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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戾的盯着秦夫人。 坐在里间的秦惜三人一听外面要闹僵了,立刻也站起身来。薛小小拉住两人,指了指外面表示她出去看看。毕竟秦惜和谢佩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连骂人都不给力的弱女子,出去又能有什么用? 还没等秦惜开口,外面已经传来了秦梓煦略显森冷的声音,“安济王子好大的派头,闹事都能闹到秦家来了,本公子佩服得很。” 外面大厅里,秦夫人看着快步走进来的儿子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怕安济王子,这里是秦家,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他在秦家伤了人。只是这王子的脑子显然不像是正常人,偏偏身份还特殊,总不好让人将他揍一顿扔出去。 跟在秦梓煦身边的还有一身白衣飘然但是气息冷肃的弦歌公子,以及笑吟吟地一副看好戏模样的长风公子。 三个气势截然不同但是却同样俊美的男子鱼贯而入,险些刺瞎了安济王子的眼。安济王子自诩相貌堂堂风流潇洒,但是他这相貌到了金陵城里也就是个二流而已。之前那位气势森然的楚王殿下他是不敢如何,因此也就看这三个身份比不上楚王的美男子更加不顺眼了。 “母亲。”秦梓煦淡淡的瞥了安济王子一眼,上前见过母亲。 “秦夫人。”弦歌公子和蔺长风也跟着上前见礼。 秦夫人含笑点头,目光在弦歌公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笑道:“弦歌公子,长风公子驾临,这里却…实在是怠慢了两位,还望见谅。”有那个什么安济王子做对比,弦歌公子顿时让人觉得顺眼了百倍不止。 蔺长风含笑拱手道:“夫人客气了,咱们跟梓煦相识也不是一两年了,方才正巧听说府上有事儿,就过来凑个热闹,还望夫人莫怪。” “哪里。”秦夫人看看众人,笑道:“既然梓煦回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也还有事呢。” 秦梓煦点头,恭敬地道:“送母亲。” 秦夫人朝两位客人点点头,连个眼风都没再看安济王子,转身进了后堂去了。 大厅里一时安静下来,蔺长风略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安济王子。目光在他的腿上扫了扫有些不解,弦歌下手什么时候这么轻了?这才几天这家伙居然都已经又能出来蹦�Q了? 弦歌公子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梓煦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冷然道:“听说安济国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兴旺兵强马壮,果然是名不虚传,以至于安济王子已经可以到秦家来撒野了?” 两个安济的随从嘴角抽搐:如果安济真的风调雨顺兵强马壮,他们用得着来大夏求和亲么? 安济王子也明白自己方才的态度有点太过强硬了,想起侍从给自己科普的秦家的事情,轻咳了一声道:“秦兄,本王是当真十分看重秦小姐的。还请秦兄明鉴。”秦梓煦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目光掠过坐在一边地弦歌公子道:“哦?我秦家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人都娶得起的。既然安济王子说诚心,不知王子在金陵城中是否有宅邸?聘礼又准备了多少?正妻的位置是否还空着?最重要的是…就算安济王子打算做上门女婿,秦家也没有白养着人的道理,所以,安济王子是否应该先向陛下求个官职以示诚意?” 安济王子一愣,“什么意思?” 秦梓煦淡定的道:“这还不明白么?舍妹绝不会嫁到金陵以外的地方。安济王子若是诚心以后当然要在金陵定居。” 安济穷归穷,好歹还是一个国家。让安济王子放弃王位和未来可能登基的机会就为了娶一个金陵城里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 “秦公子…是在开玩笑吧?”安济王子道。 秦梓煦脸色微沉,“本公子岂会拿闺中女子的名声开玩笑!安济王子这个意思,是在消遣我秦家不成?” 旁边的侍从忍不住道:“这分明是秦家强人所难。” 秦梓煦呵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秦家从来没有强人所难,不是贵国王子上门来自取其辱的么?还有,便是王子真的做到了上面的要求,舍妹也未必就一定会嫁给你。毕竟…想要做秦家的女婿,相貌,能力方面总也是要有要求的吧?” 蔺长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刷的一声收起折扇指了指坐在自己身边的弦歌公子,道:“最起码,也得这个模样的才行。就比本公子差那么一点点。” 安济王子脸色阴沉,朝着弦歌公子看去。 弦歌公子一身白衣如雪,比起穿着官府的秦梓煦和蔺长风更多了几分随意和洒脱。那俊美出尘的容颜,和此时冷若冰霜的神色让安济王子忍不住想起了安济圣山冬日峰顶的雪。再看看一身红色朝服,俊美不羁笑容肆意的弦歌公子,一股名为嫉妒的小火苗腾地在心中升起,安济王子指着弦歌公子道:“小白脸,你想跟本王子抢人?!” 514、精神伤害不算伤 “噗嗤!” “咳咳!” 蔺长风愣了一愣,终于没忍住低头喷笑。秦梓煦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茶水,闷声咳起来,到底没有失礼的将茶水给喷出来。蔺长风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进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安济王子一眼的弦歌公子终于正视他了。原本森冷的容颜上绽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是,如何?” 安济王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的承认了,一愣之下更是怒气冲天,“凭你也想跟本王子抢人?敢不敢报上你的来历?” 弦歌公子淡淡道:“江湖散人。” 安济王子皱眉,并没有怎么明白。旁边的侍从连忙凑过去低语了几句,安济王子脸上的怒色顿时变成了轻蔑和不屑,“原来是个出生卑微的贱民?你不想活了么?”弦歌公子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男子道:“本公子也想知道,敢跟我抢人,你是活腻味了么?” 秦梓煦轻咳了一声,道:“弦歌,我妹妹不是你的人。” 弦歌公子根本不甩他,只是看向安济王子。眼底只有比安济王子更多十倍的不屑。 安济王子显然被这样的目光给激怒了,抓起身边的马鞭就朝着弦歌抽了过去。 弦歌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白衣一闪安济王子的鞭子立刻就扑了个空。安济王子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在意,回身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论武功,安济王子比起之前更南宫墨交手的南越王子显然要差的远了。只见弦歌公子手下一勾,就将另一个侍从腰间的鞭子扯了下来。和安济王子手中的马鞭不同,这是一条长鞭。弦歌公子拿在手里,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唇角,鞭子一展就卷起了安济王子朝着大厅外甩去。 “别打死了,两国邦交重要啊。”大厅里,秦梓煦没什么诚意的轻声道。 蔺长风瞥了他一点,“你敢大声一点吗?” “我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了,没听见不能怪我啊。”秦梓煦义正词严地道。 “虚伪。” “呵呵。” 秦府的下人们今天大饱了一次眼福,往日里白衣飘飘恍如神仙一样的弦歌公子鞭子甩地那叫一个好啊。那位看上去虽然比弦歌公子矮了一些,但是体重绝对比他要重得多,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安济王子被那漫天飞舞的鞭影抽的恍如陀螺一般。最要紧的是,被这么抽的转来转去,安济王子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叫出声来。 “这位…也是好厉害!”有人暗地里议论着,寻常人被这么抽着早就哀嚎求饶了,不愧是一国王子,果然有气节! “弦歌公子更厉害!”有丫头十分崇拜,双颊飞红眼光闪闪。弦歌公子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却将那长鞭舞得十分好看。偶尔有安济的侍从想要上前阻止,毫无意外的都被鞭梢给弹了出去倒地不起。 长风公子不屑:什么有气节,分明是叫不出来好嘛!就算本公子被这么抽,也不可能这么有骨气的一声不吭。当然,伟大的长风公子是不可能这么傻的被动挨抽的,打不过他还不会跑吗?所以说,安济人就是蠢! “……”你不是知道被下药了嘛。 此时,安济王子心中的苦逼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被鞭子给甩出大厅的那一刻开始,安济王子就发现他腿脚发软,不仅腿脚发软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一记鞭子抽下来的时候,无力躲闪的安济王子忍不住抖了抖,以为自己必定会被抽的皮开肉绽。但是奇异的是,虽然一记鞭子抽在身上,痛的钻心入骨,但是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半点破损的地方。 