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年漆黑温润的眼眸好似揉了月光的清辉,墨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眉眼弯弯看过来的模样显得愈发清贵卓然。 高顺呼吸一顿,手脚僵硬的站起身来,不敢将视线放在眼前之人身上,简单说了几句便生硬的将话题转到朝堂那边。 大人在郿坞消息闭塞,朝堂上的消息比家长里短更重要。 原焕失笑摇头,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些,然后听着耳朵尖都红了的武将讲朝廷现状。 董卓将袁氏灭族后,下诏令幽州牧刘虞为太傅,平原相陈纪为太仆,只是不知道是道路不通、诏书不至还是怎的,两人都不曾应命。 平原相陈纪,其子陈群,正是那个提出九品中正制的曹魏重臣。 对于董卓的征召,刘虞和陈纪不应才合理,他们就算来了长安也只能成为董卓手中的傀儡,留在原职掌握实权岂不更好。 刘虞和陈纪皆不应诏,董卓又派人兵分两路劝袁绍、袁术退兵,只是两个人都在满门被杀的愤怒之中,非但没有退兵,反而大军压境逼得更紧。 正是因为如此,高顺才能如此轻易的在郿坞搞小动作。 天色不早,原焕的身体撑不住长时间的交谈,只说了几句面上就显出倦意,高顺识趣儿的告退,在旁边随便找了间屋子休息。 侍女手脚轻轻进屋来盖灭烛火,房间很快寂静一片,一夜无梦,等原焕再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外间脚步杂乱,虽然他们已经刻意收敛,但是依旧能听出比昨日多了不少人,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声音在调笑些什么,“难怪你连夜让我去找美人送到郿坞,原来打的是这般注意,高伏义啊高伏义,以前倒是小瞧你了,金屋藏娇啊你。” “别胡说,小声点,大人和小公子还在休息。”这是高顺的声音。 原焕刚刚醒来,脑海尚未清明,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谈话,懵了许久蓦地睁大眼睛,总算意识到昨天的那丝古怪究竟从何而来。 这房间、这房间是按照女子闺房来布置的! 他就是那人口中的“娇”! 作者有话要说: 原焕:磨刀霍霍。 第3章 风起微澜 * 原焕被自己的想象惊的连连咳嗽,即便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陡然被人如此调笑也吓的不轻。 外间围着炉子说话的俩人听到动静连忙站起来,临到门口又齐齐停下脚步,高顺扭头瞪了张辽一眼,示意端着热水盆的侍女进去伺候大人洗漱,然后粗暴的把这乱说话的同僚拉出去,省得待会儿再胡言乱语惹大人生气。 张辽讪讪赔笑,他就是随口一说,同僚之间开个玩笑,当真作甚。 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大,太仆大人不像他们这些武将耳聪目明,肯定没听清他们刚才说的话,只要高伏义不说,太仆大人就不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知地知他们俩知,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必然是他高伏义的错。 高顺:……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现在像个二傻子? 张辽蔫儿了吧唧的被他拎出去,含含糊糊嘟囔几句,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撸起袖子怒视而去,“收起你的眼神,想打架吗?” 高顺对他的怒目熟视无睹,站在门口等着侍女们出来,他待会儿就要带人返回京城,不想和这二傻子浪费时间。 房间里,原焕在侍女的帮助下梳洗干净,紧接着送过来的就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有高顺在郿坞,院子里伺候的侍女们比前些天有底气得多,又有医术高超的疾医为大人医治,从今日起,内用外敷轮流上阵,和前几日偷偷摸摸藏汉子的感觉截然不同。 就是这药,实在有些令人害怕。 原焕定定的看着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碗,面上稳如泰山,内心慌作一团,顿了半晌才温声问道,“米汤熬好了吗?” 抱歉了崽,爹不是故意拿你当挡箭牌,爹认怂,但是爹不能毁了你亲爹那湛然若仙的形象,爹是真的没办法了。 梳着瑶台髻的侍女端着药碗,福了福神回道,“大人稍等片刻,奶娘很快就来,小公子今后无需再受委屈。” 原焕:!!! 连奶娘都有?! 董卓已经丧心病狂到连有孩子的美人都不放过了吗? 谁家金屋藏娇藏的是个带崽的娇? 高将军厉害啊!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奶娘便施施然进来,告了声罪将还没睡醒的小家伙抱到屏风后面,留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他爹独自面对凄惨的人生。 