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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姜家家风的名声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好,不过我特意差人去打听了番,姜家那老鬼虽然整日里骂天骂地,在儿子、孙子、儿媳、孙媳跟前都不忌口,甚么难听骂甚么,还常年叫他儿媳妇给他按摩身子骨,但实则对儿媳妇还是很客气尊重的。也曾训斥过姜林,让他好好对待甄家二姑娘。想来,应该不至于到苛虐那一步。” 黛玉奇道:“那你担心甚么?眉头都一直没舒展开。” 贾蔷闻言,缓缓舒展开眉心,重新趴回软榻,撇嘴道:“我没想到,姜家这忘八这么能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找回场子的话来,不简单啊。有姜家一老一小这一对成了精的忘八藏在暗地里,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不过,也不惧怕,等先生回来,看看能不能合计合计,干翻他们!” 黛玉“噗嗤”一笑,道了声:“蔷哥儿,加把劲儿!” 第0644章 子瑜妹妹,不怕不怕!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笑问黛玉道:“庄子上可好顽?” 黛玉便捡了几样有趣的同她说了,又道:“等姨娘身子好些了,再让他一道送了去。” 贾蔷在一旁呵呵笑道:“提前声明,不是我不愿跑腿儿,只是有身子的人真洗不得温汤。另外,霜降后,桃林都要秃了,一个桃都没得了。” 黛玉皱起精巧的鼻子来,嗔他道:“只去逛逛不成?” 贾蔷忙道:“成成成!我又想了想,还是妹妹说的在理儿!不止姨娘,连先生也一道去。他去泡泡温汤,对身子骨可是大有裨益的。嗯,是我想的不周全。” 见他连连自责,黛玉羞的不得了,啐了口道:“少作怪!也不怕姨娘笑话你!” 梅姨娘摇头笑道:“你们小儿女能这样合拍,我们只有高兴的份。” 黛玉不愿多说这些,便问贾蔷道:“你不说还有其他事么?快去罢,莫耽搁了。” 贾蔷点点头,起身与梅姨娘告辞后,留了句:“明儿我再来。”就准备离去。 黛玉忙笑道:“又来做甚么?你好生忙你的,便是不忙,在庄子上回来也不便宜。不是说爹爹后日就能回来么?那你后日来接我。” 梅姨娘在一旁听着不对,问道:“接你做甚么?” 黛玉抿嘴笑道:“没甚么,去接爹爹!” 梅姨娘:“……” 她虽有心相劝,不过因为是去接林如海,明显又是贾蔷怂恿的,她如今因有了身子,身份陡然变得敏感了些,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黛玉、贾蔷见之,对视了眼,一起笑了笑后,贾蔷告辞离去。 …… 神京东城,东市。 新会商号。 贾蔷站在街道上,左右看了看,人群涌动。 这里和西市,大概是神京城最繁华的两处。 不过,他在看人,也有许多人在看他。 一个俊秀的不像话的少年,衣着月白素服,愈发显得清秀不凡。 然而在其身后,却跟着黑压压一众兵马司丁勇,一个个煞气惊人。 在老京城人看来,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是当下风头极盛的开国功臣宁国贾家的那位少年侯爷! 路人看这边是在看热闹,新会商号里的人也在看这边,却皆是恐惧的望来。 先前贾蔷当街斩杀罗荣之子罗斌,被打入天牢诏狱,消息传到东市时,好些人简直欢欣雀跃。 因为他们再不必交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了! 其实对这些商号来说,那点银子真不值当甚么,关键是,背后根底深厚的他们,着实不愿被人管束着,不愿被人威逼着交出他们心中以为实不该存在的花费。 贾蔷入狱后,盛传将要坏事,要杀人偿命,所以东市一些自忖背景深厚的商号,便开始拒缴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 更有甚者,还敢对兵马司丁勇出言不逊,驱赶出门。 如今贾蔷出来了,毫发无损,当了十多年宰辅大学士的罗荣却是全族锒铛入狱。 现在贾蔷前来报复,也就没甚意外可言了。 一老人自商号门内走出,距离贾蔷七八步外被拦,就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道:“小的是新会商号的京城掌柜,给侯爷请安了!小的东家是……” 话没说完,贾蔷摆摆手道:“去衙门说罢,带下去,封门。” “侯爷,使不得啊!” 那身着华服的老掌柜大惊,急道:“侯爷,小的前些时日不在商号,是小老儿的儿子守着店。那该死的畜生,合该天打雷劈,竟闯下这样的大祸来。侯爷,要打要杀,您把小老儿的亲儿子拉了去,小老儿认了。可这商号,是东家的商号……” “啧啧啧!” 贾蔷看着这老头儿,惊叹道:“都说无商不奸,又道商贾重利轻义……本侯名下也有个商号,虽一直交由下面人打理,可也算一丢丢商人。一直以来,对这话很不喜欢。但今儿个,你给本侯开了眼了。你为了生意,能把亲儿子舍出去?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戏耍诓骗本侯!你可真是好胆略!” 那老掌柜的忙赔笑道:“小老儿不过是个掌柜的,是太原张家的奴几,怎敢诓骗侯爷,侯爷若不信,也可使人打听打听,但凡有一句,便是杀头小老儿也认了。” 贾蔷回头对高隆、商卓、胡夏、王遂等人笑道:“瞧见了么?甚么叫满口胡言!你们信不信他说的话?” 高隆等人自然摇头,贾蔷却哈哈笑道:“我信,其实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既然敢让咱们去查,那必是有这样的事。但是,这些真事,都是浮在表面上的。想投机,又怎能不付出代价?干下这样大的事,成了,能讨得背后之人的大欢心。果真不成,也不过付出一个儿子……多半还是小妾生的儿子。