然而,那疼痛却比真正的皮开肉绽还要恐怖。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去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绝望地看着鞭子一次一次的落下。这感觉,就像是传说中被鬼压床了一般的,明明头脑清醒,四肢完好,但是就是动不了。那种无力,被钻心的痛楚逼迫的更加清晰起来。到最后,他只能无力的等着痛楚落下的同时颤抖着等待下一次必将继续到来的痛楚。 足足被抽了好几十鞭子,蔺长风看着院子里那团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的东西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差不多就得了,真弄死了他也麻烦。”想弄死这个家伙多得是办法,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的。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当本公子跟你一样蠢?” 鞭子一卷,再一次卷住了安济王子甩向一边不敢上前的侍从。几个侍从连忙七手八脚的接住了迎面而来的人,又跌成了一团。 “啊!”安济王子的惨叫声终于响了起来。 “王子殿下?!”众人连忙查看,只是他们的手每触碰一下,安济王子的惨叫声就会变得比上一次更加惨烈。众人连忙离他远了一些,生怕再碰到他哪儿。 “殿下,您伤到哪儿了?” “殿下,你怎么样了?” 安济王子痛的直抽搐,“蠢货!还…还不给本王、请大夫…” 众人不敢停留,连忙小心翼翼地抬起安济王子,在他惨烈的叫声中往外走去。 “你…你给本王子等着!”安济王子不忘回望弦歌公子,抛下了最后的威胁。 弦歌公子微微挑眉,方才的一通发泄,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几分,随手一挥,安济王子再一次变成了失声状态。这么大呼小叫的离开秦家,到底影响不好。 秦梓煦从里面走了出来,表示他没有看到弦歌公子殴打外邦使节。只是问道:“不会闹出什么事吧?”正常人被抽几十鞭子都要去掉半条命,更别说弦歌素来是个心冷手黑的主儿。 弦歌公子淡定地道:“能有什么事?他又没受伤。”精神伤害不算伤,无瑕时不时唠叨的精神损失什么的分明是扯淡,谁能证明? 秦梓煦点头,“没事就好,毕竟陛下那里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么。不过…”秦梓煦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公子,“鞭子使得这么溜,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越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越有可能是个衣冠禽兽。 弦歌公子微微眯眼,看着秦大公子一边摩挲着手中的长鞭,“你要试试么?” “……” 安济王子兴匆匆地跑来秦家提亲,却被人横着抬了出来。前者金陵的百姓们自然不会知道,但是后者却有不少人看到了。鉴于被抬出来的安济王子不停地抽搐吐白沫,金陵皇城里几乎立刻就盛传了,原来安济王子竟然患有羊角风。 一时间,善良的金陵百姓们忍不住同情起安济王室了。堂堂王室,竟然患有这种病。有更多的百姓操心起自己家的事来,听说这种病是有遗传的,不知那为安淑公主会不会也有呢?若是和亲到了大夏,那大夏皇室…… 第二天,太初帝的案头上就多了好几本奏折,明里暗里的表示安济不过边陲小国,大夏与之联姻没有任何意义意义,请陛下三思。 这些都是后话,安济王子被人抬回驿馆的时候立刻惊动了安淑公主。安淑公主闻讯而来,就看到躺在床上哀嚎不已的安济王子。被匆匆请来的御医扎了几针之后,安济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御医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手中的银针,走到一边洗手。安淑公主忍不住问道:“御医,我王兄…” 御医叹气,“老夫之前说过了,安济王子的腿疾不能随意走动。你瞧,如今扩散到全身了该如何是好?” 旁边知道真相的众人抽搐,没忍住一个人道:“御医,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王子这分明…分明是被人抽的!” “胡扯!”御医不悦,指着躺在床上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正在闭目养神的安济王子道:“你看看,王子哪里像被人抽的?别说是损伤,就连皮儿都没有红半点,三岁的小孩儿也不会如此无力罢?” “那是内功高手!” 御医翻着白眼,“那他也没有内伤啊!不,安济王子殿下,全身上下内伤外伤统统没有,他没受伤!他是病了!”御医斩钉截铁地道。安济侍从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他们是亲眼看到王子被那个白衣人抽打的,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虽然也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但是王子也确实是在他动手之手才如此疼痛的。 见众人露出怀疑的表情,御医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堂堂御医的医术也是这几个番邦小国孤陋寡闻之辈能够怀疑的? 御医神色淡然的一拱手道:“既然各位不相信老夫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罢,上前一步抽出了还停留在安济王子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银针一起,安济王子杀猪一般的叫声立刻响彻了整个驿馆。 御医仿若未闻,淡定地道:“王子的殿下的怪病,老夫也觉得有些棘手。想必安济国内还有更高明的圣手,老夫就不奉陪了。” “……”你特么没看到我们王子已经痛的满床打滚了么?说好的医者仁心呢? 安济王子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御医的针刚刚抽走原本已经消失的疼痛立刻又回来了。他只能一边在床上翻滚,一边用眼神渴望的望着那白发苍苍的老御医。这种时候再怎么样的绝色美女也不如老御医手里寒光闪闪的银针在他眼中更加可爱了。 几个侍从一见王子又要吐白沫了,也连忙拦住了欲拂袖而去的御医。 安淑公主也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上前道:“老大夫,无论如何,还请你先为我王兄止痛吧。” 御医傲然地瞥了一眼众人,这才轻哼一声转身重新坐回了床边,“将他按住,若是下针错了位,那可比这点儿痛楚更加麻烦了。” 几个侍从连忙跟着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挣扎抽搐的安济王子给按在了床上。等到御医重新下针之后,安济王子果然平静了下来。脸上也露出几分舒适的神色,众人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御医,我王兄这是…”安淑公主上前道。 御医拂袖道:“老夫眼拙,王子这病症分明就是腿疾扩散了,只是这腿疾也是极为少见。原本王子卧床修养一些日子应当无妨,却不知……”摇了摇头,御医拱手道:“老夫也只能以银针暂时止住王子的疼痛,若要根治,老夫只怕也是无能为力,还请公主恕罪。” 安淑公主蹙眉道:“方才我询问过跟着王兄的人,他们都说王兄是被人用鞭子抽打之后才会这般疼痛不止的。但是……” 御医一边抚着花白的胡须,一边摇头道:“恕老夫眼拙,确实是看不出来。不过公主可以放心,老夫保证王子绝对没有被人暗算内伤。公主若是不信,也可请太医院别的同僚来看看,想来还有比老夫医术更高明的人或许能够分辨一二。” “难道我王兄就这样下去?”安淑公主皱眉道。 御医道:“公主尽管放心,老夫之前替殿下把过脉,最多再过一个时辰,疼痛应当会渐渐减弱。”至于明天会不会继续痛…御医表示他也拿不准。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安淑公主只得让人送御医出门去了。御医也不在多说什么,挥挥手带着身边的学徒走了出去。 出了安济驿馆,那小学徒才忍不住问道:“师父,那位王子怎么会得了这样的怪病?方才我还听驿馆的人议论是不是得了羊角风呢。” 御医轻哼一声道:“什么羊角风,那位分明是得罪了人被人给整治了都不知道,活该他受罪。” “啊?!”小学徒震惊地张大了嘴,御医没好气地看了徒儿一眼,“没出息的小子,闭上嘴。” 小徒儿讪讪地闭上嘴赔笑,“那师父,你怎么不替他治好呢?万一陛下怪罪下来……”毕竟是一国王子,万一死在了金陵总是不好交代的。 御医淡定地道:“嘿嘿,他被人用乾坤普度针法往腿度里打进了一道真气,今天那一阵鞭子沾着药气抽下来,体内那一道真气化作万千细针逆流入血脉,走遍全身上下。他不痛谁痛?”小徒儿睁大了眼睛,“那…那该怎么办?” 御医弹弹衣角,“忍着呗,等那倒真气全部散了就没事了。”乾坤普度针法如今整个金陵城内外也就三个人会,所以整个御医院里医术不行的人看不出来,医术高明的不敢救。活该那小子倒霉了! 515、蔺长风的承诺 不说安济王子如何悲惨,秦府里前脚刚送走了安济王子,后脚秦家家主就回来了。听了秦梓煦的禀告,秦家主倒是意外的淡定,只是如果能忽略那温雅的眸底淡淡的冷意的话。秦家主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反倒是将目光落到了弦歌公子身上。弦歌公子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淡定,倒是让旁边的蔺长风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良久,方才听到秦家家主道:“弦歌公子,不知可有空陪老朽喝一杯茶。” 