原焕眼睁睁看着他的小挡箭牌被抱走,略带僵硬地接过汤药,闭上眼睛一饮而尽,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若不是掩在被子下面的手死死掐住大腿,原主的谪仙气质能在顷刻间被他破坏的一丝不剩。 侍女接过药碗,紧跟着送上半盏蜂蜜水,原焕喝下两口,甜味冲淡口中苦味,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放松。 室内暖意融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将药碗交给旁人,自己把暖炉移到床边,给桌上的鎏金香炉换上香料,忙完之后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依次退出房间。 不多时,室内又只剩下原焕和小家伙父子两人。 小孩儿鲜少哭闹,每日除了睡就是吃,睡醒的时候也不闹人,只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时隔多日终于喝到奶水,小脸儿红扑扑的开始咿咿呀呀。 “倒是乖巧。”原焕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手指出乎意料的被肉乎乎的小爪爪抓住,柔嫩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醒来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仔细看这孩子。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吐着口水泡泡,漂亮的像是精雕玉琢的玉娃娃,粉嫩嫩的小脸一戳一个坑,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在面前晃悠的手指,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去抓。 原焕轻笑一声,耐着性子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待小家伙玩儿累了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这才意犹未尽的把手收回去。 原主长得好,小家伙长大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高顺在门外等侍女尽数离开,转身叮嘱张辽不要吊儿郎当,待张辽握着拳头保证了好几遍,这才整理盔甲敲门进去。 原焕昨晚休息得不错,醒来喝完药精神也好,半躺在床榻上抿着蜜水,眉眼微微带起弧度,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润柔和,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张辽捂住噗通直跳的小心肝,心道难怪高伏义刚才跟老妈子一样絮叨,如此神仙般的人物,放他身边他也舍不得大声说话。 冷静冷静,这位可是九卿之一的当朝重臣,要不是机缘巧合,他连和人家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哪儿有资格对人家大声说话。 原焕朝高顺点头示意,随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小将,“这位是?” 高顺正要介绍,张辽就打了个激灵,抢在他前面大声喊道,“某姓张名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今为中郎将、都亭侯吕布麾下骑都尉,刚及弱冠,尚未婚配。” 原焕:…… 高顺:…… 不等两个人有反应,被大嗓门吓醒的小家伙就开始放声大哭。 原焕手忙脚乱的将孩子抱起来,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他脸色瞬间惨白,高顺也不会哄孩子,忙不迭出去喊侍女和奶娘。 小家伙之前没怎么哭过,开始哭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个育儿经验丰富的奶娘都哄不住他,直到又回到原焕怀里才抽抽噎噎止住哭声。 原焕小心翼翼的把睫毛含泪的小家伙放回去,非常怀疑这小祖宗前几天不哭是饿的没力气,今天米汤换成乳汁,立刻就有精神折腾人了。 张辽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低头试图从地面上找缝钻进去,他刚才真的就是脑袋一热,那些话不过脑子自己蹦出来,说完之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 高顺僵着身子挪到这家伙跟前,咬牙切齿的让他闭上嘴巴,要是自己不行,他不介意亲自拿针线给他缝上。 