但这也是一种功劳不是?人老奸马老滑,说的就是这类。” 高隆等人纷纷冷笑。 那老掌柜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又磕头道:“侯爷真是法眼如炬,小老儿这点伎俩,逃不过您的贵眼!小老儿认罚,小老儿认罪,服了,口服心也服!” 贾蔷盯着他看了稍许,只将这老掌柜看的不自在,忽地笑了笑,道:“你若不说这番话,本侯也只当你利欲熏心,善作主张。可如今,却可断定是你东家在背后操使的此事。其实想来也是,这样大的事,又岂是你一个老奴才能做得了主的?去查查,张家可有人在刑部,或是在,武英殿。” 高隆即刻去查,未几而归,笑道:“侯爷神了,还真是,太原张家的大公子如今是刑部四川司的郎中!” 贾蔷呵了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背后一群兵马司丁勇如虎似狼的冲进商号,将伙计之流皆赶出门,封锁了大门。 “慢着!” 正当贾蔷带人要去别家,人群中传来一道喝声,未几,就见一年轻巡城御史站出来,面色发白,明显十分紧张,他上前先对贾蔷行一礼,随后昂头挺胸,大声道:“宁侯凭借一番推断就想断案,岂非太过草率?这新会商号即便有过,如今愿意补缴所谓的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还愿意多交些,便已合乎法理。他们到底犯了甚么罪,宁侯非要将人拿下入狱,还要封门?只因他们得罪了宁侯?若如此,岂非宁侯还要置于王法之上?” 贾蔷仔细看了看这年轻御史,倒也没动怒,上前几步问道:“这位大人,你哪位?” 那年轻御史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多些,多半是听闻过贾蔷这个少年权贵的盖世凶名,连宰相公子侯伯世子都敢说杀就杀,说打残就打残,何况他一个寒门出身毫无背景根底的小小七品御史? 看到贾蔷一步步近前,这年轻御史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双腿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心里却拼死制止,耳朵里嗡嗡作响,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滑落,压根儿就没听到贾蔷说甚么,颤着嘴唇声音腔调都变了,大声道了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国法乃社稷之本,不可乱逆也!” 贾蔷看了他稍许,见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便“嗯嗯”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头来,对周围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百姓,和东市的一些门铺掌柜伙计大声道:“有没有家在东城的爷们儿?” “有……” “有,我就是……” 贾蔷点点头,道:“本侯执掌兵马司以来,东城各商铺门面,都按月收取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所得之资,全都用来清扫维持东城的干净,和火禁两项。本侯以祖宗的荣耀起誓,没有一文钱落到本侯的腰包里私贪了。这大半年过去了,诸位在东城住着,可觉得比原先好?” 叫好声轰然而起,都中百姓原本就好凑热闹。 眼下有这样的“斗官”热闹,岂不比“斗鸡”“斗狗”更好看? 那御史见贾蔷一呼百应,简直是民心所向,面色愈发颓败难看。 因为他自忖论裹挟民意之能,他很不是对手。 贾蔷笑了笑,大声道:“能得父老的认可,本侯也高兴了。不过本侯今儿有一宗更高兴的事,那就是原以为朝廷上除了军机处林相外,再没几个好官,多是贪着民脂民膏不干人事,不为民做主的昏官庸官。欸?没想到,今儿居然还见着了一个好官!虽然我不知道他叫甚么,但是,他看到不合法理的事,敢站出来制止呵斥,这说明甚么?” “说明他是个好官呗!” 京城百姓天生都会捧哏,众人哄笑。 贾蔷也笑,他大声道:“说明你们用民脂民膏养的这个官,对得起他的良心!而且,本侯觉得他说的也对。太原张家人在背后算计我,我自去寻太原张家的麻烦就是,却不该用兵马司指挥使的权力来办他家。这样做,就是公器私用,假公济私,是逆乱了朝廷法度。这位御史,是在纠正本侯犯错。咱们东城有这样一个青天老爷,你们高兴不高兴?” 人均武英殿地下大学士的京城爷们今儿实在是过足了瘾,纷纷大声道:“高兴!这位御史老爷,莫非是包青天包龙图转世?” 贾蔷哈哈笑道:“说不准还真是!即便不是,咱们也希望他能够一辈子保持这样的清正无畏之本色,莫要被那些官场腐臭给污染带坏了。希望,他能成为咱们大燕的包龙图!来,咱们给这位青天老爷行个礼,敬一敬。” 说罢,引着诸兵马司丁勇和数百上千的百姓,与那已经激动的颤栗起来的年轻御史,鞠躬作揖。 然后对高隆道:“去,把人放了,门打开,只重罚一笔银子就是。张家的算计,我回头自去寻场子便是。其他家,也依次照办。” 说罢又问那年轻御史道:“敢问这位御史,姓甚名谁?” 那御史已经懵懵然了,下意识报出名号道:“在下,在下石岩……” 贾蔷点点头道:“好,本侯希望,你能永保石山磐岩之坚硬本色,告辞!”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尹家太夫人看着堂下坐着满面笑容的贾蔷,笑道:“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贾蔷嘿的一乐,道:“我发现,从对手身上学习他们的优点,格外的快乐。” 尹家太夫人也乐了,道:“你同我说说看,如何个学习法?” 贾蔷就将他和姜家爷孙这两天的恩怨说了遍,说至今早时道:“我着实没想到,姜家能做到这一步。打小常听学里夫子教诲,要抬头做人,挺直脊梁做人。