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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澎湃! 可惜,没穿比基尼…… 连紫鹃都被逼着带动起来,贾蔷和颇知他心事的香菱一道嘿嘿直乐,让黛玉狠瞪了几眼。 黛玉啐道:“你这弄的甚么呀?不安好心!” 贾蔷悠哉悠哉乐道:“太太说哪里的话,怎就不安好心了?再说,我马上就要忙了,这不担心你们只在屋里坐着闷烦么?沙滩上散步,散久了也无趣。这个多好,还能让你们锻炼锻炼。等我去忙了,你们更能放得开顽耍了。既能游戏,又能强身健体,多好!” 黛玉:“油嘴滑舌!” 宝钗:“巧言令色!” 子瑜不言,递出一幅画来…… 一个眉飞色舞的小人儿,却张着好大一张嘴,嘴里喷出许多奇怪的字符。 而天上掉下花朵,地上涌出金莲…… 黛玉、宝钗等瞧了后,登时都笑喷了。 尹子瑜就是如此,平时都静静相处,偶尔一出面,就惹得满堂大笑。 许也因为如此,虽然她平日里口不能言,可姊妹们却愈发亲近她了。 “啊!!” 突然一声暴喝声传来,唬了众人一跳。 齐齐看去,就见姜英高高跃起,胳膊上的袖子滑落,露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又见她俏脸上神情肃煞,犹如面对生死大敌,随即重重出掌,拍打在皮球上…… “砰!” “啊~” 紫鹃应声而倒。 “哎呀!” 众人顾不得惊骇,匆忙上前去救人。 贾蔷、子瑜走在最前,贾蔷将已经昏迷过去的紫鹃抱起放平,子瑜把脉。 众人屏住呼吸,周围唯有海浪声、海鸥声和姜英不安自责的道恼声…… 过了稍许,尹子瑜微笑摇头,落笔道:“无碍,一会儿就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黛玉去安慰失落的姜英,宝钗小声啐贾蔷道:“瞧你想出的好顽意儿!” 贾蔷小声道:“得天咱俩寻一地儿,打几场,保准你过瘾的很!” “呸!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刚才眼睛往哪瞧?” 姜英跃起落下那一阵波荡时,宝钗余光盯着贾蔷,逮了个现形。 贾蔷摇头道:“单纯欣赏,赏心悦目而已。” 二人正说着,却见有嬷嬷来传话:闫姨娘回来了。 听闻此言,原本嬉闹的诸人都安静了下来。 闫三娘要回小琉球了,一并去的,还有李纨、可卿、姜英等。 这一离别,就要许久…… …… 第1008章 化身为船 “怎这样快就走?” 一众人回到观海庄园,黛玉瞧见闫三娘已经候在那,有些不落忍的问道。 虽然家里姊妹们和闫三娘都不熟,可也都知道她为了父亲千里奔波操持,更率领百船千军,先诛叛逆,再杀仇寇,古之花木兰一般的传奇人物。 再加上又为贾蔷办事,经营着大后方,所以又敬她三分。 也知道不容易…… 闫三娘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所以对黛玉格外尊敬,道:“回太太话,小琉球也是初定,离岛太久不好。且眼下岛上不断进入新人,正好回去选兵。回去迟了,好兵种子都叫岳叔的人挑完了!” 黛玉笑道:“哎哟,你也叫他岳叔啊?快别提了,我年幼时也叫他岳叔,谁知后来发现他竟只喊一声岳大哥!” 说着,回头嗔视贾蔷。 贾蔷嘿嘿笑道:“快过来,叔叔瞧瞧。” “呸!” 黛玉啐了口后,同闫三娘道:“眼下正事要紧,我们就不留你在家多待些时日了。你和小婧一样,她好江湖事,你好海上奔波。只是等累了的时候,一定记得要回家歇歇。我们也帮不得你甚么,陪你说说话,讲讲外面的新鲜事也是好的。” 闫三娘闻言大为感动,天下谁家当家太太会如此关照妾室,因而要大礼叩头。 黛玉忙拦下,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外道。” 这时李纨、可卿和姜英三人带着各自的丫头、嬷嬷,背着大小包袱都来了。 李纨、可卿二人面色都十分不舍,贾蔷看着二人微笑道:“你们且先去,我最迟一个月后过去那边一回,往后每月往那边走一遭。那么大座基业在那边,全压三娘身上,她怕是连喘气儿的功夫都没有。” 听闻此言,李纨、可卿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贾蔷又同黛玉道:“你们且先告个别,我与三娘有些事要嘱托。” “去罢。” …… “见过你爹爹了?” 后花园,椰林小道上,贾蔷负手而行,与身旁的闫三娘说道。 闫三娘目光如水的看着身边高贵如玉,好似天上仙人谪落人间一样的贾蔷,温声道:“见着了,他知道我除去了黄超,还干掉了葡里亚东帝汶总督,一开始不信,可蒯叔也说了后,他就信了。” 贾蔷笑了笑,道:“他没说,想回去继续当四海王?” 闫三娘目光凝了凝,道:“爷,我爹爹他也是重道义的,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他既然答应了往后好好当个总教头,就一定会好好当差。不过……” “不过甚么?” 闫三娘有些不安道:“爹爹想见你一面,他还没见过你呢……” “好啊,回头我去看看他。” 贾蔷轻声笑道。 闫三娘愈发心焦道:“爷,我爹爹是个粗人,他若说话不中听,求爷千万看在我的面上,不与他计较……” 在她看来,贾蔷若果真拿闫平当亲戚,也不会丢在旮旯角里那么久不闻不问。 不过世道如此,妾室的家人,原算不上甚么正经亲戚。 贾政那样宠爱赵姨娘,生了探春、贾环一双儿女,可赵国基在贾家也不过是个赶车的长随。 还能当舅爷不成? 贾蔷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将闫三娘揽腰入怀,道:“你别多想,一直未去拜见你爹,只因为大仇未尽报。再者,也怕他面子上挂不住,以为是靠卖女儿才得一容身之地。现在不同了,三大仇敌咱们双剑合璧灭了俩,还有一个也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三娘你能为惊人,我得倚重你壮大德林四海号水师……” 话没说完,就被幸福激动的颤栗的闫三娘,堵住了口。 