快放下来,小石头越发沉了,抱一会儿胳膊就发酸。” 贾蔷却不理,抱上就走,笑道:“我带去薛家转转,老窝在家里做甚么?等舅舅他们走了,姐你就带上小石头住国公府去,让他多见些人。” 刘大妞求饶道:“你可快别提这事了,果真住进去,爹非得当天拉我去青塔不可。” 刘老实疼贾蔷这外甥疼的厉害,且固执的认为,如今只要不拖贾蔷的后腿,不给他丢脸,就是他能做到最大的疼爱了。 贾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是说说罢。 他抱着小石头,和莺儿一道往隔壁薛家去了…… 第0577章 家门口被劫 “哎哟!果真蔷哥儿就在隔壁!” 贾蔷抱着小石头进了里屋后,薛姨妈看到,登时脸上堆满笑容高兴道。 薛蟠躺在炕上,倚靠在一摞锦被上,先埋怨了贾蔷不来看他,又对小石头挤眉弄眼逗趣起来。 小石头被逗的咯咯乐,笑的前仰后合,贾蔷就随手给他脱了鞋,丢到炕上,让他和薛蟠顽去了。 不过还没等他坐下,吃一口宝钗奉上的茶,就听薛蟠“嗷”的一声惨嚎了声。 贾蔷唬了跳,忙看过去,就见小石头拳头还未落下,薛蟠一只眼成了熊猫眼。 他忙上前,将茫然不知所措,也被那声惨叫吓住了的小石头抱下炕,然后问薛蟠道:“薛大哥怎还和一稚童交手?” 薛蟠气地骂道:“要不是你,我就要骂人了!这小石头,我瞧着机灵,想亲他一口,谁知道他抬手就是一拳!哎哟喂,爷的眼诶!” 薛姨妈虽心疼的要死,嘴里却还是骂道:“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孩子做甚么?活该被打!” 贾蔷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对莺儿道:“带他去寻点好吃的。” 莺儿忙领了去,因为她常往刘家跑,所以小石头不认生,乐意随她去。 宝钗亲自送到了门口,叮嘱莺儿去取几样点心给小石头吃。 薛姨妈在后面看的心里感叹,刘老实一家她也认得,再寻常不过的底层百姓。 按理说,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薛家有甚么交集。 就因为刘老实的妹妹嫁的好,如今贾蔷成了国公,小石头这样的孩子,居然也有了贵气,得让人陪同顽耍伺候着。 可见,女孩子若是嫁的好,影响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 再看看宝钗的背影……可惜了啊! 贾蔷自不知薛姨妈心里那么多念头,等小石头出去后,他看着薛蟠的熊猫眼,哈哈笑了起来。 薛蟠抽着凉气骂道:“这小玩意儿,才三岁罢?以后还了得?” 薛姨妈一边打发同喜同贵去备药和煮熟的鸡子,一边骂薛蟠道:“你可仔细着些,别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眼下入夏了,再躺几个月,就要生褥疮了。” 薛蟠忙道“不会”,又问贾蔷道:“听我妈说,宝玉挨打挨狠了,还是因为琪官?琪官现在如何了?” 贾蔷提醒道:“琪官背后的水太深,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你管好你自己。” 薛蟠大为不满道:“再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 贾蔷拦下薛姨妈的谩骂,道:“大家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果真他缺银子了,或是遇到别的难处,能帮的,咱们一定不小气。可你知道他在外面掺和些甚么事,你就想去帮?他是忠顺王府的人,背后又和北静王府来往亲密,你怎么帮?人家认识你老几?” 薛蟠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吭哧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姨妈却没恼,“阿弥陀佛”道:“可算有个能说伏你的人了!你这孽障,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果真掺和到外面那些事里,管叫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蟠烦恼道:“妈你少说两句,谁能叫我死?” 宝钗也生气,冷笑道:“那哥打回京来,下炕走了几步路?” 薛蟠闻言生生气笑道:“我让你和蔷哥儿多来往,又没叫你学他的尖酸刻薄……” “不会说话你少放屁!” 见宝钗俏脸登时涨红如血,薛姨妈大怒骂道。 薛蟠也自知失言,灰头土脸间岔开话题道:“蔷哥儿,你总和我妈还有妹妹说,那桂花夏家的女儿娶不得,妹妹今儿又回来劝我,可我妈和人家连亲事都订下了。两家的亲旧世交都知道了,这会儿再毁约,岂不让人耻笑?再说,纵她在夏家娇横惯了,我就不信,咱们兄弟还降伏不了一个娘们儿!” “诶诶!” 