可今儿我才发现,其实有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学会低头远比抬头难的多。 体面二字,桎梏了多少英雄豪杰? 姜家到底憋着甚么坏,我不知道,但肯定没藏好心。可他们却想着法儿来求和,还是在姜家势力远大于贾家时! 这一点就实在难得,也太见水平了。他们知道现在干不掉我和我先生,所以就先化解敌意,多半是等着我们势头转败时再动手。许多人没事瞎捉摸时或许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真遇到事时,能做到这一步的,万中无一。之前我也做不到! 我厌恶姜家爷孙,可佩服他们这样的面皮和这样的手段,所以今儿尝试着学习了番,结果……很是快乐!哈哈哈!” “这孩子!” 尹家太夫人为他在尹家自如的表现而高兴,看向一旁的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孙氏。 孙氏也高兴,笑道:“你是怎么学着的?这不就是笑面虎么……” 贾蔷便又将东市上的事说了遍,最后道:“我和姜铎姜林那样的人肯定不同,他们是包藏祸心,我是确实起了钦佩意,所以对他低头,为他扬名,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成为大燕的包龙图!”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啊!蔷儿还是很有想法的,可见经历了这些事,也是有好处的。” 秦氏取笑道:“甚么好处?我倒瞧着还是顽皮的很。要不昨儿初晴那丫头怎么跑来哭诉?” 孙氏闻言,想起昨儿之事也嗔怪道:“蔷儿和小五儿昨儿是怎么回事?忒不着调了些!王妃昨儿从宫里出来,又来寻老太太告状来了。” 贾蔷打了个哈哈,道:“我是真没法子,身上有重孝来着。再说,也送了重礼来着。主要是王爷,确实忒不像了,要好好批评。” 秦氏笑道:“难为你和小五儿一模一样,他推你,你倒好,推他身上!怪道宫里皇后娘娘都为你们头疼!” 尹家太夫人没再多说甚么,笑道:“今儿过来,是来看看子瑜?” 贾蔷笑道:“主要是来谢谢老太太,当日能允郡主去瞧我。原是我不省心,让老太太挂念了。另外,园子里的秋桃熟了,摘了些送来。还有十坛桃花酒,十坛果酿,味道都还行,送来给老太太们尝尝。”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上笑容微微一敛,同贾蔷道:“有心了……”顿了顿又道:“蔷儿,子瑜和你的亲事,是宫里皇后娘娘亲自指的,所以即便你落难了,子瑜要去看你,我也是支持的。难不成就因为你看着要落败了,尹家就要改变主意?这不是尹家的家风,也断不是尹家做人的规矩和做派。但是,并不是说我就赞成你那样的行径,那很是不好! 我只是个妇人,不懂外面的大事,只是你们的长辈。做长辈的,有的希望儿孙能成器,能为官做宰,但尹家却从来没这样的念头。我们只希望你们能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过活。 所以便是我,知道那日你办的事,也很不高兴。若不是正好遇着白莲教灭门衍圣公府,山东的火着实包藏不住,这回你是要吃大亏的! 大老爷着恼之下,甚至说出了重新考虑婚事的气话。 虽如此,但这件事上,你不能生有怨气,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贾蔷点点头道:“明白。老太太的话我信,也愿意听。您能让郡主在那样的情况下去诏狱给我疗伤,可见是真拿我当晚辈疼。对我好的人,拿我当亲人待的人,我也必尊重孝敬。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滴水之恩,也必涌泉相报。尽管我知道,老太太并不图我甚么回报,只要对郡主好。但这份心意和恩情,我牢记在心。” 孙氏笑道:“这孩子,话怎说的这样直白!” 尹家太夫人却高兴,笑道:“说的直白些好,自家娘俩儿,说话就该明明白白,若和那些官老爷一样,一件事说出八百花样来,云山雾绕的,听也听不明白。有些话说不透彻,就容易生出误会来。蔷儿是个好的,就该这样!听说,你先生快要回来了?” 贾蔷点头笑道:“大概后天到,我去码头上迎迎。” 尹家太夫人赞道:“林相爷这一回,可是立下了安邦定国之勋!便是咱们妇道人家,也明白若是山东遭了那白莲邪教的荼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连堂堂衍圣公府都遭了灭门,多亏林相爷啊!宫里皇后娘娘也常说,皇上极盼望着林相爷能回京。没林相在,皇上心里都不踏实。” 孙氏闻言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同样是岳父老子,林家那位都快成天人了,再看看尹家这位……啧,提不成! 贾蔷笑了笑,道:“等先生回来后,多半是要来府上坐坐,谢谢老夫人的。那日梅姨娘差点遇险,多亏郡主去布政坊出手相救,以妙手回春之术,将梅姨娘给安稳住了。我先生膝下无子,若此次梅姨娘能生下一子,便天大的喜事。即便生一女儿,也多一条血脉,同样是天大的喜事。他老人家直接谢郡主不大妥当,必是要谢老夫人的。” 尹家太夫人忙摆手道:“这叫甚么话,原是子瑜该做的。莫说林相家,换个旁人家里,有这样的事,她能救的,也一定去救。医者仁心,原是本分,何须劳林相登门?舟车劳苦,便是皇上也不忍他多操劳,你做弟子的,合该好生相劝……”顿了顿,却又笑道:“倒是等林相得闲了,我可往林家去坐坐,你这孝期过了大半了,两家也该商议商议合计合计大婚之事。林家必是要前一天的,尹家隔三天还是五天?总不好一起办罢!还有一事,我们要派人去你们府上丈量丈量屋子大小,也该使人打柜子家俬了。” 古人为何将女儿说成赔钱货?是因为嫁女儿当真很赔钱。 尤其是体面些的人家,女儿出阁前,都是要到男方家里测量屋子大小,然后好打造家具。 另外还有被褥、各式家俬古董,该配套的都得陪嫁。 