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黑衣人。 是慕情。 慕情回头看到他,抿了抿嘴唇。风信绕过他迎上来,道:“你不是去修炼了么?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要去好几个月,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大进展?” 谢怜盯着慕情,道:“父皇母后呢?” 风信道:“已经躺下休息了。你衣服怎么脏成这样?脸上伤怎么回事?你跟谁打了一场?” 谢怜不答,听到父母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心,对慕情道:“你怎么在这里?” 慕情没说话,风信代他答道:“他来送东西的。” 谢怜道:“什么东西?” 慕情微微举了一下手,指向一旁。他指的是几个干净的袋子,应该是装的米粮。 见谢怜沉默,慕情低声道:“听说你们缺药,回头我想办法弄些来。” 风信道:“行,那我说声多谢,现在正缺这些。神官不能私自给凡人送东西的,你自己也小心点。”他又凑到谢怜身边,低声道:“我也挺吃惊的,他居然回来帮忙了……”谢怜却忽然道:“不需要。” 慕情的脸灰了一下。风信奇怪道:“什么不需要?” 谢怜一字一句地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我也不需要你的东西。请你离开。” 听到“请你离开”四个字,慕情闭上了眼。 风信也觉察出不对劲来,道:“到底怎么了?” 慕情低下了头,道:“对不起。” 认识慕情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见他扎扎实实地道歉,可谢怜已经无心惊讶了,道:“请你离开!” 他这些日子接连大受刺激,已经快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抓住袋子就往慕情身上扔去。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慕情也被砸中,但只是举手挡了一下,依然忍耐。风信拉住谢怜,惊道:“殿下!到底怎么了,他干什么了?!你不是去修炼了吗?中间出什么事儿了?!” 谢怜被他拉住,赤红着眼道:“……你问他吧。我是去修炼了,为什么我回来了,你问他吧。” 外面吵的太厉害了,屋里已经睡下的王后被惊醒,披衣出来,道:“皇儿,是你回来了吗?你怎么了……”风信忙道:“没事!皇后陛下快进去!”硬是把她又推了回去,关上门质问道:“慕情你到底干什么了?!殿下,难道你脸上这伤是他打的?!” 谢怜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根本说不出话来。慕情道:“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手!我根本不想对你动手,殿下。那片灵地,他们志在必得,你不离开,他们会做更过分的事。” “……” 慕情哑声道:“我有错,我认了,我道歉!可我是想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再来谈别的!如果我不回下天庭,我们都会在烂泥潭里完蛋!如果我先回去了,还有机会……” 三言两语,风信也终于弄明白发生什么了。他睁大了眼,指着慕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弯腰抓起地上布袋,劈面丢了过去,咆哮道:“快滚!滚滚滚滚滚!” 慕情又被自己带来的米袋砸得倒退两步。屋里三个人都喘着粗气,风信道:“我真是操了!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慕情脸现青气,道:“你少火上浇油!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如果不是一直无法解决问题,殿下至于被逼到去打劫吗?” 风信喷了,道:“哈?打劫?谁打劫?殿下打劫?你他妈说什么屁话?” “……” 谢怜窒息了。 见风信一脸暴怒渐渐转成错愕,慕情这才觉察哪里不对,猛地转向谢怜,道:“你没有……?” 他也没有料到,谢怜以往对风信是无话不说的,可他居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风信! 而谢怜终于疯了,他一拳挥出,崩溃地道:“滚!” 他出拳带了利风,慕情想躲的,但最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被他扫中,脸上被扫出一丝血痕。他伸手摸了摸,看着手上的血,半晌,道:“……行。我走了。” 他走出几步,道:“我真的走了。” 谢怜猛一抬头,慕情看到他的眼神,喉咙动了动,不再滞留,很慢很慢地离去了。 屋里惊呆了的风信这才追出来,道:“殿下!他狗扯吧他?打劫到底怎么回事?” 谢怜捂着额头道:“……别问了,风信我求你别问了。” 风信道:“不是,我当然不相信,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 谢怜大叫一声,捂住耳朵,逃进了屋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风信是真的坚信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变成了最糟糕的状况! 谢怜想干脆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可是他想起白无相说过的话,又不敢走太远,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外面怎么喊他他都不出去。 