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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开那条信息。 “晚安。”姜为民读出来。 这真是个矫情词汇。晚安,晚上安好,祝你睡的好,做一个梦,最好能梦到我。是暧昧期的绝佳,咬在唇齿间,就流出满腔蜜水。 许朵朵率先发出一声尖锐的笑,甚至浮夸地弯腰,她对姜为民说:“呦老姜,你儿子真本事,谈小女朋友啦!”姜为民紧接着她笑,伸出手掐我的肩膀和肋骨,又捏我的脸,“你这样的还有小妮儿喜欢呢,出奇!” 我难堪地低下头,又莫名其妙委屈开,往自己大腿根狠狠拧了把才没哭出来。 “我没谈。”我说。 许朵朵笑出眼泪,她用手指按按眼角,“行了不逗你了。老姜,走,回去睡觉。” 门缝里没光,我再次把自己埋在毛巾被里。 “工号为您服务。请说传呼号码。现在请您留言。就这些?不客气。”我学电台小姐说话,看着屏幕上的晚安,在光灭的时候按按键,直到我眼皮睁不开、没力气再点亮晚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第二天我被光嘟嘟的姜卓弄醒,睁开眼,发现许朵朵把只穿着尿不湿的他放到我身边。 “点点醒啦。”许朵朵和蔼地说,随后递给我一袋牛奶。 我迷迷糊糊接过来,很烫,应该是刚从滚水里拿出来,包装上还带着水珠。 “卓卓,”许朵朵搔姜卓的胳肢窝,“叫哥哥,叫哥哥!” 姜卓咿呀两句,就要抢我手里的牛奶。我顺势把牛奶给他,不知道许朵朵在干什么,吃错药了,奶里会不会下毒都未可知。 “还给哥哥,卓卓——这是哥哥的奶。”许朵朵又开始佯装严肃地“教育”姜卓,她演戏不错,应该去当个女明星。 “阿姨,”我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呀,想让你们哥俩热络热络。将来我和你爸爸老了、死了,还不都得你们两个相互帮衬吗?这世界上只有你们是最亲的。” 我明面上点头,心里却把虚伪的许朵朵骂了成千上万遍,昨天那嘲讽的笑我可忘不了。我演戏也不错,应该去当个男明星。 没想到早晨的热牛奶只是最开始,姜为民和许朵朵的好戏都在后头呢。他们搭好戏台子,摆好阵仗,分别饰演男主角和女主角,而台下——坐着我。 那天中午吃的油焖大虾和红烧肉,都是难得的好菜硬菜,可姜为民和许朵朵都不知道我不爱吃肥肉。他们把一块又一块油腻的红烧肉夹到我碗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说谄媚有点过火,反正是令人头皮发麻。 “你要和同学保持好关系啊,点点。”姜为民说。 我低头扒米饭,口齿不清地回“嗯”。 想象那种场景,姜为民和许朵朵捧着饭碗,也不吃,就端坐于桌前看我吃,他们的宝贝儿子姜卓坐在宝宝椅上吃得满脸都是油。许朵朵瞪姜为民一眼,转而对我说:“阿姨和爸爸平常不太在意你的生活和学习,你看,连你的朋友都不认识。” 太拙劣了,我收回许朵朵能当女明星的话。 碗里的红烧肉我一口没动,看这架势今天我主大,于是我把红烧肉如数拨到姜卓碗里,我对对面的男女主角说:“我不喜欢吃肥肉,吃了会呕吐。” 许朵朵立刻打捶了姜为民肩膀一下道:“早说让你做鱼香肉丝,现在好了,做的饭孩子都不乐意吃。” 今天是几号来着,太好笑了,我要记录下来。 “下次阿姨给你做瘦肉的,啊。”她的“啊”好像在给姜卓喂奶的时候发出来的,充满一种母性的殷切。 “牙套,”姜为民插嘴,“是借你呼机的那位同学带你戴的吧。” 我点头。这才是正题。 “他叫什么?”许朵朵问得急了,又连忙补充,“年前还送你回来,让你吃让你住,我们总要记个名字感谢他。” “他叫晁鸣,日兆晁,口鸟鸣。” 姜为民和许朵朵对视一眼,再看向我时已然笑开花。 “点点,爸爸求你帮个忙。”我爸说。 企鹅群/ 488 /制作?--6 :8: 记得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姜为民带我去公园捕蝴蝶。北门凉亭旁有一丛开得正艳的马缨丹,上面的蝴蝶巴掌那么大。在那之前我见过最多的就是菜粉蝶,长得跟蛾子似的,唯一的优势就是多,哪哪都能见到。那天我在花簇里碰见一只漂亮的黑蝴蝶,翅膀边缘繁杂,有孔雀绿的眼对。 比菜粉蝶好捕捉,因为往往越大的东西行动就越迟缓,它停在一朵怒放的马缨丹上,口器蠕动。 姜为民用手捏住它的翅膀,它就无法再飞了,让人既可怜它又想摧毁它。姜为民统共捉到四只,还有两只黄凤蝶和一只不知名的偏蓝蝶。 回到家的时候蝴蝶已经奄奄一息,只有触角在颤。我有一本很厚的《基督山伯爵》,是我妈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那时候太小我读几页就放弃了。姜为民把蝴蝶们夹在间隔的书页中,我确定他合上书本的时候蝴蝶还活着。睡觉前我翻开,那些标本的黄色内脏被如数挤压出来,盖着那些充满复仇惊悚的文字上。 晚上书就放在我床头,我却吓得不敢动,被子遮到眼睛下面。