未来岳丈相邀,弦歌公子自然不能说没空,“自然。” 秦家主这才点点头,对秦梓煦说了句剩下的事情由你处理便带着弦歌公子走了。横竖如今秦家大半的事情都是秦梓煦在处理,秦梓煦自然也不会觉得棘手,恭声应是目送父亲离去。 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风公子才忍不住松了口气。他那老爹不怎么靠谱,蔺长风素来厌烦。但是也因此对秦家主这种特别靠谱的长辈有些发憷。见他如此,秦梓煦似笑非笑地挑眉道:“蔺兄,你看到我父亲都这般,若是见到谢侯…”他爹多少还有点世俗烟火气,谢侯那可真是书香门第,传世大家出身。即便是不刻意摆谱,一言一行也是十分的清贵儒雅。 蔺长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能一样么?谢侯多好多和蔼的长辈啊,哪儿能跟你的狐狸爹比? 秦大公子默然无语:长风公子看人的眼光有待提高。 “大哥。”后堂,秦惜和谢佩环薛小小走了出来。秦梓煦含笑看看气色不错的妹妹道:“惜儿没吓着吧?”秦惜抿唇淡笑道:“多大点事儿,我哪儿就那么容易吓着。何况还有佩环和小小陪着我呢。” 秦梓煦点头,拱手朝着两人道谢。 谢佩环和薛小小连忙避到一边,“秦公子言重了。” 蔺长风早知道后堂有人,却没有料到谢佩环竟然也在这里一时间倒是难得的有些窘迫。谢佩环倒是大方,含笑朝他点了点头,“长风公子。” 长风公子摸了摸额头,也连忙还礼,“谢小姐。” 薛小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秦惜眨眼,“小小,你笑什么?”薛小小捂着嘴躲在秦惜身后低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长风公子和佩环姐姐像是演戏一样呢。” “……” 谢佩环无奈地瞪了薛小小一眼,当初没能抓紧时间调侃薛小小一番实在是亏大了。 秦梓煦也知道蔺长风那点事儿,笑着对三个姑娘道:“我们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秦惜点头,带着笑意一手拉着谢佩环一手拉着薛小小出去了。 厅中,蔺长风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谢佩环离去的背影。秦梓煦忍不住道:“长风兄,你既然心悦谢三小姐,直接上门提亲就是了。这般扭扭捏捏哪里有你长风公子的半分气魄?” 蔺长风坐下来,对他翻了个白眼,“弦歌公子今儿要是直接上门提亲,你答应么?” 秦梓煦很是干净利落地道:“当然不答应。” 蔺长风给了他一个“所以,我才没上门”的眼神。秦梓煦笑道:“其实…你跟谢三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谢家还没表态除了谢三小姐的态度以外,只怕还有蔺家的原因。”蔺长风不悦地道:“我跟蔺家早就没有关系了。” 秦梓煦摇头笑道:“骨肉情缘,俗话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将来若是不在金陵那还好说,金陵城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觉得扯得清么?更不用说,蔺家和谢家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是到底同属金陵十大家,主家就算没什么联系,旁支之间却也有不少关联,哪儿那么容易撇清?” 蔺长风脸上的笑容微敛,神色见也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肃然。 秦梓煦正色道:“蔺家主虽然在家事上有些糊涂,但是在大事上却也还算精明。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上一次在郑王府病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蔺长风微微眯眼,“蔺家又在跟谁勾搭?” 秦梓煦淡笑不语抛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长风公子怒极,“特么的蔺家养的是一群猪么?” 秦梓煦淡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若是蔺家的人是猪,那岂非朝中许多人都是猪了?”蔺长风轻哼一声,显然是对秦梓煦为蔺家人辩驳的话不以为然。秦梓煦也不急,淡笑道:“朝堂局势风雨变化谁能说得清楚?若是放在七八年前,谁敢相信如今坐拥江山的是陛下?所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你我自然觉得楚王殿下才智无双,但是这古往今来最后的赢家有几个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个?蔺家的人,还有那些朝堂上的人,并不是他们蠢,也不是他们看不清真相。而是,他们都认为只要还有一搏之力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更何况现在万事都还没定呢。哪怕当真是尘埃落地了,不死心想要翻盘的人也不在少数。” 蔺长风靠着椅子,翻着白眼问道:“该不会是那老头子来找秦家主��嗦了吧?” 秦梓煦含笑摇头道:“那倒没有。”蔺家主对秦家羡慕嫉妒的心头发酸,哪里还好意思来跟秦家主唠叨自己的烦心丢脸事情? “不过我觉得,蔺家放着给他们败了也蛮可惜的。原本,不就该是你的么?”秦梓煦毕竟是世家公子,即便是眼界比寻常人高,想法比寻常人开明,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根深蒂固的,比如说嫡子继承什么的。所以秦梓煦也不是十分理解蔺长风的固执,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凭什么不要?要滚蛋也该是蔺家那几个滚不是么? 蔺长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秦梓煦摸摸鼻子道:“别这样看着我,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我会害你?” 蔺长风挑眉不语,小的还不懂事的时候一起玩过几回就算是一起长大的?那不知道秦大公子到底有多少青梅竹马。 秦梓煦叹气,耸耸肩道:“好吧,我是有点私心。既然咱们都已经处在这个位置上了,自然是阻力越少越好,助力越多越好。” 蔺长风了然,他就说嘛秦梓煦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虽然如此,还是诚心地提醒他,“你最好别想太多,不然就算陛下不收拾你,卫君陌也不会放过你的。”秦梓煦稍微愕然,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道:“你想太多了,我有分寸。”上位者的想法,就算他猜不透十成也能拆明白七八成吧?现在这个时候就玩什么结党那是自己找死。但是提前布置一下总是错不了的。或者从另一方面说,虽然秦谢两家已经像陛下投诚,但是世家的底子也不是一下就能变的。蔺家留着分担一下压力总比一下子就被蔺家那些蠢材给玩掉了好。 蔺长风看了看他,这才放心,“你明白就好,至于蔺家的事情,我会考虑。” 秦梓煦微笑,“你最好快点考虑,我听说这几天蔺长安和蔺长云跟朱家走的挺近的。” 蔺长风眼眸微闪,“我知道了。” 天气稍晚,谢佩环和薛小小从秦家出来才各自告别带着人往自家的方向而去。马车没走几步,一个人影突然窜进了马车,吓得谢佩环身边的小丫头险些尖叫起来。谢佩环抬手捂住她的嘴,进来的人也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是我。” 外面驾车的人也连忙停了下来,“小姐……” “没事,走吧。”谢佩环淡淡吩咐道,然后才看向蔺长风挑了挑秀眉道:“听闻长风公子行事洒脱,倒是没想到竟是如此不拘小节?” 被放开的小丫头也恨恨地瞪了蔺长风一眼,到底没有再开口。身为谢佩环的贴身丫头,她自然知道这位长风公子对自家小姐有意。但是这样直接半路跑到人家马车里来,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蔺长风无奈,耸耸肩笑道:“抱歉,吓着你了?” 谢佩环摇摇头,看着他,“长风公子有事?” 蔺长风一脸正色地望着她道:“我想去向谢侯求亲,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谢佩环一怔,面上微红,没想到蔺长风竟然问的如此直接。这些日子蔺长风时常往谢家跑,还时不时的通过七哥带些东西给她她自然不会不知道。而七哥肯替他送东西,就证明了七哥是有些看好他的。只是,谢佩环实在想不明白蔺长风看重自己哪一点了。记忆中虽然与蔺长风见过几面,但是却并没有多少交流。唯一的一点也就是那日在梅园了,但是却也稀松平常啊。 谢佩环的婚事耽搁的久了,但是很多事情耽搁久了就会有两种做法。一个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有差不多的就急急忙忙的嫁了。另一种就是横竖都已经耽搁了,那也就不着急了。谢佩环显然就是后者。 但是蔺长风这样当面郑重其事的询问,谢佩环也不可能随意敷衍他了。思索了片刻方才道:“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蔺长风心中一喜,“多少时日?”只要没有当面回绝,就是有希望不是么? 谢佩环想了想道:“万寿节之后吧?” 蔺长风点头,“好,如此我就恭候三小姐佳音了。惊扰了你,是在抱歉,我先告辞了。”说着蔺长风便起身要出去,却又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正色道:“我虽不敢自夸对三小姐比卫君陌对墨姑娘更好,但是若能有幸得三小姐垂青,蔺长风必定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说完也不看谢佩环脸色,飞身掠出了马车。