贾蔷扬手拒道:“说话过过脑子,甚么叫咱们兄弟降伏不了一个娘们儿?那是你媳妇,我降伏甚么?” 薛姨妈也气的不行,只一会儿就觉得心口疼。 宝钗轻轻一叹,却侧眸看向了贾蔷,等他拿主意。 薛蟠嘎嘎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洞房里自然不用你降伏,我是说,果真她混闹起来时!” 贾蔷好笑道:“她果真闹起来,我打你老婆,你愿意?” 薛姨妈和宝钗也跟着气笑起来,何等糊涂之言。 薛蟠却不在意的撇撇嘴道:“果真不听话,不知规矩,那有甚么不能打的?” 贾蔷哈哈笑道:“那我回头打花解语,成不成?” 薛蟠闻言大惊,忙连连摇头道:“那不成那不成,她不一样,打不得!” “狗屁哦!” 贾蔷笑骂了声,又哈哈笑了起来。 薛蟠亦是直乐呵,道:“花解语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样好的女孩子,你打她做甚么?” 贾蔷也不多言,想了想道:“果真娶那桂花夏家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再怎么说,也没有被一个女儿家给唬住的道理。只是你得问问姨太太,到时候能不能狠下心来行家法。薛大哥你要明白一事,果真那夏家姑娘闹起来,你拍拍屁股走人,去寻花解语高乐,薛妹妹呢,估计会一直在我府上当差,家里只留姨太太一人,若是硬不下心来,将来怕是要吃大亏的。” 薛姨妈笑的满面祥和,道:“我到底还是管过家的,一个小姑娘,虽刁蛮些,想来也是能够说服的。” 听闻此言,贾蔷就不再多言了。 等前世那个会下毒会放火的奇女子进门后,正好和王家老姊妹凑成仨,好好斗法去罢。 正当贾蔷准备吃了茶就走,突然外面莺儿笑道:“香菱来了?侯爷才来没一会儿,你就追了来!” 香菱才不理莺儿的取笑的,哼了声,道:“有正经事哩,很要紧的,不只顾着耍!”说完却又逗小石头道:“小石头,你可不能真吃石头呀,怎快长成石头块了啊?” 莺儿气笑道:“既有要紧的正经事,却不急着去说,倒在这里顽!” 香菱皱鼻子一抿嘴后,进了里间,先与薛姨妈和宝钗见礼,而后到贾蔷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贾蔷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小婧姐姐怎说?” 香菱嘿嘿笑道:“小婧姐姐说,等我报信儿传话,黄花菜也凉了。” 贾蔷闻言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没事了。” 香菱“嗯”了声,随即转身就跑了。 薛蟠在炕上顶着一个黑眼圈,气道:“她眼里竟没把我当人?” 贾蔷自然护着香菱,道:“谁让你原先不是打就是骂的,行了,你少说香菱!” 薛蟠嘟囔了句后,又突发奇想道:“蔷哥儿,你何时与那位林姑娘还有尹家郡主成亲?你说咱们一天成亲如何?” 薛姨妈啐道:“净想美事!” 贾蔷和黛玉还有尹子瑜成亲,那将是何等阵仗? 一个军机大学士,也就是宰相的独女,一个是皇后娘家唯一的嫡亲侄女儿。 那一天,怕是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会惊动。 中间蹿出一个薛家和一个桂花夏家来,便是薛姨妈常想美事,都不敢想这样的事。 贾蔷呵呵笑道:“你若不想被安排到偏厅,冷冷清清连个客人也没有,你就跟着一起办罢。” 薛蟠自己也反应过来,撇嘴道:“那还是算了……” 不过又看向宝钗,嘿嘿笑道:“那一日,妹妹是尹家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必也是要穿上吉服,一起走一遭的。” 贾蔷摇头道:“薛妹妹天生丽质,腹有高才,淡雅若冰莲,并不需走这个过场点缀甚么。” 宝钗闻言一怔,随即俏脸上飞起一抹晕红,心中五味繁杂,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浅笑道:“也不是去沾光,只是本分之事。” 见她这般淡然,贾蔷反倒愈发欣赏,点了点头。 薛姨妈笑道:“等出了这一回孝,蔷哥儿多半就要办事了。尹家郡主年岁不小了,且林家老爷许也是等不及了。” 贾蔷不解问道:“姨太太何出此言?” 薛姨妈笑道:“我听你家老太太说,你许给了林家老爷,若生二子则二子姓林,承继林家香火。林家老爷膝下无子,岂能不急?起初你家老太太还很是不愿意,以为没有这样的道理。还是我劝得她,若蔷哥儿你日后能多子多福,便是过继一个给林家老爷又何妨?” 贾蔷了然,笑了笑,没多说甚么,他起身道:“就不打扰姨太太、薛大哥和薛妹妹休息了,身承重孝,也不便多留。” 薛姨妈忙道:“都是自家人,哪里讲究这些。你且别走,我让人准备了萝卜素丸子,今晚给你炸丸子吃。” 薛蟠也叫道:“这才坐了多咱功夫就要走,忒不像了些。今儿不能走,不能走!” 贾蔷笑道:“这一年不忙别的,多只在家待着,空闲时候多的是。