基督山的故事成了蝴蝶的死亡陈列棺,成了尸体盛宴,为什么我不敢动,因为我觉得自己置身于昆虫太平间。 现在我躺在出租屋,即使把窗帘拉得严实,可还是能借着隐约的光看见放于床头柜上的方正盒子,蝴蝶的尸体、钢笔的尸体,它们都被残忍地对待过,开膛破肚、砍下头颅。 现在五十八元买不到好东西了。 什么时候摔坏的,从前我告白那天,亦或是这几天?我不明白。高中时期我从来没做过伤害晁鸣的事情,在那件事之前也从来没表露过自己的情绪为难他,我认为他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即使我几倍地更甚于他,都无所谓。他在报复我,报复我当着他的面把黑石头扔进池塘,所以要立即毁坏我送他的东西吗。 他热衷冷暴力,热衷羞辱我,我从枕头底下拿出洗好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看。我也要羞辱他。 但凡有点智慧的人都知道,任何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以做在深夜。可是到我身上这条真理就行不通似的,睡觉前我做了这个决定,即使经过整整两天的思考,第三天我仍旧没有后悔。 周四。 人没走完,我把书本和笔囫囵塞到包里,向讲台上的晁鸣走去。他正在把眼睛取下来放进眼镜盒,随后开始整理教案。 “晁鸣。”我喊他。 晁鸣睇我一眼。 我把手里攥的钢笔盒子丢到讲桌上,问:“有意思吗?” 晁鸣完全不受我言行的影响一般,甚至还笑了下,“你不是最喜欢搬以前的人和事出来吗,我跟你学的啊。” 我根本都不想再提什么“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过生日”“十七岁”“烟花”之类的矫情言语。 “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忍着心里的气。 “你有事,”晁鸣敲敲桌子,“就在这里说。” “我…” “倘若是什么下三滥的话,学生都没走呢,丢人的可不是我。”晁鸣一副要听我讲的模样。 我也不是好惹的,“你确定吗——鼎苑A区,幢。” 晁鸣皱眉头。 “晁老师,你们高级小区的安保不太好,自己的家的安保也不好。我不仅能随便进出小区,还能随便进出你家。你信不信?”我接着说,我的模样肯定得意极了。 晁鸣腮边鼓了下,看起来是在忍我。 “晁老师,我还拍了照片。” “姜亮点,你真就是个疯子。这几年在外面野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晁鸣突然向我这边跨一步,“啊?” 他的“啊”声线往上走,带着警告。 我发怯,却还是要硬地顶上去,“真和你说了,我丢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的手伸在书包侧面的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叠照片。纸张沾水能割人喉咙,现在我手心泌汗,压在照片的边角生疼。 晁鸣舌尖顶嘴角,接着极狠地把握上我的小臂,扯着我往教室外面走。他腿长,步伐大频率快,我被他拖拽着。走廊里还有许多刚下课的学生,有的躲开,有的向我们投射各种各样的眼神。 是我们今年第一次说话的地方,男厕所。 他把我推进隔间,随后上锁。 “挺可笑的,”我揉着被晁鸣握红的手臂,“我好像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和你说话都要躲在男厕所。” “你自己要出来的,现在又矫情什么?”晁鸣阴阳怪气。 “你说你不记得了,我不信。男厕所、男厕所、男厕所,最开始我还挣扎来着,最后还是乖乖给你…那天晚上你和你女朋友上床了,晁鸣,你第一次不是给了高美妮的逼,而是给了我的嘴。你承认吗?” 晁鸣没说话。 “那时候我们挺好的。没在一起也好。”我说。 晁鸣死死盯着我,他要把看我掉一层皮再连心带肝吃了我。 “你为什么讨厌我,讨厌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多给我。讨厌到把我送的礼物弄坏再还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厕所来人了,就在对面的小便池,这个人也是爽快,淅沥的水声结束就离开。 “要说的就这些吗,”晁鸣背靠着门,掏了根烟吸,“照片呢?” “你看,那天结束你也吸了根烟。还记得Kiss Ever Never Teach,你教我的。” 晁鸣又问我:“照片呢?” 对,这种态度,我和他简直在不同的频道,两个人永远在答非所问,不知所云。 “有啊,”我愤怒地从包里拿出那叠照片,有的被我揉皱了,我猛地摔在他胸口上,“有啊!”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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