正巧马车在此处转弯拐进了另一条大街,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蔺长风一人站在屋檐下目送马车离去。 马车里,丫头有些惊讶地道:“都说长风公子放荡不羁,没想到竟然……”楚王殿下与楚王妃鹣鲽情深谁人不知?蔺长风能许下这样的承诺可算是非常有诚意了。 谢佩环脸色微红,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了,别说了。” 丫头道:“小姐,其实长风公子还是不错的。夫人和七公子都这么说…” “我知道。”谢佩环轻声道。 “蔺家和朱家?” 楚王府书房里,南宫墨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蔺长风。蔺长风脸色也不太好看,沉声道:“之前我还当秦梓煦说笑呢,亲自去查了一下查知道,前两天蔺长云刚得了一个礼部郎中的职。是郑王麾下的人帮忙牵的线。” “条件呢?”南宫墨挑眉,“总不能就因为蔺家六小姐嫁给了朱家大公子吧?” 蔺长风轻哼一声道:“朱家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朱家大公子自己还在做着一个闲职呢。蔺家的根基比朱家好,蔺长云暗中挪用了公中的银两,又处理了好几处蔺家的产业。总共至少也有二十万两左右的银钱,你说他拿来干嘛了?” 南宫墨了然,单肘撑着椅子扶手一边思索着,“蔺家在金陵影响不弱,若是当真全力帮着郑王的话,难保其他几家不会动摇。但是,我记得蔺家主似乎没这个意思?”蔺家主也不傻,当初跟朱家走得近是因为卫君陌只是燕王的侄子,跟皇位不沾边儿。但是现在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卫君陌更占优势,又有蔺长风这个儿子在。就算蔺家不能投靠楚王,中立也足以自保了。 蔺长风垂眸,淡淡道:“老头子病倒在床上还起不来呢。” “这可就有意思了。”南宫墨笑道,挑眉看向南宫墨问道:“长风,你是怎么想的?” 蔺长风垂眸沉默不语。 南宫墨叹息道:“你若是当真放不下,就回去吧。若是当真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早些将夫人的嫁妆拿回来跟蔺家断了吧。” 蔺长风皱眉,“墨姑娘跟秦梓煦一个看法?”蔺家要完。 南宫墨道:“千炜这些日子只怕是按耐不住要往恩科伸手,若是出了事…陛下自然舍不得真的把儿子怎么样了。总要找几个合适的出气筒和替罪羊吧?”蔺长风道:“蔺家还没那个本事吧?”要当出气筒也要有本事,金陵世家被先帝打压的厉害,萧千夜在位的时候倒是起来了一些。但是萧千夜在位的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摸到位高权重的地方去呢。 南宫墨浅笑道:“朝堂上那些文官,有几个跟这些家族真的没点关系?更何况,蔺长云若是上蹿下跳的太厉害了…长风,帝王有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谁管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事情,谁管你是不是罪魁祸首。看你不顺眼就是你唆使我儿子干坏事的混蛋!弄死你没商量! 蔺长风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南宫墨看着他,有些感叹道:“但是如果你真的回了蔺家,再过两年你只怕也不能留在金陵了。梓煦也是一样。” 蔺长风展眉一笑道:“明白,这也是早就说好了么。过几年也该出去历练了,谢七也想去呢。”如果他回到蔺家,那就等于秦家,谢家,蔺家都站在了楚王这边。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很难说皇帝和朝臣们会怎么想。那还不如他们三个都出去,一方面他们还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另一方面也将可以转移外人的注意,拉开三大世家和楚王府的距离。 见他如此既,南宫墨也不由得展颜一笑,“君陌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旁人若是有了楚王这样身份的朋友,只怕恨不能抓紧机会往上爬。 长风公子耸肩笑道,“我倒霉才遇到了他。” 516、状元楼 转眼间就要到万寿节了,整个金陵皇城里也更加人潮涌动起来。各地藩王各国使节,行商的,赶考的,单纯来凑热闹的都纷纷云集金陵,整个金陵皇城竟然比往常热闹了数倍不止。 金陵城中的状元楼里坐满了宾客,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一身儒雅气息的读书人。这状元楼平时也只是金陵城中还算不错的酒楼客栈罢了,至少绝对比不上天一阁和另外几家豪华的客栈。但是它有个好名字以至于每到三年一届的科举之期的时候总是人满为患。虽然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讨个好彩头什么的大多数读书人还是乐意的。而且能入住状元楼的大都是一些学问有成家世又不差的人,大家住在一起闲时也可以相互讨论印证学问,也能够多几分长进。 因此,虽然如今金陵皇城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万寿节,但是在状元楼里讨论的最多的却是即将进行的恩科考试。 只是眼看着春闱将近,朝廷却依然没有公布主考官的身份。不仅是主考,所有的考官名字都没有公布。固然让一些想要钻营的人有些失落,也让别的学子有些不安。毕竟,主考官的身份对他们未来的官场生涯也是至关重要的。 “陛下如今还未成公布主考之人,只怕朝廷也还未拿定主意吧?”一个儒生忍不住道。 旁边的人却有不同意见,“马上就是万寿节了,万寿节之后就是恩科。这个时候还没拿定,那…难不成要恩科当天才宣布?” 有人笑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若是如此,万一座师的身份……”有人担忧,万一座师的身份不合适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入朝为官,座师和新科进士之间有着天然的师生关系,若是政见不同,学生背弃座师是会被人唾弃的。万一老师做了什么事情牵连了学生也只能自认倒霉。当然也不是没有一开始就拉开距离的,但是这样的人一来难免被排挤,二来等于一开始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哈哈,兄台这么说看来是颇有信心,定能够名列前茅了。”还有一种,名次太次的,座师根本看上你,自然也就不用说什么站队的问题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浑说一句罢了” “这些事儿朝廷自有定夺,咱们也只能等着了。不过如今朝着有名望的大儒并不多见。只怕…要落到周先生身上了。”一个青年书生忍不住道。立刻就有人反驳,“兄台此话差矣,周先生如今连朝都不上了,更何况主考之职。以在下之间,文大人和谢侯这两位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旁边又有人摇头,“听说谢家今年有好几位公子,还有谢家书院也有多人应考。谢侯就算是避嫌也必然不会掺和科考之事的。” “那岂不是只有文大人了?” “谢家几位公子都要应考?那今科的争夺只怕要越加的激烈了。”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面露担忧。谢家素来出才子辈出,谢七公子的才名如今在金陵皇城中也是盛名不衰。需要庆幸的是他们跟谢七公子不是同年。但是谢家的其他几位公子也不可小觑。 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俊雅公子和一个蓝衣女子相对而坐。 南宫墨好笑看向对面的公子笑道:“看来谢家的才名果然是让天下学子都倍感压力啊。” 俊雅公子举杯朝着南宫墨一敬,淡笑道:“王妃谬赞了。” 南宫墨也有些好奇,“今年有几位公子要应试?谢七郎可否见告?” 俊雅公子正是谢家七公子,谢七公子道:“并不多,不过是本家的九弟,十二弟,十五弟罢了。还有旁支的几位远方堂弟。” 南宫墨感叹,“看来今年的金榜要提前预定处几个位置了。” 谢七公子谦虚两道不敢。 南宫墨撑着下巴思索着道:“如此说来…谢侯倒是怎的不能担任主考之职了。”谢七公子拱手,“家父愧不敢当陛下如此厚爱。”南宫墨道:“谢七公子也不必太过谦虚,主考不成,阅卷可以吧?” 谢七公子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王妃这是……”对于楚王妃突然邀请自己来喝茶谢七公子就有些惊讶了。不过他也知道楚王妃向来与别的闺中女子不同,楚王府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做主的。却没想到楚王妃要来的地方竟然是状元楼,更没想到楚王妃会跟他聊起这种事情。 见谢七公子吓到,南宫墨也很是无奈。耸肩道:“王爷跟陛下忙着和各国使臣谈判呢,陛下就打发我出来瞧瞧。我对这些更不熟,只得劳动谢七公子大驾了。”闻言,谢七公子倒是松了口气,既然是陛下吩咐的那就好办。若是王妃自己插手科举之事,那就麻烦了。 谢七公子道:“王妃的意思是……” 南宫墨一笑,“不过是先看看这些读书人,至于试题和主考,陛下已经有了章程,不用我们操心。” 谢七公子更加放心了,笑道:“也是,陛下心中自有丘壑,这些事情确实轮不到咱们操心。王妃若是想要了解这一届的学子,来状元楼倒是对了。王妃请看。”谢七公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不少诗词歌赋,以南宫墨的眼光看其中也不乏佳作。 谢七公子道:“能在这里留下墨宝的,多少都对自己很有几分把握。