过几天,我必还来坐坐。” 宝钗劝薛姨妈和薛蟠道:“蔷哥哥如今府上不知多少事,且宽容他几日罢。” 薛蟠气呼呼道:“如今有了蔷哥哥,倒把我这亲哥哥也落在一旁了。” 宝钗不理他这疯话,薛姨妈啐骂了两句后,同宝钗道:“那乖女送送蔷哥儿罢。” 贾蔷笑了笑,起身离去。 出了中门,见莺儿正领着小石头在门口处耍子,二人上了抄手游廊,静静行着。 初夏的风并不燥热,吹拂过二人,幽香扑鼻。 贾蔷享受了稍许静谧后,轻声道:“若是姨太太和薛大哥以为那桂花夏家的百万家业有多了不得,就大可不必。如今我名下每挣一两银子,便有薛家丰字号三分。国丧期间,京里虽没甚么进项,还赔进去了不少。可江南那边才是大头,始终日进斗金。也用不了太久,顶多二三年,薛家的家业就不是那桂花夏家能比得了。” 这话,贾蔷不好当着薛姨妈和薛蟠的面说,太伤人脸面。 这会儿同宝钗说倒无妨,宝钗虽也因这番揭破遮羞布的话羞愧的几无地自容,可她素来心中清冷,很快就镇定下来,也明白了贾蔷是好意,而非羞辱,不然就直白的同她娘说了。 宝钗沉默良久后,叹息一声道:“也并非全为了夏家那些家当,还有桂花夏家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世交人情。薛家……” 话虽未说完,贾蔷明白过来了。 如今薛家完全成了贾家的附庸,再经过宝钗婚事的数次周折,颜面扫地。 还有薛蟠,被人打了一回又一回,使得薛家的名望成了笑柄。 别说旁人,便是王家都瞧之不起。 王子腾夫人李氏过生日,居然未请薛家。 这已算是奇耻大辱了! 而桂花夏家因她家老夫人十分精明,这么多年来,虽只带着一个孙女儿相依为命的过活,可凭借桂花家业,和京中诸多名府有交情。 若是薛蟠能娶夏金桂为妻,那夏家的这些世交人情,薛家也能落过来。 如此,贾蔷就不好多说甚么了。 若薛蟠是个靠谱些的主儿,他倒有信心,让薛蟠跟着跑几年,搏出一份前程来。 可薛蟠…… 还是罢了。 走到门口,贾蔷将吃的满嘴点心渣滓的小石头抱起,让他挥手和两个姨道别,又与宝钗笑了笑后,出门离去。 宝钗目送他的身影转出门角,方让莺儿合上了门。 …… 宁府前厅。 贾蔷看着面色凝重的李婧,奇道:“甚么名堂?好端端的,怎会有人来寻香菱她娘认亲?” 李婧摇头道:“香菱同我说之前,那人一靠近府上,下面人就盯上了。只是一开始没想到会有问题,只留意了此人。后来发现不对后,今日专门设了局诱捕他!结果……” “人没抓到?” 贾蔷眉尖轻挑,问道。 李婧脸色却愈发难看,摇了摇头,道:“抓到了,又让人给劫走了!” 听闻此言,这一下,连贾蔷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道:“抓到了,又被劫走了?!” 李婧单膝跪地请罪道:“此事皆我之罪过,这些日子太顺当,就心生轻狂大意,才让人在家门口劫走了歹人,还请爷严惩,以示公正。” 贾蔷沉吟稍许,道:“惩罚之事且不急,你心里记住了教训就好,其他的,等查清此事再说。小婧,你说,好端端的,外面人鬼鬼祟祟的寻香菱她母亲想做甚么?” 李婧想了想,道:“封氏掌着厨房,莫非,那些人想在厨房里做手脚,他们想下毒?” 贾蔷听了眉头紧皱,正苦思这些人的来头,忽见管家李用进来,通报道:“启禀侯爷,神武将军府的冯大爷来了,正在灵前大哭呢。” 贾蔷闻言,眉头一扬,看向李婧,二人对视了眼。 这位交友广阔,义侠之名满京城的将门虎子,这会儿怎来了? 第0578章 凤儿,你快活的活罢…… “冯世兄,好久不见。” 贾蔷看着穿了一身玄色阔袖锦衣,腰身中间却系了一条白纱的冯紫英跪在灵前痛哭不已,眼中闪过一抹古怪,亲自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冯紫英身量高大,起身后,用帕子抹干净眼角后,看着贾蔷道:“良臣,非我故作姿态。只是令祖敬太爷,实乃我自幼敬佩之先贤大德,不想今日归来,竟闻噩耗……” 眼见冯紫英又难过起来,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注视着冯紫英轻声问道:“冯世兄自幼钦佩的先贤大德,是敬太爷?莫非,冯世兄也有意归入玄教?” 冯紫英闻言正色道:“良臣,此言差矣!” 贾蔷轻轻点了点头,请冯紫英往前厅落座,待下人上茶后,方道:“还请冯世兄解惑,我家敬太爷,如何就成了世兄之榜样楷模?” 冯紫英正色道:“良臣莫非不知,当年贵府敬太爷文武双全,被景初朝东宫视若肱骨,曾自比如玄德遇孔明之相得……东宫被废后,贵府敬太爷虽高中进士,皇榜提名,又为宁国府世爵承袭人,却甘愿抛却富贵,只为等候贤太子复起。如此品格之人,难道不值得钦佩?” 贾蔷闻言,心里有数了,倒也没和冯紫英争辩甚么,微微一笑,道:“若是敬太爷生前得知世兄如此钦佩,必会无憾的……吃茶。” 冯紫英闻言一怔,又仔细打量了贾蔷一番,似才发觉今时今日的贾蔷,全不是当初落难时,那副纯善贤良的模样,变得深沉了太多。 不过想想贾蔷回京后经历的那些事,其实也难怪。 