张辽低声下气连连应下,保证再也不乱说话,在踏出这间屋子之前,他以性命起誓,一个字都不会再说。 日头渐高,高顺没有时间和他掰扯,只是不要钱似的向他甩眼刀子,把人瞪到只敢低着头看脚尖才算作罢。 “大人,文远接下来驻守郿坞,这些天由他来护卫您和小公子,您只需专心调养身体,等身体经得起车马劳顿我们就离开这里。” 原焕轻轻拍着孩子的襁褓,脸色还有些发白,“有劳两位将军。” “大人无需言谢,某今日启程返回京城,大人若有吩咐可令文远传信。”高顺简单说了几句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实在放心不下,又把张辽拎出去千叮咛万嘱咐。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不够,他能从红日初升一直唠叨到金乌西垂。 张辽被念叨得无精打采,亲自把人送出郿坞才终于松了口气,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早知道高伏义这么能唠叨,他进屋的时候就该直接捂住嘴。 有这本事当什么武将啊,留在大宅里当老妈子不好吗? 他敢确定,以高伏义的功力,绝对能在一众老妈子里独占鳌头。 房间里,原焕看着外面亮堂的院子,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被子上慢慢划着,思绪已经飞出老远。 张辽张文远,又是一个名将,他和高顺的关系如此之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前些年并州刺史张懿在抵御边地胡人的进攻时战败被杀,继任刺史丁原因看他武力过人,召他到身边为将,而后命他带兵赶赴京城听候大将军何进调遣。 这小子年纪不大,经历却很丰富,自幼在并州经历大量边塞战乱,少年时成为雁门郡的郡吏,被丁原征召后听命于何进,被何进派去河北募兵,募兵回来又归于董卓。 若是再算上以后,还能再加上董卓死后跟吕布,吕布败亡投曹操。 是个人才。 原焕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想到张辽那堪称传奇的经历,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灭爸”吕布。 有道是,三国最危险的职业,东吴的都督吕布的爹,外加一个刘备的老板。 现任吕布义父董卓与他有灭门之仇,比起等王允离间计除董卓,他更希望亲自为原主报仇。 原主只去过汝南和京城,食邑那边只有几个家仆打理,目前什么情况还不清楚,郿坞里堆积的无数金银财宝以及足够支撑三十年的粮谷不要白不要。 高顺来去匆匆,原焕在这偏僻的小院里安心带娃养病,虽然张辽看上去年轻不稳重,但是他能从雁门郡吏一路飙升到董卓手下骑都尉,不可能真的是个愣头青。 新来的那位疾医医术高明,开出的药效果很好,当然,如果能改一下味道就更好了。 原焕连续用了大半个月的药,腹部那个可怕的伤口终于有好转的趋势,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下床走两步。 这几日天气不错,午后出去晒会儿太阳简直是享受,可惜小家伙现在精神头好,爱闹腾又黏人,晒太阳也不能把他放太远,必须在他能碰得到的地方才行。 原主给小家伙取的名字是个“璟”字,从玉,景声,是个很好的名字。 原焕闲着没事儿干,觉得小娃娃要有个好养活的乳名才好,烧脑的大名已经被原主解决,乳名这种简单的问题他肯定分分钟就能解决。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天,依旧没能想出配得上他们家小崽崽的乳名,无奈只能放弃。 算了,乳名不重要,还是略过取名的环节吧。 廊檐下阳光正好,小娃娃穿着厚厚的冬衣,扑腾着小短腿儿在软塌上爬来爬去,像个圆滚滚的小球一样从床头滚到床尾,原焕时不时将伸手给他调转方向,父子俩不说话也显得其乐融融。 郿坞雕梁画栋极为奢华,高顺离开前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张辽在正经的时候也很靠谱,僻静的院落里岁月静好,养伤带崽的日子过的比原主在家时还要安逸。 高顺的兵是私兵,张辽的兵也是他自己招募的,董卓手下有凉州兵,短时间内看不上千儿八百人的小部队,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董卓军中的地位都相对独立。 原焕把玩着落在手边的发丝,给爬到自己跟前的小家伙转个身,眉眼含笑推测他们能在郿坞待到什么时候。 董卓灭袁氏满门的举动过于轻率,若是畏惧袁隗对他不利,随便找个借口将人软禁也好过直接杀掉。 两汉时选拔官员主要是举荐,“门生故吏”已经算不上是潜规则,而是直接放在明面上的规矩。 按照官场规矩,袁隗将董卓提拔到高位,董卓什么时候都要矮他一头。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老领导灭族的事件,别说是两汉,纵观上下几千年也不多见。 