据说…十几年前有一届科举,在这状元楼留下了墨宝的数十位学子,全部上榜。其中更是包揽了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状元楼。” 南宫墨一一看过去,谢七公子继续道:“那位灵州蒋志成,曲州的邵放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是这一届呼声最高的。还有谢家书院的王麟,国子监的苏凤维,苏家的苏宓,这些虽然都是金陵人,却也会来状元楼留下墨宝。也可以借此提高自己的声望。” “果然不错。”南宫墨赞道。 谢七公子道:“是啊,一山更比一山高,咱们谢家哪里就敢自诩不凡了。” 南宫墨含笑看了一眼另一边几个学子,问道:“那一位是谁?” 谢七公子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那位…好像是翰林院学士文大人的嫡子,也是这两年金陵城中有名的才子。” “有趣,翰林学士的嫡子跑到这儿来?”南宫墨饶有兴致地道。谢七公子犹豫了一下,道:“自从元夕之夜之后,就有不少学子到文家投拜帖。这位文公子原本在金陵的才名倒是还比不上另外几位,最近这些日子倒是有些如日中天的意思。” “这有什么用处?”南宫墨不解,她是真的对科举所知不多。 谢七公子道:“这个么,会试的时候没什么大用,但是最后定名次和殿试的时候作用却是不小。若是才名能够传到陛下和主考官耳中,得了青眼的话…探花变榜眼,榜眼变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文家所图甚大啊。”南宫墨道。其实还远不止谢七公子说得这些,只是另外一些原因谢七公子却不方便言明。但是这种科举专业以外的理由自然也不须他说明南宫墨自能领会。 两人说话间,也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虽然两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是就算不看南宫墨的容貌,仅仅只是谢七公子的风华气度也不会让人将他当成背景忽略了。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过来搭话,“在下青州李旭,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谢七公子微微点头,含笑道:“在下谢辙,金陵人士。” 听闻他姓谢,一行人神色有些微妙。不过再看他的年纪又放松了神色。如今这个时候,同年的都是对手。但是谢家的几位听说最年轻的谢九公子还不满二十。这位看起来明显是二十出头了。而且他们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一出门就遇到个谢家人吧? “原来是谢兄,这位……” “舍妹。”谢七公子淡定地道。 到底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虽然看到南宫墨面上露出几分惊艳却没有人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和神色。只是有个女子在场倒是有些不好说话,方才众人仰慕谢七举止气度过来,如今才觉得有点尴尬。南宫墨了然,含笑道:“兄长不如与各位聊聊,我去旁边坐吧。” “这……”谢七公子有些犹豫。 南宫墨浅笑道:“难得遇到诸位学子,兄长也免了闭门造车不是?我有些饿了,在一边用些东西。” 谢七公子只得应了,唤来小二收拾了旁边靠着他们的一处厢房,又吩咐人送上了茶点。南宫墨起身众人点点头起身过去了。众人见她落落大方又十分深明大义,也对这位谢姑娘多了几分赞赏,倒是没有对她一个女子跑到状元楼来有什么异议。毕竟金陵城里并不禁止大家闺秀出门,何况人家是陪着兄长一起来的。 谢七公子也明白南宫墨的意思,倒是放开了心思和这些学子畅谈起来,仿佛自己当真就是将要应考的学子一般。那些学子见他谈吐不凡,言之有物,更是十分赞赏,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这一片地方倒是越加热闹起来。 南宫墨坐在厢房里,外面的声音却清晰可见。一边喝着茶,一边悠然的听着外面的人高谈阔论,有些好笑的摇头。太初帝若是想要立即重用这些新科的学子只怕要失望了,至少,也要锻炼个好几年才能真正得用吧?最怕的还是,锻炼几年下来,这些年变不成太初帝需要的能吏,反倒是变成了官场上的老油条。 想了想,南宫墨将声线以内力凝成一线,唇边微动无声的传了出去。 外面,谢七公子突然微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神色自然的转变了话题聊起了民生和治理地方之事。果然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学子们顿时就有些词穷了,就便是有接的上的,往往也是词不达意,空泛的很。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从小到大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哪里懂什么民生政务?只怕很多人自己连一文钱都没有亲手赚过。勾心斗角说不定都比民生之类的精通一些。 谢七公子也明白南宫墨和陛下的意思,心中也暗暗叹息。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做过这些,不过谢家到底教育不一样,多少还是懂一点的。至于到底能做多少还要看实际情况,这也是谢七公子想要外放出去做官的原因。原本是没有机会,如今既然有了自然要出去闯一闯也比一辈子困在这金陵皇城里争权夺利要强得多。 “这位公子,我等是读书人,公子张口银两闭口米粮的岂不庸俗?”这边的讨论自然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突然站起身来,朝着谢七公子扬声道。 谢七公子挑眉,谢家是书香世家,但是谢家人从来没被教过说银子庸俗这种事。一味的钻进钱眼里固然是不对,但是如果没有银子谢家的书院要怎么开,谢家上下几百口人要怎么养?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花费巨大,要怎么办?不过第一次被人直言庸俗,谢七公子还是很有几分好奇的。侧首去看那青年男子,只见那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面容倒也算得上俊秀,只是眉宇间那股清高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大约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有读书高的读书人了。 谢七也不动怒,只是微笑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能离开银子?都说民以食为天,若是没有米粮你我又要如何过活?庸俗二字,在下虽不知是否庸才,但是这个俗字,倒也担的。入朝为官,求得便是平步青云,自然当不成那世外神仙。” 你若是不庸俗,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赶考呢?直接找个深山喝露水不就好了? 那年轻人被他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轻哼一声道:“这些小事,自有下人料理,难不成公子还要亲自料理不成?” 谢七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那年轻人,微微点头道:“我观公子并不宽裕,有些事情,其实可以自己打理的。” “你!”那年轻人顿时脸色涨红,怒瞪着谢七公子。 旁边的李旭等人也连忙拉了拉谢七。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读书人都爱面子,就算是知道别人囊中羞涩也不该当面说出来扫了人家的面子。不过那位公子看起来倒是衣冠楚楚,一身簇新的衣衫倒是比他们这些人还强一些,也不知这位谢兄何以断定人家并不宽裕。 便是真的,也不该说得如此直白。以后大家难免要头朝为官,这不是结仇么?果然是不懂事的世家公子吧? T 517、才名,清名,能力 谢七平时也不是这样无礼的人,但是对这个眼高于顶的人却很有几分看不惯。这人虽然穿着一身新衣,仿佛十分体面的模样。但是行动举止间却能看得出几分原本的窘迫之意。总是时不时地伸手去整理抚摸自己的衣服,显然这身衣服是第一次穿的。 这也没什么,谢七公子也算交游广阔,他的朋友中未尝没有家境寒微之辈。但是这人家境贫寒,形容都有几分因为穷困而导致的消瘦。但是整个人又一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显然还有人专门侍候着。不仅是打肿脸充胖子还必定连累家人跟着受苦,为的不过是自己的一点虚荣心而已。这样的人若是做官,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清高废材,就是贪得无厌的贪官之流。 坐在那年轻人身边的人见他如此,也连忙拉住他劝道:“蒋兄息怒,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正是,正是。蒋兄大才何必跟这等俗人一般见识。” 那年轻人似乎听了劝,忿忿地瞪了谢七公子一眼,总算是转身坐了回去。 谢七微微蹙眉低声道:“那是……”李旭有些无奈地道:“谢兄也忒的心直口快了一些,这……”显然是将谢七公子当成了不懂做人到底的纨绔公子。另一边的年轻学子也低声劝道:“说不定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谢兄还是私下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吧?” 谢七公子扬眉,仿佛不解,李旭叹了口气道:“那位便是有名的灵州才子蒋志友,听说奉正大夫赵大人打算将家中小女许配给蒋公子,说不准,就要平步青云了。” “哦?