冯紫英轻轻一叹,看着贾蔷道:“良臣,我不用尊称你一声宁侯罢?” 贾蔷笑了笑,道:“哪里话……富不易妻,贵不易友的做人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冯紫英沉默稍许,直言问道:“良臣可是对宁郡王有误会之处?” 见冯紫英开门见山的谈,贾蔷顿了顿,道:“冯大哥当初是和薛大哥一道去丰乐楼赎花解语的,怕是不知道,薛大哥花十万两银子替花解语赎身后,丰乐楼还在其中动了手脚。以花解语父母之遗骨,来要挟花解语,想在贾家扎下一颗钉子!冯大哥,丰乐楼背后是哪一家,不用我多说罢?” 冯紫英闻言,脸色难看之极,咬牙道:“都是赵莱那个狗东西下的蛆,回头我非捶烂他的狗头不可!” 贾蔷有些不解的看着冯紫英,道:“且不提宁王手下有这等人,这样的大事他到底知情不知情……冯大哥,令尊冯世叔乃皇城四门将之一,官拜神武大将军!你搞的这一出,是甚么名堂?” 冯紫英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看着贾蔷一字一句道:“良臣,我以项上人头并祖宗的荣耀发誓,我之所作所为,家父毫不知情!” 贾蔷点点头,道:“我明白,不然,世叔现在也不可能仍为宫门四大将之一。我问的是,你在搞甚么名堂?如今天子英明稳坐金銮,莫说宁郡王,便是义忠亲王复生,又能如何?” 冯紫英笑了笑,点头道:“良臣说的是,便是老千岁复生,如今也不能如何了。但,贵府敬太爷能为了一个正统终身不仕,为兄就不能洒脱一回?你也说了,我老子位高权重,得宫里信任。我若想攀附富贵,又何必舍近求远?” 正统? 没错,就是正统! 宫中太后并非景初元后,义忠亲王之母孝诚仁皇后,才是真正的景初元后。 而义忠亲王,便是天家元子,宁王李皙,则是元子元孙! 贾蔷闻言,没有规劝甚么,他的灵魂虽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也渐渐明悟,元出嫡长这四个字,对当世意味着甚么。 意味着不可动摇的秩序,就好似前世军人对国家的守卫信仰一般,对当世许多人来说,那个位置,只能,也必须属于义忠亲王一脉。 其他人坐,便是篡逆,是得位不正。 这样的人,虽不占主流,但也不在少数。 再加上许多不得志,偏又野心极大之众,妄图以从龙之功改变命运。 所以,这条路上,倒也不算孤单…… 贾蔷不做无用功去劝服冯紫英,他以茶代酒敬道:“我素来认为,无论古今何时,心中有信仰者,皆值得尊敬。冯大哥,虽今后道不同,但我仍敬你此杯!另外,也请冯大哥相信,你始终为我贫贱之时,所结交之挚友!” 冯紫英闻言,面色动容,目光激荡,亦是举盏回敬,对视片刻,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一份诚意后,举杯饮尽。 随后,冯紫英大步离去。 既然道不同,自不相为谋。 冯紫英离开后,李婧从后堂走出,神情有些复杂道:“此人,虽糊涂混不吝,倒是难得的任侠之气。为了胸中一个义字,连生死富贵也不顾了。这样的人,在江湖中也不多见了。不过,寻香菱她娘的人,多半就是宁王府了。这个宁王,并非明白人,他想干甚么?” 贾蔷淡淡道:“派人去寻封肃,查查近来有谁找过他,都问了甚么……问清楚后,想来就能猜出一二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 …… 入夜时分。 贾蔷双手环抱脑后,躺在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望着床榻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 榻边设着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内,炉内爇着三丸寿阳公主梅花香。 这香是用沉香、栈香、鸡舌香、檀香、麝香并藿香、零陵香、龙脑香等捣罗细末,炼蜜和匀而成,丸如豆大。 焚爇在香炉内,香气沁人,浅甜而不腻人。 贾蔷偏爱之…… 平儿赤着足,踩在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用金匙轻轻拨了拨珊瑚木座灯架上的烛芯。 她身量婉约曼妙,烛光下的影子落在其身后不远处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上,好似一幅仕女图。 时已入夏,平儿身上只穿了件妃色花软缎鸡心领琵琶襟交领中衣,轻轻薄薄,十分好看。 似感受到了贾蔷注视的目光,平儿轻轻偏过侧脸来,果然看到贾蔷凝望她的眼神,俏脸微热,含羞抿嘴笑道:“爷瞧甚么?” 贾蔷弯起嘴角笑道:“瞧你好看。” 平儿闻言,温婉秀美的脸上一下笑颜如花,即便她内心成熟懂事,可毕竟也只是十九二十岁的姑娘。 又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心上人说这样的好听话。 