董卓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直接得罪了全天下的士人,越来越多的人投向他的对面袁绍很正常。 他杀害袁氏子弟之前,天下人不好光明正大的投奔袁绍、袁术,现在袁绍、袁术惨遭灭门,别管是真的想为他们报仇,还是借此机会揭竿而起,总之打着袁氏旗号起兵的部队呈现出井喷式增长。 之前杀伍琼、周毖便悔不当初,想来如今更后悔屠戮袁氏满门。 庭院外的青石路上,张辽脚步轻快的朝大门而来。 年轻的小将脸上藏不住事情,接到长安的消息后例行来这里汇报,走到门外看到阳光下眉目如画宛若仙人的清雅青年,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放轻脚步走进去,“大人。” “文远来了。”原焕将玩儿累了的小家伙交给侍女,坐起身来笑吟吟道,“可是外面又有变故?” “大人料事如神。”张辽摸摸鼻子,硬挺俊朗的年轻小伙儿慢吞吞挪到廊檐下,瞧着还带了几分忸怩,“京城传来消息,关东联军内部出现矛盾,几路诸侯各怀异心,想来很快就会化作鸟兽散。” 原焕已经习惯这小子时不时的不正经,好在只要他自己足够正经,别人正不正经在他面前都没有区别。 关东联军内部出现矛盾,他那两个好弟弟终于准备分道扬镳了吗? 仔细一想,的确该到那个时候了。 讨伐董卓的各路联军号称十八路诸侯,十八路诸侯能有八十种不同的心思,谋略才干足以剿灭董卓的曹操没有足够的威慑力,威慑力足够号令群雄的袁绍又怀有私心。 驻扎在酸枣的大军每日大摆宴席,想出兵的被各种阻拦,以致没有人和董卓正面交锋,如此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联军不散才有问题。 张辽这次收到的消息不只有联军内部的勾心斗角,还有联军中袁氏兄弟的矛盾。 自董卓毒死弘农王、强迫小皇帝西走长安,彻底断了联军让弘农王复位的念想后,部分人已经准备放弃被董卓掌控的小皇帝。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如今世家势大,对他们来说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不重要,只要能保证家族利益,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小皇帝和朝中大臣迁至长安,董卓率兵在洛阳迎敌,凉州兵的勇猛天下皆知,联军为了保存实力,大多都不愿意和他们正面交锋。 他们一时半会儿打不退董卓,便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韩馥、袁绍以及关东诸将商议,认为当今天子年龄幼小,被董卓所控制,又远在长安,关塞相隔,不知生死,不如另立新君,以保天下太平。 袁绍选中了幽州牧刘虞,试图推刘虞为新君,董卓擅行废立招致无数人反对,他想立新君自是不能重蹈董贼覆辙。 长安名义上有幼主,满朝文武却视幼主于无物,事事以董卓为首。 如今黄巾造反,天下动荡,汉室不幸,皇纲失统,逆贼董卓祸加至尊,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杀陛下另立新君,其罪当诛。 陛下已亡于董贼只手,若想使海内中兴,为今之计当派兵驻守关卡要塞,东立新君以保太平。 言下之意,他们不承认长安小皇帝的合法性,真正的皇帝已经被董卓毒杀,如今天下正处在无主的状态,他们要从汉室宗亲中推选出一位合适之人荣登大宝。 这位合适之人,便是东海恭王刘彊之后、宗□□宗正、幽州牧刘虞。 袁绍和韩馥商量出结果后,关东联军中反对之声不断,袁术假借维护忠义坚决反对,曹操更是差点和他们在阵前吵起来。 联军起兵为的是讨伐董卓救天子于水火之中,如今天子幼弱,虽然为逆贼所挟持,但是并没有其他过失,此时改立新君,他们的所作所为与董卓有何区别。 问题是联军的主事人是袁绍,别人反对归反对,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不久,袁绍就以关东诸侯的名义派人去幽州拜见刘虞,试图让他以宗室子弟的身份登基称帝,只是被刘虞给拒绝了。 袁绍不死心,又提出让刘虞领尚书事,他的叔父袁隗为太傅时掌控尚书台,如今袁氏在外只剩下他和袁术两个人,朝中掌控尚书台的人即便不是袁氏子弟或者袁氏门生,最好也要是他们推上去的,只是刘虞又拒绝了。 张辽说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斜倚在软塌上的大美人、咳咳、前太仆大人,担心他听到袁绍、袁术的所作所为心里难受。 天可怜见的,距离董卓灭袁氏满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除了董卓急慌慌的将尸体转移至郿坞,袁绍、袁术兄弟二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安葬族人。 大人在他们面前时总是面上带笑的柔和模样,私下里不知道怎么伤心欲绝,只看大人现在一刻都不肯让小公子离开他的视线,就能猜到他对失去亲人一事有多紧张。 