那他岂不是就跟郑王殿下成了连襟了?”谢七公子好奇地道。 李旭笑道:“谢兄久居金陵消息果然灵通,蒋公子才名卓著,今科上榜是铁板钉钉的事。配二品大夫的庶女也不算高攀。” 谢七公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你……” “不用担心,在下心里有数。”谢七公子笑容和煦地谢道。 很快谢七公子就弄明白了蒋志成的来历,虽然蒋志成是名满灵州的大才子,但是毕竟跟谢七公子差着好两届呢,谢七公子金榜题名的时候这位只怕还在学堂里苦苦的念着之乎者也。谢七公子如今公务就不少,自然也没有怎么关注过他只是知道有这个人罢了。不过谢七公子也有些好奇,这位竟然是名动灵州的大才子,看上去也不会个真正不为权势所动,自甘清苦的人,怎么还会带着一身的窘迫味儿,总不至于灵州的富商高官都眼瞎了吧? 灵州的权贵们眼睛自然没瞎,不过是这位蒋公子看不上他们罢。蒋志成倒也不是个真的没成算的,相反,他自认为自己才学卓著,精彩绝艳,金榜题名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因为一点点的好处就将自己的婚事许出去,那才是得不偿失。如今再看果然不错,他才刚刚入京不就,不就与二品高官家结了亲么?甚至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蒋志成也不肯接受灵州权贵们的资助,毕竟欠了人情是要还的。于是就这么默默地念叨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蒋志成硬生生的苦读二十多年熬出了头。却没有想到,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竟然有人当面就来给自己没脸。虽然不知道姓名,蒋志成心中却是实打实的将谢七公子给记恨下来了。 谢七公子打探了这蒋志成的生平之后也顿觉没趣,这人的身世果然跟他设想的差别不大。这样的人将来成为一个钻营权势钱财的人的可能性远高于成为一个能够做实事为民谋福利的可能。 正闲聊间,旁边窗口上突然探出来一个人头来,靠着窗户的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来人竟然穿着一身红色的三品官服,容貌俊美不凡。看到谢七公子不由笑道:“我从楼下过就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原来真是你啊,谢七。” 谢七公子无奈的抚额,“长风兄,你还穿着官服呢,想挨板子不成?”穿着官服做出这种不雅的举动,若是被御史弹劾了,说不准真要挨上几板子才能了事。 蔺长风翻身进来,不以为意,“哪儿这么巧这个时候会有御史跑到这种地方来。话说,我们都忙得焦头烂额,你却跑到这里来跟人闲聊,好意思么?”谢七公子淡笑道:“这怎么一样,长风兄是户部次官,在下不过是半个闲散人士罢了。”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再跟人闲聊好不好? 蔺长风凤眼一扫,看到周围的众人神色怪异顿时了然。有些讪讪地望着谢七公子,“啊,那什么…你们当没看见我吧。” “……”谁能当一个穿着红艳艳的三品高官朝服的人不存在? 谢七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朝着在座的几位拱拱手起身道:“算了,出来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呃…厢房里还有个人。”蔺长风侧首敲了敲旁边的墙壁,“这里面?没人啊?” “…大概是我记错了,咱们走吧。”谢七公子沉默了片刻道。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去,原本一片鸦雀无声的二楼上才又重新热闹起来。坐在一边的蒋志成更是满脸阴郁,“他是什么人?” 跟他同坐的文家公子也很是一脸懊恼,“那竟然是谢家七公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文公子也是金陵才子,虽然与谢七相差不过两三岁,但是谢七公子二十不到就金榜题名了,跟他们更不是一个路子的。因此也只是偶尔远远的见过几回连话都没有说过。方才谢七跟前又围了不少人,他根本没细看,谁能知道谢七公子竟然会跑到这状元楼来? “后来的那个是谁?”蒋志成脸色难看地问道。 文公子道:“那是蔺家大公子蔺长风,你别看他年轻,却已经是从三品的户部侍郎了,真正的位高权重。他又是楚王的至交,在户部和陛下跟前,只怕比户部尚书还要能说得上话一些。” 蒋志成脸上闪过一丝嫉恨,半晌没有说话。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学子们也悄然的远离了一些,不禁有些同情起蒋志成来。灵州才子又怎么样?还没会试呢就得罪了谢家七公子,谢家虽然在朝为官的人不多,职位也并不很高,但是却也不是区区赵家更不是小小一个蒋志成能够撼动的。 这些人的表现蒋志成自然也看到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什么来,只是脸色更加阴郁。那文公子眼眸微闪,低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有郑王殿下在,谢家算什么?” 蒋志成一怔,点了点头勉强一笑道:“文兄说得是。” 蔺长风和谢七公子出了状元楼,就看到南宫墨站在不远处含笑等着他们。再回头看看正笑看着他的蔺长风哪里还能不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妃,您让在下去探底,却又让长风兄过来拆台,这……” 南宫墨笑道:“听听就差不多了,谢公子难道还能每天都过来跟他们闲聊不成?若是拖到以后才让他们知道,说不定反而误会谢七公子的人品。” 谢七公子好奇道:“王妃觉得够了?” 南宫墨扬了扬右手,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笺,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迹各异的策论,挑眉笑道:“有这些应该就够了。倒是那位蒋公子,有点意思。” 蔺长风道:“蒋志成,不就是元夕那晚诗会的魁首么?” 谢七公子点头道:“蒋志成的诗写的确实不错。” “但是策论不怎么样。”南宫墨道。写的倒是花团锦簇,当真是锦绣文章。但是只看内容的话,空洞无力,要么就是夸夸其谈,真正能实施的十条里面找不出来一条。蔺长风了然,“这些文人就喜欢这样的,若是不会写两首诗,就算你本事再好人家也当你是个没有学识的凡夫俗子。” 南宫墨摇头叹气,“写诗的人就该好好的去写诗,说不定能留下几个传世名篇呢。将位置留给愿意做事的人不是更好?” 谢七公子笑道:“其实也有既能写诗又会做事的人的。” “难得一见啊。”南宫墨道。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往楚王府的方向而去。却在一个街边被人叫住了,“属下见过王妃。” 南宫墨一愣,发现是太初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不由道:“你怎么在此?陛下有什么急事?” 侍卫摇摇头道:“陛下在楼上,请王妃和两位大人过去。” 谢七公子和蔺长风也有些惊讶,对视了一眼跟在南宫墨身后随那侍卫走上了旁边的茶楼。 顶层宽敞的四面敞风的房间里,太初帝悠然的坐在主位上一只手将夭夭抱在膝上和人说话。厢房里人竟然十分不少,安安和康儿坐在一边的榻上玩耍,孙妍儿坐在旁边看着。几位皇子公主还有陈昱等几个心腹甚至连南宫绪都在这里。南宫墨很是不解,这群人聚在这里干什么? “无瑕来了?”太初帝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南宫墨,含笑扬眉道。 “娘亲!”坐在太初帝怀里的夭夭伸出小手踢了踢小腿就溜了下去朝着南宫墨跑去。 南宫墨俯身抱起她笑道:“父皇怎会在此?” 太初帝笑道:“过两天不就是朕的寿辰了么?之后又是一堆事情忙得很,正好今天有空就出来走走了。” 南宫墨看看周围淡笑不语,陈昱很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表示他也不知道陛下抽的什么风。 “大嫂。”萧千炜众人都上前来见礼,南宫墨也跟着还了礼。 萧千炯笑道:“咱们正说着大嫂呢,就在窗口看到大嫂从楼下经过。如果大哥也来了,咱们倒是就齐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他一早就出城去了,若是知道你们这么闲,他一定会生气的。”忙的人忙死,闲的人闲死。 闻言,萧千炯只好干笑。连忙转变话题,“大嫂,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我们去找你,谁知道你府上的人说你早就出门了。怎么还跟谢七和蔺长风一块儿?”南宫墨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蔺长风却道:“四皇子冤枉啊,我也是碰巧遇上的,可不是跟他们一道儿的。” 谢七公子浅笑,恭谨地道:“下官跟王妃去状元楼坐了一会儿。” 萧千炯顿时就没兴趣了,他对读书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太初帝倒是有兴趣了,问道:“如何?可有看到什么人物?” 南宫墨直接将那一叠稿纸递给了太初帝身边的侍从道:“确实见到不少才子,今年恩科父皇定能收罗天下英才。”太初帝倒也不着急,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挥挥手示意侍从将东西收好。 南宫墨抱着夭夭走到孙妍儿身边坐下,安安也凑过来笑容乖巧,“娘亲。” 南宫墨摸摸儿子的小脸,又捏捏康儿的小脸蛋,“康儿,还记得我吗?” 康儿圆圆的小脸上尽是笑容,“大伯母。”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南宫墨笑道。 