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记忆的人_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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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夏便将角落里的这块梯田围起来，对外只称是新品种的实验田，已经被大客户提前预定，工人们也无甚怀疑，毕竟许老板这山上种的，每一样儿都挺特别。特别的东西多了，看着也就没那么特别了。别的工作都忙完之后，许夏也终于有时间处理今年山上这最珍贵的一批稻米。许夏亲自挽了裤腿下田，带着红绳一垄一垄查验过来，在每一株稍显健壮的植株上都绑了一条红艳艳的丝带。这块梯田中的胭脂米比普通的红米植株要略高一些，几乎与许夏平齐。与稻穗的艳红如火不同，它们的茎秆色泽更加深沉，赤红之外，还带了些许的紫金色，愈往根系处愈明显，轻轻一晃便落下一层窸窸窣窣的胭脂粉。穗头则似美人折腰，每穗比手掌略长，谷粒排列成螺旋状的九重宝塔，凑近了看，则越发感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每一缕稻壳如珊瑚雕筑的佛龛一般，将那些在阳光下通身艳红如洗的米粒包裹其中。这批稻米的芒须也尤为特别，几乎三倍于普通红米，看着纤细却有力量感。今年这批胭脂米最重要的意义自然不是吃，而是留种。有了种子，才能将这份希望继续延续下去，所以许夏细细挑选，好在这批沐浴了灵露的胭脂米长势也分外争气，几乎三分之二的植株都可以留种。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将所有健壮的植株挑选完毕之后，许夏这才招呼了山上的人，只找了铁锤孟北野几个信得过的，先将绑了红绳的稻米割出来。剩下的，便是今年他们真正能入口的，来自于百年前，传说中只有皇室御用的贡米胭脂稻。为了加快进度，今天在办公室悠闲吹空调的柯阳也被拉了壮丁，挽起裤腿，抄了镰刀，光脚下地踩着软乎乎的泥土割稻子。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闻着手中那沉甸甸的秸秆稻穗传来的阵阵米香，第一次觉得大米这玩意儿也能这么诱人。而且漂亮，是真漂亮。偶尔抖出来的米粒，一颗颗鲜红泣血，如珠似玉，比他老爹搞的那些劳什子灰扑扑的收藏可要漂亮多了。这才能称之为艺术品。他将手边一捆沉甸甸的稻米绑起来送到地头，暗搓搓凑到正在弯腰割稻子的许夏旁边，神神秘秘地，煞有其事，“夏夏姐，这玩意儿真是拿来吃的吗？怎么感觉有点下不去嘴呢……” 太漂亮的东西，总觉得吃起来有点惊悚。牛嚼牡丹，猪拱白菜，说白了，感觉自己这嘴有点不太配，他自认为不算是山猪。但这细糠，也有点太细了。第476章一口入魂看着柯阳这等蠢兮兮的山猪行径，还不等许夏回答，孟北野已经默默抱着一捆稻米走过，留下一句。 “没有人邀请你。” 柯阳气得跳脚，立刻转头骂骂咧咧，而许夏则在旁边笑得乐弯了腰。直到四天之后，当这一批真正如艺术品一般的胭脂米下了锅，柯阳才终于明白。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他这朴实的山猪，也想尝尝，这真正的细糠究竟是什么味儿。话说回来，这一亩地的胭脂米产量比预想的要高一些，当然比不得普通的红米，但比张真仕给自己的古籍中记载的却要高上不少。乾隆三十六年《御稻胭脂米收成册》中载，“上等御田，亩产一石二斗；寻常官田，亩产八斗。” 真正的奢侈，从来与高产无关。一石二斗，即72公斤左右；八斗，也就是48公斤左右。而许夏算了算，她们今年这一亩的御田胭脂米，却足有150公斤的产量，她自然心知是与泡稻种的玉露有关。不过，其中三分之二的留作了稻种，只有100斤算是成品粮，也是山上今年最重要，最珍贵的收成，价值不能以金钱论数。随着最后这一批胭脂米也晒成入库，今年为期两周左右的稻米抢收终于接近尾声，辛苦的汗水收获颇丰。许夏给工人们都发了额外的奖金，山上的老员工们，当然也要好好犒劳一番。而她自己也早已迫不及待，想着尝一尝这真正的清朝贡米，传说中的御田胭脂米，究竟是什么味道。她奢侈地舀了两大碗胭脂米，让许得宝淘洗入锅，而淘洗胭脂米的淘米水许得宝也没舍得浪费，直接煮沸用盐卤点起，做成了书中记载的“红云豆腐”。普通的淘米水做来当然食之无味，所以这“红云豆腐”许得宝也是只闻其名，却从来没有尝过其真正的滋味儿。今天这一顿庆功宴主要是为了品尝胭脂米，所以其他的配菜许得宝也没有做什么口味重的，而是以鲜为主，突出食材的本味，也更能品尝出米的原味。