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思弦话说得直接:“真厉害,二打一能弄成这样。” “二打二,”小魈反驳他,“袁寻起到了一个障眼法的作用。” “你们不是找袁寻要说法吗?怎么跟陈寄对上了?” “我让他滚了,他自己不滚的,我想反正也看他不顺眼,一起解决了,”娄殊为说,“谁知道这孙子这么能打。” 林思弦对纷争的起源没兴趣:“那你们现在怎么处理?” “把我们两组人分开,让写检讨,”小魈说,“三千字,写完回去。” 林思弦目测他们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 班里的人都去吃饭,教室灯还亮着。林思弦回自己位置的途中,看到陈寄的桌上放着一份检讨。 在娄殊为憋两百字的时间里,看起来他的三千字已经完工。 林思弦好奇怎么能写这么快,便拿起来细读。 读到第二行便发现不对——这跟他偷拍在手机里的优秀作文字迹一模一样。 林思弦不敢置信,往后翻了一页,发现了更多证据。那种如个人水印一般的连笔,在这张作文纸上反复出现,把他试图逃避的意识狠狠钉在现实中。 “来查收你的战果?” 陈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思弦回头,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在林思弦抬眸看他的同时,伸手将自己的检讨毫不留情地抽回他手里。 林思弦第一时间没能接受,陈寄就是那个写花草和尘埃的人:“……什么战果?” “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装什么?”陈寄问他,“那幅画你烧的,不是吗?你差点撞上我自行车那天。” 也只是前天。林思弦回想起那个时刻,他从欧陆上下来,看见学校新的花束,于是目的地从教室变成后山。他在涂鸦墙面前站定,点了根烟,就这样默不作声注视着这些随时间凋敝的色彩,墙的右上角是一架大提琴,旁边有几片碎花瓣,是于蕊的签名。 于蕊得知他也进四十六中那天很高兴:“那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 她发短信告诉林思弦:“这个暑假我们班回校,我在学校里给你藏一个礼物。” 那幅《迎春天》是林思弦烧的,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但林思弦懒得去想。他蹲下来,将打火机的外层火焰引到颜料上,春天正式燃烧起来。 他不要春天到来,他要自己此生唯一的礼物留在冬天的墙上。 林思弦不会将这段记忆跟任何人分享。 于是此时此刻,他只是站在原地仰视陈寄,用满不在意的态度回复:“所以呢?” “觉得自己很聪明吗?自己做的事,看别人上蹿下跳,说话装得友善,背地里嘲笑他们的愚笨?”陈寄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林思弦,比起娄殊为,你这种从头假到尾的人更让人烦。” “那怎么办?”林思弦笑了,“去告发我?” “你想多了,我对你们做的事没兴趣,”陈寄也勾起嘴角,“麻烦你和那两个蠢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最后一句跟林泓常说的话一字不差:“你们这种人,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后来几年林思弦很多次猜测,陈寄有没有为他这一时冲动之词后悔,偶尔会不会思考,这些无妄之灾起源于哪里,大概在他的视角里面,只是林思弦这个秉性恶劣的人又一次的为非作歹而已。只有林思弦自己知道,他对陈寄的恨意、他们后来的交集都要追溯回这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是尘埃的瞬间。 第12章 上帝同意了 吕如清去世那年,林思弦回了一趟亭水榭。这套房子已经出售,买家人还在亚特兰大,所以同意让一些没清理的旧物多存放一些时间。林思弦此行就是去收拾她的遗物。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值钱的都变卖得差不多,只剩一些杂志、书籍或者信件。她早年演出有几个经典的角色,一些长情的观众偶尔还会写信到剧院,再由剧院转寄给她。林思弦原以为她不会保留,没想到保存得完好,信纸虽有泛黄但少有褶皱。 里面混杂了一本林思弦以前的漫画杂志,他翻开第一页,一张草稿纸跃然眼前。 上面有他乱涂乱画的各种内容,“西门开了家面包店”,“想吃焦糖布丁”,“冷死了”,还有一些战斗的火柴人;除此之外,里面有一句话七歪八扭写了很多次——“讨厌陈寄”。 林思弦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反复写下这四个字的。 他笔下的字要比他本人诚实很多。对他本人来说,很多跟情感表达相关的词汇都是他嘴里的屏蔽词,譬如喜欢、讨厌、难过、甚至于开心;而上课发呆时随手乱写的东西就没那么多桎梏,每次清醒后看到这些字,林思弦会第一时间销毁掉,不知为何这一张草稿纸成了漏网之鱼。 是的,那段时间林思弦烦透了陈寄。虽然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好似全然没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写这四个字的时候,陈寄正在讲台上解读一段古文。那天气温很低,陈寄在校服外套了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大概是他家人亲自为他织的,口袋是深棕色,比其他地方略浅一些。陈寄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跟那天他说“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时一模一样。 “还有什么问题吗?”陈寄最后问。 林思弦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台上,刚好对上陈寄打量班级的目光,视线相撞一秒,林思弦突然送给他一个很轻浮的笑容。陈寄瞥开眼,实践了他的话——不会把林思弦放在眼里。 清明节,林思弦跟着母亲一家去山上扫墓,林泓自然也一路同去。 