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的身上。 秦桑栀是正道修士出身。如果直接用她的尸身招魂,会水土不服。就算集齐了全部碎魂,放进她的身体,它们也只会像碎屑一样,在她身体里乱撞,越撞就越稀碎,无法凝聚为整体。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合眼缘的魔修,杀了对方,拿对方的身体做容器,也行不通。这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裴渡这个疯子,选择了由他自己来孕育这具肉身。 这就是他和伶舟的交易内容。 桑洱心脏发紧。 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得知这个计划,在八、九年前就开始了。刚好可以对上她“秦桑栀”这个马甲的死遁时间。 裴渡是男人,没有生孩子的器官和途径。所以,想取出那个为她准备的身体,就只能用刀剖开他的肚子,剜下那块肉,再重新缝起伤口。 这个世界可没有麻醉剂、止痛药。 谁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光是想想那个情景,桑洱的手指就有点儿发抖,既震撼,又不寒而栗。 而且,她大概也能猜出,所谓的魂灯,是招魂的工具。 裴渡和伶舟发生争执,应该是招魂过程出了问题载魂的容器养了九年,已经准备好了。却迟迟招不到魂魄。 这样,即使那副新身体被顺利剖出来了,也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当然,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招到她的魂魄。 桑洱的魂魄从头到尾就没碎过,她在系统的操控下,早就跳出了轮回规律,一直都保持着魂魄完整的状态,在不同马甲之间跳转。 伶舟的本领再通天,也不可能在悠悠天地间,找到她的任何残魂因为根本就没有。 裴渡的希望,注定会落空。 翌日,下午。 宫殿的厨房里,宓银正单手叉着腰,站在一锅鱼汤前,一脸苦恼地搅着锅铲。 这几天,伶舟很忙,在忙裴渡的事儿。食物都是宓银来做的,做好了就送去他们的房间。 以前桑桑姐姐很会煮鱼汤,她也想做出那个味道。但不知道哪个步骤欠缺了,做出来的鱼汤总是不好喝。 “宓银大人,你在做吃的吗?” 身后传来了桑洱的声音。 宓银恹恹道:“嗯,对。” 桑洱走上来,在宓银身旁站了一会儿,忽然说:“宓银大人,鱼汤这么做的话,最后会很腥的,鱼肉也不好吃。” 宓银狐疑:“真的?那你快点教我怎么做才对。” “好。不过这锅汤都做一半了,我教你得从头教才行啊,改日再说吧。”桑洱笑了笑,诚恳道:“不如把这里交给我吧,我看这锅汤还能救。你也可以尝尝喜不喜欢我的手艺。” 宓银被说服了,将锅铲交给了她:“行吧,我去外面捉点鱼回来,你明天教我。” 桑洱点头。 等宓银离开了,桑洱捞出鱼肉,重新烹煮。 裴渡的碗就在旁边。趁周围没人,桑洱打开了他的汤盅的盖子,快速地往里面倒了一点雪白的粉末。 随后,热乎乎的鱼汤一浇下去,粉末就融化了,无色无形。 这是桑洱昨晚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 虽然知道裴渡不会轻易死去。但那些折磨都是真实的。想他像疯子一样执拗地要复活她,怀了那具肉身快九年,不惜开膛破肚,却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未免太过残酷。 桑洱想着这些事,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安稳。醒来时,扪心自问,她还是没法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恰好,桑洱发现二级商城里有这个特殊道具。 这玩意儿并不便宜,也只能免除30%的痛苦。由于是系统出品的东西,舌头再灵的炼丹修士,也尝不出来,可以放心加在食物里。 一个时辰后,宓银带着活鱼回来了,顺道把做好的食物送给了伶舟和裴渡。桑洱心脏悬着,躲在远处,直到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系统:“他吃下去了。” 桑洱抿了抿唇:“嗯。” 