太初帝看着三个漂亮可爱的孙儿,很是愉悦。侧首问身边的萧千炽,“怎么不将珠儿带出来?”萧千炽有些无奈地道:“珠儿性子有些内向不爱出门,儿子想着还是等王妃进门之后有个人教导她了再说吧。” 太初帝微微蹙眉,想了想也点头道:“也罢,你母妃给你选得媳妇儿是个好的,等到恩科结束了就成婚吧。也免得你府里一直也没有个人。若是珠儿没人教导,就带进宫让你母后看一些时候,到底是皇家的女儿,怯怯喏喏不像个样子。” 萧千炽连忙应声,“是,父皇。多谢父皇关心。” 太初帝再一看一边的萧千炜夫妇,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一想自己是出来散心的不是出来自找没趣儿的,也就直接掠过了朱初瑜没有再多说什么。南宫墨抱着康儿在怀里一边逗弄一边问道:“父皇今儿带着这么多人出宫,到底是所为何事?”总不至于,真的就是为了闲着无聊带着一窜人在金陵城里招摇过市一下吧? 萧千炯有些惊讶,“大嫂不知道么?” 南宫墨耸肩,“我该知道什么?” 萧千炯笑道:“原来大嫂真的不知道啊。百族大会啊。” 那是什么鬼? T 518、您太耿直了! 百族大会自然不是什么鬼。 大夏周边足足有数十个国家,数百个部族。但是这些国家有的固然接壤,但是绝大多数却是隔着天南海北十万八千里。譬如大夏最东边的安济和大夏最西边的西月,隔着整整一个大夏不说其间直线距离也是他们自己国家的数十倍。路途遥远地形复杂,很少有两国商人直接通商的。绝大多数都是各国将大夏作为中转。而这种一下子数十个国家,数百个部族齐聚在一个地方的事情也只有大夏发生一些极大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有。譬如说皇帝大寿,皇帝大婚,皇帝登基之类的,就是皇帝万寿也不是年年大办,萧千夜登基那几年糟心事太多,更是一次也没有。所以这一次各国使节前来道贺,身后都跟了不少商队想要来大夏赚一笔。 两天后就是万寿节,于是为期三天的百族大会就定在这两天。等到万寿节之后各国使者要启程回国,商队们也就都要跟着散去了。特别是西边的诸国,路途遥远匪贼横行,跟着使团有军队保护自然安全许多。 南宫墨抚额,“听曲怜星说了两句,差点给忘了。就是今天?” “可不是么?大嫂你看那边。”萧千炯指了指窗外一处,南宫墨望了过去,“那边是……” “菜市口。”萧千炯笑道。 南宫墨抽了抽嘴角,“好地方。” 陈昱笑道:“这也没办法,金陵城里人口密集,这种需要占地极大的地方还真是不好找。若是摆到城外,只怕他们又不愿意。”还有一个地方也很大,皇宫大门口,但是谁敢? 果然,菜市口那边那偌大的广场早就已经被人收拾出来了。往日里有些阴气森森的地方此时人头涌动,各种五颜六色的布搭成的帐子,还有穿着各种服饰,长着各种肤色和发色的人们在其中欢呼叫卖着。更有许多金陵城中的百姓前来凑热闹。 萧千炯笑道:“听说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等到晚上才更加热闹呢。” 南宫墨回头看了一眼太初帝,惊讶地道:“父皇该不会是打算?” 太初帝扬眉道:“怎么?不行?” 南宫墨耸耸肩道:“怎么会不行?”皇帝想要做谁敢说不行,横竖也不是什么倒行逆施的事情。太初帝身为皇帝,多看看外面的事物开拓眼界也不是什么坏事。听了南宫墨的话,别人倒是没怎么,陈昱和薛真却顿时脸色都黯淡了几分,很是幽怨地望着南宫墨。他们还指望王妃能劝劝陛下呢。 南宫墨失笑,道:“父皇既然想要晚点去,到时候王爷应该回来了。” 听着这话,陈昱和薛真脸色才好了一些。有楚王殿下在,至少能保证陛下的安危吧? 南宫墨想了想,还是向蔺长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皇帝的守卫防御情况,别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就麻烦了。 “大嫂,你有没有听说过安济王子得了怪病的事儿?”萧千炯凑到南宫墨身边来,一脸兴奋地问道。南宫墨无语,你堂堂一个皇子王爷,贵客到金陵来得了怪病你不说赶紧帮着找大夫医治,这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是为哪般? 摇摇头,南宫墨表示,“我最近有点忙,没听说过。” 萧千炯更兴奋了,“我听说…这家伙不是得了病,是不长眼得罪了人被人给收拾了啊。” “你听谁说的?”南宫墨问道。 萧千炯轻哼一声道:“私底下都这么传着的。”这当然只在大夏的高层们之间流传,至于安济人,他们若是找不到途径的话,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南宫墨仔细打量了萧千炯一番,确认此人确实是在幸灾乐祸,不由道:“你好像很讨厌这个安济王子?” 萧千炯翻着白眼道:“大嫂你不知道,之前我觉得南越那对眼高于顶的兄妹就已经够讨厌了,虽知道竟然还有这样极品的人?安济不过是个依附着大夏的弹丸小国罢了,那个什么王子连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像抽他一顿。” 恭喜你心想事成,他已经被人抽了一顿了。 “听说前些日子刚来那会儿,就在金陵城里可劲儿的撒钱,还当只有他有钱呢。还在楼子里跟人抢姑娘,真是丢死人了。”萧千炯继续翻着安济王子的烂账,“居然还跟那些豪商比富,不知道人家玩他呢?他虽然不是咱们大夏人,到底顶着个王子的名头,没得让人以往皇室的人都跟他一样傻。” “咳咳,三弟。”萧千炽一脸无奈,示意他说话注意一点。 萧千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兴奋过度了,轻咳了一声一副正经模样道:“总之,这人很讨厌。不知道是谁那么神通广大,竟然能那他收拾的连门都出不了。太医院的好几位御医都看过了,都说无能为力。如今安济人正在到处求医呢。” 南宫墨问道:“万一安济王子真的在大夏出了什么事,不会有问题么?” 萧千炯说得理所当然,“能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他们也只能憋着。”现在的大夏可不是前朝末年的时候。一举灭了北元还有些困难,但是敲打一个边陲小国还是不成问题的。 太初帝显然也对安济王子怎么样了不怎么感兴趣,靠在软榻里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看向蔺长风。长风公子被他看的浑身寒毛倒竖,恭敬地道:“陛下?” 太初帝挑眉笑道:“长风,听说你爹病了?” “……”长风公子无语,我都忘了我有多少年没叫过那老头子爹了。 见他不说话,太初帝也不在意,只是悠悠道:“你们还年轻不懂事,须知道有些遗憾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父子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死无法化解的?” 蔺长风开始还只当太初帝当真是在宽解自己父子间的矛盾,等到回过神来想起跟他说话的人是谁,顿时警惕了起来。陛下这话的意思是……不管皇帝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蔺长风也只能恭敬地道:“多谢陛下教诲,长风明白了。” 太初帝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说起来阿暖…明懿皇后和母亲在闺中也有几分交情。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们后辈总爱意气用事,有时候行事还是多想想免得将来后悔才好。” 皇帝陛下如此充满了人文关怀,却让在场的许多人暗自变了脸色。 蔺长风更加慎重,“多谢陛下。”心中更加确定蔺家某些人只怕真的是惹毛了皇帝陛下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捏死蔺家,蔺长风眼角扫了一眼神色有些僵硬的萧千炜,大概还是为了给儿子几分面子吧? 南宫墨坐在一边逗弄孩子与孙妍儿闲聊,倒是仿佛没听到太初帝和蔺长风的对话,更没有感觉到房间里突然有些凝滞的气氛一般。 等到天色稍黯了一些,远处的广场上果然更加热闹人声鼎沸起来。太初帝饶有兴致,也跟着站起身来要下去与民同乐。大家都是穿着颇为低调的常服,虽然一行人气质出众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正要出门,侍卫禀告楚王到了,南宫墨清楚的看到陈昱松了一口气。太初帝一挑眉笑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于是一行人出了酒楼,浩浩荡荡地往菜市口的放心走去。 有卫君陌走在太初帝身边,南宫墨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没有跟着一起。她个人对跟着皇帝一起逛街没什么兴趣,因为实在是会很无聊。三个孩子早早地就被侍卫送回府中去了,这种盛会虽然热闹却是人群嘈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白天带着孩子来逛逛还好,晚上还是免了。 孙妍儿也不爱往前面凑,正好跟南宫墨走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正好携手同行。 被迫跟着的谢七公子和蔺长风也走在后面,太初帝没说能走就算说不上话他们也只得跟着。南宫墨侧首看向一路上都在若有所思的蔺长风,察觉到她的注视长风公子才抬起头来扬眉一笑。 “咱们调了一队暗卫过来,五城兵马司也加强了防卫,还有宫中的内卫,安全方面不用担心。”蔺长风低声道。 南宫墨点点头,思索着道:“我也觉得应该没什么人不长眼在金陵城里行刺,不过也不得不防。”凡是总有例外的。 蔺长风点点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似乎兴致勃勃地太初帝忍不住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堂堂皇帝陛下,这样真的好么? 