吕家人的墓修在山顶。按传统来说修在山顶的墓不多,虽然视野开阔,但周围没有遮蔽物,易受风吹雨淋;但吕老爷子坚持这一传统,认为死后也得观山望水,不畏严寒,到了阴曹地府才能身居高位。 最后一小截山路没有修车行道,所有人只能下车步行。吕如清明知这条路碎石遍布,还是穿了一双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林泓很细致地扶着她,一只手掌在她腰侧,贴得很紧。 墓碑上的字有些模糊了,最顶上是一张黑白照片。吕老爷子为他去世的妻子念了一段诗,陆陆续续说了几句话,到逝者的名字前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才顺畅地接了下去。不怪他,据林思弦所了解,妻子去世后半年他便换了一个对象,到今年这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任,虽然都没有成婚,但名字弄混淆无可厚非。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姨父说,“您太重情。” 这位姨父今日表情格外凝重,虽然他跟墓里这人连面都没见过。 “思弦,上来磕头,你要感谢她生出了你母亲,嫁给了你父亲,给了你这么好的生活和家庭。” 林思弦听见自己的声音:“嗯。” 好像又听到陈寄的声音:“我更讨厌你这种从头假到尾的人。” 下山的路也颠簸,轮胎压过树木的影子,碾碎一抔又一抔脏泥。 晚上他们在松文馆吃饭,结束后他们去了吕如清曾经工作的剧院,看一部取材于意大利诗集的音乐剧。 往年没有这个环节,只是前不久吕如清请了前领导一顿酒,今天被馈赠了几张票。吕老爷子已经不看西方剧,提前回去了。 这部音乐剧融合太多创新元素,试图用投影技术再现炼狱、溪流、天堂。林思弦这段时间睡眠欠佳,又坐了一天车,本就头疼,被这灯光一晃更是头晕目眩,第一小节还没结束便受不了,离场去剧院门口买了包烟。 剧院地段很偏,街上行人不多。晚上多风,林思弦随便买的不防风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没点燃,于是又绕到了一段路。 在火星终于烧起来时,他发现一颗梨滚落到脚边,抬头发现前方有两个人在拉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妇女,另一个是他姨夫。 姨父在今晚这桌饭上是杯子放得最低的一个,每当茶水见底,便会主动起身拿壶。按理来说今晚他也不该出现在这剧院,但吕老爷子不看,所以票便多出一张。 不过现在看来这剧也没看成。他跟这个妇女推搡半天,最后用了点蛮力把果篮塞进她怀里,挥手把人撵走了。 林思弦叼着烟,看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再跟自己擦身而过。她很瘦,走路很慢,于是林思弦清楚地看见她身上是一件过大了的黑色针织衫,只有口袋是深棕色。 是那天陈寄在讲台穿的衣服。 林思弦灭掉烟走到姨父身后几米远,对方在打电话,没注意后面站了个人。 于是林思弦便在晚风中听到了陈寄的家事:“她到底怎么知道我今晚在这儿的?......我怕她在厅里闹......不是没办法给她办,但是庞总那边想要这一排店面,卖他个好么......不想拖了,明上午九点你带人过去吧,鲁开巷子走到底......” 林思弦突然想到那天小魈的话。陈寄他妈妈开了个店。 姨父打完电话才看到身后的林思弦,吓了一跳,语气融化:“思弦?你怎么在这儿?不冷吗?也没穿个外套?” 林思弦回答得很温和:“我下来吹吹风。” 回到剧院位置的时候,音乐剧还剩最后一小节。错过了大量情节,完全不知道台上在进行什么剧情。但演员慷慨激昂的台词还是灌进了林思弦耳里。 “他让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说不行,我做它们之前要得到上帝的同意。” “他用枪口抵住我脑门,说上帝同意了。” 学校西门开了家叫麦知的面包店,听说里面的焦糖布丁很好吃。林思弦非常爱吃甜食,但因为距校门接近一公里,嫌太远一直没去。 翌日是周日,早上九点,林思弦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专程开车去了麦知。 味道的确不错,甜,但又没那么腻。林思弦挖了一勺到嘴里,跟司机交代道:“去趟鲁开巷子吧。” 他很少过来这里,小摊太多,人很杂。林思弦还在想这条巷子会不会有好几个尽头,他便隔着一家水果铺看见了陈寄。 林思弦不好说那是一家什么店,招牌写的便利店,但门口又在卖蔬菜。昨天见过的中年妇女正在跟人争论着什么,陈寄还是沉默地站在他旁边,每当对方企图靠近压迫时便不动声色往前移一步。反应很快,动作很娴熟,让林思弦开始思考这样的事情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 但明显今天情况不太乐观,中年妇女说得激动,看起来几近落泪。 在她眼泪彻底下来前,林思弦的布丁终于吃完了,他把耳机摘下来,“路过”了那个四不像的杂货店。 这一次陈寄先看见了他,并且没有移开视线,于是林思弦很自然地打招呼:“陈寄!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妇女问:“你是?” “我是陈寄的同学,”林思弦温柔道,“您是他妈妈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林思弦又问:“阿姨,发生什么了?” 跟她争吵的男人忍不住接话:“这店执照有问题,赖着不转让。” “没有问题,”妇女眼眶红了,“明明还在申诉。” 他们又拌起嘴来。三言两语里林思弦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无论这店怎么整改,营业执照申诉应该都不会成功。来的人可能是不是工商局的也说不清楚。 在这几分钟里,陈寄自始至终以一种很沉的眼神看着他。林思弦想,这可能是他注视自己最久的一次。 林思弦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姨父,是我,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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