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密室,晕了大半天才醒来。 如今,时间已经走到了第四天的深夜。 六个时辰后,就是明天中午。那会儿,已经无限接近副本结束的死线了。 不能把通关的希望全压到最后一刻。万一副本超时了,那就完了。必须要想办法,加快脱身的速度。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桑洱的思索:“呵呵,你们终于醒了?” 桑洱和裴渡一起抬头。周涧春显然深受其害,一听见这声音,就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只见不远处,赵姨娘不,应该说是附身在赵姨娘身上的画皮妖怪,从一片昏暗的长廊后走了出来。那艳丽的妆容仍在,神情却有几分狰狞:“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臭修士,终有一日会找上门来,坏我的好事。好在,我先前从一个魔修的手里拿到了这几段用秘法炼制过的武器,如今,果然派上用场了。” 顿了一顿,这妖怪似乎有些得意,忍不住嘲笑了起来:“当然,归根结底,你们只能怪自己太蠢了。本来我都没有发现你们是修士,是你们一窝蜂地自投罗网罢了,真是愚不可及啊!” 桑洱:“” 大兄弟,你说归说,不要人生攻击还扫射全部人啊。谁又能猜到自己会遇到猪队友呢? 不过,这妖怪的表达欲似乎特别强,一出场就主动而详尽地交代了自己是怎么拿到这几条绳索的,真的很像一个长了腿的读背景机器! 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说不定可以对这点加以利用,尽量拖延时间,以思考对策。 望见画皮妖怪正走向自己,桑洱不死心地在背后暗暗磨着绳子,嘴上开始故意提问,转移他的注意力:“常鸿光是你杀的吗?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让他死得那么离奇和痛苦?” “不错。”画皮妖怪听了这问题,果然停下了步伐,十分痛快地承认了,面上染着一丝未彻底消弭的恨意:“但这都是他自找的!” “什么意思? “十年前,常鸿光被债主重伤,险些死在了郊野。我的姐姐好心救下了他,没想到,这却是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常鸿光伤愈后,假意感激我姐姐,其实早已看上了我们姐弟的妖力,偷偷找了两个臭修士,设下陷阱,谋害了我姐姐的性命,还将她的妖丹炼制成了补品!若非如此,他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一切!”画皮妖的五官扭曲了起来:“这还不够,他为了用禁术改命,竟还抓了我去充当祭品!虽然我在最后关头挣脱牢笼逃掉了,但妖丹早已缺损,连正常附身、修复伤口都做不到!” 当年,常鸿光与心术不正的修士合作,为了逆天改命,做了不少亏心事。在那会儿,被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之后的数年间,常鸿光的境况顺了起来,终于开始担心缺德事做多了会有报应。所以,他不仅变得十分忌讳鬼妖之事,还妄图通过做善事来给自己积德。这就是常鸿光多次捐庙、帮助过路之人的原因,还意外地博来了一个善人的美名。 但天理昭昭。此等损阴坏德之人,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三四年前,画皮妖怪终于找到了常鸿光。可惜,那时的他被受损的妖丹蹉跎了太久,已经快没全形了。别说是杀掉常鸿光了,就连站在阳光下也够呛。只能另谋他法。 桑洱想起来,岑苑曾说过,赵姨娘在三四年前生了一场重病,之后才得了梦游症,便恍然大悟道:“你附身到了重病的赵姨娘身上?” 这很像郎千夜当年做过的事情。借人类的身躯来做暂栖地,以恢复元气。 画皮妖怪冷笑了一声:“不错,这姓赵的女人当时病重将死,我就和她做了交易。我保她多活几年,她让我附身。” 但他没想到,因为他充当过献祭之物,在附上赵姨娘的身体后,竟没有办法完全融合进去,不得不露着一张鬼脸在外面。 赵姨娘醒来后,才发现梦中的交易确有其事,自己的后脑勺还多出了一张恐怖的脸。她本来就是胆小沉默的人,又知道常鸿光非常避讳妖怪神鬼之事,怕被他当成异端弄死,所以,根本不敢声张。 就这样,这个秘密被瞒了下来。 一晃三四年,靠着不断吸食活人的精气,画皮妖怪终于恢复到可以报复的程度了,再加上赵姨娘的躯壳本就羸弱,与他共存多年,已快用不了了。这才有了后续的计划,包括常鸿光的惨死,以及常鸿光在死前剖开自己肚子的诡异动作。 “那些伶人呢?”裴渡开口:“他们之所以会变成干尸,也是被你吸了精气吧?” 画皮妖轻轻一挑眉,没有否认。 