南宫墨也有些想笑,太初帝毕竟是马背上的打天下的皇帝,让他整天坐在皇城里批折子听大臣们扯皮,只怕比在塞外喝凉风还痛苦。若不是顾及这几年的战事让大夏国力有些不济,只怕太初帝一登基就想要忙着去亲征北元了。这种时候跑出来透透气其实也不算出格。 蔺长风也知道非议皇帝不是好事,连忙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抛到一边道:“我说…听说安济那个什么王子这两天一直在驿馆里惨叫。你倒是问问弦歌公子是不是差不多了,就算不怕把人给弄死,周围的人也受不了啊。”谁天天听着杀猪似的叫声能受得了啊?不仅是安济驿馆,还有左右两边的人家都有些怨声载道了。 南宫墨耸耸肩表示,“我也没办法啊。你知道,我就是个半吊子。” 蔺长风轻哼表示鄙夷,“这两天他们也该打听到你们身上,到时候闹大了只怕不好看。” 南宫墨叹息,十分无辜地道:“他得罪了师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觉得…他是听人劝的么?我可不想为了个外人去招惹一个炸毛的家伙。”弦歌公子这两天正因为不能持续的折腾人而不高兴呢。 “真会记仇。”蔺长风感叹。 “谁说不是。”南宫墨赞同。 谢七公子和孙妍儿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谢七公子福至心灵,“那位安济王子的病,是弦歌公子……”秦家消息封锁的不错,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安济王子那天在秦家到底遭遇了什么。金陵城里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坚信安济王子有羊角风,至于羊角风为什么会叫得那么惨烈,谁在乎? 长风公子挥动着折扇,风度翩然,“不可说,不可说。” “……”你已经说了啊。 说话间就到了菜市口广场,广场上人潮如海,竟然比前些日子的元夕灯会还要热闹许多。光是那穿着各种样式的衣服,有着各种肤色发色和眸色的外邦人就足够让人目不暇接了。南宫墨对此倒是十分淡定,但是其他人却极少看到这样的盛景,一时间也跟着兴奋起来。 太初帝挥挥手示意大家自己去玩不必一大群跟着他显眼。年轻一些的立刻遵命四散开来,只有陈昱薛真和卫君陌依然留在跟前保护太初帝的安危。萧千炯跑过来要拉孙妍儿走,孙妍儿有些窘迫的看看南宫墨,南宫墨笑着推了推她道:“快去吧,别管我们。”于是孙妍儿微红着娇颜跟萧千炯挤入了人海中。有此机会,蔺长风和谢七公子也立刻识趣的消失了。南宫墨看看周围,无奈地发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薛真看着南宫墨笑道:“看来少夫人还是要跟着咱们一起走了。” 南宫墨挑眉,朝着卫君陌笑了笑道:“我还是自己逛逛吧,就不打扰你们了。”蓝衣一闪,很快也融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薛真一呆,陈昱笑道:“看来少夫人也嫌弃跟着咱们无趣了。不过大公子只怕要失望了。” 卫君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昱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不是他们非要拆散楚王殿下和王妃不让人家夫妻俩亲亲热热的逛街。这种地方,谁敢让楚王殿下离开啊,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当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太初帝看看儿子,虽然没在他脸上看出来什么不悦,却还是忍不住道:“少陪你媳妇儿一会儿也不能怎么样吧?无瑕的功夫不错,你还担心她的安危不成?” 卫君陌淡定地道:“父亲想多了,无瑕的身手自然比父亲和两位将军让人放心得多。” “……”楚王殿下您太耿直了。 T 519、见者有份 离开了太初帝一行人,南宫墨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悠然地漫步在人群中欣赏起各种外邦的商品来了。听着各色人等抄着有些生硬的中原话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有的干脆就雇了中原人帮着一起叫卖。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零零总总不一而足。有便宜的几个铜板的小玩意儿,也有价值上千两要专人守着的宝贝。有人手里宽裕好奇就买上一些,有人则是单纯的就为了看热闹。街边还有各种金陵城里原本没有的吃食,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驻足。南宫墨也不能免俗的挑了一个看上去五彩斑斓十分可口的糕点买了一些尝尝。如果味道好的话,设法问问是怎么做的,回去做了给母亲和两个孩子尝尝。外面小摊上的东西,南宫墨到底还是不敢给小孩子乱吃。一边吃着小吃,南宫墨一边走在人流中,望着两边熙熙攘攘的帐子搭成的商铺和五彩缤纷的灯火,南宫墨突然有了一些前世行走在夜市上的感觉。不过那时候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感到寂寞和孤独,虽然有兄妹作伴却还是免不了时常感受到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孤独。而现在却全然不同,即便是她独自一人置身于万众人海中也不会觉得迷茫和孤单。因为她知道有人在随时等着她回去。人群有些拥挤,一个快步穿行的人与南宫墨插身而过轻轻撞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一个东西落到了地上。那人连忙俯身想要去捡,但是这样的人流中又是晚上,蹲在地上本来就有些危险,更不用说那东西不知被谁踢了一脚,根本就不在原位上了。那人蹲下一摸没有摸到,顿时有些慌了,连忙伸手朝着更远的地方去找却被走过来的人一脚踩到了手上。“啊!”那人痛呼一声,踩到人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手脚险些跌倒在地顿时有些怒火,“你找死么?!”“我…”那人被踩了手,也顾不得去找东西跌坐在了地上。想起自己失落地东西更加着急起来,“我…我东西丢了…”连忙又要去找。“疯子!”路人怒道,后面跟上来的人正推着他,他只得忿忿地避开了地上的人往前走去,人潮更加汹涌那人蹲在地上顾不得许多。终于有人只顾着看前面,兴匆匆地往前走被他绊了个跟头,人群顿时乱成一团。南宫墨皱了皱眉,一手提起那被人绊倒的人将他推到了空旷一点的地方以免他被后面的人踩到。一手抓起了那找东西的人,拽着他离开这里。那几个人显然脾气有些火爆,若是再看到这家伙,这人非得挨揍不可。“我…我的东西!”“在这。”南宫墨没好气地道,一只手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锦囊在那人跟前晃了一下。那人顿时如释重负,任由南宫墨将他拽走也不反抗。走到一个人潮稀疏一些的地方,南宫墨才将人放开,随手将锦囊扔进了他怀里。那人慌忙接住,连连道谢。南宫墨这才看清那人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的衣衫有些陈旧也有些浪费,是方才在地上找东西的时候染上的灰尘。南宫墨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你就不怕被人踩死?”那人紧紧拽着锦囊,才抬眼看了南宫墨第一样倒是楞了一下。没想到这样毫不费力的拽着自己走的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矮许多的清丽女子,“你…”南宫墨也不怎么在意,之所以拉他一把不过是因为两人相撞所以他东西才掉了的罢了。虽然是因为这人自己走的太急了,但是万一出了人命总归是不好。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事儿。那男子连忙有些惭愧地拱手道:“多谢姑娘,在下实在是…”说话时,还依然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锦囊,显然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南宫墨挥挥手道:“举手之劳,路上人多还是小心一些得好。”“是,是。”南宫墨点点头,转身便走。那青年男子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她已经转身也只得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捏着手中的锦囊转身与南宫墨背道而去。走了几步,南宫墨又停了下来微微蹙眉,想起方才她捡到那锦囊的时候手触到其中的形状。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朝着那青年男子离去的方向而去了。广场的衣角,四周人来人往的路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情。方才那年轻男子被两个身形彪悍的壮汉推进了广场角落的一个小巷。青年男子紧张地望着眼前的人,色厉内荏地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壮汉嘿嘿一阵阴笑,道:“怀里装着什么宝贝呢,不如拿出来给咱们兄弟瞧瞧?”青年男子心中一惊,忍不住摸了摸藏着锦囊的心口,道:“什么…什么宝贝?我不过是个穷读书人,哪里会有什么宝贝?两位大哥是不是找错人了?”两个壮汉对视一笑,另一个冷笑着开口道:“读书人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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