上汤豌豆尖儿，野山菌豆腐煲、丝瓜肉丸汤、油淋空心菜，再来了一个虾仁蒸蛋，最后一个特别的菜，便是这晶莹漂亮的红云豆腐，只配了一点酱油，却已经足够鲜美。胭脂米上锅之后，从砂锅的缝隙中便已经飘出了令人欲罢不能的米香味。火灭之后，又在热气腾腾的砂锅中闷了10分钟，许得宝这才端着这一锅米出来，众人捧碗以待。当还滚烫的锅盖揭开的一瞬间，那升腾而起的雾气中竟带着如云霞的般的绛红，转瞬即逝，若不是许夏一眨都没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顷刻，一股令人勾魂的馥郁香气便萦绕在了小院中，是最淳朴的粮食米香，却带着一股如坚果烘烤般的暖意，又似沉木在雪中焚烧，缓缓飘出的木脂香气。很难想象这是大米可以散发出来的复合味道。咕咚—— 在一旁捧着碗眼巴巴看着锅的柯阳咽了咽口水，细糠，太细糠了…… 只见砂锅中呈现出半透明绛纱红的米粒颗颗分明，又晶莹剔透，外层裹着一层黏糯的深粉色胶质，在蒸汽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呼吸一般。许得宝拿了木勺轻轻搅拌，把每一粒米都搅打松弛，而此时众人才能瞧见这胭脂米的芯子却是如凝脂般的乳白。咕咚—— 柯阳把即将流下来的口水再次吞回去，虔诚的捧起碗，接过这一勺如艺术品一般的细糠。他拿筷子轻轻挑起一撮，慢慢放进口中。第一口，是糯，但那糯又不是普通米饭的绵软，更是一团有生命的云，每一粒米都在齿间轻轻弹动，那独特的坚果香和木质香之后，米芯渐渐渗出一股甘冽的甜。那清甜缓缓蔓延，直至喉间，口腔中仿若春雨淋过。一口入魂。柯阳闭上眼睛，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竟有股落泪的冲动。妈妈，这也太好吃了…… 他品着嘴里那萦绕不止的醇厚米香，感叹不已，而在看到旁边张着血盆大口库库往嘴里炫米饭的江源之后，眼角青筋狠狠跳了跳，忍不住张口骂道。 “逮！你这囫囵吞枣的山猪，能不能对美食有点敬畏之心！” 躺着也中枪的江源一脸无辜，恋恋不舍地把粘在筷子上的最后一粒米填进嘴里，朝他白了个眼，“你又犯什么病，不吃拉倒，我多替你吃几碗。” 说罢，他又站起来豪爽地往自己碗里蒯了一勺，而柯阳这才惊恐地发现，对面铁锤那比脸还大的碗都已经吃到第二碗了。 “靠——” 事态紧急，容不得在这儿细嚼慢咽了，柯阳瞳孔一缩，也即刻变身山猪，加快了往嘴里扒饭的速度。一时间，桌上只余米香萦绕，至于菜什么的，根本看不到，根本入不了眼。这是一碗不需要任何菜就能将筷子炫成陀螺的饭。许夏尝着口中这香到妖冶的味道，睫毛颤了颤，心中不禁感叹，这皇帝老儿也太会享受了。怪不得死死控制住这胭脂米的种植面积，将所有产量牢牢把控在手中。怪不得只赏赐皇亲贵族和亲近大臣，擅自留用和买卖者按律问斩，就连种植的农户都不曾亲口尝过。他自明白，若是让这米流入市场，恐怕全天下的富豪乡绅都会趋之若鹜，届时农人都跑去种这产量稀少的胭脂米，那天下饿殍之数，当倍于野，江山社稷都要为之动荡。接连吃了两碗，许夏这才堪堪满足了些，终于舍得将目光放到盘中的菜上，尤其是那一样颜色漂亮娇嫩的红云豆腐，一下便吸引了她的目光。冰肌玉骨，色若朝霞。这是许夏看到它的第一印象。刚凝成的豆腐颤颤巍巍地卧在盘中，斜阳一照，虹彩熠熠，通体呈现半透明的胭脂色，衬得那极为朴素的白瓷盘都高贵了不少。这是一盘漂亮到让人不忍动筷的菜，但再漂亮，那也是淘米水。这玩意儿，能好吃？第477章故人来访许夏用筷子衔起晶莹剔透的一片放进嘴里，牙齿轻触。这口感并非绵软，反而弹嫩爽滑。舌尖破开表层的一刹那，香气迸射，和米饭入口的满足感不同，红云豆腐的米香更加清甜温润，带着淡淡的坚果烘烤香气，虽然只点了几滴酱油，却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食材的原始滋味儿。许夏惊喜地品着这独树一帜的口感，没想到淘米水这玩意儿居然也能变废为宝，她心想若是换成甜口，配点她们的玫瑰酱或是糖桂花，应该也相当不错，又是另一种美味。许得宝看着许夏的表情，也笑眯眯地夹了一片送入口中，满意地点点头，“除了这红云豆腐，淘米水还可以发酵做成红米酵素，喝起来美容养颜，味道应该也不错。” 许夏挑了挑眉，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浪费，随即又夹了一片，这种燥热的时候，最适合吃这种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东西。