随着这些秘密浮出水面,原文获得补充,副本的进度条也开始缓慢上涨了。桑洱想了想,问:“岑苑脸上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闻言,画皮妖怪的怒火仿佛被勾动了,愤然道:“那也是常鸿光这个畜生的错!他从前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混子,对他老子和娘动粗,就为了拿他们的棺材本去赌。发迹以后也死性不改。苑儿的脸,就是他酒后所伤的,都是他自己找死!” 桑洱摇头,轻声说:“常鸿光的确是自作自受,还有那几个修士,也应该付出代价,我不同情他们。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多年来,被你吸食了精气的人,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了吧。还有这次的几个伶人和李姨娘,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 作恶者,总能搬出千万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挥刀向无辜弱者的借口。 在她身边,裴渡眼底掠过一缕暗芒,垂下了头。 这就是他和秦桑栀最不同的地方。 这世界上,人的天性,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所谓的以德报怨、被伤害了也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去报复他人,不是伪君子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谁伤害了他,他定要百倍奉还。不仅要杀了那个人,还要将和他相关的一切都捣烂、破坏,痛痛快快,方能解气。 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和兽性难消的妖怪很像了。 那厢,躺了大半天的叶泰河,终于挣扎着慢慢醒来了。一睁眼,看见此情此景,他懵了一懵,随即大怒:“妖怪,你绑着我们干什么?!难道是想杀人灭口?!” “杀你们?不。”画皮妖怪走上前来,暧昧地伸出手,似乎碰一下裴渡的脸,露出了几分贪婪的神色:“你这张脸,生得可真俊。比那边的伶人好看多了,正适合做我的下一副皮囊,可惜,就是额头黥了字” 桑洱急道:“你别碰他!” “哼。”画皮妖怪的注意力被桑洱吸引了过来,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用力地捏住了桑洱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阴恻恻道:“你生得也挺好看的。这皮肤可真嫩,比豆腐还嫩可惜了,我更想要男人的皮囊。” 桑洱:“”没事,这一点也不可惜! 顿了顿,画皮妖怪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扫过,忽然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本来以为你和他是一对,但你潜进府中却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鬼点子,阴森一笑:“那个伶人的脸皮没有瑕疵,这个少年却长得更俊,我选不出来。横竖你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既然这样,不如我让你替我做选择吧,看你是打算让对面那个伶人受苦,还是让你旁边这个少年受苦。” 桑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我妖丹有损,不能再用寻常的方法夺舍了。被我选为新皮囊的人,在今夜子时,必须承受活剥皮之痛。至于其他人,我只要他们的人皮给苑儿换脸,能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画皮妖怪肩膀耸动,张狂地大笑起来:“就看你更喜欢谁、更舍不得谁受苦了。” “”桑洱久久说不出话来,瞳眸微颤,仿佛正在经历此生最艰难的抉择,缓缓地,将头垂下了,埋在了膝盖处。 仿佛人在无助时,会自然地蜷缩起来。 只有旁边的裴渡看见,桑洱的嘴唇似乎碰了碰衣襟。但具体的动作,却快得让他捕捉不到。 随后,桑洱抬起了头,似乎终于做好了决定,虚弱而轻声地开口:“好,我让裴渡做你的皮囊。” 裴渡蓦然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她。 