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躬身跟在后头,将汤盅搁在了圆桌上,“太子殿下,这是奴才特别命人熬的木耳莲子汤,您晚膳用的不多,不如吃些吧。” 云漠骞瞥了一眼,淡淡道:“好,退下吧。” 福来施了个礼,应声缓缓退出去。 云漠骞一人静坐了半晌,方才侧眸看向桌上的木耳莲子汤,他掀开汤盅盖儿,一股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澄清的汤面,他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扬,但很快笑意又逐渐消散了。 他还记得,除了烤兔子,她和他家卿儿一样,最是喜欢这些甜腻的汤羹和糕点。 当年分明有那么多值得怀疑的事,而他竟蠢到没有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女孩儿。 初次遇见崔溦时,是云漠骞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他亲手弄丢了自己的妹妹,以至于深深陷入自责愧疚中无法自拔,受心病困扰,夜不能寐,日渐消瘦。 他父皇母后为了治他的心病,便将他送到了山清水秀的承恩寺疗养。 可没想到的是,来承恩寺的第一日,他就在那棵老槐树下,被从天而降的崔溦砸中,扭伤了脚。 那时的他心如死灰,也根本无力计较此事,但自那日之后,崔溦便常常来他的寮房缠着他,拉着他去抓鸟摸鱼,上山打猎,还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声声喊“阿骞哥哥”。 一开始,云漠骞确实有些不耐烦,可也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本已半只脚踏入深渊的少年,就这样被那个会唤他哥哥的孩子一点点拉了回来。 在承恩寺住了整整两年后,他重新振作起来,想到自己不知在何处漂泊的妹妹,同他父皇请愿,前往边塞历练,虽不知何时才能将他的卿儿找回来,可他希望那时,他有足够的能力为他的卿儿遮风挡雨,好生保护她。 然当他将此事告诉崔溦时,她却哭着跑了。 他本想等她消了气,再好生同她解释,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可边关战事突起,时间紧迫,原定两日后再走,这下不得不提前随大军连夜赶赴。 那夜他在她门外徘徊了许久,始终不忍心将她唤醒,只在她的门缝下塞了一封辞别信,以表歉意。 去了边塞的八年间,云漠骞忙于解决边塞问题和几个部族之争,几乎不曾回京,直到国师闭关出来,说有了公主的消息,他才匆忙赶回京城。 得知他家卿儿在南境后,他欣喜若狂,但正式前往南境前,他派人在京中打听过她的下落。 才意外得知,崔家并没有一个叫崔巍的公子,只有一个名唤崔溦的姑娘,年方二八,也曾在承恩寺住过两年。 听着手下禀报她其实是个女子时,云漠骞的心情很微妙。 从惊诧到难以置信再到细想之下,觉得在情理之中,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心下升起。 趁着她出门踏青之日,云漠骞在城郊的桃花林下堵了她。 昔日踢天弄井,胡作非为的孩子已长成亭亭玉立,明眸善睐的少女。 看着她昳丽的容颜,云漠骞心下悸动,他同她表明身份,还以为她会喜笑颜开,欢欣雀跃,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亲昵地唤他“阿骞哥哥”。 可现实却并非如此,相对于惊喜惊诧,崔溦眸中反闪过一丝惊恐,她下意识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神色冷淡疏离,全然没了当年的模样。 她甚至恭敬地冲他福了福,惶恐道:“臣女年幼不懂事,若是当初做了什么冒犯太子殿下的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听得此言,云漠骞面上的笑意顿散,原打算对她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三日后,他起身离开北域,赶赴南境前,听福来说,她与程家的一个公子定了亲,兴许等他回来,她已嫁作人妇…… 窗外蓦然起了风,不知吹落了什么,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云漠骞蓦地回过神,他闭了闭眼,低叹了一口气,面前的木耳莲子汤已不再冒热气儿,他抬手,又将盅盖重新覆了回去。 到头来,当年的那些事,就只有他一人还在乎而已。 云漠骞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夜半醒来,他盯着帐顶看了许久,倏然想起了一事。 翌日一早,用了早膳,他便往西山的方向而去。 承恩寺西山山顶上有一颗老松,树干扭曲,形状怪异,若从远处看,像极了一个单脚站立起舞的人。 当年还在承恩寺时,他便常与崔溦一起来此看日落。 上山的路难行,好几回,都是他背着崔溦上下山的。 小小的人儿趴在他的背上,喋喋不休地讲她经历过的趣事。 半个时辰后,行至山顶,拨开凌乱的草木,云漠骞便见那棵老松依然孤独的伫立在那里。 他缓步至树下,微微低身,凭着记忆找到一处,从怀中掏出匕首挖起来,这里的土还算松软,没一会儿,刀尖就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云漠骞剑眉微蹙,再继续挖,便挖出个锈迹斑斑,方方正正的铜盒。 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取出来,拂开上头的土,还依稀可见盒子上精致的纹路。 这个铜盒,是十二年前,他和崔溦一起,埋在这里的。 那时的崔溦见他整日闷闷不乐,便带他来到了这里,说这是附近最高的山,若将心愿埋在这棵树下,相对于在寺庙中求,或许更能被神灵听见。 云漠骞将已经锈住了铜盒打开,盒子做工极好,里头赫然是两张折叠的纸,盒子做工极好,没进太多尘土,再加上这纸特殊,虽有些发黄发脏,但却没有腐烂。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个,还能辨认出上头的字。 “望能尽快寻回卿儿”。 这正是他所写。 云漠骞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虽不是尽快,可隔了十年,他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他将纸放回去,又转而看向另一张,那是崔溦所写。 因为她说愿望不能被旁人知道,不然就不灵了,因而他并不知道她当年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他迟疑了一瞬,想着过去了那么多年,应当也不要紧了,便将另一张纸也一并展了开来。 略显稚嫩的字眼落于眼底,看清纸上所书的一瞬,云漠骞双眸微张。 他本以为当年才七岁的崔溦许的愿望大抵是有些幼稚的,再不然她也会许一些希望家人康健平安的话。 但都不是。 崔溦的愿望不是别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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