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楼的家中。 “叔叔,妈咪去哪里了?她为什么没来找小柚子?” 坐在陆庭州家里的沙发上,小家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叶笙。 陆庭州给小柚子泡了一杯牛奶,蹲在她面前,柔声道: “妈咪有事情要办,小柚子现在叔叔家等妈咪回来好不好?” 小柚子沉吟了两秒,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好。” “小柚子喜欢吃什么,叔叔给小柚子做?” 闻言,小柚子的眼珠子地滴溜溜地转了转,附耳在陆庭州的耳边,低声问道: “我想吃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 陆庭州看着小柚子鬼祟的模样,陡然间明白了什么,道: “是不是妈咪平时不允许你吃蛋糕?” “妈咪说甜食吃多了,小柚子的牙齿就要烂掉啦,但是……但是小柚子想吃一点点。” 她对着陆庭州,比了个手势,澄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甚至还咽了咽口水。 陆庭州:“……” “要是被妈咪知道了,妈咪会生气的。” 小柚子眼神一暗,却又不死心地开口,“我不告诉妈咪,叔叔也不告诉妈咪,妈咪就不会知道啦。” 陆庭州看着女儿这双可怜兮兮的眼神,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能忍心拒绝她。 “那我们先说了,只能吃一点点,不能吃多,吃完后要马上去刷牙。” “好。” 小柚子眼底的光芒更亮了,连这一声答应都喊得格外响亮。 292.叔叔家里的密码也是妈咪的生日 “先跟叔叔拉钩。” “拉钩。” 最后,陆庭洲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专门找了甜点师给小柚子做了一个不算很甜的草莓蛋糕,送到家里。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稚嫩的小脸蛋上爬满了满足。 陆庭洲的眼底满满的宠溺,拿了一张纸巾给小柚子擦去嘴角的奶油,“吃慢点,小柚子要变成小馋猫啦。” 就在这个时候,陆庭洲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叶笙打来的。 他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喜色,对小柚子道:“妈咪来电话了,叔叔先去接电话,你慢慢吃,别噎着。” 说完,他走到一旁,将电话接起,声音在不自觉间带上了几分温柔—— “笙笙,你忙好了?” 电话那头,凝滞了半秒后,叶笙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柚子她还乖吗?” “乖,小家伙很听话,你不用担心她,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着,他又问了一句,“你那边怎么样了,病人接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已经往医院这边赶了。” 叶笙答道,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陆庭洲听着她客气的道谢,苦笑了一声,“不用跟我客气。还有……你尽管忙你的事情,小柚子这边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谢谢你。” 挂断电话之后,陆庭洲站在窗前,沉吟了片刻后,又给唐尹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起,就传来唐尹没好气的声音—— “你这个二十四孝好前夫还真是为了你那前妻鞠躬尽瘁,病人刚送到医院,你电话就来了,我说陆大总裁,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陆庭洲不理会唐尹的“阴阳怪气”,沉声问道:“叶笙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尹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虽然不满好友这副重色轻友的态度,但还是如实把医院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心脏病变,需要立刻动手术,只是,患者年纪大了,这身子禁不禁得起折腾还难说。” 闻言,陆庭洲眉头蹙起,不由自主地想起叶笙离开前跟他说,病人是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老人跟叶笙是什么关系,但是,能让她急到亲自去接人且放低身段求他帮忙去接女儿就能看出来,那个老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唐尹,不管你不用什么方法,必须把那位老人家救过来,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陆庭洲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郑重道。 “呦!陆大总裁,你当我是神医啊。” 唐尹没好气的声音再度从电话那头传来,可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保证了一句,“行吧,我会尽我所能,绝不会让你前妻伤心的。” 