周涧春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显然,他也没想到桑洱会这样选择。 画皮妖怪大笑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错,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裴渡,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桑洱慢慢转头,凝视着裴渡,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俯身贴了过去。 她的双手被绳索束于身后,身体难以旋转、动弹,却在尽力地倾身靠近,在裴渡错愕的目光里,深深地吻住了他。 四片唇瓣相贴,温热鼻息相撞。在顷刻间,仿佛有某种令人战栗的火光在雪地里爆裂燃起。在反应过来后,裴渡勃然大怒,狠狠咬了一口她的下唇。 桑洱疼得闷哼了一声,却没有退缩,还顺势将舌头送进了他失守的唇缝里。 伴随着她的舌头,被送进了裴渡口中的,还有一个凉丝丝的东西。 裴渡挣扎的动作蓦然一顿。 深深的一吻毕,桑洱的下唇沾了点血,面色苍白,对他笑了一下,轻声道:“再见了,裴渡。” 画皮妖怪自然没想到桑洱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作怪,等她亲完,就蛮横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因为灵力受缚,画皮妖怪的力气又远胜于人,桑洱在他手中,就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玩具,被推到了周涧春的身边去。 周涧春连忙用身体接住了她,哭丧着脸,说:“秦小姐,你没事吧。这次真的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桑洱稳住身子,示意他别说话。 画皮妖怪左看看桑洱、周涧春和叶泰河,右看看裴渡,似乎拿不定主意该先料理哪一边:“接下来,我就先” 桑洱舔了舔下唇的伤口,语出惊人:“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先杀我吧。” 画皮妖怪疑道:“你不怕死?” 桑洱别开了头:“结局都一样,早死早超生,我可不想留到最后,看见活剥皮的场面。” “你这性子倒是挺合我胃口的,想必心脏的味道也是。”画皮妖怪疑虑顿消,哼笑一声,走向桑洱:“那就如你所愿,从你开始吧。” 叶泰河拼命蹬腿,叫嚷道:“妖怪!你欺负他们算什么!有种就先杀了我!有种就把我做成皮囊!” 画皮妖怪道:“你不够好看。” 叶泰河:“” 周涧春也白了脸,拼命挡在桑洱身前:“滚开!不要动秦小姐!” 画皮妖怪对周涧春没兴趣,一脚踢开了他,直接上手,抓住了桑洱,将她拖到中间的石地上,取出了一张丝绢,缠住了她纤细的脖子,用力绷紧,慢慢朝两边拉动。 喉管和骨头被寸寸相逼、缠紧,发出脆弱的弹响,桑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窒息的痛苦还是慢慢席卷了她的神智,也淹没了周涧春和叶泰河的叫嚷。在视野越来越昏花之际,桑洱的余光终于见到,挂在墙壁上的某把长剑轻微一震,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什么?”画皮妖怪绞杀的动作一停,狐疑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疾风袭来。一转头,他就目眦欲裂地发现,被收束在墙壁上的软剑,竟已锵然出鞘,直直冲他刺来。那速度是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闪躲! “噗嗤”一声,漆黑的剑身直直地穿透了画皮妖怪的身体,将他钉死在了地上。 画皮妖怪尖声叫了起来,奋力挣扎:“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开束缚!” 没多久,这变调的尖叫就成了哀嚎。那道剑光仿佛在泄愤,招招阴狠,几乎是在活剐他了。 于此同时,裴渡身上的绳索无风自断。他疾步起身,冲上前来,一手扯下了桑洱脖子上的那道紧缠着的丝绢。 因为指腹都是冷汗,手还滑了一下。 被掐紧的喉管骤然松开,空气汹涌冲入,刺激肺部。桑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前大片发黑,脖子上已留下了几道泛着青紫的可怖血痕。在迷蒙中,她似乎听见了一个焦躁的声音:“姐姐喂,秦桑栀!” “我没事”桑洱气若游丝,摸索到裴渡的手,抓住了。