且嫁妆不仅爹娘父母出,还有舅家亦要陪送许多。 这事关出阁女儿在夫家能否硬气,能否站直腰身说话,也事关娘家的脸面。 贾蔷明白这个风俗,因此笑的很开心,道:“随时都可派人去量,对了,老太太也别张罗紫檀的了,紫檀太靡费,黄花梨的就成。” 尹家太夫人:“……” 孙氏:“……” 秦氏啐笑道:“呸!黄花梨比紫檀便宜几分?大红酸枝的难道就不成?” 贾蔷呵呵笑道:“如今车行日进斗金,小五哥没拿回来银子?大太太可别小气!” “坏了事了!” 秦氏同尹家太夫人笑道:“从前就一个王爷见天觉着外祖母家的东西好,整天不是要这个,就是拿走那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往后两人碰着,可别打仗!” 尹家太夫人跟着笑了好一会儿,同贾蔷道:“去罢,到后面寻子瑜去罢。如今她得了些西洋番鬼的医书,愈发不爱出门了。她和你们会馆那个叫薇薇安的洋婆子相熟,还让人从那里拉回来不少西洋物什,那洋婆子说都是你为她准备的,她谁也不让看。你到底送的她甚么宝贝?”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心道了声不好。 那些原是他准备给尹子瑜每年过生日送的“惊喜”,早早预备好,免得甚么时候海路不通。 谁知道薇薇安那洋婆子,怎么和尹子瑜成了朋友,还将他出卖了个底儿朝天! 贾蔷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尹家太夫人等人后,便急去了后院。 幸亏他没有提前连生日祝福都写好,不然就尴尬了…… 刚走到尹子瑜小院,贾蔷就看到她的丫头南烛从屋里出来,面色隐隐苍白,眼中还带有恐惧,见贾蔷过来也是明显一惊,神魂不守的样子,忙想往里面去报信儿。 不过看到贾蔷已经近前,只好躬身问安。 贾蔷看她两眼,问道:“瞧见甚么了,唬成这样?” 南烛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又想到了甚么,只往里指了指,让贾蔷自己去看。 贾蔷掀起珠帘入内,外间没人,又去里间,便在碧莎橱内,看到静韵如画中人一般的尹子瑜,正在端详着一副挂在墙壁上的骷髅,如同在欣赏一副绝世名画…… 似感觉到有人进来,侧眸看来,见是贾蔷,便浅浅一笑,朱颜绝世。 贾蔷上前轻声笑道:“子瑜妹妹你不怕这个?” 尹子瑜微微摇了摇头,又随手在一旁桌几上的纸笺上落笔书道:“百年之后,你我皆白骨。” 贾蔷见之灵机一动,隐隐又想到,明年尹子瑜过生儿时,该送甚么礼物给她了。 就是不知道子瑜妹妹,大体老师怕不怕? …… 第0645章 以毒攻毒 “大体老师,那是甚么?” 中堂桌几上,尹子瑜落笔问道。 贾蔷笑道:“和你挂着的那具差不离儿,不过身上的肌肉、脏器还在……” 尹子瑜:“……” 这是贾蔷第一回看到尹子瑜生气,只见她原本秀气的眉心渐渐蹙起,薄唇轻轻抿起,目光显然在问一句话: 你在想甚么呢?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起来,道:“开个顽笑!只这个,让老太太、太太看到都要扒了我的皮!对了,你怎么和薇薇安联系到的?” 尹子瑜浅浅一笑,落笔书道:“写信。”顿了顿,又落笔问道:“你都存在那里做甚么?” 贾蔷笑道:“想时不时给你一个小礼物,小惊喜嘛。” 尹子瑜眉眼间蕴着笑意,落笔书道:“我以为,那是未来十年的生日礼呢。” 贾蔷干笑两声,道:“怎么可能?” 尹子瑜忍笑,没有再说甚么。 贾蔷问道:“这几日就忙着读书?” 尹子瑜轻轻颔首,却落笔书道:“并不忙。”后又补了句:“听说,你很忙?” 贾蔷笑道:“也还好……外面那些事,你想听不想听?总觉着你有一颗如湖水般静谧的心,在那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自由自在,不负烦忧。所以,有点不忍打搅你的宁静。” 尹子瑜摇了摇头,落笔写道:“你不是说过,我是入世的静,非出世的静么?我不愿知道所有的繁华,但可以听听你的繁忙。” 贾蔷见之又笑了笑,随后将这几日的事,捡有趣的大致说了遍。 包括那些纷争算计,也包括桃园里的顽乐。 尹子瑜听罢,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写道:“你还会唱戏?” 贾蔷问道:“你想听?” 尹子瑜点了点头,明眸静静的望着贾蔷。 贾蔷“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开口唱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噗!!” 却是门外侍立的南烛一口喷笑出来,继而养的无法自已,拼命想控制住,却又忍不住,十分痛苦。 贾蔷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门外,继续唱道:“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脸上擦地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南烛便彻底崩溃了,一张脸扭曲着瞪了贾蔷一眼后,扭身就跑! 再留下去艰难忍着,尿都要憋出来了…… 南烛走后,贾蔷得意的眉尖轻轻一扬,转过眸来,却看到一双清明澄净的眼睛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贾蔷笑了笑,道:“并非故意欺负她,只是觉着两个人说话自在些,旁边老站着一人,有些别扭。” 尹子瑜落笔道:“若是不喜,何不直言?” 贾蔷摇头道:“还是要照顾她的自尊心,笑着走总比哭着走好。” 尹子瑜有些讶然的看了贾蔷一眼,缓缓颔首。 贾蔷笑眯眯道:“我与你唱个小曲儿?” 尹子瑜抿嘴笑了笑,就见贾蔷将椅背反过来,双臂趴在上面,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尹子瑜轻声哼唱道: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唱至此,就见尹子瑜清明静韵的眼中,忽地坠落两滴泪珠。