贾蔷伸手将闫三娘抄起,走向椰林深处的一处亭轩…… …… 海浪声阵阵。 云雨初歇。 闫三娘整个人还在眩晕中,依偎在贾蔷怀中不想分开丝毫距离…… 贾蔷轻轻抚着她的发梢,柔声道:“开始这半年的集训,就是当日跟随你度过鹿耳门登岛作战的那八百人中的三百。下半年,是剩下五百。等到来年,再将岛上的四海旧部送来,见见你父亲。到那时人心已定,不怕那些人再翻浪,不服你。” 闫三娘睁开眼看向贾蔷,眼角的余韵极美,道:“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其实岳大叔已经开始准备了,不断招新兵进来,就能让那些老家伙知道好歹!” 贾蔷笑道:“他们还是不服你?” 闫三娘摇头道:“面上不敢说甚么了,可心里如何能真的低头?不过除非有了不得的人出面和他们内外勾结,不然他们也不敢反。打小我随爹爹出海时,他们就一直不大高兴,说女人是阴人,上船不吉利。如今虽然被镇住了,可心里仍没许多本分。只是也翻不起大浪来,他们统共也没几人,岛上现在天天上人,一船一船的,那些老人若不换换心思,早晚被新人比下去。” 贾蔷见她挺生气的模样,笑了笑,道:“没关系,他们不伏就不伏罢,你让人看住他们别翻浪就行。等过二年,就让他们都过来,见见你爹。到时候咱们出钱出船,让他们拥护你弟弟,去外面占一处地儿就是。” 见闫三娘面色一变,眼神隐隐惊恐,贾蔷握住她一处柔软,温声道:“你还是不了解我,日后还需要多深入沟通沟通,你就会知道,我贾蔷极少说谎,对女孩子,更是从未说过欺骗之言。四海那么大,岛国不知凡几。难道咱们家还能都占齐了不成?分出两处来,给你两个弟弟一个容身之地又怎么了?就当,就当我以此为聘,是娶你的彩礼!” 闫三娘这样原本心里就存着稍许自卑心思的女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以江山为聘”的甜言蜜语? 这一会儿,哪怕贾蔷让她去死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激动的坐直身子,坐在贾蔷身上,哆哆嗦嗦的摸索了稍许后,轻吟一声,化身成为大海上的一艘海船…… …… 当日夜晚。 送走闫三娘、李纨、可卿、姜英后,贾蔷于前世名为九龙的岛上,见到了闫平。 名震四海的四海王,此刻只是一个靠在椅子上勉强才能坐直的沉默老人。 倒是另外六个老将,虽一个个看着可怖,少眼睛、少耳朵、少鼻子、缺胳膊少腿的都有,不过至少看起来,都还很有活力,一直骂骂咧咧的斗嘴。 直到贾蔷进门,看到如此年轻,如此俊秀,如此目光睥睨不可一世的贾蔷后,一众老海盗才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心里捶胸顿足,怪道三娘那个傻丫头不愿反,这他娘的小白脸生成这样,还是个国公爷,还不把三娘那傻丫头吃的死死的? 原本他们是鼓噪三娘造反,能救得了他们就救,不救他们死了也就死了,没甚可惜的。 只要三娘带着老弟兄们,继续称霸四海就好。 可是闫三娘不仅断然拒绝,还将六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以为在心上人跟前温柔如水,在别人面前也如此。 闫三娘第一次杀人,还不到十三…… 许是看出了女生外向,闫平终没说甚么,只让闫三娘善待四海旧部老人,保全他两个幼子就好。 这会儿看到贾蔷的出现,俊秀成这样,一众老海盗们再次明白了世人为何看重儿子,而将闺女叫赔钱货了…… 商卓搬来椅子,贾蔷落座后,直视闫平。 对甚么样的人,下甚么样的菜。 在闫三娘看来,闫平义气无双,忠肝义胆。 她的看法没错,可那是对他的老兄弟。 对外,闫平怕是世上最狡猾最心狠手辣的枭雄之一。 若是以对寻常老岳父的手段应对之,怕是会被这位四海王看作是莎比…… “于我来说,三娘现在是我的女人,日后,会是我孩子的母亲,所以我会善待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与本公为妾。” 这摆明了告诉一干人闫三娘以后和他们无关,让一群海盗都阴沉下脸来。 “倒也不必生气,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海匪出身,又怎会甘心蛰伏于一个商号名下做劳什子教头?怕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就要杀人夺船,重回小琉球,操持旧业罢?提前劝你们一句,熄灭了这个心思罢。你们坐镇小琉球时,岛上才多少人?现在每一天都有数百上千的百姓登岛。德林四海部,也在不断扩招新军。今年大旱,是极不幸之事,偏偏对我们竟成了好事。” “第三,既然你们注定不能回去折腾,就好好在学院里教学生罢。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一群小年轻,一个个儿孙不少,有的连孙子都有了。你们江湖人讲究祸不及妻儿的规矩,朝廷可不讲究,谋逆反叛者,是要诛九族的。”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一群老海匪们都快气炸了! 他们纵横大半辈子,何曾受过这等憋屈?混到头来,竟被人要挟诛九族? 言至此,贾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闫平道:“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但也睚眦必报。闫叔,早先送三娘回琉球时,我同她说,将来大事成后,四海之内可寻二岛姓闫,以安置她两个弟弟。本公说话,从来板上钉钉。但前提是,你闫某人说话要算话。你若不守信诺,就一定会看到你绝不想看到的事发生。” 