不多一会儿，锅里的米已经被挖空，后边几个胃口大的又将盘里的菜也一一打扫干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哎，以前觉得，大米这玩意儿，就是垫个肚子的，那什么北方米、南方米、外国米，长米、圆米，其实在我吃来都一个样儿，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柯阳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句。 “第一次吃自己亲手割的稻子，味道肯定也更不一般啊。”许夏笑着调侃了一句，柯阳这小伙儿虽然平时有点好吃懒做，但这回割稻子是真出力了。闻言，柯阳先是谦虚了一句，然后又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用胳膊撞了一下旁边正在剔牙的江源。 “听到没，要不你的兄弟我亲自在田里挥洒汗水，你能吃上这么好吃的大米？” 他挑了挑眉，一脸倨傲，嘴角挂着难以压下去的弧度，“以后对你的衣食父母放尊重点，知道吗？” “靠，要不是老子被临时叫去镇上开会，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嘚瑟！” 许夏看着对面这日常互怼的两人，无奈摇了摇头，转身问孟北野，“你们的物流园进度怎么样了？” “地面上的东西都建完了，前两天江源刚去镇上作了汇报，我们想做自营车队，所以需要镇上再给我们批一个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 孟北野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又提到，“曲镇长跟江源提到我们这物流园可以参与一下明年的农村产业融合示范园，有个几百万的补贴，而且冷链物流还有额外的补助。” 他眼带笑意，“你们之前申请过项目，这方面流程应该比较了解，到时候可以给我们上上课。” 许夏一听，欣然应允，“那太没问题了，到时候需要申报公司给你们做材料的话，我再去找小司，人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中级农业工程师，就算她做不了，肯定也会给你推荐司发最好的团队，放心就行。” 孟北野点点头，极为自然地将许夏眼前的碗筷收好，话题一转，“对了，过几天我可能要带队去一趟新疆。” 许夏似乎没什么意外，因为物流园的事情牵绊，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出乎意料地长了。 “好啊，不过从新疆回来可不要再安排其他项目了，你还记不记得……”许夏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眨眨眼。孟北野了然一笑，“当然记得，墨脱之行，不会忘。” “什么墨脱？野哥，你又要去找扎西吗？带上我带上我，扎西大哥的红米酒味道是真不错……”刚跟江源吵完架的柯阳耳朵一动，立刻捕捉到了不得了的信息。孟北野笑容一滞，甩过去的目光有点冷飕飕，“你很闲吗？” “啊？”柯阳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源，你让柯阳后天交的员工守则初稿和合规日志，他现在一个字儿都没动。”孟北野声音冷静，笑容中带了一丝寒气。 “什么？！柯阳，你这懒猪要拖到什么时候！你给我过来，晚上加班！” “哎哟，我本来想明天让裴秘书再给我改改的……” “一个字儿都没动改个屁，你是要白嫖吧？人裴秘书倒了八辈子霉！” 于是乎，柯阳继续陷入与江源的斗智斗勇，去墨脱什么的，再也没提。许夏撑着下巴，一边听着旁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一边和孟北野相视一笑。时间过得还真快…… * 午饭吃完之后，许夏又回到屋里，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开始对今年的收获的红米进行分配。 20亩墨脱红米的产量共计12000斤，自家留下1000斤平时吃，再拿出1000斤来酿成红米酒，剩下的10000斤才是留给新瑞府的。而只有100斤的胭脂米，数量稀少，也不宜轻易现于人前，许夏只打算匀出五斤来卖给张真仕，剩下的一半自家留着吃，另一半带到墨脱送给扎西。毕竟若是没有孟北野这位老朋友的慷慨相赠，不管是改良后的墨脱红米，还是这御田胭脂米，许夏都无缘得见。将收成分配好之后，许夏第二天就联系了之前那个学识渊博的小老头，也是大手笔预定她们今年红米的新瑞府幕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