陆庭洲听着他这句话,眉头微蹙,总觉得最后那半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挂断电话之后,陆庭洲重新回到小柚子身边,这个时候,小家伙面前原本就不大的小蛋糕还剩了半个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糕却没有再动。 “怎么不吃了?” 陆庭洲走到女儿身边坐下,压下眸底的担忧,问小柚子道。 “小柚子答应陆叔叔不能多吃的,现在吃了一半,这一半要留着下次吃。” 她虽然是在跟陆庭洲说话,但那双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蛋糕下意识地咽着口水。 陆庭洲被她这模样逗得不禁失笑。 小家伙倒是挺守承诺,明明还很想吃,却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陆庭洲满眼怜爱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温声道: “叔叔允许你再多吃一点点。” 小家伙眼睛陡然一亮,但随即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以的,妈咪说了,做人要信守承诺,承诺过的事情是不可以反悔的哦。” 说着,她还指了指自己的小拇指,对陆庭洲道: “小柚子跟陆叔叔拉过勾勾的,要说话算话。” 陆庭洲看着小柚子这认真的模样,心头陡然一热,眼睛也有些隐隐发酸,深邃的黑眸间,染上一片猩红之色。 “好,小柚子做得很棒,妈咪把小柚子教得很好。” 在自己作为父亲这个身份缺失了四年的时间里,叶笙得多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把他们的女儿教得这么懂事。 在她辛辛苦苦怀孕,生育,教育孩子的这四年,他却没有担起父亲的责任,毫无负担地轻松了这么多年。 “叔叔,小柚子要去刷牙啦。” 小柚子甜甜的声音将陆庭洲从愧疚中拉回了神。 陆庭洲想起家里没有备小孩子的牙刷,立刻起身道: “叔叔下楼去给你买牙刷。” “小柚子家里有哦。” 说着,她跳下餐椅,兀自走到门口的去讲房门打开,指了指对门,转头对陆庭洲道: “叔叔,你好笨,小柚子家里这么近,你都不知道去拿。” 陆庭洲面上一怔,随后失笑,“嗯,还是我家宝贝最聪明。” 她随着小柚子去了家门口,跟着,父女俩两人面面相觑。 “小柚子知道密码吗?” 下柚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但随即,她眼睛一亮,对陆庭洲扬了扬手,示意他蹲下来。 陆庭洲听话地蹲下,小柚子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告诉陆庭洲,“密码是妈咪的生日哦。”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张奶奶跟Moore爹地说的时候,小柚子听到了。” 小家伙的脸上透着一股得意,但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凑到陆庭洲身边,道: “密码不能大声说出来,小柚子要偷偷告诉陆叔叔,陆叔叔也不能告诉别人哦,要是被坏人知道就完蛋了。” 说完,明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股认真。 陆庭洲再度哑然失笑,但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叔叔知道了。” 他抱起小柚子,在门上输入了叶笙的生日,果然,“呲”地一声,门打开了。 “哇——” 小柚子惊呼了一声,“叔叔你好厉害,你怎么猜到妈咪的生日的?” 怎么猜到? 陆庭洲心里苦笑了一下,而后对女儿道: “因为叔叔家里的密码也是妈咪的生日。” 293.周身都散发着慈父的光 小柚子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从陆庭洲身上下来,往浴室里跑,“小柚子要去刷牙了哦,叔叔在这里等小柚子。” “好。” 此时,医院这边。 “小……小柚子呢,我的小柚子呢?” 急诊室床上的老人,固执地拿掉氧气罩,气若游丝地问道。 “师父,小柚子在家呢。等您手上结束了,我就带他来看您。” 老人却急急地摇了摇头,因为生病而浑浊的眼神却格外坚定,“让我看看小柚子,再不看……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师父……” “我的身子……我了解,都一把……一把年纪了……让我看看小柚子,让我……” 说到后面,老人的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 “笙笙,要不把小柚子带来给顾老看看吧,万一……” 一旁的张婶轻轻扯了一下叶笙的衣袖,低声道。 叶笙眉头微蹙,担忧地看了老人一眼,点了点头,“师父,我现在就把小柚子带过来看您,但是您得答应我,看完小柚子之后,一定要听医生的话,进去做手术。” 老头这一次没反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点了点头。 叶笙走出病房,拿起手机,给陆庭洲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笙笙,你忙好了?” 叶笙抿了抿唇,踟蹰着开口道:“陆总,能麻烦你帮我带小柚子来一下医院吗?” “现在?” “嗯,现在。麻烦你了。” 叶笙的声音有些低沉,还藏着隐隐的不安和担忧,陆庭洲察觉出来了,他没有多问,“好,我马上带小柚子过去。” 挂断电话,叶笙重新回到了老人身旁,此时,老人还醒着,但气息微弱,仿佛是在强撑这一口气。 “师父,小柚子很快就要到了。” 不到二十分钟,陆庭洲便带着小柚子来了医院。 接到小柚子后,叶笙也来不及跟陆庭洲道谢,便带着小柚子进了急诊间。 “师公,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柚子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戴着氧气罩,眼眶瞬间就红了。 老人缓缓睁开眼皮,看到小柚子的时候,虚弱的眼神亮起一道光,“乖乖,师公想你了。” “小柚子也想师公了,小柚子现在毛笔字写得特别棒,我回去拿给师公看。” “诶!……好,好……” “……” 叶笙没有让他们聊太久,俯身对老人道: “师父,您现在见到小柚子了,现在能听医生的话,去做手术了吗?” 老人无声点头,强撑的眼皮也轻轻合上了。 很快,老人便被送去了手术室。 叶笙的眼眶红红的,等在手术室外一言不发。 小柚子被叶笙抱在手上,盯着手术室看了许久,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叶笙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哄道: “怎么了,宝贝?” “师公……师公是不是要死了?电视里的人戴上那个罩罩以后,就要死了。呜哇——” 叶笙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她说的“罩罩”是氧气罩。 以前她跟着张婶追剧的时候,就因为里面一个好人配角戴着氧气罩死在病房里之后,她哭得比张婶还伤心。 以至于她的认知,只要是戴上氧气罩的人,就活不成了。 叶笙心里虽然担心老人的情况,这会儿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女儿。 刚开口,却见陆庭洲伸手过来,将小柚子从她手上接了过去。 叶笙一愣,听陆庭洲道:“我来吧。你安心在这守着。” 说着,他抱着哭得伤心的小柚子走开,但也没有离他们太远。 叶笙还能隐隐地听到陆庭洲耐心哄小柚子的声音,是极致的心疼和宠溺。 “乖。宝贝不哭,师公不会死的,等会儿师公从那个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可以陪小柚子了。” “可是……可是电视里的老爷爷死了……” 小柚子抽噎着,依然哭得很大声。 “电视里都是假的,那些医生叔叔的医术不好,你刚刚看到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叔叔没有?那是陆叔叔的朋友,他是很厉害的医生,他一定能把师公的病治好的。” “真……真的吗?” 小柚子又狠狠抽了一下。 “真的。叔叔不骗小柚子,我们拉钩。” 叶笙抬眼望去,见父女俩正勾着小拇指轻轻摇晃着。 陆庭洲宠溺温柔的眼神落在小柚子的脸上,周身都散发着慈父的光。 上辈子,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后,陆庭洲会怎么样宠着爱着他们的孩子。 也会像现在这样,用尽他全部的耐性去哄着她,纵着她。 可是,她所有的幻想,在上辈子打掉孩子,在医生宣布她再也没办法生育后,戛然而止。 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这个样子的陆庭洲了,却没想到,这一幕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叶笙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怔入神,以至于陆庭洲突然抬眸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叶笙心里蓦地生出一丝无措,手忙脚乱地将目光收回。 垂在身侧的手,却因为不由自主地紧张而攥成了拳头。 这场手术时间必然会很长,小柚子被陆庭洲抱在身上,没多久就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手术室外,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张婶和一并过来的秦老爷子。 “张婶,你跟秦叔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我守在这里就行了。” 秦老爷子和顾老爷子年岁相当,都已经80来岁了,张婶虽然相对年轻一些,也有60多了,熬夜守在外面的话,叶笙担心他们会熬不住。 “可是你一个人……” 张婶面露难色,“要不我们轮流守着吧,顾老在里面,我也不放心。” “这样吧,今晚你们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师父出了病房,你们再来换我照顾他老人家。” 叶笙这样提议,最后,张婶跟秦老爷子只能答应下来。 叶笙跟着走到陆庭洲身边,看着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女儿,面露愧色,“陆总,孩子给我吧,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294.一种破碎的绝望 不管怎么样,今晚叶笙是感激陆庭洲的。 如果没有陆庭洲提前帮他联系唐尹,又帮她带了小柚子几个小时,她今天一定手忙脚乱。 陆庭洲没有放手,只是对叶笙道:“孩子睡着了,还是我抱着吧。” 他看了一眼叶笙身边站着的张婶和秦老爷子,继续道 :“两位老人家也累了,张叔就在楼下等着,我让张叔送他们一起回去。” 叶笙顿了顿,思索片刻后,也没拒绝陆庭洲的提议,“那就麻烦你和张叔了。” 陆庭洲点了点头,看向张婶和秦老爷子,一贯冷漠的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客气和讨好,“两位请随我来。” 