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这是在唱她的命运么? 曾几何时,她也曾想过,身有残缺,莫非是前世有孽债未还尽,故而今世来偿? 不惜用终生的所有,来换取与人一刹那正常的交流…… 曾几何时,她真的好想说话,可是嗓子里只能发出不清的声音…… 她曾经用这样的声音说了一天一宿,希望奇迹出现,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但是,尹子瑜并未沉溺于过往。 也没有让这种心中极大的刺痛持续,因为当年的剜心之痛,早已被她静心修养,给抚平了。 而且待贾蔷哼唱完整曲后,她也发现这小曲儿并非就是在说她的痛处,而是在说短暂的人生。 她落笔道:“凄美,新颖,未曾听过的曲牌。” 贾蔷笑了笑,道:“这些都不重要。其实原该以诗相会,更有雅趣。只是我于此道不精,不愿出丑。” 尹子瑜抿嘴浅浅一笑,落笔道:“很巧,我也不精。” 贾蔷哈哈笑道:“原本我不信,可等看到你欣赏那副骷髅骨架时,我信了。那你惨了,日后家里的诗会,你怕是不好参加了。” 尹子瑜笑了笑没说话,她虽不精,并非不会。 又说了会儿闲话后,贾蔷最后问道:“可想去桃园住一宿,洗温汤?” 尹子瑜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落笔道:“每年入秋,老太太总会犯秋咳,要咳一季,我走不开的。” 再者,她一个未婚姑娘,怎好去男方家住一宿…… 贾蔷忙道:“既然如此,就和老太太一并去啊,岂不正好?你是学医的,当知道洗温汤沐浴对身子骨有好处。” 尹子瑜闻言,有些心动,迟疑了下,落笔道:“老太太未必答允,她从不愿麻烦别人。” 贾蔷哈哈笑道:“我是别人?” 尹子瑜闻言,俏脸终是浮起一抹浅红,看了贾蔷一眼后,落笔道:“那去同老太太商议商议罢。”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定好日子后,我安排人手。” 尹子瑜抿嘴浅笑,跟随贾蔷往萱慈堂行去。 心湖微起波澜,荡漾出贾蔷的笑脸…… …… “洗温汤?” 萱慈堂上,尹家太夫人微微吃惊讶然笑道:“怎想起这个来?” 贾蔷呵呵笑道:“郡主说老太太入秋后犯秋咳,正巧我在小汤山的桃园山上有温汤,所以请老太太去解解乏。另外,也想请老太太、太太和郡主一道去透透气,解解闷儿。眼下秋景正盛,桃林虽败,可不远处有一座山头长满枫树,红艳艳的倒也是一景儿。住一宿,看一看,吃点农家野味。” 一旁秦氏绷不住笑道:“我算瞧出来了,蔷哥儿孝敬老太太是有的,可多半还是为了子瑜。这是想带子瑜去顽顽,又怕家里不答应,是不是?” 贾蔷呵呵笑道:“没有的事!大太太冤枉好人了……” 尹子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了贾蔷一眼。 秦氏笑道:“要不是皇后娘娘同我们说,我们还不知道你和小五儿有多调皮!还说冤枉好人?” 尹家太夫人想了想,笑道:“纵然要去也不急,你且先忙着迎你先生罢。便是去,也当林相去过后,对了,你家太夫人去过没有?”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那边不急。” 尹家太夫人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那边的事,我多少也听到了些。你们高门公府里到底怎么行事的,我原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你们家太夫人,不算是坏人,待你也还可以。若非果真触犯到根本的大错,其余的,该当误会的,还是当误会罢。蔷儿,当一个青天大老爷,那只要论清楚是非对错,断人公正清白就好。可当一个家主,远没那么容易。 甚么事该坚持较真儿,甚么事又该大度宽容些,里面有许多学问。你们毕竟是高门大户,我不大熟悉里面的水深,多的就不说了。此事,我看不妨等林相爷回来,你好好请教他一番。林家祖上四世列侯,当清楚这里面的分寸。” 贾蔷闻言躬身道:“每每得闻老太太讲话,总是能受益匪浅。” 尹家太夫人好笑道:“一个正经没读过甚么书的老婆子,也没见识过甚么世面,说的话只是不昧良心罢,能有甚么受益之处?” 贾蔷摇头道:“只这‘不昧良心’四个字,就是世上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我必牢记老太太教诲,努力做到这四个字。” 莫说秦氏,孙氏都有些受不了了,道:“怪道老太太这样喜欢你,老太太原先在家里,断不准人说这样奉承的话,偏你说的这样心诚,让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 贾蔷忙笑道:“原是诚心的,老太太方会高兴。”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可还有其他事忙?” 贾蔷摇摇头道:“准备在老太太这用饭。” 秦氏、孙氏等又大笑起来,忙张罗管家媳妇乔氏去准备,乔氏也是爽利性子,只是先前碍于贾蔷身份,不便随意搭话,这会儿却可以说两句了,她笑道:“山珍海味可没有,都是家常菜。” 贾蔷笑道:“山珍海味哪有家常菜吃的有滋味,我平日里只吃家常菜,不爱吃宴席。” 秦氏也高兴的去准备了,又派人去寻尹朝回府。 如今尹浩不在家,得叫回一个陪酒的。 只是没想到,尹朝还没回来,李暄倒先跑了来…… “可见你母后说的没错,果真是离不得了?” 尹家太夫人见外孙来,显然也十分高兴,打趣道。 李暄风风火火而来,明显一脸幸灾乐祸,这会儿倒是满脸忧愁,道:“外祖母,别提了!还不是因为这贾蔷见天闯祸,我看在子瑜表妹的面上,整天帮他补锅,这不,今儿这小子又惹出是非来。外面都乱了套了,他倒在这悠闲。