她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都快子时了,还是回房间吧。 回房时,会路过厨房。桑洱耳朵微动,忽然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水流声,疑惑地走了过去,看到装着鱼的那个水缸居然开裂了。水流正“滋滋”地从裂缝里喷出,弄湿了一大片地板。 桑洱:“?” 不是吧,这都能裂开? 她小心地踩着湿地板,走了进去,探头一看。水缸里的水位在不断降低,几条大白鱼还活着,正在不安地游动。 得把它们捞出来。 桑洱弯下腰,双手去抓鱼,一条一条地把它们转移到旁边的水桶里去。 这些大白鱼很能扑腾,尤其是最后一条,生猛地甩了一下鱼尾,从她的手里逃了出去,“啪”地落到了地上,跳了几下,还蹦出了门槛。 桑洱眉毛竖起,追了出去,一个猛虎下扑,终于抓住了它。鱼鳞映着月光,泛着水涟涟的冷光。 “还想逃,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桑洱自言自语,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月光下,忽地浮出了一片阴影,覆在了桑洱的身上。 桑洱一怔,手腕猛地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犀利而暗沉的眸子。 伶舟背对着月光,面沉如水,一用力,桑洱手里的大白鱼就落了地,倒吸着气,有点惊慌地被拖到了他面前。 伶舟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冰寒:“这是什么?” 桑洱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血流一下子冻结了。 方才捉鱼时,缠在她手腕上的那圈绸带彻底湿了,变得有点透明,还松脱了半圈。手腕上那个艳丽的月牙印记,沐浴着月光,明晰地映在了彼此的眼底。 糟了。 这个印记被伶舟发现了。 第121章 伶舟的眼眶骨下,落了一片暗翳。 与这双充满了冰冷探究的眸子相对,就仿佛来到荒原上,成了被盯上的猎物。 桑洱表情空白,心肺在急剧地收缩、战栗,撼动着冰封的血络。 空旷的长廊,仿佛也变得逼仄闷热。 在这漫长又仿佛只有电光火石的对峙间,一个念头,遽然刺进了桑洱的心头。 伶舟在怀疑她。 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再迟疑了,必须说点什么。 大概是人急智生,一番根本没想好的说辞,竟不用打草稿,就流利地涌了出来:“在进妖蚺巢穴的第二天,我手上就有这个印记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伶舟大人,它有什么问题吗?” 她承认了。 伶舟瞳孔微缩,面容出现了一些扭曲:“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需要说吗?”桑洱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为了争取思考时间,缓下语速,疑惑道:“我以为这种小事,不该打扰伶舟大人的。” “小事?”伶舟冷锐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皮肉,直达她的脑部:“你不是说不知道它怎么来的吗?如何知道是小事?” “它不痛不痒的,又没流血,我是来行止山的路上才发现它的。”桑洱心脏狂跳了起来,强自镇定,辩解道:“深渊妖蚺那片山谷里长了那么多会咬人的植物。地动的时候,周围又一片混乱,我觉得,我应该是逃命时不小心摸到了某些植物,被蜇伤了,才会留印的。这不就是小事一桩吗?” 伶舟逼近了她,冷冷道:“那你为何要遮遮掩掩的,挡住这个印记?” 说罢,他就看见眼前的小妖怪怯生生地说:“我没有遮遮掩掩啊,我只是觉得用丝绢缠着手腕,留着飘带,很好看而已。” 伶舟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困惑和无辜的面孔,气息有些沉重。 从她的表情、她的说辞上,他找不出明显的破绽。可冥冥中,他就是觉得事情不对。 所有的巧合,都很不对。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抽痛了。 