闫平沉默了半天,沉声道:“我知道,你没必要骗我。但凡你黑点心,我们几个老弟兄也早死透了。既然应下了做这总教头,我们就不会食言。至于姓闫的岛,我们也不多想,只要我两个儿子,还有他们几个的儿孙能活着,就足够了。” 贾蔷闻言,转身就走,留下一言道:“我许下的承诺,又岂是说变就变的?闫叔,好自为之罢。” 第1009章 韩琮罢相 八月的京城,原应开始凉爽起来。 正常年份到了中秋时节,就该添一件轻衫秋衣了。 然而今岁,时至八月,仍是酷热。 武英殿内,韩彬、韩琮、张谷、李晗以及修养的一天能上值三个时辰的左骧俱在,面色都十分凝重肃穆。 布政坊林府的消息,终于传至南海之畔,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回来。 毫无疑问,贾蔷暴怒! 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震怒! 而选择报复的方式,也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加激进,贾蔷直接断了海粮采买。 原本采买回来的粮食,运到半路的都直接转向小琉球。 并且在比折子回京早一天的时间内,德林号开始剧烈收缩。 贾蔷的确没有反,但他选择报复的方式,并不比谋反带来的后果好几分。 眼下的德林号,已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就京城而言,德林号控制着最大的车马行,控制着最大的布行,最大的冰室,控制着数以百计的酒楼,控制着最大的牙行,控制着最大的送菜行…… 仅仅一天时间内,德林号麾下车马行关闭,布行关门,冰室落锁,所有的酒楼关门,所有穿梭于各个坊市的菜贩收摊…… 好在,德林号从来不触碰粮食,知道这是一条底线,所以粮米铺子暂时不受影响。 但是,德林号却控制着足以和漕帮媲美的漕运船队。 眼下德林号漕运船队所有的船只都不在京城靠岸,在京的船也悉数离开京城。 常闻人言,哪个巨擘跺一跺脚,神京城都要颤三颤…… 对许多人而言,这句话仅仅只是句话。 但对贾蔷而言,这句话就远没有那么轻描淡写了。 德林号船队的离京,带来的后果是神京城绝对承受不起的。 因为漕帮被贾蔷废黜了大半。 原本只是平分漕运,可这一年来,漕帮帮主丁皓听从贾蔷意见,大肆清洗漕帮内务怀有异心的林立山头。 虽然颇有成效,但漕帮的实力运力也是一路锐减,到现在,甚至勉强也只有当初三成实力。 一旦德林号船队罢工,而漕帮的运力跟不上,京城的粮价必会一日三涨,民心动乱! “他到底想干甚么?” 左骧惊怒斥道。 李晗叹息一声道:“他想要宫里给个交代,朝廷给个交代,武英殿给个交代。” 左骧皱眉道:“林府之事,我等皆痛心疾首。可是为恶者已经被扒去青衿,除去功名,流放边塞。还能如何?非要大开杀戒不成?” 张谷沉声道:“左相没看贾蔷送回来的那份杀气腾腾的问罪折子?人家第一就问武英殿到底存了甚么心,为何纵容京城对林相和他污蔑诟骂多日?为何纵容那些杂碎……士子,跑到布政坊外去闹事? 第二问,问恪荣郡王李时,为何在恪和郡王李暄阻拦驱赶闹事士子时,反倒将李暄带走,任由士子们继续闹场?甚至直接用了其心歹毒之激烈用词。 第三问,问皇上,即便高门大户人家的奴才出去办差跑腿,主子也会照顾好奴才的家人老小无忧。如今他为国朝之事奔波操劳,与西夷洋番于海上血战,九死一生办下了差事,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恩赏?他自认为他连犬马都算不上,只不过一土芥!” 即便先前都知道了这些话,可当张谷再复述一遍后,几位大学士脸色都难看之极。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贾蔷传回的上书,已经可以直接说成是揭竿而起的反叛檄文了! “半山公,此事瞒不得皇上,终究还是要由皇上拿个主意。这件事,太大了。” 李晗忽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韩彬,苦口劝道。 张谷亦道:“若叫此事一直顺势而下,怕是要出大乱子。贾蔷现在远在万里之外,天高皇帝远,朝廷眼下拿他并没太多好法子。任凭他这样发泄下去,今年辛辛苦苦维持到眼下的局面,很快就会毁于一旦。甚至真到了不忍言之时,以其性格之果决,果真谋反,也并非没有可能。” 韩彬叹息一声道:“一旦上奏与皇上,以皇上现在的性子,老夫怕会出现最坏的一幕。” 左骧冷冷道:“元辅是否多虑了?别说贾蔷不敢谋反,即便果真谋反,也掀不起大浪来,就凭一个德林号?眼下德林号看起来声势庞大,依附于它的外省巨室颇多,可一旦他起兵造反,那些人势必立刻与他切割开来。天下大安,民心思定,此时谋反,必死无疑!这一点,贾蔷未必看不出来。” 韩彬侧眸看去,问道:“贾蔷敢赌上命运与他先生讨个公道,秉用,你敢赌么?” 左骧闻言紧紧抿了抿嘴,没有答话。 这话一出口,将来是要负责任的。 “如海公若能醒来,就好办了。” 韩琮轻声一叹,顿了顿又道:“元辅,还是上报天子罢。若只那两百余士子生员和我等,倒也不是没法子处置。那些人通通扒去青衿,发配流放就是。我等……去林府磕头赔罪也使得。可还事关四皇子,甚至还有皇上。拖下去,朝廷拖不起呐。” 韩彬点了点头,道:“走罢,去西苑,面圣。” …… 皇城,西苑。 龙舟御殿内。 隆安帝躺在御榻上,瘦了许多的脸上,双目有些凹陷,目光却比原先愈发幽深冷漠,透过玻璃窗,眺望着外面的湖面。 一头原本仅有些许白丝的黑发,不到半年光景,业已白透了…… 伤痛折磨人是一方面,最难熬的,是心里的那一关…… 虽然被奉为千古圣君,以万金龙体替民挡难。 可是,他依旧打心底里不甘。 他是在意万民之苦,但那是为了维护李燕皇室的万世传承,而不是真心为了那些黔首百姓。 若给他自身选择,莫说京城百万百姓,即便是再扩大十倍的人数之伤亡,他都不会用现在这样的下场去换。 不甘呐…… 隆安帝仍拒绝搬回禁宫中,也毫不遮掩对那处的厌恨和嫌恶。 