要我说,干脆子瑜表妹别许他了,不然日后必是整天提心吊胆……” “再胡说,告诉你娘叫她拾掇你!” 尹家太夫人训斥了句后,问道:“蔷儿今日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哪里又惹是非了?” 李暄倒吸了口凉气,惊道:“外祖母,他规规矩矩?昨儿他还在我父皇跟前说甚么要弥补开国一脉和元平功臣的裂隙,还说是姜家包藏祸心,故意挑唆离间,分裂大燕的军中势力,图谋不轨。人家姜老国公唬了个半死,今日一早打发孙子还带上孙媳妇巴巴的去城外桃园寻贾蔷和解,他不说要一起为国效力么?怎么兜头把人臭骂一顿赶走了?如今元平功臣到处都在骂他是卑劣小人,说一套做一套!都在为赵国公府打抱不平呢!” 听闻此言,许多人变了面色,贾蔷闻言却啧啧笑道:“到底是军中坐地虎,一个浪打来,就有这等声势。” 孙氏担忧问道:“他家如此陷害你,你可有甚么法子没有?” 贾蔷笑道:“无非是打嘴仗,其实也简单,我寻些人,把姜家这些年的发家史广而告之,让人知道姜家到底是甚么样的货色,自然就有趣了。现在元平功臣这些年轻人,不知深浅,瞎闹腾。” 只是话虽如此,贾蔷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这行事风格看起来毒辣,可完全不像是姜铎那老狐狸的做派。 他研究过姜铎的做事风格,那老狐狸讨好起人来,真能想方设法将人供到天上去,然后远远躲开,等其摔死。 姜铎出手,实在不该使出这看似狠毒实则满是破绽的阴招来。 他推测,多半是姜林那忘八羔子擅自为之。 李暄闻言却是乐的打颠儿,对孙氏笑道:“二舅母,瞧见了罢?姜家那窝子都是在阴沟里泡大的,各种刁钻诡计阴毒的很。若是换个人,谁也顶不住!可他们倒霉,遇到了个挖阴沟长大的,这就叫以毒攻毒,以坏水儿对坏水儿!”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秦氏同贾蔷道:“怪道小五喜欢和你顽,果然坏法子多。” 贾蔷摇摇头,概不认账,道:“没有,我和王爷是两类人,从不背后说人坏话。” 李暄大怒:“爷甚么时候背后说人坏话了?” 贾蔷提醒道:“你是不是和老太太她们说,去王妃娘家拜寿都是我的过错,都赖我?” 李暄闻言斜眼道:“难道不都赖你?” 贾蔷奇道:“都赖我的话,皇上怎么廷杖时打狠的是你不是我?咦,怪不得王爷不落座,廷杖伤势还没好罢?” 李暄大怒道:“你还有脸说爷背后说人坏话?” 贾蔷呵呵笑道:“我和王爷不同,我都是当面说,这才光明磊落。” 李暄闻言气结,从旁边抄起一个靠枕就要砸,被尹家太夫人喝住后,尹家太夫人气笑道:“看来皇后说的再没一点虚的,你两个真是一点安生的功夫也没有!” 李暄忙道:“不是,外祖母,我就是想换个软些的垫子坐着,这个不合身……”说着,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众人又大笑起来,贾蔷扯了扯嘴角,与抿嘴轻笑的尹子瑜对视了眼。 尹家太夫人让身边丫头给李暄换了软垫,李暄落座后,同贾蔷道:“大哥今儿派人去寻爷,说明儿在王府设宴,请我们去做客,你怎么说?” 此言一出,萱慈堂上忽地一静。 尹家虽总说是小门小户,但身为后族,有些事情的敏感,远比贾母等人强十倍不止。 宝郡王李景素来高傲,但他所处的身份位置,又极其特殊。 这个时候请李暄和贾蔷上门,其深意自然不会只是吃一顿饭。 而且,后日林如海就要回京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 也不知说李景太过霸道傲气,还是太过坦荡…… 贾蔷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巧的很,我这不是还在重孝中么?明儿要去家庙祭拜祭拜,只能错过王爷的错爱了。” 李暄闻言登时苦恼起来,道:“要不,爷明儿陪你一起去?爷着实不放心你啊,万一你再惹出点好歹,爷怎么同你先生交代?” 贾蔷:“……” 你交代你麻麻哟!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眉头紧皱。 事涉赵国公府的动静,他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信儿。 只是这信儿看的他心里又有些冒火。 对于贾蔷,且不提因为林如海的关系,和原本就出身军功世勋之族,早已另眼相待。 再加上尹皇后对贾蔷的格外青睐,五皇子李暄与他也是格外投缘,整日里一起胡闹,倒比亲手足近些…… 最重要的是,贾蔷从未想过利用这样的关系往上爬,求爵求官,更没有求过财…… 种种因素相加,隆安帝对其渐渐视作自己人,甚至比寻常宗室子侄还亲近些。 相比之下,对姜家,在隆安帝心中的地位就格外复杂了。 论分量,自然是十个贾蔷加起来都无法和姜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 可越是这样,隆安帝优宠之余,若说心中没有提防忌惮,谁信? 姜铎大刀阔斧的往姜家自己身上砍,砍的血淋淋肉糊糊,隆安帝高兴之余,反而愈发心惊! 他不是平庸之君,而是雄才大略之皇。 然而越是这样的帝王,心中的猜疑之心只会越盛。 姜铎这套做派,比起司马仲达都要高明许多。 再加上昨日,贾蔷撕破面皮直接要同归于尽时,姜铎明显迟疑了…… 哪怕事后想要找补,可落在隆安帝眼中,却是姜家对权势绝不会放手的坚决! 如此一来,先前的做派,也就愈发可疑,和可怕。 其实若姜铎昨日若果真立刻就应下来,隆安帝也断不会让姜家脱离军中,因为他还需要姜铎这头快要老死,但手中能量惊天的军中巨擘帮他镇住元平功臣。 他非但不会削减姜家权势,还会立刻加恩。 这也是后来姜铎又选择答应贾蔷的原因,这老头儿也想明白了这点。 可惜…… 如此一来,隆安帝对姜家用归用,但那层防线已经设下。 而今日姜林的做派,可以糊弄住外面那些无知的年轻小辈,却糊弄不了对姜家了解的比多数姜家人还深的隆安帝。 很明显,姜家是故意使手段,然后来栽赃贾蔷。 在他的肱骨重臣林如海就要回来前,姜家这般做,到底是想欺负贾蔷,还是想欺负林如海? 