数日前,在那个石头堆砌的洞里,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梦见了不再排斥他的桑桑。 本以为那是向好的开始。今后,他终于可以奢望偶尔看见她在梦里对自己笑了。谁知,奇迹就只发生了那一次。 他花了很多时间睡觉,但零零碎碎的梦境里,出现的却依然是那个对他不理不睬的小妖怪。正如他这十几年来,每一个梦魇。 这么一对比,地动那一晚的美梦,就显得尤为特殊和异常了起来。 他腕上有一个未消的艳红血印。伶舟记得那天晚上,有一株躲在角落里,静静散发着香味的植物。 当时,因为它没有攻击他,他便没有理会,也能推测出是它让自己做了梦。 可现在,他忍不住怀疑,那株植物不仅有让人做梦的功能,也许,它还是扭转了他的噩梦的关键。 如果它真的能让他梦见桑桑,即使知道那是虚幻的慰藉,他也愿意如瘾君子一样,夜夜匍匐在它的花瓣下,求它的垂怜和救赎。 无奈,如今裴渡的仪式已近在眼前。纵然有心把那株植物弄回来求证,伶舟也不方便离开行止山,只能暂且搁置计划。 今天晚上,宓银如平时一样送来了食物。 伶舟没什么胃口,就将东西搁置了旁边。 以前,他喜欢吃魔丹那些东西来维持生命。遇到桑桑后,才有了人类的口腹之欲。很多事都是她教会他的。但她还在的时候,他还不明白,当一个人愿意接受另一个人对他的改变,这意味着什么。 到了半夜,忙完裴渡那边的事,回到房间,他才拿起鱼汤,勉强喝了一点。 放凉了的东西,自然没有热乎乎时那么好吃了。 但今晚的鱼汤不同。他一尝就知道,这不是宓银做的。那种熟悉的,让他这么多年都忘不掉的味道,让他的心脏都颤抖了起来。 也许他是疯了,才会这么疑神疑鬼。这世上的鱼汤不就是那几种做法,一样的食材,一样的调料,出来的味道,也该是差不多的。 而且,妖怪灰飞烟灭后,不会再有转世。若这世上有法子能将桑桑带回来,这十几年间,他早就成功了。 明知自己的幻想有多荒唐可笑,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放下碗,大步奔出寝殿,来寻找答案。 走到厨房附近,就像应了他的心意,这只小妖怪正好在走廊上捉鱼。手腕上还露出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印记! 看到这个印记后,他开始按捺不住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那天晚上,他的梦之所以格外特别,究竟是那株藤状植物的效果,还是因为有第二者入了梦? 她是不是故意撒了谎? 伶舟僵硬地看着她,忽然问:“地动那个晚上,你有没有梦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像有做梦。”桑洱干巴巴地说:“不过,我醒来后也记不太清了,好像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吧。” “今晚的鱼汤,也是你做的?” 桑洱点头:“我和宓银大人一人做了一半。” 伶舟深深地皱起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了对她手腕的钳制,但他的眼中却有道不尽的怀疑,汇成冰冷波光,切割着她的脸庞。 所有的问题,她都答上来了。 但是,这样的解释,却没有抚平他的怀疑。心底残存着挥之不去的异样感,仿佛是一种野性直觉,在提醒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究竟隐瞒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人,他一定要亲自找出答案。 等伶舟离去,桑洱才如梦初醒,捡起了地上那条奄奄一息的大白鱼,放回水缸里,就回房间了。 黑暗的房中,桑洱扑在床上,蜷成一团。一闭眼,就浮现出了伶舟的面容,仿佛又感觉到了一种游走在穿帮边缘的战栗感。 她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动得那么快,也没试过这样一边编谎、一边圆漏洞。 伶舟不是蠢人。他手上就有同样的印记,所以,关于那一晚的事,能不撒谎,就尽量不要撒谎。否则,一旦被识穿,那么,她之后的任何话,都不会再被他取信。 必须把假话夹在真话里,才不容易被识破。 事实上,藏书房的那本书就写过,一株怀梦藤在同一个时间里,只能构造出一个梦境。绝不可能会有两个人一起中招,却各自做梦的情况。 但伶舟显然不了解怀梦藤的机制,身边没有怀梦藤的实物,更不知道藏书房里有那样的书。