正当二人情意绵绵时,忽听到一道酸溜溜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哟!我说怎么静悄悄的,还以为在做甚么名堂,连点声儿也没有,原来是在这对眼儿呢……” 四目相对能看这样久,显然比折腾的惊天动地更让女人泛酸。 平儿俏脸登时通红,回头看到凤姐儿摇摇进来,啐了口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你们对眼儿的时候还少了?” 凤姐儿闻言身子一颤,也不知想到了甚么,脸上浮起红霞,气的上前要动手打平儿。 平儿也就嘴上厉害,如今凤姐儿动起手来,她也只敢往旁边躲一躲。 还是贾蔷看不过去了,一把抓过凤姐儿,按在陪榻边坐下,道:“都忙活一天了,怎还和小姑娘似的掐架?都多大了……” 凤姐儿闻言,柳眉竖起,瞪眼道:“老娘多老了?” 贾蔷伏输,拱手道:“算我说错了,婶婶还年轻,婶婶今年才八岁!” “呸!” 凤姐儿抿嘴忍笑,啐了一口后,道:“就你最能说这些怪话!”不过一扬绣帕时,还是忍不住哎哟了声,埋怨道:“从早跑到晚,这骨头也酸死我了,散了架般!” 正这时,小吉祥和小角儿俩小家伙,合力抬着一木盆热水,呼哧呼哧的进来。 看到贾蔷和凤姐儿坐一起时,两个小家伙也没在意,还咧嘴笑道:“爷的洗脚水拿来了!” 贾蔷见她二人就觉得喜庆,随手翻出两个小银锞子,一人赏了一个,道:“去罢。” 二小拿着银锞子后欢天喜地的跑走了,凤姐儿从陪榻上起身蹲下,要替贾蔷去了鞋袜。 平儿也蹲了过来…… 贾蔷却哈哈笑着起身,一只手一个将二人按在陪榻上坐稳了,自己却蹲下去,先将本是赤足的平儿的脚放进木盆里,又动手要去凤姐儿的鞋袜。 二人懵了懵后,平儿惊的立时就想站起来,可贾蔷早防备着,一只手按在她腿上,让她起不来。 又随手脱去凤姐儿的绣鞋,去了罗袜,同样不许不安的凤姐儿起来。 贾蔷干脆盘坐在地毯上,抬头看向二人,轻声笑道:“都奔波操持辛苦一天了,岂有再让你们给我洗脚濯足的道理?”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如今外人只道宁府除了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外,就没干净的了。还拿我类比贾珍、贾蓉之流……呵。他们哪里知道,除了名分外,我能给你们最珍贵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尊重。” 平儿百般坐立难安,劝道:“可是爷是少年英雄,是男子汉!如何能……” 贾蔷一边仔细的清洗着,一边抬眼笑道:“我替我自己老婆洗洗脚又怎么了?我就不是铁骨铮铮的英雄男子汉了?谁想笑,就让他们笑去就是。真正的英雄男子汉,不止是能济世安邦,扶危定难,首先是要能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能让你们自由自在的快活度日,让你们活了一辈子,临了不觉得虚度一生。” 又握住凤姐儿的双脚,直视着她道:“不要觉得心里有甚么歉疚,若非为了贾家的体面,若非为了王家的利益,你会继续枯守在贾家,维持着这有名无实的联姻?纵是和离又如何?别说我,便是平儿也能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已经维护住了贾家的体面,也替王家争得了利益,若非是你,凭我对二太太的厌恶,会收下王安王云还给他们官做抬举他们?王家,是因为你在贾家,所以才从我这得了利。 你已经为他们牺牲了自己,凭甚么余生不能为自己活? 凤儿,日后的日子里,你只管痛痛快快的活着,活好了就是,其余的,都有我在。 便是这世间果真有劳什子阴曹地府,有甚么罪孽业果,自有我贾蔷来一力承担!” 凤姐儿早已满面泪痕,伸手将眼前这个爱到骨子里的小男人死死搂进怀里。 正是这个小男人,将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融化了去,又重新塑成一颗新生的心,让她对往后的余生,重新唤起了勇气,也直起了腰身。 她也有依靠了…… …… 翌日清晨……晌午。 贾蔷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明。 独他一人躺在宽大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望着床榻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发呆了片刻后,方坐起身来。 他扭了扭脖颈,觉得除了腰酸外,怎么脖颈也有些酸…… 下了床榻,趿拉上鞋,走到屏风后,见金丝檀木小圆桌上摆着一龙泉窑缠枝莲纹壶。 反手触摸了下,发现茶壶壁还是温热的,就从一旁拿起一莲瓣纹鸡心小碗,斟了两盏下肚。 