所以,就一直在西苑的龙舟上飘荡着…… “皇上,几位军机大臣求见。” 尹后看起来愈发憔悴了许多,面色黯淡,曾经冠绝六宫的俏脸,归于平凡,那双国色天香的凤眸,也失去了光泽,仿佛比隆安帝老的更快。 隆安帝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尹后微微皱起眉头,道:“还不到陛见的时候……罢了,传进来吧。朕原还想再看看,他们到底能拖到甚么时候。” 有中车府在,甚么事能瞒得过他? 隆安帝嘴角讥讽刻薄的冷笑,让尹后心里微寒。 未几,五位军机入内,见礼罢,韩彬将事情说了遍,最后道:“就目前来看,若得不到回应,贾蔷许是准备直接前往小琉球。如今至少有二十艘两千石大船,转向将粮食运往小琉球。这个数目,还是二十天前。眼下,怕是有更多。另外,德林号麾下漕运船只,也纷纷离京。皇上,贾蔷的确听了林如海之言未反,但此离心离德之举,对朝廷伤害依旧极大。” 张谷缓缓道:“若是寻常年景,其实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只是今年难关虽然度过大半,可仍有极大的压力。一旦海粮跟不上,船运不再将灾民分散,还有辽东大丰收的抗旱谷物不能南下,局面将会功亏一篑。” 左骧受伤之后,性子也变了不小,愈发敢言,他沉声道:“若贾蔷携一战覆灭葡里亚船队之势,袭扰东南,则沿海诸省,一夜间一片糜烂。此事发生的可能虽小,但也绝不可不防。贾蔷年轻,又素来恣意,甚么事都做的出来!” 隆安帝淡漠问道:“他到底何意,要将那些士子千刀万剐?要李时承担罪责废黜圈禁?还是,要朕下罪己诏?” 听闻此诛心之言,众人纷纷心底一沉,君臣至此,早已离心呐。 “皇上……” 韩琮一步上前,不过未等他开口,隆安帝就摆手道:“御史大夫,清流言官为兰台所属,贾蔷问武英殿要个交代,你怎么说?” 这话,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御殿内。 连韩彬都霍然抬起眼帘,目光隐隐骇然的看向隆安帝。 这是要……动手了吗? 韩琮原先最是简在帝心的孤臣,素为天子所倚重。 林如海生死不知后,韩琮实际上就是军机处排名第二的巨头。 且两年后,韩彬离位,元辅之位八成由韩琮来担任。 谁都没想到…… 韩琮若是个无底线厚颜之人,此刻含混一阵,也就搪塞过去了。 天子如今成为残废,君权大衰,未必就能硬拿得下韩琮。 然而韩琮何其刚直之人,听闻此言后,面色肃穆,躬身道:“臣本出身苦寒,受天子简拔于微末中。受命之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虽无半点才能,唯兢兢业业以报皇恩。未想德不足位,出此弥天大祸,羞然愧然,不敢再恋栈辅国之位,请乞骸骨,归乡就老。愿吾皇万岁,成就千古之名!” 说罢,跪下三叩首后,始终未得天子回应,摘下冠带,起身离去。 “三百士子悉数除青衿,流放安南。万年县令罢官,抄家,一并流放安南。” “李时糊涂懦弱,姑息养奸,圈禁咸安宫读书修德。” “朕……” “皇上!” 不等隆安帝说出口,尹后就面色苍白的阻断,缓缓道:“皇上,这些时日都是臣妾在行朱批,由臣妾来手书一封与他赔情罢。” 隆安帝颔首,却又下旨道:“调忠勤伯杨华下粤省,任粤省大营提督将军。起复赵国公长子姜保,为步军统领衙门大都统。 再传旨贾蔷,命他即刻还京,不得延误。 跪安罢。” …… 第1010章 不知死活 武英殿,西阁。 不大的一间公房内,只二韩对立而坐,良久无言。 气氛怆凉…… 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了进来,韩彬方缓缓道:“邃庵,老夫也没想到,会从这个时候开始……” 韩琮却摇了摇头,道:“半山公,应该想到的。这半年来,随着天子以万金之体代民受过的传闻愈传愈广,茶楼、酒肆、戏台并僧道尼齐齐发力,使得天子威望之隆,远迈古今帝王。这种事说多了,别说旁人,连天子自己都信了。 随即,又开始重用宗室和外戚,甚至分化武英殿,张公瑾、左秉用、李子升三人陛见的次数并不比元辅少,尤其是左秉用。” 顿了顿,韩琮继续道:“可惜啊,原是一场伟业。都到了这个地步,却终将夭折……” 韩彬眼中闪过一抹悲意,轻声道:“便是你我去了,如海也……可还有秉用他们在,新政,不至于夭折罢?” 韩琮冷冷道:“半山公老了,也会自欺欺人了么?非仆小觑左秉用、李子升等,彼辈虽皆大才,可若半山公去位,此三人扭转不得乾坤。而且,怕是为了元辅之位,先会内斗起来。” 说罢,叹息一声又道:“人算不如天算呐,一场地龙翻身,造成今日之时局。而偏偏还是我等,为了让天子坚定大行新政之圣心,不惜费尽气力运作,将天子捧上千古一帝的圣君之位。 却忘了,对天子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新政,而是皇权之安稳。 如今我等这些曾被倚为肱骨的重臣,居然成了心腹大患! 天子正是因为威望崇高,才有足够的底气开始清洗,清算。 半山公,咱们一错再错啊! 只是……” 韩彬面容晦暗低沉,问道:“只是甚么?” 韩琮摇了摇头,并未直接说“只是”甚么,而是谈道:“天子帝王之术高绝,算准了一切。甚至,今日这一场安排,也在天子谋算中。经过今日之变,愈发加重了贾蔷的罪过。 逼得我致仕,逼得三百士子流放,逼得皇子圈禁,更逼得皇后不得不书信于臣子致歉…… 此罪更甚忤逆大罪,天下清流岂不更恨贾蔷入骨,更有道理口诛笔伐? 毕竟,在君父忠孝面前,其他一切皆为小节! 而今日事,天子必定已经知道多时,才有今日之果决旨意。 再者……此事宣扬开来,半山公,不止仆乞骸骨一世清名丧尽,便是半山公你,还有林如海,都要因为贾蔷的‘无君无父’,而威望大跌。 如今天子怕是正等着贾蔷的下一步,无论是回京,还是不回京,下一波打击都会接踵而至。 若再来上一场自上而下的打压诟病,半山公,你这被殃及的池鱼都要危险了。 其实,林如海若非已经半生半死,连他也难逃厄难。” 