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一世他患有心脏病,因为生病,成了家里人眼里的废物,一直是边缘人物,亲缘浅薄,读完研就当了老师,已经许久没和家里联系了。 也不知道那边的遗体谁来收,会把学生们吓坏吧? 陆清则按下纷乱的心绪,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书里的陆清则父母双亡,独自上京赶考,这少年是他入狱前在街上捡的小乞丐,叫陈小刀。 看陆清则脸色恢复了点,陈小刀拔腿又想去叫大夫。 陆清则攒起力气,费劲地拉住他:“我没事,不用叫大夫,将我入狱之后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一件不漏说给我听。” 陆清则原本死了,现在却因为他活过来了,恐怕书里的剧情也会随之产生改动。 陈小刀原本是街头乞丐,对消息最是灵通,听话地点点头,一五一十道:“您入狱之后,大皇子就病故了,陛下伤心极了,又叫了好多道士去炼九转回魂丹。” 陆清则:“……” 离谱。 “那群阉党趁机作乱,将陛下禁在宫中,卫首辅与京卫一位樊指挥使制住阉党,救出了您和其他被下狱的官员,陛下也被救出来,盛怒之下,当即让卫首辅监斩所有阉党,昨日就在菜市口行刑了……” “阉党作乱时,混乱中二皇子也折了,陛下子嗣福薄,就三位皇子,自此一病不起,前些日子才想起冷宫里还有位三皇子,下诏书立了太子。” 说到这里,陈小刀眉开眼笑道:“陛下感念公子一片赤诚忠心,封您为太子太傅,想现在东宫内人少,又让您兼詹士府少詹士,只是您前头一直昏迷着,宫里来宣旨时是我替公子接的旨。” “对了,还有卫首辅,也派人来问了好几次公子的情况,很是关心您呢!” 卫首辅,就是暴君前期最大的威胁,权倾朝野的大宰相。 陆清则眼皮狂跳。 卫首辅派人来,自然是看他没死,想拉拢他。 如果他拒绝了卫首辅的拉拢,势必会得罪他。 但另一位更得罪不得。 三皇子宁倦,生母早亡,又不受宠,在冷宫里长大,其他皇子死了,没储君人选了,老皇帝才想起他,看上去十分小可怜。 但他以后就是书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啊! 卫首辅惹不起,暴君更惹不起。 得罪了哪边下场都很可能是死无全尸。 就这个形势,他也不可能走得了。 陈小刀不知道这些,在他眼里,陆清则现在是又得皇上重用,又得卫首辅青眼,前途无量,喜滋滋地道:“等太子殿下登基,您就是帝师啦,皇帝的老师哎!” 陆清则头疼不已,身形一晃,倒在了枕头上。 陈小刀大惊失色:“怎么了,公子,这可是大喜事呢!还是您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清则丝毫没有喜色,略感痛苦地阖上眼:“我想辞职。” 陈小刀:“……”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沉重的撞钟声。 暮色苍茫中,古钟浑厚的声响拂遍燕京,响彻每一个角落。 陈小刀吓了一跳,惶然地望向外面:“这是……” 丧钟。 崇安帝终于过完了他离谱的一生,梦想成真升天了。 陆清则精力耗尽,再次昏睡过去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学生三天升两级,现在晋级为皇帝了。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盛元。 崇安帝刚驾崩,后事有的忙,宦官之乱没完全去除,登基大典颇为简陋,卫首辅不再是一人之下,而是单单万人之上的权臣了。 小皇帝形似傀儡,他本人都没几个人在乎,更别说在意陆清则的。 偌大的陆府除了陈小刀外,只有几个扫洒仆役,也没人知道陆清则醒来,因此登基大典陆清则也没去参加。 他断断续续地又昏迷了几日,才养好了点精神,好歹是能下床走两步了。 上天眷顾,重活一次,陆清则实在很不想蹚浑水,清醒来后把玩着特赐的进宫牙牌,凝神思索。 卫首辅在原书里贪污受贿、构陷忠良、草菅人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他当然不想与这种人为伍。 小皇帝放到现代还是个小学生,他努力努力,要拧正乖戾的性子,抑制黑化的苗头,应该也不难? 想到这里,陆清则又回想了一遍全书。 他一目十行地翻完,不少细节都错漏了,好在记忆力不错,一下就想起了一个关键点。 暴君宁倦登基不久后,在御花园中不慎跌入池子,差点淹死,附近一个小太监不顾危险,将他救了出来,自此小太监也成了他当时唯一肯信任的人——虽然后来也被他宰了。 