唉,太可怜了。 原焕耐心的听张辽说完,将听到的消息和记忆中的历史对应起来,正想和他说些什么,然后就对上了那满是怜悯的眼神。 原焕:…… 他又错过了什么剧情? 这家伙的脑袋瓜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第4章 风起微澜 * 原焕面带微笑看向张辽,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陛下迁居长安未央宫,董卓留在洛阳毕圭苑对抗关东联军,都亭侯可有参战?” 张辽撇了撇嘴,换了个姿势阴阳怪气的说道,“杀鸡焉用牛刀,都亭侯武艺高强,当然有更要紧的活儿。” 董卓自知得罪的人太多,生怕被人刺杀,恨不得让吕奉先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他身边,打仗哪儿有给他当护卫重要。 原焕微微颔首,“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文远上次说现今在都亭侯麾下做事。” 张辽咧嘴笑笑,“大人记性真好。” 他的上官的确是都亭侯吕奉先,不过现在到处都是乱七八糟,董卓身边离不开他那上官,迎敌时派的都是他从凉州带来的亲信,打仗有军功,军功这种好东西可落不到别人身上。 他还好些,驻守郿坞好歹是个正经差事,像吕奉先那般名为中郎将、都亭侯,实际上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护卫,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 董卓对吕奉先这个义子也没多少真心,只是看重他的本事,想将人禁锢在身边当贴身侍卫而已。 他出来之前还在听那家伙埋怨董卓老贼凶残暴戾,心情稍有不好就拿身边人出气,上次心情不快竟然直接拿手边的手戟扔他。 要不是他身体灵活跑的快,脑袋都能被砸个血窟窿。 张辽人缘不错,和哪个都能说上两句,不被看重有不被看重的好处,他在京城时每天这边溜溜那边逛逛,斥候知道的小道消息都没他多。 原焕不经意间听了一耳朵八卦,对这人的不着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关东诸军名为讨董卓,实际各有各的小心思,都想伺机发展自己势力,早晚都是要散的。 都说董卓西迁是畏惧关东联军势大,其实仔细想想,这事儿和关东联军有没有关系还说不准。 凉州军中多胡人,羌胡不愿远离故土,洛阳对他们而言过于遥远,董卓要稳定军心,必须要返回关中。 除此之外,并州西河郡白波贼大兴,牛辅征讨白波贼失利,一旦白波贼进入河东,就能直接切断他的后路。 长安有潼关天险,既能避开中原争端,又能凭险据守,他在关中经营多年,多方面考虑之下,迁都对他来说的确有百利而无一害。 后世直接将董卓西迁当成关东联军的功劳,那是给联军脸上贴金,只要仔细琢磨琢磨双方交战的胜负就能发现,松散的关东联军根本无力对抗董卓手下的精锐骑兵。 洛阳虎贲、羽林、五营兵人数众多,但多是从市井商贾闲散子弟或是乡野间的村夫中选拔而来,没有经过正经的操练,打山贼野寇尚且不足,更何况对上身经百战的西凉锐士。 曹操率兵进攻结果大败而归,孙坚与董卓部下交战也是败多胜少,战绩之差一目了然,要说董卓惧怕这群乌合之众而迁都,他肯定是不信的。 原焕养病的日子过的滋润,这几天一边逗弄小崽崽一边梳理原主留下的记忆,竟然真的让他找出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董卓不是傻子,进京之后拉拢了大量士人为幕僚,像王允、伍琼、郑泰、何颙这些后来走到他对立面的人,这时候都是他的幕僚。 袁隗官至太傅,有他的帮扶,再加上那些名气极大的幕僚,董卓很容易在朝堂站稳脚跟。 原主这位叔父扶持故吏董卓,希望董卓能成为他的帮手,万万没想到事情朝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董卓直接反客为主自己掌控了朝堂。 董卓废刘辩立刘协是经过袁隗同意的,袁绍、袁术弃官逃出京城,无疑在袁隗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袁隗是三公之一的太傅,原主是九卿之一的太仆,论官职,袁隗这个叔父地位更高,但是在袁氏族内,族长并不是袁隗,而是身为前任家主袁逢嫡长子的原主。 袁逢在灵帝继位是成为太仆,之后官至司空,从这里可以看出,只要原主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完全可以复制父亲的官职顺序。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袁氏枝繁叶茂,内里藏污纳垢不比别的地方少,袁绍、袁术两兄弟能打的不可开交,在他们之前,袁氏内部的争斗同样很多。 世家嫡庶长幼分明,袁氏上一代中,袁逢长于袁隗,就算袁隗能力不俗,年轻时出任南阳太守,迎娶大儒马融之女为妻,人脉地位样样不缺,甚至比兄长袁逢更早的成为三公之一,但是规矩在那里摆着,族长只能是袁逢而不是他。 