韩彬面色木然的坐在那,韩琮所言之事,他又怎会想不到呢? 可是想到了,又能如何? 他缓缓道:“邃庵,你还未说那个‘只是’……” 韩琮道:“天子虽算计缜密,几无疏漏之处,只是他还是算错了一人。” “贾蔷?” “对。” 韩琮道:“贾蔷敢堂而皇之说出‘土芥’二字,可见他心中再无分毫对皇权之敬畏。 说来,原该早就想到了…… 但凡他心中有丁点敬畏,也不会打一开始就一遍遍的告诉皇上与我等,他要出海。 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皇上才看似厚待于他,实则从未真正亲近。 心里怕还会骂一句:喂不熟的看家狗。 贾蔷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天子退让如此多步,想让贾蔷没有不回京的借口,可是贾蔷连天子都不敬,还需要再找借口?” 他绝不信,贾蔷收到朝廷旨意后,会乖乖的回京。 听出韩琮对隆安帝言语中隐藏的不敬和轻蔑,韩彬沉声道:“邃庵,天子手段,或许有些严苛,但就目前而言,他仍是一位明君!因为换任何一个帝王在这个位置,都不可能容得下贾蔷。 你说的对,贾蔷很早之前就想过要自绝于外。可他若只是与外通商,皇上说不得还能容他几分。然而他不仅通商,还不知不觉中打造出一支可以打一场国战还能胜之的强大水师。这才多久的功夫? 眼下就这样了,那以他赚钱的能为,又不断的迁徙百姓去琉球,给他十年时间,说不得他当真有能为撼动大燕的江山社稷。 为了社稷计,皇上也别无他法。” 韩琮闻言,目光凌厉的看着韩彬,道:“半山公,天子若堂堂正正行王道,又怕甚么?若行王道,他贾蔷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利令智昏,也绝不敢起兵造反!忠孝难容,世人都会唾弃他! 可现在呢?靠泼墨脏了贾蔷的名声,清流们骂有甚么用? 江南九大姓会信,还是盐商会信? 还有十三行那些将身家富贵都紧紧捆绑在贾蔷身上的巨富大族们,他们会信吗? 五皇子素来惫赖顽劣,资质不佳,毫无明君之相。可他有一言说的极对!天家,就该行煌煌大道! 半山公,先前我们就是因为念及天子圣明,才走到今天这步。我们错了……因为天子,变了! 不复以民为重,也不复圣明!” 腐儒忠于天子,真儒忠于社稷。 而韩琮,当然为真儒! 韩彬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看向韩琮道:“邃庵,你这是何意?” 韩琮面带悲怆之色,目光看了眼窗边落日余晖,缓缓道:“仆深受皇恩,岂会不知忠孝?可今日也是突然惊醒,心生大悲之意。 非为己悲,非为去官而悲,实为新政悲,为社稷悲! 这天下,看来终究还要回到从前,难逃轮回之厄。 半山公,保重呐。” …… 神京西城,苦水井。 金沙帮总舵。 李婧面色阴沉的看着周围弟兄回报,中车府、绣衣卫近来对金沙帮的残酷打压。 “少帮主,幸好先前我见势不妙跑的快,不然这一回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了!” “刑部借着新政大旗,和步军统领衙门还有顺天府的官狗合起来,四处抓弟兄。刚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寻几个百姓来装苦主,现在倒好了,连话也不说,直接抓人!” “分出去的那些帮派,许是有人告密,也有几家遭到了围剿。” “少帮主,这样下去怕是不成,人心惶惶呐!” “少帮主,快请国公爷回来罢。再让那群球攮的抓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听着乱纷纷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诉苦,李婧忽地一挥手,怨骂声骤停。 李婧沉声道:“既然他们现在容不得金沙帮,那就先散了罢!你们各奔其他帮派,等消息就是。”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婧目光冷冷的看了一圈,道:“国公爷曾告诉我:若事有变故时,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又不是让你们去逃命,大惊小怪甚么?” 说罢,她起身又道:“近来有事让你们做,都回去准备准备。且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 “姨奶奶回来了,宫里来人了……” 李婧从苦水井刚回来,才于宁国府角门前下马,就听到迎出来的门子禀报道。 李婧看了眼拴马桩边绑起的四匹马匹,微微颔首,进了角门,就在门楼下看到四个宫人,面白无须,目光阴凉。 “请姨奶奶安,奴婢们奉旨意,前来探望探望小公爷和小姐。国公爷在外奔波操持,回折子埋怨皇上没将家眷照看好了,就打发奴婢们赶紧前来瞧瞧。” 为首之人礼数不缺的躬身说道。 李婧点了点头,道:“那就往里面来罢。” 言罢,先一步阔步入内。 四位内侍也不多言,紧随入内,于西路院见到了十多个奶嬷嬷、丫鬟们伺候着的一双婴孩。 四人仔细瞧了瞧后,同李婧道:“叨扰姨奶奶了,万岁爷吩咐了,往后奴婢四人就留在府上听用。不拘两个小主子有甚么事,都可打发奴婢们去办。” 李婧闻言,淡淡道:“既然是奉皇命而来,自没甚好说的。只是内宅不好多留,你们去前院住罢。” 为首内侍笑了笑,声音阴柔道:“姨奶奶多心了,奴婢们都是刑余之人,便是住在内宅,又有……” 不等他说法,“呛啷”一声李婧拔出腰间宝剑,抵在为首内侍脖颈处,寒声道:“不要给脸不要脸!国公爷临南下时将这份家业交给我,我便是死,也要维持住国公府的体面!你们奉皇命来长驻于此,我认了。可想坏规矩入内宅来,当我不敢杀你?” 说罢,手上已是用了力气,为首内侍脖颈上登时流出血来。 内侍看着李婧满眼杀气,哪里还敢硬扛,果真杀了他,宫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李婧如何,他岂不死的冤枉? 