不管欺负哪个,姜家都做的有些过了! 心里给姜家记下一笔后,隆安帝就撂到一边不理了。 眼下姜家还有大用,远未到计较的时候,但圣心之上留下一笔,便已经是埋祸之举了…… 且他也不认为,贾蔷会就此消停。 再等等罢,等到两边闹过火时,他再出手制止。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姜铎已经气的口不择言了,看着跪在堂上的姜林怒骂道:“老子肏你亲娘个花花,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下流种子来?哪个叫你自作聪明去外面煽风点火骂人家的?” 姜林一张脸臊的抬不起来,支吾道:“祖父,孙儿已经前去求和,说话间赔着小心,任贾蔷嘲讽笑骂,可他还是不愿和姜家来往,敌意太浓。孙儿就善作主张,让人将今日事说出去,拆穿贾蔷的虚伪面目……” “老子肏你娘个后脚跟的!白将你打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喂到现在脑子里只剩屁了罢?你能揭穿他甚么虚伪面目?除了丢人现眼外,你能得到甚么好?” 姜铎一脸想不通的臭骂道。 姜林面红耳赤,解释道:“祖父,至少可以让一些中立的元平功臣,全部站到我们这边来。” 姜铎闻言,气的连骂人出气的法子都用不起了,他颤巍巍道:“老子一辈子英明神武,极少看错人,没想到临了真是瞎了眼,竟以为姜家只你算是可造之材,还想着将来直接传孙不传子。幸亏如今冒出来一个贾蔷,让老子看明白了你的真能为,你蠢的让人不敢信。那元平功臣本来就都站在我们这边,还用你去拉人? 话再说过来,你就是果真拉住了人,又能怎样?你能带着他们拿刀去杀了贾蔷和林如海么?你若敢,往后你别叫我爷爷了,老子管你叫爷爷!走走走,你现在就去!” 姜林面色转白,想明白了姜铎何意,他叩首道:“老祖宗,孙儿今日被羞怒气氛迷住了心,是我错了。得了这个教训,往后再不敢自作聪明,必按原定好的路子,坚决不移的走下去。不让自己被怒火所乘……” “说那么好听,有你娘的甚么用?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还得累老子亲自跑一遭!” 姜铎看起来失望透顶,朝外面喊了声:“姜平!” 次子姜平立刻出现,姜铎道:“立刻查清楚贾蔷那小崽子现在在哪。” 姜平闻言,忙领命下去,也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来报道:“老爷,贾蔷和恪和郡王李暄在尹家吃席,还不知何时吃饭。” 姜铎“唔”了声,道:“那行,打发人在贾蔷回家路上最热闹的地方给我候着,看到贾蔷路过时,千万给老子留好了。为了这个小畜生,老子临老又得把脸丢一遍……呸!” 姜林大惊道:“祖父大人,岂能劳你亲自去赔礼?” 姜铎冷笑骂道:“老子是去外面把你造的谣对外说个清楚,你好好在家待着罢,劳不动你的大驾!” 骂罢,拄着拐杖就走。 姜平对姜林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 姜林忙起身跟上,心里却已经开始发憷,今儿到底该怎么收场。 他怕是要将脸丢尽…… 第0646章 出卖和背叛 尹家,萱慈堂。 正中设两桌宴席,一桌坐着尹家太夫人、二位太太、尹子瑜、尹朝、李暄和贾蔷。 另一桌则是四个媳妇带各自的孩子。 老五尹浩媳妇乔氏管家,所以带着几个婆子丫鬟负责调度菜饭汤茶…… 饭菜前尹朝先领着家人与尹家太夫人见了礼,虽未说甚么感谢之言,但贾蔷能感受的到,一大家子对老太太的尊敬。 尹家能走到今天,而且还有深不可测的底蕴,可以说这位老太太居功至伟。 尹家太夫人受了一礼后,笑道:“都快坐着用罢。”又对贾蔷道:“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可有甚么不合胃口的,给你五嫂说,下回让她注意些。” 贾蔷“嗯”了声,笑道:“菜倒罢了,只这饭,还要劳烦五嫂再让人多准备些,不然我吃的有些快,一不留神吃光了,老太太自不会怪我,王爷必要聒噪。” 乔氏“哟”了声,笑道:“每回回都没趁上机会在家用一次,我都不知道蔷哥儿的饭量,几碗的量啊?今儿准备了不少呢……” 一旁李暄笑的不行,连连摆手道:“几碗?昨儿在宫里母后留他用了回后,母后后悔了半宿,再不敢请他东道了。再请一回,便是母后都受不住了。这哪里还是人的饭量,分明就是个饭桶!今儿大伙都不吃,这些饭他都不够。” 尹家太夫人哪里肯信,嗔怪道:“五儿又胡说,让外人听了去,只当皇后是小气的,连顿饭也请不起?” 贾蔷干笑了声,道:“王爷虽不大会说话,但昨儿晚上皇后娘娘确实吃了我一惊……不过我吃的多不白吃,长气力,不然也打不过元平功臣。” 原本因林如海势头大盛而有些闷闷不乐难得沉默寡言的尹朝听闻此言,终于按捺不住,羡慕道:“乖乖,我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能为,果真是靠吃的多长出的气力?前儿我有事,忘了去瞧,你也没个孝心,不打发人来叫我。听说你三两下将吴阳侯世子打倒在地,又硬碰硬连打十八掌,生生将睢阳伯世子打废,你用的甚么拳法?对了,我练的是尹家螳螂拳。” 尹家众人:“……” 李暄笑的快要打跌,对贾蔷道:“二舅舅好武,自创尹家拳法,还在宫里寻侍卫较量过,连赢八场!不过打第九场的时候,被母后差人送出了宫。” 也是扯淡,谁敢跟皇后的亲弟弟真打? 再打一百场也是赢啊! 贾蔷哈哈一笑,对顾盼神飞的尹朝拱手道:“二老爷威武!我就不敢去宫里和大内侍卫打……” 尹朝眉开眼笑,居然还有些得意,拿起酒盏和贾蔷、李暄走了一个,道:“习武之人,不算甚么,不算甚么。”又追问道:“你练的甚么拳,有师承没有?” 贾蔷笑道:“也是胡练,没甚么套路,只仗着气力大……” 尹朝板起脸来正经道:“胡练可不成,没个响亮的名号,打赢了旁人都不伏你。小五虽然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也敢叫一声霸王在世无敌大拳头!”