喝罢,侧目看去,就见墙壁上还挂着那幅仇英的《吹箫引凤》图…… 嘿!这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转身出了房,听到前院隐隐传来的吹吹打打做佛事的动静,他也懒得理会。 回到前面小院,刚进门,就见中堂上,香菱正在教晴雯识字。 同在的,还有龄官。 看到贾蔷回来,晴雯自是冷笑一声,然后扭身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却端回来一盆清水,帕子,还是漱口用的青盐。 香菱则笑道:“平儿姐姐早上特意嘱咐我们,让爷多睡会儿,说这些时日爷操劳的很了,不忍叫爷起来。”说罢,嘿嘿一笑,跑去厨房端早饭。 贾蔷“唔”了声,含糊道:“是操劳的有些狠了。” 也不知晴雯怎么就听明白了,狠狠白了贾蔷一眼后,开始替他洗脸。 一旁的龄官见了,犹豫了下,还是端起杯子,备好青盐送来。 贾蔷原想婉拒,可再想这丫头脆弱的内心,果真拒绝了,怕不得哭上三天三夜? 因此道了声谢后接了过来,用猪鬃刷蘸着青盐净了口,晴雯替他洗完脸后擦干净后,又让他坐好了,替他梳头。 晴雯脾性虽不好,但手特别巧,问贾蔷道:“要不要给爷编几个辫子?” 贾蔷闻言脸都青了,骂道:“你怕不是疯了吧你?” “噗嗤!” 龄官轻浮云愁的俏脸,也因这话给笑开了。 晴雯哼了声,因为贾蔷不给她表现手艺的机会不开心了,却还是认真梳理妥当,最后簪在头上,以紫金冠簪起,又束上了白绸,道:“前面传了几回话了,说有劳什子漕帮的人,要求见爷哩。这会儿子,小婧姐姐在前面应付着呢。”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高兴道:“哦?漕帮终于低头了么?好事!等着,忙完此事,接下来一年的功夫,我都没甚大事,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休息。等前面丧事办完,带你们去桃园再住一阵,龄官你们也一并去。” 龄官闻言,浅浅一笑,应了声:“嗯。” 晴雯没好气的白了贾蔷一眼,转过来正面着他,端详了稍许后,又稍稍调理了下紫金冠,方笑道:“好了!” 第0579章 休息一年,勿扰…… 宁府前厅。 李婧和丁皓、丁超父子谈笑风生,不落下风。 论江湖经验,李婧虽自幼随金沙帮磨炼,甚至还千里走过镖,或许比丁超强,但却远无法和丁皓相比。 便是李婧的老子李福,在丁皓面前也排不上辈。 漕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是几百年后青帮、洪门的始祖,丁皓能坐稳帮主之位二十多年,又岂是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沙帮可比? 但此刻,凭借身后之人,李婧却有勇气,与对方平起平坐。 毕竟,漕帮就是再势大,又如何比得上朝廷? 丁皓看着李婧,也是感慨不已,道:“江湖上,女子当家的帮派也有,如纵横两广绿林的红娘子,还有山东白莲教的赵三娘,西北马老太……虽声势也都不算小,却终究是见不得光,露不得面,偶在县城里晃荡一圈的势力。谁能想到,如今神京都中的江湖绿林,会被夫人所掌?” 李婧笑了笑,道:“丁老帮主说笑了,金沙帮又有何德何能,能掌控都中绿林?旁的不说,前些时日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就横扫了金沙帮,抓了不知多少人进去。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如今金沙帮溃散了大半,还谈甚么掌控江湖绿林?” 丁皓呵呵一笑,道:“金沙帮这个名字好啊,大浪淘沙,淘尽黄沙始见金!夫人能不以虚浮之势迷住眼,明白舍得二字之真谛,去芜存菁……只这一点,就比老朽强了何止十倍?” 李婧闻言,不无自豪的摇了摇头,笑道:“就知道瞒不过老帮主的眼,不过,这哪里是我的能耐,皆为侯爷之功!” 丁皓感叹道:“所以说,高门豪族子弟,虽也有些不成器的纨绔,却也有如宁侯这样,天纵奇才,天生富贵的贵人!不得不服,不得不服啊!” “老帮主,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多半不是心里话。” 丁皓话音刚落,就见一身重孝的贾蔷含笑而入,同他说道。 丁皓虽老,但也还算利落,忙站起身来见礼道:“草民丁皓,见过侯爷。侯爷,小老儿方才那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呐!” 贾蔷入主座落座后,笑道:“真心话也好,场面话也罢,都是小事。老帮主,近来在京里活动了不少地方,可有甚么收获没有?” 丁皓闻言,苦笑不已。 漕帮的力量其实很强大,不提宗室王公,便是皇子中,甚至军机处大学士里,都能攀附上关系,说得上话。 想利用漕帮的人,又何止贾蔷和林如海师徒二人? 可是,任谁都难有成效。 