因而忙赔笑道:“姨奶奶真是多心了,原就是为了……好好好,奴婢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感觉到脖颈上森冷的宝剑又往下押了押,内侍再不敢废话,应允出去。 等他们被人引着带出去后,李婧方不屑的冷哼一声。 甚么样的主子,甚么样的狗奴才,不知死活! …… “哇~~” “哇~~” “咯咯咯~” 南海之畔,观海庄园内,两道婴孩啼哭声,和一道婴孩欢笑声同时响起。 除了贾蔷、黛玉、尹子瑜外,其余姊妹们无不惊骇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个婴孩。 尤其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分明才降生没多久的样子…… 一双双目光看向贾蔷,厉害了…… 好大肚子的凤姐儿刚想取笑一番,不想刚一张嘴,忽地肚子就抽疼起来,她“哎哟”了声叫了起来…… …… 第1011章 破局之始 “啊~~” “啊~~” 产房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痛呼声,让人揪心。 产关便是鬼门关,后世之人很难想象,在古代产关要了多少花季姑娘的性命。 又有多少女子,因生孩子而元气大伤,早早香消玉殒。 所以,尽管早已备齐了最好的稳婆,贾蔷甚至根据前世微乎其微的淡薄记忆,在和尹子瑜交流了许久后,将产钳都发明了出来,并已经在粤省帮助了不少难产妇人将本没甚希望的婴孩给取了出来…… 但是,到了这一刻,他依旧难以安心。 没经过生产难关的女孩子们一个都没来,黛玉、尹子瑜都不在,连平儿都不许过来。 嬷嬷们极忌讳这一点,说甚么都不许她们过来,怕唬着了,将来到她们时,反而因提前生了怯意,临关头用不起气力,那就是泼天大事了。 李纨又走了,所以此刻,除了几个媳妇、丫鬟外,只贾蔷一人在外面候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听着里面越来越弱的痛吟声,贾蔷脸色开始木然,如此炎热的天气,身上却隐隐觉得发寒。 当传闻中的事情果真降落在他身上时,他才切身的感觉到事情的可怕…… “吱呀……” 产房门打开,就见丰儿红着眼出来,看着贾蔷哭道:“国公爷,我们奶奶要见你……” 贾蔷一言不发往里去,守在门口的嬷嬷唬了一跳,忙劝道:“国公爷,里面污秽,不吉利,进不得啊!” 让贾蔷在门外守着都已经破例了,果真让贾蔷进去,回头贾母知道了必然震怒。 可贾蔷甚么脾性,哪里是她们能拦得住的? 强闯进去后,挑起门帘一进门就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再看床榻上,凤姐儿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满面苍白,一双从来有神的丹凤眼,此刻黯淡无光,唯有绝望,哀求…… 贾蔷一步上前,笑道:“你啊,就是个急性子。你问问这些嬷嬷,哪家生孩子不是生个三天两夜才生出来的?你这才半个时辰,就想出来?” 一旁稳婆们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还早还早。” 凤姐儿怔怔的看着贾蔷,眼泪开始流,声音孱弱道:“蔷儿,我怕是……怕是没甚气力了。若是……若是我不行了,你把孩子,把孩子给平儿……” 贾蔷连连摇头道:“这孩子将来是要承嗣荣国府的,交给平儿了就不成了。估计多半要被老太太养起来,可万一再养出一个宝玉,或是被老太太身边的哪个给害了,可怎么得了?你生的,就得你来养。再者,孩子可以没有亲爹,不能没有亲娘。没了亲娘,亲爹也要变成后爹。我孩子那么多,哪里顾全得过来?” “你……” 险些被这话气死过去,凤姐儿倒是恢复了些精神。 贾蔷见有效,忙又道:“一点不开顽笑。旁个不说,先生没来京前,想想林妹妹的日子。那还是有亲外祖母爱护着,可她过的难道就好?你若没了,孩子可没个亲外祖母来疼,那还不知得惨成甚么样!” 凤姐儿闻言,气的咬牙颤栗起来,眼神凶狠的看着贾蔷,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个忘八虐待她的孩儿,拼命的用起力气来。 一旁稳婆们都快疯了,一起喊起来:“用力,快出来了,奶奶用力!” 而再看到贾蔷也跟着一道喊起来时,凤姐儿在笑出来前,大喊一声:“啊!!!” 继而就听到婴孩呱呱坠地声响起,丰儿、绘金两个丫头喜极而泣,大哭起来。 贾蔷没有先去理会婴孩,而是紧紧握住凤姐儿的手,柔声道:“我就知道你能行。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你又怎么舍得我难过?” 凤姐儿眼中的凶狠瞬间化了,疲惫的目光如水一般嗔了贾蔷一眼,啐了声:“呸!” 而后目光看向外面,那里是她用半条命生出来的骨肉…… 有了孩子后,某工具人的地位就自动降低了。 “恭喜国公爷,恭喜奶奶!是位公子,是个哥儿!” 凤姐儿闻言大喜过望,忙勉力招了招手,让嬷嬷将婴孩抱过来。 贾蔷却怔在那里了,居然是个和尚…… 巧姐儿没了…… 再看襁褓里的小小婴孩:“好丑……” “出去!!” …… “生了?” 上房内,黛玉等见贾蔷进来后忙问道。 平儿最是心焦,只是都不允许她过去,这会儿看到贾蔷含笑回来,心才终于落下大半。 贾蔷笑道:“生了,生了个丑小子。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是很丑,就被赶了出来。” 黛玉等都笑了起来,不过想想那位尴尬的身份,又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平儿急着去看凤姐儿,先行一步。 宝钗忍了许久,这会儿才问道:“李思和小晴岚怎会在这里?