他甚至感觉那位秦老爷子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明显的不善。 等张婶和秦老爷子随陆庭洲离开医院后,整个急诊室外的走廊里,变得格外安静起来。 甚至还能听到她手表的指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地响着。 她安安静静地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双眼落在手术室上那盏亮起的红灯,心里的恐慌一点一点地溢出来。 一如当年,她母亲病发后进手术室的情景。 她也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手术室外,听着手表的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走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圈,只清晰得记得当时手术室的门推开后,医生那一句——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的母亲死在了手术台上,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现在回想起当初那一幕,看着面前这盏不知道何时会灭掉的红灯,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医生出来后会跟她说的话,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紧紧握着拳头,颤抖着声音祈祷。 师父,您一定要平安出来,笙笙在外面等您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手表的指针仍然一下一下地走着。 陆庭州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叶笙像个丢了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又茫然地落在手术室的门上。 眼尾泛着红,还带着一种破碎的绝望。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叶笙她母亲去世时的样子,也像这个样子,茫然无措,却又故作坚强。 但眼底的破碎还是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尤其是看着她故作坚强地跟他说她没事时样子,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割。 之后,她眼泪没流过一滴,只是安安静静地处理她母亲的后事,即便是到下葬那天,她站在墓前都没哭过,却在离开墓前没几步,晕倒在地。 陆庭州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扯痛了一下,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笙笙。” 他站在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叶笙的身子微微僵住,许久,才茫然地侧过头来,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没想到陆庭州这么晚了还会过来,她以为送走张婶他们之后,他也就一并回家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重新将目光回到了手术室的门上,一瞬不瞬地盯着。 陆庭州有些担心,他看了她一会儿,又离开了。 几分钟后,他端了一杯热牛奶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夜里凉,先喝杯牛奶暖和一下。” 叶笙不喜欢喝牛奶,只是这会儿她心里发慌,还是伸出手,将牛奶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谢。” 许是几个小时都没开口的缘故,她这会儿一说话,才发现生意嘶哑得厉害,好像被刀片割过了一般。 陆庭州听得眉心微蹙,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唐尹是心脏方面的专家,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笙端着牛奶的手微微一紧,随后,点了点头。 “陆总。” 稍许,叶笙缓缓开口,“这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场手术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叶笙没理由让陆庭州在这里陪她耗时间。 陆庭州也知道叶笙不想欠他人情,拐弯抹角地赶他走,他沉吟了片刻后,道: “我在等唐尹。” 叶笙怔了一下,侧目看他。 对上叶笙的视线,陆庭州心虚地避开了叶笙的目光,“咳……我担心他做完手术后太累,要送他回家。” 叶笙:“???” 虽然这种时候她不该想些有的没的,但陆庭州这话为什么听上去怪怪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陆庭州都这么说了,叶笙再开口赶他回去就显得过于自作多情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叶笙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没有半点睡意,陆庭州也没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坐着。 “笙笙。” 过了好久,叶笙才听到陆庭州又叫了她一声。 她回神,侧目看他。 “里面的老人是?” 怕叶笙太过担心里面的病人,也怕叶笙的神经绷得太紧,陆庭州终于找了一个不那么牵强的话题转移叶笙的注意力。 叶笙倒也没瞒他,道: “他是我师父,我的那些医术都是他老人家亲自教的。” 陆庭州心底一惊,之前他听小柚子提起过几次“师公”,原来竟是这位老人家么? “当年我离开……” 说到这里,似乎是提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话题,叶笙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道: “我出去旅游的时候,生病了,正好遇上他和张婶他们,就把我带回去了。” 当时,她怀着小柚子已经两个月了,整个人不论是情绪还是身体状态都很差,甚至小柚子当时差点就没了。 两个月的胎像本就不稳,加上她自己忧思过重,如果没有遇上顾老他们,她或许重生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她苏醒后,顾老说她忧思过重,心头郁结之气过重。 这是中医的说法,说白了,就是重度抑郁症。 那个时候,她几乎是用了半年的时间,才从抑郁症中走出来,小柚子也因此而早产,好在……一切都过来了。 陆庭州听她提起当年的事,脸色微微泛白,眸底涌上一股沉痛和压抑。 295.他有什么好看的 她虽然把事情事情说得云淡风轻,但他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所谓是“生病”,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恨他,怨他,一辈子都不想跟他有牵扯都是可以理解的。 曾经,他自以为是地认定放不下的人会是叶笙,可现在,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他啊。 叶笙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了,她显然不想提过去的事好在陆庭州面前博得些许怜悯。 陆庭州心里都懂,他看着她失神的侧颜,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再度陷入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不知不觉,走廊外的天都渐渐亮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的沉默,六个小时的等待,终于,手术室上方那盏红色的灯终于灭了。的 熬了一夜的叶笙,两眼发红,看着灯灭掉的时候,她整个身子却紧绷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似冷静的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害怕。 陆庭州心疼地蹙起了眉,他抬起手,想要揽过叶笙的身子,又怕她会排斥,最后,只是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 “放心吧,要是手术有问题的话,唐尹也不会在里面待了五六个小时才出来。” 许是陆庭州这句话起了作用,叶笙紧绷的身子稍稍松了一些,就在这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熬了一夜的唐尹和他身后的医助缓缓从门内走出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爬满了红血丝。 叶笙紧盯着唐尹,却张着嘴,半晌问不出一句话来。 “老人家怎么样了?” 还是陆庭州代她问出了口,成功地引来了唐尹没好气的目光。 “放心吧,你陆总交代的事情,不行也得行啊。” 他用双指指了指自己发红的双眼,道:“这一夜熬的,你得补偿我。” 听唐尹这轻松的语气,叶笙也知道手术成功了,原本神经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来。 “唐医生,谢谢。” 她嘶哑着声音开口。 唐尹对她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谢就不用了,麻烦你下次让陆庭州别总是强人所难。” 说着,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回去补个觉。剩下的事情让我助手跟你们说。”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绕到陆庭州身边的时候,他冷眼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情记得还。” “放心吧。” 陆庭州对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发他走了。 叶笙抬眸,盯着唐尹离去的背影,想起他跟陆庭州之间的哑谜,若有所思。 下一秒,眼前的视线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大手挡住,她抬眼,对上陆庭州深沉的目光,以及这双眼睛里还没有敛去的吃味。 “他有什么好看的?” 叶笙:“……” 她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看向面前唐尹的实习生。 “老先生年纪大了,加上这长时间的手术,虽然暂时没有生病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两天,如果没有突发状况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年轻的主治医生一板一眼地道,“还有一些手术后的注意事项,等晚些时候我们在发给家属。” “谢谢。” 几位医助也是累得不轻,叶笙没有再多问,便放他们走了。 等到老爷子被送去ICU,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叶笙悬着的那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一夜没睡,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此时精神有些差。 “笙笙,老爷子已经脱离危险了,我送你先回去休息吧?” 陆庭州的声音,在她身边想起。 叶笙这才意识到陆庭州也整整在她身边陪了有六个多小时了,此时,他的两只眼睛也爬满了红血丝。 虽然他找借口说是为了等唐尹,但她也不至于傻到真的相信。 说不感谢他,那是假的。 哪怕她心里再恨陆庭州,他现在帮她做的这些都是事实。 “你也一夜没睡了,先回去休息吧。” 叶笙开口,语气没有波澜,可陆庭州愣是从这句平淡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担忧。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让陆庭州喜上眉梢,嘴角也跟着翘起一些笑,反正表现得挺不值钱的。 “那……我们一起?” 叶笙:“???” 对上叶笙询问的目光,陆庭州是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下,忙得解释道: “我……我是说一起回去,正好顺路。” 老爷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ICU暂时不能留人,叶笙想了想,也没拒绝。 司机老张早早地就等在楼下了,一看到二人出来,便立即上前开了门,“少爷,少夫人,早上好。” 叶笙这会儿累得不行,精神浑浑噩噩的,也没注意到老张这句“少夫人”,只是对他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上了车。 陆庭州却有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否认,便以为她是默认了老张的这个称呼,心中的愉悦瞬间盈满了他的胸腔。 嘴角的笑容更是压不住地弯起,即使熬了一夜,这会儿也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而瞬间精神饱满。 上了车, 刚一沾上椅背上那柔软的靠枕,叶笙便秒睡了。 陆庭州侧过头,看着叶笙熟睡的样子,顿时放轻了声音。 “少爷……” 司机老张刚要说话,一回头,便看到陆庭州手指抵着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带着一丝微愠的警告。 老张一看,好嘛,少爷的小祖宗睡着了。 他立即不敢多话,二话不说驱车从医院离开,甚至还非常自觉地将后座的隔板缓缓升起。 做个有眼力见的老司机。 陆庭州也没管,倾身上前,小心地将椅背缓缓放下,让叶笙平躺下来。 视线落在她熟睡的脸上,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手,轻轻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拂过叶笙的脸颊。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时不时地蹙起眉头,有时候,紧锁的眉宇间,溢出些许哀伤。 296.她被放在了第二位做选择 “妈,别丢下笙笙……” 跟着,又换了一句—— “庭州,救我,救我……” “为什么要丢下我……” “……” 她的声音很低,可嘶哑的嗓音里,却透着一股子深深的绝望。 那一句“为什么要丢下我”,仿佛无数把利刃,扎在了陆庭州的心口上。 带着绝望的质问,把他拖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他的手,停在了叶笙的脸上,半晌没动,叶笙眉宇间的绝望刺得他的心脏支离破碎。 “我没有丢下你,笙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丢下你。” 他红了眼,颤声开口,可叶笙根本听不到,一下一下地问他“为什么要丢下她”。 他陡然想起了那个真实的梦,那个没有发生却让他觉得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他丢下她,游向了宋熙的方向,他把笙笙给弄丢了。 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为什么会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却把笙笙给抛下了。 笙笙现在的质问,跟那个梦有关系吗? 陆庭州脸色一点一点地发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叶笙又做梦了,还是上辈子那个梦。 她被宋熙推进海里,眼睁睁地看着陆庭州丢下她,游向宋熙,那样得坚定不移,毫不犹豫。 她的灵魂,盘旋在半空中,歇斯底里地问陆庭州,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 可是陆庭州听不到,他惊慌失措地抱着宋熙上了游轮,可下一秒,又突然慌乱茫然地朝大海的方向看过来,疯了一般地冲向船边要跳下去,却被随行的人给按住了。 