原主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却不代表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袁隗不喜欢他,更偏爱被过继出去的袁绍,时不时仗着辈分高给他找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这些他都知道。 心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好像父亲在世时更喜欢他一样,叔父偏爱别的兄弟很正常,他只要平衡族人关系,带领袁氏稳立朝堂就好。 叔父当年对父亲成为族长便颇为不服,如今他年纪轻轻成为袁氏族长,叔父胸中不快他可以理解,只要不挑唆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别的小动作他都可以当做看不到。 原主打算的很好,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原焕不得不感叹一句,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是袁氏族长,袁绍、袁术弃官出逃那么大的事情谁都没有告诉他,还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只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底下的弟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袁绍、袁术刚刚起兵讨董,太傅府上的官员就跑去投奔联军中的人,甚至刚到那里就被委以重任,别说董卓觉得袁隗会和关东联军里应外合,让他来看他也怀疑。 董卓灭袁氏一族时找的罪名是勾结乱党,原主无端遭殃,袁隗是不是无辜还尚未可知。 所以他说,汝南回不得。 原主记忆中的族人都加了十米滤镜,在他看来,袁家长辈和蔼兄弟友善,是世家大族中难得没有兄弟阋墙的清流。 至于袁隗给他找的小麻烦? 谁家没点小打小闹,打打闹闹才更显得感情融洽。 就……傻的可爱。 原焕哑然失笑,示意张辽搭把手扶他回房,伤口正在愈合的关键期,不怎么疼,只是痒的厉害,他害怕不小心扯到伤口导致前功尽弃,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疾医开的药他是真的不想再喝了。 张辽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帮忙,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这样的活儿他已经做的非常熟练。 嘿,不愧是他。 袁璟小家伙被侍女抱去里间,这会儿不哭不闹应该是睡着了,原焕隔着屏风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外间的书案旁坐下。 伤口在腹部,不牵动伤处完成跪坐的姿势难度颇高,等他调整好坐姿,张辽已经将笔墨以及可能会用到的竹简绢布全部准备好了。 原焕先道了声谢,然后提笔在绢布上写下几行字,感谢原主的刻苦努力让他平白得了手好字,不然怕是拿到笔就要翻车,“文远,得空将信送到伏义手中,他见到信会知道要怎么做。”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甘久居人下? 关东联军内部不宁,董卓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吕布在他手下郁郁不得志,不用等王允挑拨离间,他现在就可以挑拨。 文人挑拨需要绕圈子,武将脾气上来直接就是干,只要高顺现在还没变成那个“吕布知其忠而不用”的高顺就好。 原焕写字没有遮掩,张辽看着绢布上的字眼睛越来越亮,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然不甘心久居人下,大人终于要开始干大事了吗? 他就说嘛,袁绍能在外面扯大旗当盟主,他们大人比袁绍强了百倍千倍,出去之后……咳咳……总之肯定比袁绍厉害。 高伏义是个木头脑袋,要紧事情找他比找高伏义更合适,大人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他真的比高伏义能干。 “有问题吗?”原焕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将绢布展开又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文远为何这般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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