还有这个婴孩……” 除了黛玉、子瑜外,所有女孩子都看着贾蔷,似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风流。 不是说,外面没人吗? 贾蔷被这种不被信任的目光惹火,恼道:“都想甚么呢?你们仔细瞧瞧这孩子的眉眼,哪里像我?这个是三娘的弟弟,爹娘都没了,岛上没甚好名医,知道子瑜医术高绝,就让人送了来。”又对子瑜道:“你多费点心。” 子瑜微笑颔首,看向黛玉。 黛玉神情有些微妙,星眸中总是蕴着些泪光,看向子瑜目光柔软。 看着惺惺相吸的二人,贾蔷挠了挠头,好在宝钗隐隐瞧出端倪来,招呼姊妹们道:“我们去看看凤丫头罢。” 说罢起身带着诸姊妹离去。 等她们一去,黛玉眼泪就落了下来,看着贾蔷哽咽道:“京里形势,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这是托孤啊! 贾蔷拍了拍黛玉的手,轻声道:“放心,只是示之以弱。皇上受了重伤之后,心性大变。在大行之前,必是要将他认为危险的臣子都除去方能安心。而我这样能折腾不安分的,属于眼中钉肉中刺之列。先生也是受了我的牵累,不然断不至于此。不过也不必担心,如今林府出了这样的惨事,不会再有其他事了。不然刻薄寡恩之名,天家再洗脱不去。” 黛玉道:“那咱们又该如何?” 贾蔷笑道:“回京呢,当然是要回京的。只是还要再等等……” 尹子瑜在一旁递出手抄,字面问道:“等天子驾崩再回。” 贾蔷笑了笑,道:“果真到那一步,也只好如此了。不过,目前来说,还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二位贤妻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能保证家人平安。” 黛玉正色道:“我们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实在不行,就去小琉球也好。” 贾蔷上前将黛玉揽入怀中,又将尹子瑜也拥了过来,轻声道:“不管是我,还是你们,还有我们的至亲家眷,都一定不会有事,我保证!” …… 神京,南城。 城隍庙前。 一个游方道士给一卧病在床的病人看过病后,叹息一声道:“居士皆因曾经放印子钱,行恶太多,才于地龙翻身中罹受此难……” 躺在病榻上的大汉闻言怒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胡吣甚么?爷是为了庇佑这一家老小和左邻右里,才遭了难,是替他们挡了难!”因为和天子落得一个下场,凭这个借口,他居然真混到了不少钱粮。 游方道士闻言大惊道:“这是甚么说辞?” 大汉哼了声,道:“一看你就是个假道士,连城外清虚观的老神仙都说,天子以万金之体,替都中百万百姓挡了灾,才落得个瘫痪在龙榻上的下场。爷不比他老人家,可替家人和街坊们挡灾还是能办到的。怎地,你敢说不是?” 大汉周围的家人和邻里,竟都点起头来…… 游方道士闻言却连连叹息道:“弥天大谎!弥天大谎啊!” 听闻此言,有被大汉勒诈的有些头疼的一位年轻人在大汉开口前忙追问道:“道长这话,可有甚么凭证没有?” 游方道士竖手打了个道稽,道:“那些大寺、大观、大庵,皆受朝廷道录司所掌,若不依从,朝廷便不发度牒,勒令其还俗,如此,谁还敢说真话?诸位想想,当日天子连身边的户部尚书郭松年都护不住,甚至连皇后都险些遇难,宫里有数百人惨死,又怎么叫庇佑万民呢?历朝历代,有哪个天子遭遇过如此天灾?天子,昊天上帝之子啊! 谁家的父亲,会将亲儿子砸成瘫子?” 听他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那位年轻读书人都有些颤栗,面色苍白道:“道长之意,又是何故如此?” 游方道士道:“非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辈,岂会如此获罪于天?” 听闻此言,周遭人一片哗然。 躺在病榻上的大汉连声怒骂,还叫嚣着要报官抓人。 那年轻读书人问道:“道长,说的可是新政?” 游方道士摇头道:“新政不足为虑,历朝历代多有人革新政事,也未见其天子罹受此难,厌弃于天。此事原不该老道置喙,只是着实不忍看到朝廷借化外之人的口,诓骗芸芸众生。天子之罪,不在新政,而在先帝。先帝暴毙之时,曾发下无边咒怨,咒弑君弑父之贼,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若非如此,天子又怎会获罪于天? 无量寿佛,贫道告辞!” 在大汉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中,周围邻里四散离去…… …… 第1012章 要回京了…… 甚么事传的最快最广? 当然是祸事。 尤其是,宫闱秘事! 越是惊天祸事,流传的也就越广。 天子为民挡灾这等传奇故事,在流传了半年后,热度也就过去了。 不少百姓,其实心里已经回过味来,只是无人敢说破。 今日在城隍庙前,游方道士堂而皇之的扒下了这层皇帝的新衣,还是以最劲爆的佐证来辟谣。 这等宣诸于口就是诛族大罪的秘闻,愈发能刺激“民间军机大臣”们的兴奋点。 所以,在一种极诡异,官面上根本听不到风声的情况下,隆安帝弑君弑父,先帝临终咒怨,终使天子遭天谴的大戏传闻,以星火燎原之势,很快就传遍京城。 随之,一桩桩铁证流露出来。 “弘慈广济寺的知客亲口说,是天家鹰犬宁国公贾蔷拿着剑架在方丈脖颈上,威胁若不照说,就要毁佛屠寺!” “哎哟巧了,那位年轻公爷去广化寺的时候,我正巧瞧见了,那天我正好路过鸦儿胡同碰到了,凶神恶煞的,唬人的很!” “听说法源寺也早有人私下里在传,是朝廷逼迫他们,才不得不说甚么皇上乃佛子降世。多可笑,哪家佛子会把亲娘给圈起来,身边人都血洗几回了?哪家佛子会把亲舅母的舌头给铰了,活活疼死?” “说到点子上了,可不止囚母,看看他那些兄弟,死的死,圈的圈,有几个好的?” “那位连亲老子都敢弑,这些又算甚么?