春寒料峭,小孩体弱,救是救回来了,却落下了终生的病根,身子骨一直不行,也是因此,后面主角与暴君对峙之时,暴君才会先撑不住,二十多岁就早早病逝。 书里只提了一笔,陆清则看得潦草,努力思索了会儿,记得那个日子是…… 盛元元年,三月初五。 陆清则轻松把玩着牙牌的指尖一顿。 今日就是三月初五。 他脸色稍变,叫来陈小刀:“立刻备马车。” 陈小刀不明所以:“公子要去哪儿?” “进宫!” 第二章 陆清则这宅子是高中状元后先皇赏赐的,离皇城很近。 马车辘辘往皇城行去,陆清则本来就一堆暗伤,被颠着非常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探头虚弱道:“再赶快点。” 陈小刀立刻弯道超车。 陆清则勉强保持自己的的思维别被晃散了,继续思索原文内容。 原文里的暴君宁倦对待敌人手段极为冷酷残忍,对忠诚自己的人,虽然不怎么报以信任,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把人杀了,那个从池子里把他捞出来的太监是怎么回事? 肯定还有别的地方有提及。 陆清则有点后悔看得太草率,皱眉思索着,终于在马车停下前,想起了书里另一处寥寥的几字暗示。 那个小太监名为小福子,是卫首辅安排的人。 宁倦会掉进池子里,就是小福子推的! 陆清则心口又是一跳,马车停下,陆清则是太傅,又有进宫牙牌,禁军检查了牌子,便放他进了皇城,但陈小刀却是不能进去的,更不能在宫中坐马车。 陆清则只好独自拖着一步三喘的病躯,飞快进宫。 宦官之乱和清君侧两拨清洗下来,再加上老皇帝宾天前,秉着独死死不如众死死的念头,赐死了一大批后宫嫔妃,皇宫里新人还未补上,宫道上很是清冷,走了会儿,陆清则才遇到个小黄门。 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却认识他,行了个礼:“见过陆太傅。” 陆清则脸色惨白,扶着墙缓了口气,嗓音发哑地直接问:“这位公公,陛下现在在哪儿?” 小黄门偷偷打量着他的脸,面上带着笑:“今儿天气不错,陛下想去御花园看看,现在应当是过去了,陆大人若想见陛下,现在正好。” 时间紧急,陆清则立即将出门时匆匆塞进兜里的银子拿出来,塞到他手里:“我对宫中的路不熟,烦请公公带路,尽快,越快越好。” 小黄门掂了掂银子重量,笑得真切了几分:“陆大人哪里话,请随小的来,小的知道怎么抄近路过去。” 见陆清则走路吃力,小黄门还主动搀着他,动作不紧不慢的。 陆清则焦急不已,心头哐哐直跳,就怕走到半路,就听到大呼小叫的“陛下落水了”的声音,忍无可忍道:“可以走快点吗?” 小黄门回想了一下银子的重量:“……好的。” 速度果然加快了点,陆清则抿了下唇,心思急转:“这位公公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吗?” 小黄门叹气:“小的才进宫不久,没资格在陛下身边伺候,只在几位公公手底下做事,陛下身边伺候的是福公公,陆大人等会儿就能见到了。”想了想,看陆清则这副随时咽气的样子,忍不住又悄声提醒,“福公公脾气不好,弄死许多宫人了,对朝臣也不甚恭敬,陆大人可得仔细点。” 果然是小福子。 陆清则轻吸了口气,走得更快了。 小黄门疑惑地扫了眼陆清则。 这位太傅看着病歪歪的,恐怕在狱中脱了层皮,身子还没养好就跑进宫,也不知道急个什么。 御花园内。 宁倦屏退了一群太监宫女,独自坐在荷花池边的巨石上。 初春刚至,荷花池内还是一片枯槁,宫中大乱,花匠也没心思打理,整个御花园竟无一丝春色,苍凉得很,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唯一的可取之处是这里够清净。 宁倦黑黝黝的眼底升起了淡淡的厌烦。 从老皇帝想起他这个在冷宫里苟活了十来年的儿子开始,他身边就堆满了林林总总的人,每个人看着他的神色都各异,轻蔑、鄙夷、看戏、漠然,然后以一副看似恭敬的笑脸来遮掩,以为他不懂。 但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冷宫里不受宠的皇子活得甚至不如下人,更何况他母妃得罪了皇后,宁倦能活到现在,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尤为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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