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对面皮有些臊红的李暄拱手道:“原来阁下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敌大拳头,失敬失敬!” “好球攮的……” 李暄张口就要骂,好在临了想起桌子上还有谁,住了口,巴巴的给尹家太夫人赔了个笑脸后,又怒狠狠的问贾蔷道:“你甚么拳法?” 贾蔷笑道:“我练的是自创的八极拳。打吴朝阳的那一式叫阎王三点手,打张德英摆的是八极架子,没用甚么花招,就是以力破力。张德英力道不如我,所以他败了。” 尹朝真好奇了,问道:“你看着这样清瘦,哪来的这样大的气力?” 李暄嘎嘎笑道:“二舅,你当方才的话是笑话不成?这小子吃的越多,气力就越大。这老天也是不开眼,怎么把这样的好事给他了?要给也该给我才是……” 尹家众人这才真信了此事,连隔壁的小孩子们都一个个羡慕的看过来,大人们正好赶紧哄着吃饭…… 乔氏忙又让人再去煮一大锅饭来,她则笑道:“乖乖,先前听说蔷哥儿原是准备考状元的,书念的极好,连爵儿都不准备承的。没想到,如今在武事上都有这样的能为。好好,和子瑜真是天作之合!” 众人大笑,尹子瑜俏脸微霞,但也没甚忸怩之态,淡然大方之姿,让尹家太夫人喜欢。 她笑道:“好了,快吃罢。甭管生不生气力,年轻人,能吃便是福气。” 一席饭菜吃罢,时不时的欢声笑语,虽满桌见不着一盘珍馐佳肴,都是寻常家常小菜,但贾蔷还是吃的很舒服。 也让尹家人见识到了这位模样俊秀的不像话的姑爷的饭量…… 吃罢午饭,尹家太夫人等都有午休的习惯,贾蔷和李暄就告辞离去。 出了丰安坊,入了朱朝街,李暄还在絮叨中:“贾蔷,明儿你逃了,爷到哪去啊?你得出个主意啊。要不爷明儿也去你贾家家庙那边?你又不是诚心去祭拜,咱们带个烤架去,弄几条秋鱼去烤来吃如何?” 贾蔷还真觉得挺好,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明儿不是祭拜贾敬,是祭拜我老子娘,舅舅一家也去。王爷准备到我老子娘坟前去烤鱼?” “球攮的!” 李暄气骂道:“你自己不说清楚!” 贾蔷想了想后,笑道:“王爷随便找个庙去逛一天,就说要去给皇上、皇后和宝郡王跪经祈福就是。” 李暄气笑道:“果真这样说了,岂不真要跪一天?这也是能顽笑的?” 贾蔷爱莫能助的耸耸肩,示意别无他法。 天家那摊子烂事,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行? 到了东四大街,贾蔷正要和李暄告辞,忽地眼睛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李暄也是怔了怔,随即看向贾蔷。 贾蔷与他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先走。” 事涉军权的事,哪怕只是沾边儿的事和人,李暄都最好敬而远之。 不然,他这逍遥王爷也难做下去。 李暄与贾蔷小声道:“爷先走了,不过你别上当,这老狐狸说不定就激你动手,你上前他往地上一躺,你就糟了。” 贾蔷笑着点点头,那边被姜林搀扶着的姜铎老头儿正一步步进前,要对李暄见个礼,却见李暄好似啥也没看到一般,打了个哈哈笑道:“今儿的风有些喧嚣啊,回宫回宫!” 说罢,一调拨马头,蹿了出去,在王府护卫的护从下,消失无踪。 姜铎也并不在意,对于这个一心置于事外的皇子郡王,他反倒觉得这样做极好。 “贾蔷,昨儿老夫听了你一席话,深有感触。老夫空活一把年纪,竟还有门户之见,甚么开国功臣,元平功臣……真算起来,老夫当年也是开国功臣啊。当然,开国时老夫没封上爵儿,只当了几年粮草官儿。如今你既然有心弥合两面,那是极好之事,不愧是一门双公贾家之人,老夫虽老的快活不成了,可也愿意配合你做成此事!以老夫看来,你年纪虽小,可将来功业,必还在宁荣二公之上啊!” 姜铎说话间,东四大街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少元平功臣。 即便这老头子下手狠辣,大半年来将整个大燕军方血洗了遍。 可下去的人是他的人,上来的人,同样也可以变成是他的人。 即便眼下还不如旧部顺手,可仍有一部分,自觉聚集在赵国公府周围。 老国公爷出动,遇见的自然会跟随。 早上也是这些人得了信儿,说贾蔷狂妄无礼,拒绝了小国公姜林的交好,惹了众怒。 没想到,眼下连姜铎都出动了,姜林也跟着。 一时间,诸人多有猜测。 有人以为,姜家是真想和圣眷正隆的贾蔷以及他背后的林如海和解。 其实即便元平功臣不再打压开国一脉,给他们一口吃的,就凭开国功臣那些废物,也构成不了甚么威胁。 比起得罪林如海和贾蔷来,算是明智之举。 但也有人认为,姜家多半是受了胁迫。 林如海才立下大功就要回朝,太平年景,武臣地位远不如文臣,尤其是林如海这样居然还能提兵平叛的传奇相爷。 姜家惹不起,只能低头。 这样想的人,看向贾蔷的目光,都冰冷起来。 这些年来,大燕愈发出现以文御武的倾向,虽还不至于像前宋那样,是个文官都能折辱武将,但这份趋势,也是武勋将门绝对不愿看到的。 贾蔷却不是傻子,不会一味的刚硬,这个时候再一味的莽,就落入圈套中了…… 而且现在,他也已经有足够的底蕴,即使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必再以性命相搏。 走到这一步,何其艰难…… 贾蔷翻身下马,双手怀揣袖间,却是先与姜铎身边的姜林笑道:“啧啧啧,瞧瞧你,听说你还是老国公亲自教养出来的,你老祖宗的道行有一百丈高,你连一尺都没学齐。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败坏我的名声?我在旁边偷师,学的都比你多,回头让你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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