想了解真相的话,他要花不少时间。 换言之,桑洱刚才是利用了自己和伶舟的信息差,蒙混过关了。 在这之后,伶舟或许还会继续怀疑她。当他追查下去,肯定会发现她今天撒了谎。但是,那时的她已经不在小妖怪2.0的身体里了。他怀疑她,又能如何? 道理是这样的。 但撒谎后的不安,却一直萦绕在她心上,没有散去。这不止是心虚,也仿佛是因为,她不知道若谎言被揭穿了,该如何去直视满地狼藉的爱恨。 “”桑洱心情有些烦躁,坐起来问:“系统,能不能尽快再尽快,安排我跳转新的身体?” 系统:“请宿主放心,我们会给你加快处理的。说起来,明天早上就有一个非常自然的跳转机会哦。” 另一边厢。 昏暗的殿内,地面画着法阵,百盏烛火,闪烁缥缈。 宓银敲了敲木门,走入殿内,就看到了法阵中间,躺着裴渡。他合着眼,仿佛安然入睡。 裴渡的旁边,立着一道萧索的背影。宓银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好奇道:“主人,你找我有事吗?” 为裴渡取出腹中肉身的仪式,就在明日。 仪式分为两个阶段,从今天的午夜开始,至明天中午,伶舟需要留在这里,为裴渡护法。 开膛破肚那些见血的事儿,则是明天中午才开始。 临近午夜,这个关头,伶舟找她做什么呢? 伶舟转过身来:“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在深渊妖蚺的巢穴附近,有一座石头掩埋的小山。到时候,我会在你的神识里面留下方位,告诉你它在何处。”伶舟背着手,指节轻轻一敲手背,沉声道:“在那座石头山的角落,有一株藤蔓。我要你将它活着带回来给我。” 宓银有点惊讶,不过,她早就习惯了接受伶舟的各种吩咐,并没有询问用途:“知道了,主人。” 伶舟沉默了一下,转眸,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天空:“快下暴雨了,等明日仪式后,你再出发吧。” 宓银离去后,这座大殿安静了下来。 这里其实是裴渡这些日子暂住的寝殿,只不过将床铺、桌子等物件都移开了而已。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是因为裴渡熟悉的环境里,会有利于仪式的进行。 伶舟为他守阵,倒不用一直输出法力,只是要坐镇在这里。每当感觉到法阵不稳的时候,就给出力量修补。 等候一夜,是枯燥而漫长的。伶舟若有所思地绕着法阵转了一圈。忽然间,在大殿的角落里,有一点亮光闪烁了一下,晃过了他的眼尾。 伶舟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盛着血红沙子的青铜沙漏。 这是魔修法器? 法器即为武器,一般都很容易伤人,不宜贴身放,就像剑需要剑鞘才能随身携带一样。但令人费解的是,裴渡竟将这个沙漏放在了枕边,仿佛每天晚上都要伴它入眠一样。 伶舟眉心微微蹙起,觉得有点难以理解。等他意识到的那一刻,指腹已无意识地摩擦过了青铜法器的顶部。 倏地,指腹传来了轻微的痛楚。仿佛有一阵血雾,在他的眼前漫开了。 伶舟漠然睁眼,发现自己没了实体,如幽灵般漂浮在了半空。 到底是常与各种怪异法器打交道的人。上一刻发生的事,他还记得很清楚。如今这幻境,恐怕也是那法器的效果。 它迷惑不了他的神智,只能带他进入幻境。接下来,找到破境之法即可。 伶舟垂眼,淡漠的面色,就遽然发生了变化。 这个地方是 粗糙的大石堆砌起了一个幽静的小角落。清晨的光芒照在山谷中,角落里有一株萎缩的藤状植物地上还躺着两个人。 这是地动后的那个清晨! 难道这个沙漏,会让人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 伶舟一瞬不眨地盯着这幅画面。 幻境里的自己,平躺在靠里侧的位置,面色紧绷,眉头皱着,仍未睁目。 不远处的小妖怪,却先他一步苏醒了。揉着头坐起来后,她似乎懵然了一阵,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瞬间揪起了衣袖。 手腕上赫然是一个红色印记。 她看了这印记好半晌,很快,视线就转向了角落那株植物上,显然已经猜到了它们之间的关联。 发现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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