便是朝野间皆有贤名的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亲自出面,也没在林如海那里得到甚么好。 户部经过一次大变故后,大多数人都被林如海拿下。 等林如海升任军机大学士,署理户部,户部上下再无杂音。 而漕粮原数户部主管,自从上回离了宁府,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户部对漕粮的态度,也一日严似一日。 一边严卡着入仓漕粮的检查,从前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毛病,如今却被挑拣出来,严厉处罚。 一边,又一日三催漕粮入仓的时间。 总之,漕帮的日子愈发难过。 再加上外省运河沿线的分舵传来消息,各省衙门对漕帮的态度也突然收紧,有的地方甚至还调动了驻军监防,将漕帮分舵差点唬破胆! 丁皓就知道,再也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这些年漕帮内部隐藏的问题就要压不住了,一旦爆发出来,那才是大问题。 金沙帮被步军统领衙门横扫一事,给了丁皓很大的启发。 他决定先安顿好京里这边,回过头去,就开始解决漕帮隐忧。 否则,大而无当的漕帮,关键时候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打定主意后,丁皓道:“侯爷,小老儿想明白了,当日侯爷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如今朝廷上君明臣贤,自然会对漕运有想法。漕帮虽然是大燕子民,皆忠心耿耿,可朝廷想防范一二,也能理解。所以,就按侯爷当日所言,让……” 不等他说完,贾蔷摆摆手道:“具体如何合作,本侯会打发下面人出面,和漕帮详谈。”见丁皓、丁超父子脸色有些难看,以为贾蔷吃相太难看,贾蔷笑道:“老帮主不必多想,此事之所以让令郎丁超负责,就是想告诉漕帮,这件事上,朝廷也好,本侯也好,都没有想要喝漕帮血的打算。更没有,将漕帮一口吞下去的念头。一切都坦坦荡荡,凡事皆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实际上,打造第二支运河漕运力量,只会往里面投入海量金银,等得到回报的那天,怕至少要十年之后。所以,至少十年内,本侯不会从漕运上抽调一文钱。” 听闻贾蔷之言,丁皓、丁超父子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贾蔷会是这样的打算。 丁超到底年轻太多,忍不住问道:“侯爷,您这到底是打的甚么算盘?不为银子,您又为的是嘛啊?” 丁皓喝道:“侯爷面前,哪有你多嘴的余地?” 虽如此,但老眼也是盯向贾蔷。 贾蔷笑道:“若只为金银,我何须掺和运河上的这些勾当?又麻烦,得利又少。我在江南,在都中皆有买卖,哪一项不是日进斗金?所以,非为银子。这样做,只是因为我先生掌着户部,他老人家有济世安民,安邦定国之志!我身为其弟子,再者,又是与国同休的世爵勋贵,能为朝廷做点事,就尽量做一些。我贾家世受皇恩,我贾蔷更是受太上皇、皇上两代圣天子的重恩!能为君父分解些忧难,难道不是本分事? 罢了,这些话我原不爱说,说了旁人也只道这些都是煌煌大言,虚而不实。只是丁超你问起,我也没甚么不能说的。至于本侯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且让时间来检验罢。” 丁皓自然又是一连串的好话,不要钱一般砸了下去…… 他和有些受到感染鼓动的丁超不同,丁皓是老江湖,老的不能再老的老滑头,不管贾蔷说的是真是假,对他来说都毫无影响。 只要贾蔷果真十年内不从漕运上抽银子,那他就不怕贾蔷起了蛇吞象之心,吞没了丁家的漕帮。 又客套了两句后,贾蔷忽道:“虽不从漕运上提银子,但本侯也不是毫无所求……” 这话,登时让丁家父子神情凛然,看向贾蔷严阵以对。 贾蔷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我所求者,不过是一二座造船工坊,尤其是造海船的。漕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帮内奇人异士众多,还请丁老帮主不吝相助。本侯先前说过,这万里海疆,无尽大洋,不能只由西洋番鬼纵横。番鬼可往之地,吾大燕亦当可往才是!老帮主,如何?” 丁皓闻言,心里虽然知道贾蔷所谋甚大,一个漕帮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可只要户部能给漕帮些时间,给丁家一条活路,那他就有信心,将漕运这条路越走越远。 不是他丁家有多大的能为,而是依附在漕运上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 因而,丁皓愿意为此付出些代价和风险,他笑道:“侯爷胸怀远大,想与西洋番人争锋,我漕帮位虽卑,却岂敢不出一把子力?” 