他像疯了一般挣扎着,嘶吼着,眼底,鼻腔,嘴角,都溢出了血,最后,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想,也许陆庭州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不然他不会在救完宋熙之后,又去救她,只不过…… 她被放在了第二位做选择,迟了,她已经死了。 …… 心脏的剧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陡然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的瞬间,对上了陆庭州深邃又爬满沉痛的双眼。 她愣了好几秒,才缓缓从那痛到窒息的梦中脱离出来,“陆总。” 她将脸别开,有意地忽视掉陆庭州眼底噙着的那抹哀伤。 她按了按心口,不动声色地掩去心头生出的那抹异样。 “醒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陆庭州低声问道,没有起伏的语气里,还藏着一丝悲伤。 叶笙看向窗外,此时,车子正好驶进华悦府的小区大门,她背对着陆庭州,摇了摇头,“已经到家了。” 车子在车库停下后,叶笙推开门下了车。 大概是太着急了,她下车的时候,眼前陡然一黑,头晕得厉害。 “怎么了?” 陆庭州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温柔的语气里夹着一抹担忧。 “没事,有点低血糖。” 叶笙摇了摇头,等到眼前的黑暗散去,她才提步往电梯走去。 “可能是熬夜的缘故,回家好好睡一觉。” 陆庭州不放心地跟在她身边,轻声叮嘱道。 “嗯,我会的。” 电梯到了他们那一层,走出电梯后,陆庭州识相地没有跟在叶笙身边,“那我先回家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哑声道。 “好,你也好好休息。我师父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叶笙还是客气地道了谢,可陆庭州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客气中带着一股疏离。 让陆庭州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跟她拉近的距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是因为她刚才那个梦吗? 梦里,他把她丢下了。 所以,这会儿,她还没有从那个梦里脱离出来,她……在怪他。 “……不用跟我客气。” 他涩然一笑,哑声道。 叶笙对他点了一下头,这才开门进了屋,没有再看他一眼。 关上家门,叶笙堵在心头的那股压抑才稍稍得到了缓解。 她知道,自己刚才因为那个梦迁怒到陆庭州身上去了。 可那不是梦,是她上辈子真真实实经历过的,她没办法忽略掉那种被丢下的绝望。 她以为,上辈子的事早已经过去,原来,并不是的。 她依然放不下被陆庭州狠心丢下的那一幕,那就是一道坎,隔在她跟陆庭州之前,或许一辈子,两辈子都过不去。 ** ICU病房家属不能进去陪护,因此,叶笙等人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站在外面待一会儿,确定老爷子的情况稳定后,便离开了。 两天后,医院里传来好消息,老爷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今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 叶笙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喜不自胜,将公司的事交代给秘书之后,便去了医院。 “师父,您没事了,在医院里好好呆着,等身体再恢复一些,我就接您回家,小柚子天天喊着要师公陪着呢。” 顾老爷子脾气很倔,有些时候,他不怎么听话,但是,却很轻易被小柚子给拿捏住了。 只要提起小柚子,他总能轻易妥协下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就瞎操心。” 顾老爷子摆了摆手,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不少。 “对了,笙笙。” 顾老爷子看向叶笙,“听老秦说,这次替我开刀的那个医生,是你那个混球前夫找的?” 听得出来,老爷子对他口中的那个“混球”很不满,提起来的时候,嘴角的白胡子都在颤动。 叶笙表情微僵,但并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那个医生是他朋友,是很权威的心外科医生。” 她握住了老爷子的手,道:“师父,当时情况紧急,国内的心外科医生没有谁比唐医生更厉害了,我只能请他帮忙。” 她怕老头子一个不高兴又会生气,只能这般安抚他。 果然,老爷子很不愉快地轻哼了一声,可随即又道: “你不用觉得欠他,他欠你那么多,帮你个忙怎么了?” 叶笙:“???” 不是因为她找陆庭州帮忙才生气的吗? 她盯着老爷子看了一会儿,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师父说得对,我没觉得我欠了他,他帮我是应该的。” 297.年轻人真会玩 她敷衍着安抚了老头子两句,“师父,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等小柚子今天放学了,我就带她来看您。” “不用不用,这医院里细菌那么多,可别传染给我乖孙,我在这待两天就出院了,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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