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桑洱已躺在床上。此处正是前两个晚上,她和裴渡休息的那个房间。 裴渡就坐在她旁边,察觉她醒了,低下头,神色有点复杂:“你醒了。” 桑洱心系副本,睁眼第一反应,便是追问:“那个妖怪呢?岑苑呢?” “都已经死了。” 画皮妖怪在密室里烟消云散,死前还想反扑一下。好在,关键时刻,叶泰河终于发挥了一把作用,扑上前来,以口吐血沫为代价,挡住了攻击。 另一边厢,因为画皮妖怪死了,岑苑面上的人皮也掉了下来。因此,她立刻就知道了密室内发生的事,冲了下来,想为画皮妖怪报仇。 但没了画皮妖怪的撑腰,她又怎么会是几人的对手,反击无果,眼见自己大势已去,不愿落得被人指点、审判的田地,岑苑当场自尽身亡了。 现在,作为修士代表的叶泰河,以及作为人证的周涧春,正在外面着手处理后续的事。 听完这些,桑洱彻底放心了,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自语:“不枉我花了250的JJ币买道具啊。” 方才,桑洱之所以能扭转局势,是因为系统商城里刷新出了限定场景道具。其简介是可以让灵力恢复的速度加快250倍。但由于桑洱的原速度太慢了,即使她吃了这玩意儿,也赶不上副本现场。 要是给裴渡吃,则能在几分钟内解开束缚。 所以,桑洱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道具让给了他。 怎么给又是一个问题。当着画皮妖怪的面,桑洱总不能拿在手里喂给裴渡。而且,裴渡也肯定会怀疑,她手里为什么会多出一个救命的道具。 所以,桑洱只能行使迂回策略。先故意做了一个假动作,让裴渡以为她是从衣服里拿出这颗丹药的,再偷偷喂给裴渡。 桑洱挣扎着想坐起来。裴渡扶了她一把,道:“你光问别人,就不关心一下你自己?” 桑洱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可怜的脖子,抬手摸了下,倒抽了一口气:“好疼。” “别摸了,都淤了。”裴渡眼疾手快,摁住了她的手。停顿了下,他垂下眼,情绪难辨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 桑洱好奇道:“很什么?” 裴渡又不吭声了。 他又不傻。到现在,哪里还能想不明白,秦桑栀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以她自己为饵,引开画皮妖怪的注意,好为他争取时间,让他恢复灵力。 正因如此,裴渡才感到了别扭,感到不习惯、不理解。甚至莫名地想奓毛,想骂人发泄。 感情本来就是善变又虚无缥缈的东西。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是相识不久、感情不深的两个人。为什么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这人却愿意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中,为他争取时间? 真是笨得不可理喻。 桑洱还以为裴渡准备夸她,但等了半天,裴渡都没说完后半句话。只是嘟囔了一句:“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安静了一会儿,裴渡的手指忽然被人拉了拉。 拉的是尾指。 裴渡瞥了过去,桑洱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小孩儿在提要求:“我有点饿了,还口渴了。” 正好,桌子上有茶具,还放了荔枝。 裴渡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将放着荔枝的瓷碟拿了过来,坐在床边,开始剥荔枝壳。 他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动作利落,“啪”地一下,雪白晶莹的果肉就被剥出来了。 这串荔枝还挺沉的,裴渡剥完一颗,有些纳罕,左手二指拎着荔枝梗,提到空中转了一圈,想看看大概有多少颗。同时,将果肉放在干净的右手掌心上,头也没抬地递了过去:“喏,先吃这个吧。” 裴渡以为桑洱会用手拿走。不料,片刻后,手心却传来了软而暖的触感。 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身体,裴渡猛地瞥去。只见桑洱小心地捧着热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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