贾蔷闻言笑道:“如此,就多谢了!这些事,本侯会派可靠之人专门与老帮主和丁超联络商议。老帮主,京中风大,若无其他事,还是早回运河的好。万一有风波起,再波及到漕帮身上,我再去捞人,很麻烦的。” 丁家父子闻言,悚然而惊! 朝廷权贵的阴狠,他们已经见到了。 这一波能扛下来,全靠林如海和贾蔷师徒二人的心还没黑透。 可一旦传出去,漕帮将和林如海和贾蔷师徒合作的消息,丁皓相信,京里一定会有太多人看他不顺眼。 到时候一个浪打过来…… 漕帮未必经得起啊! …… 等丁家父子离去后,贾蔷看向李婧,轻声道:“派最精干的强手,靠过去,盯着他们。” 李婧道:“盯着丁超?” 贾蔷摇头道:“丁超身边,一定会被丁皓派漕帮里的精锐,防备的滴水不漏,你没机会的,白白浪费人手。盯着丁皓,留意他的动静。” 李婧点头应下后,又微微皱眉问道:“爷是担心甚么?” 贾蔷呵了声,道:“丁皓,你别听那老货漂亮话说的那么好听,他是绝不允许海运出现的,他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海运。因为海运一旦兴起,漕运势必衰败。这是根本利益冲突,他宁肯我们在漕运上坐大,和他分一杯羹,甚至平起平坐,也绝不允许海运发展。” 李婧愈发摸不着头脑道:“那爷还让他帮着寻造海船的好手?” 贾蔷道:“不让他将使坏的人塞进来看管住,将来难免要小心他其他的动作。另外,他多半会打压甚至干掉一些造海船的人才,盯紧他,将那些人寻出来,救过来,帮咱们造船。 当然,这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是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大事,你心里有数,做好安排就是。 小婧,接下来的一年里,咱们不会有大动作了。要趁着这次重孝,避开风头,也好好沉下来,借着外面大风大浪之机,用心发展咱们的力量。” 李婧闻言,点头道:“如今外面是乱……可爷,咱们沉寂下来躲在暗地里发展壮大,布政坊林老爷那边怎么办?”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那边同样如此,户部要好好拾整拾整,要埋头做实事。马上窦现窦广德就要回京了,那才是一个冲天炮!有他在,我和先生做刀被围攻的日子,就算还没结束,也轻省了一大半。” 李婧高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还有甄家案子,如今外面也传的沸沸扬扬……” 甄家在江南富贵了太久,交织出的人脉也不算少,又涉及当年奉圣夫人对太上皇的抚育之恩,如今要办成铁案,还有的折腾。 贾蔷叹息了声,道:“贾敬死的也算是时候,正好借丧事避开此案。这件事咱们不必理会,你只要看住西府之人,不要让甄家人送财货入西府就成。甄家多半会被抄家,但未必会被夷族。等朝廷发落完后,想办法去接济接济活下来的孤儿寡母就是。” 此事,也算是结了…… 看得出贾蔷想休息的意愿,李婧笑道:“爷这一年,打算做甚么?” 贾蔷伸了个懒腰,笑道:“还是有几件事的,园子再过数月就要修好了,之后多半要省亲。另外,还打算种些地,此事且再说。还有,读读书,写写书,有几篇番要写……咳咳。对了,还有最后一件大事,一定要办妥当。” 李婧奇道:“还有大事?甚么事?” 贾蔷看着李婧不施粉黛且没日没夜奔波操劳而难免有些沧桑的脸,轻声笑道:“当初答应过你,也答应过你爹,将来生一子姓李,以继承李家的金沙帮。岳父年岁毕竟大了些,若想让他亲眼看着孙子长大,抱上重孙,我们还要尽早努力才是。” 他安插在江南李福身边的人回报,李福的身体一直未痊愈,虽勉强能支撑,但到底能支撑多久,谁也不好说。 此事,李福并未让人告知李婧…… 李婧不知内情,闻言后一时间大羞,可羞涩之余,又是无尽的期待和感激,甚至有些紧张,道:“可是爷,眼下正承重孝……” 贾蔷不屑道:“狗屁重孝!活着的时候,都视彼此为仇寇,死了倒成重孝了?不过是与外人看的罢了。正好,这一年你也不会有许多事,不必东征西战,只要监管梳理好夜枭内部就好。等生前二月,我与你一道下扬州,你和孩子在扬州待上一年,再回京。如此,也算了了你和岳父心中的一桩大事。” 李婧闻言,一时间心乱如麻,道:“将来,是要将孩子留在扬州养么?那我……” 贾蔷笑道:“当然可以带回京来,那时你爹身子骨多半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好一起回京。到时候,你也方便多陪陪孩子……” 李婧闻言,反倒冷静了下来,长长呼出口气后,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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