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感到一丝寒冷,才起身关紧了窗户。房间里顿时静谧得多。 床上的人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再坐到里包恩床边,我看了他低垂着的眉眼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轻轻握住男孩的手,触摸到手腕皮肤下细微的、富有生命力的搏动,我坐得肩和背都累了,便像中学在课间假寐那样伏下,把脸趴在臂弯里,蹭了蹭。 我只打算闭目养神几分钟。 而不知是因为中午没休息,还是恰好这样的环境太好睡,我一不注意,竟真的睡了过去。 一个接一个梦稀里糊涂地钻进脑海。 我先是啼笑皆非地梦到里包恩从小学生变回了小婴儿,他相当不高兴,一天到晚都不吭声,不管我怎么找他说话,他都不肯理我。 然后镜头一转,再次被定格在婴儿状态的杀手提着行李箱,礼貌地跟我作道别。 梦里的我问他要去哪,里包恩只是压了压帽檐,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比他整个人还要大十倍的滑翔伞,挂上他的小行李箱,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于是家里只剩下我和史卡鲁。 我在梦里对于里包恩的离开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一如既往地上班(只是梦中的领导诡异地变成了国中的班主任),通勤,直到有一天我接到里包恩的电话。他拜托我把他落在家里的cos服拿给他。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拿着他的衣服去见面时,里包恩又变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身边站着一位看不清样貌的人。男孩接过我送来的衣服,我还没开口问,他就仿佛知道我要提什么似的,不咸不淡地出声。 “我找到了更合适的新雇主。反正你当初不是也同意了么?” 我听见简直窒息了一刹那。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被不断怀疑、自我唤醒的意识猛地拽回现实。 噩梦的余劲在太阳穴酸胀地抽跳,我睁开眼,懵头懵脑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夜色:毋庸置疑的海夜。 它浑浊如膜般贴附在客房的角落。月光隐约在遥远的地方泛起光华,也无法撼动它的侵蚀丝毫。 蓦地深吸一口气,我才缓解些许梦醒之前如同荒诞喜剧般的窒息感。 紧接着,我慢半拍地发觉到这个视角是侧躺着的,眼前是被洗手台隔开的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再一侧头,是房间高悬的天花板。手掌下不是小孩腕部细腻的肌肤,而是柔软又有点潮冷的被褥。 在意识到这张床是里包恩的床,而我居然躺在上面,还盖着被子的瞬间,我本能地伸手一探。 摸到一片空荡荡的床单。 不容我细想,梦境里的画面和经历都与现实唐突地接轨。我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称得上心慌无措地弹坐起身,满脑子都是要找到哪个谁。 厚重的被褥料子被猛然簌簌翻动。这阵短促的沉闷声响引得站在窗边的人转过头。 ……等等,有人? 我霎时呆坐在床上,准备掀被角的力道忽地顿住。 倚靠在月色下的赫然是一名绅士——在现代,这个名词就像一个西洋上流社会的遗留物,因此他正如同一方复古的冷峻剪影——身形高挑,站姿随性自如,被一袭剪裁合身的黑西装衬得肩宽腿长;戴礼帽,卷鬓角。 那帽檐洒下阴影,掩得神情晦暗不明的模样熟悉得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高大的男人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还捏着一支稍显凋萎的,可怜兮兮的小玫瑰。 他刚才似乎是在借着月色端详它。 海上的雾一般灰蒙的月光浇灌在红得黯然的花瓣间,却反被鲜花勾勒出明媚的色泽。 我的大脑顿时陷入某种颠覆性的博弈: 这是谁?不对,我认识他。我不觉得危险,相反,我发觉里包恩不见时近乎恐慌地加快的心跳已经慢下,脱离了焦急的情绪,只剩一声声清晰而有力的跳动荡在耳畔。 可以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心生一股难言的庆幸与安心感。但这是谁? 我张了张嘴。窗边的男人已然慢条斯理地放下拿玫瑰的手,转而侧过身。 对上他那道平静的、审视般的、总而言之让我熟悉得无处逃避的目光,我心底蓦然一紧。一个名字在嘴边极具迟疑地抖出: “……里包恩。” “现在才凌晨三点多。”他开口,嗓音不复清亮,低沉磁性得又让我感到陌生,“你可以再睡一觉。” 我的接受能力飞快复苏,但难免忍不住抓了把头发。看着那个男人转身,把小玫瑰放进桌上花瓶里,我莫名有种写了好几个月的文件数据忽然被人掉包,然而整体项目却还是可以顺利进展的有气发不出的错觉。 “你。” 绅士瞥来一眼,我瞧见他唇角稍微勾起,“我?” 不知为何,我原本紧绷的神经这才完全松懈下来。 盯了他须臾(他倒也还一派悠闲地让我盯),噩梦惊醒后的疲惫卷土重来。我低头抹了把脸。缓了口气,再抬眼,姑且问道: “你的身体没大碍了么?” 里包恩说:“嗯,一个小时前好的。” “……”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反省两秒,我的目光落到身上的被褥,倏地木起脸。 我原先应该是趴在床边的。 想象不来他是以怎么样的状态醒来发现我睡在床沿,又是怎么把我收拾到被窝里,我于是选择忽视这个发现。 说起来,这家伙到底哪来那么多合身的西装,明明收拾行李的时候我都没看见他有放什么备用的大人衣服啊。 我在头脑风暴中重新望向里包恩。后者正两手插兜,姿态闲适地微微弓背,倚坐在工作桌前,好像知道我还有话想说,所以耐心地等待一样。 他这副模样更让我察觉到不同。 换在之前,小保镖根本没办法这么轻松靠坐在桌上——就算要坐上去,两条腿也会在半空摇摇晃晃; 而如今他却实实在在地踩着地板,甚至腿还没有伸直,留有余裕地稍屈着膝盖。 我再一次意识到那是一个高挑、修长、无一不彰显着成年男性特征的身影。 这一发现带来的不具名的忐忑与无法忽视的安定感在心底打起架来。 我的心情极为跌宕复杂,可其中无需确认的,就是我很高兴他恢复了健康,能够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除此之外的心绪都盖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 我沉默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把被子搂回怀里,“好吧。”我说,“我困了,懒得动,你去另一张床上休息……你有吃东西吗?” 晚饭的时候他一点也没醒。 里包恩一顿,“吃了。” “哦。”我准备躺下。 “没有别的问题了么。” 只离床尾几步之遥的男人换了个姿势,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瞧来。 闻言,我怔了怔,没来由地忽然想起方才的梦:里包恩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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