怪不得遭天谴啊……” “亏他怎么有脸说甚么替民挡灾?挡了甚么灾?房子结实点的没事,房子破旧点的都塌了,也没少死人!” “谁说不是呢?按说皇上住的地方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宅子,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塌了?岂不正是天谴?” “听说还有可乐的呢!地龙翻身那天,皇上最大的狗腿子宁国公前一宿听了一宿的鸡鸭狗叫,猜出了有地龙翻身,巴巴的一大早跑进宫里示警。结果皇上硬是不信,还招来钦天监来问,居然也说没事。” “然后呢?” “哪还有甚么然后?这不就是被砸成瘫子了么?你们说说这不是合该天意如此?倒是皇后娘娘,被那宁国公生生顶住一块横梁,压在废墟下给救活了……” “哎哟!被压在身下啊?啧啧……” “诶,别浑说!皇后娘娘素来贤德,她老人家合该无事。可那宁国公可恨之极,是天子身边第一大狗腿子,怎就没被一并砸死?” “这话说的在理!你们想想,那位年轻国公都他娘的干了甚么?古往今来最大的狗腿子呀!怎就没被砸断狗腿?” “……” 这股妖风整整刮了十天后,谣言越来越多,越来越广。 除了皇后贤名被摘了出来外,属隆安帝和贾蔷的“真相”被密集揭露的最多。 短短十天内,隆安帝从尧舜一般的圣君,跌落神坛,成了一条弑父囚母杀兄圈弟,还屠戮忠良迫害士绅无恶不作的恶龙! 贾蔷就不用黑了,他已经够黑了,当然,如今更黑了…… 而林如海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因为为虎作伥帮助恶龙,才获罪于天,落个断子绝孙的凄惨结果。 这样的事,除了极相熟之人,谁都不敢往外说。 因此直到第十天,眼看快要压不住的时候,终于被中车府所斟知,搜集上来后,送到了戴权处。 戴权见着了眼珠子都红了,唬的整个人一激灵,有心按下,却知道此事哪里按的下,早早晚晚要传到天子耳中。 到那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颤颤巍巍的送到了御前…… “主子爷,近来外面起了妖风,有贼人在背后污蔑构陷主子……” 御榻前,戴权小心翼翼地说道。 隆安帝满头白发刺眼,消瘦的面庞上,一双深幽的眼睛里眸光看过来,让戴权心中畏惧害怕。 隆安帝淡漠道:“朕料定有人也该出手了,都自认为土芥了,怎会不以仇寇视朕?拿来与朕瞧瞧。” 戴权忙送上去,一旁处,尹后面色担忧。 隆安帝看的极慢,像是每一个字都未放过。 虽然他先前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尹后和戴权仍旧可以看得出,隆安帝身上的怒意在不断的攀升,不断的炙热。 不过,就在尹后以为隆安帝要爆发时,他却猛然眯起眼来,脸上的惊怒消散,化为冰寒,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看向戴权,问道:“如今满城皆是此类议论?” 戴权满头大汗,道:“都是民间百姓私下里传谣……主子,此必有人鼓噪民意,诋毁圣躬!这等卑劣之做法,着实该诛九族!” 隆安帝冷笑寒声道:“以民间舆情来传谣,多熟悉的做派啊!” 戴权忙点头道:“还故意从南城那边开始,寻了个游方道士以为就能掩人耳目,实在是欲盖弥彰!如今都中各处酒楼、茶肆、戏台、说书先生们齐齐中断了称颂陛下,可不就为了这事?” 然而,隆安帝目光阴沉的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此事可以算在贾蔷头上,但背后一定还有人。” 尹后在一旁艰难道:“皇上说的是,贾蔷就算再混账,也不会自己造谣自己,更不会拿林如海断子绝孙来说事……” 戴权皮笑肉不笑说道:“娘娘,您还是不知人心之险恶,有人说不得就会故作如此,将水搅浑……” 尹后凤眸眯起,看着戴权道:“你倒比皇上和本宫更高明些,皇上都认为此事背后另有人在挑唆,本宫也以为皇上是对的,你戴大总管却另有高见?” 戴权唬了一跳,忙跪地请罪。 隆安帝与尹后微微摇头,道:“何必与一狗奴才一般见识。” 便揭开此节,同戴权缓缓道:“有人巴不得朕立刻查抄宁国府,逼反贾蔷。先坏了朕的名望,再使得东南糜烂大乱。连朕最大的‘忠犬’都反了,岂不更落实了朕这个昏君暴君的事实?去将这份卷宗交给元辅。” 戴权闻言一怔,道:“主子,难道不是中车府来操办……” 尹后在一旁忍不住呵斥道:“愚蠢!别人正等着宫里大开杀戒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你也不懂?” 戴权被骂的灰头土脸,再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等戴权走后,隆安帝脸色却愈发难看了,面容狰狞瞪眼骂道:“这些畜生!这些该死的畜生!朕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斩尽杀绝!!” 方才,他能以莫大的毅力冷静处置此事,已经是极限了! 可其心中的暴怒,并未真的消失。 那些人,居然如此恶毒的毁他的名望,将如此歹毒的大恶之名诬赖到他身上。 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那些百姓,那些下贱的丑陋的卑微的如泥土猪狗一样的百姓,居然也敢骂他!! 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难道不知道他这个天子是为了谁,才落到这个地步的吗? 若不坚持新政,他也可大兴土木,也可六下江南,也可…… 这些畜生不如的卑贱百姓,和背后那些阴谋者,都该死,都该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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