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戴清嘉在排练室留到很晚,方奕进来的时候,见她席地而躺,举着剧本背词,有一种天真和随性。她扮演《哈姆雷特》里的奥菲利亚,少女结局溺亡在铺满鲜花的溪流里。 戴清嘉的长发在铺展木地板上,像是随水漂浮,她琢磨着角色,随后坐起来:“方老师。” “这么晚还在。”方奕坐下,“是不想回家吗?” “也不是。”戴清嘉抱膝,“不知道去哪里好。” 方奕点头:“换作一年多前,你不会产生迷茫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吗?”戴清嘉观照着镜中的自己,“它会使人无所适从。” “生长痛发生在骨骼生长过快的时候。形容你现在也很合适,总会有一个阶段,你发现世界不是按照你想象的方式运行的。”方奕评价道,“不过,其实你已经改变了很多。” 戴清嘉初来寻亦,方奕只觉得她轻浮,她不评判她的生活方式,但是表演归根结底,讲求的是生命性基点上的技巧性。一个无心无肺的人,即使将演技和戏剧史翻来覆去研究透了,一样进入不了生命的更深层次。 方奕逐渐发现,戴清嘉外在松弛,内在是有张力的。她蕴含了巨大的性格能量,表面纯玩瞎闹,骨子里有韧性,偶尔会展现出令人惊讶的感受力。 前几日课上讨论,关于禁忌关系的处理,性爱是否必要。一学生说,畸恋本身已经是背德与阴暗,人物内心就有足够的发掘空间,性可能是冗余的,会破坏平衡,使作品沦为污秽。 轮到戴清嘉,想了想说:“没有性不可能会有真正的挣扎。我不认为性与爱、情与欲等同,或许在其他的地方,性与爱可以分离。但是在禁忌关系里,性和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可能爱先行、可能性迫使爱的产生,两者会走向同一终点。” “没有性,人永远可以自我欺骗、退回生活和心灵上的安全区。俄狄浦斯娶母为妻,如果没有性,这是一场荒诞的误会,而不是真正的悲剧。”戴清嘉组织着语言,“俄狄浦斯因为不知情,总之,无论原因是什么,有了性,禁忌关系里的两个人就......” 她在宗教里抓到一个词汇:“有罪。” 戴清嘉单纯是在发表见解,一口气说完,自己也愣神了一会。方奕课下与她闲谈,说到曹禺的剧作:“清嘉,俄狄浦斯与周萍四凤,看似是因为未知,才会被命运愚弄。但是,即使是明知故犯,可能也无法逃过,你明白吗?” “我明白。”戴清嘉微笑道,“可能命运总要比人更聪明一点。” “我一开始对表演毫不感兴趣。”戴清嘉若有所思,“后来,我是因为想抓住点什么,这是我手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到现在为止,我不能说热爱,但是它成为我的一个方向。” 戴清嘉向方奕表明,她生日许愿的时候,心里是一片空白的,没有明星演员、事业爱情的愿景。方奕问她如何定义这种空白,她说是未知的自我,方奕说也可以是接受不确定性。 “挺好的。”方奕补充道,“我是说你,清嘉。” 寻亦到了关门的时间点,戴清嘉向李韵说明去方老师家借住,实际上,她同方奕道别,坐上了前往俞景望家的末班车。 俞景望下班回家,在公寓楼下见到戴宁笙,他微感讶异:“宁笙?” 戴宁笙坐在长椅上,等了俞景望大约一小时,手脚冻得僵硬:“我今天......和老赵他们一起吃饭。” 老赵是他们高一的班主任,戴宁笙口齿不清,脸颊泛红,俞景望站在她身前,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喝酒了吗?” 戴宁笙握住俞景望的手,借他的力起来,险险站稳,他承接住她的重量,下一秒被她紧抱,她吐露道:“我不应该来找你,但是,你知道吗,我不签协议,不是有哪里不满意,是我......不想和你离婚。” 戴宁笙的行为作风和平时截然相反,俞景望扶着她的腰侧:“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戴宁笙依靠着他,毫无反应,俞景望抬眼,看见隐在幽深绿植后的戴清嘉,她的表情像原野一样空旷,平静地向侧方退一步,消失在树影之中。 0082 82 过去 俞景望没有追上去,一个冒失的举动,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何况,他不能否认,戴宁笙仍是他的妻子。 俞景望驱车将戴宁笙送回家。车停在戴家楼下,她制止了他拨打电话的手,她睡了半程,恢复一点精神:“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戴宁笙看着他的眼神,爱恋之外,还有疑惑和不甘。俞景望能理解后者,哪怕它们再激进一点,化作怨恨。可是他理解不了她的爱,学生时代,她和他交集寥寥,结婚以后,聚少离多,他扪心自问,对她称不上好。 “你说不喜欢被视为合适的结婚对象。可能,我和他们没有分别。”俞景望目视前方,“并且我以为,你对我也是一样。” 俞景望定义下的合适,和朱月的功利有所不同。他欣赏戴宁笙,她身上类似于湖泊的气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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