直到两天过后,谢怜才稍微感觉平静了些,当风信再次敲门的时候,他默默把门打开了。 风信拿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道:“这是王后陛下白天给你做的,叮嘱我一定要给你送过来。” 那盘子里的东西颜色青青紫紫,使人见之惊恐。风信又道:“殿下要是怕有生命危险,我帮你解决了就是,我不会告诉皇后陛下的,呵呵。” 看得出来,风信心里仍然很想追问打劫到底怎么回事,但又怕谢怜又把自己关起来,只得强行按下,装作没那回事的样子不去询问,故作轻松。但他不擅长开玩笑,开出来的玩笑干巴巴的,简直令人尴尬。 老实说,他母后做的饭菜味道真是可怕至极,并且下厨次数越多,态度越用心,就越向着一个不该前进的方向进步。谢怜也从没下过厨,但他做饭就味道不错,看来,只能解释为天赋异禀了。尽管如此,谢怜还是接过了盘子,坐在桌边老实吃了。反正现在的他吃什么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这时,风信忽然起身,谢怜惊醒,道:“你干什么?” 风信拿了弓,道:“到时辰了,出去卖艺了。” 谢怜站起身来,道:“我也去。” 风信道:“算了,你还是再休息几天吧。” 虽然风信没有再追问,谢怜也浑身难受,总觉得被风信知道这种事后,二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风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别有涵义,值得深究。谢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休息根本没用。” 这个风信多少也料到了,低头不知该说什么。谢怜又道:“既然如此,与其枯坐在屋子里,不如也出去卖艺,至少还能挣点钱,不至于像个……” 不至于像个废人。 不知为何,最后这两个字,他没能说出来。大概是因为心里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所以才不敢轻易吐露这二字了。 谢怜转过身去照镜子,道:“稍等,我整理一下就……” 他本来是想去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谁知,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幅恐怖至极的画面。 镜子里的他,果然异常憔悴,脸上交错着乌青的伤痕,看起来失魂落魄,狼狈至极。但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身后屋子的角落,站着一个白衣人影。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张哭笑面具! 谢怜当场大叫起来,风信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道:“怎么了?!怎么了!” 谢怜脸色苍白地指镜子又指身后,道:“他!是他!” 那个白色人影一步一步朝他缓缓走近,并发出怪异的冷笑声。谢怜几乎魂飞魄散,跳上床神智混乱的就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风信顺着他的手看去,好一会儿,却是一脸懵然地转过头,道:“你怎么了?” 谢怜紧紧抓着他:“你没看见吗?!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风信疑惑道:“什么东西?我没看到?” 谢怜如坠冰窟。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风信会这么说?难道他看不到那个人就在这里? 可是,他再看一次,那人影却消失了。 谢怜从交叠的胳膊里探出脸,还在惊魂未定,只听风信叹了口气,道:“殿下,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被那臭小子气到了?听我的,最近你别出去了,还是多休息吧。” 谢怜好容易回过神来,见风信背了弓提了凳子就要出门去,忙道:“等等!我……” 风信一面推门,一面回头:“还有什么?”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因为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如果告诉风信,白无相又出现了,他会怎么做? 风信对白无相的阴影也不浅,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也萌生退意,像慕情那样离开? 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风信已经出门去了。谢怜被关门声惊醒,只好缩回床上,闷上被子,打算再睡一觉。但怎么都睡不着,于是自己找了新衣服,打算烧水洗个澡。 一番折腾,总算是泡在了浴桶里。他把自己整个人沉进水底,憋到窒息,几欲昏厥才浮出来,狠狠洗了几把脸。 把全身上下都刷过一遍之后,谢怜伸出手去拿衣服,心不在焉地抖开衣服正要穿,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白无相那件惨白的大袖丧服!!! 谢怜只觉他泡着的热水瞬间变成了一锅冰池,毛骨悚然,失声道:“谁!谁干的?!” 他跳出来,撞倒了浴桶,一声巨响,整个屋子登时水漫金山,惊得隔壁屋里的国主王后都被吓到了。王后扶着国主进来一看,谢怜在地上,吓得她扑上来抱着他道:“皇儿,你是怎么了啊!” 谢怜湿淋淋的散着发,抬起脸来,反手一把抱住她道:“娘,鬼,有鬼,有鬼缠着我啊!他一直跟着我!” 他这模样,看上去就跟疯了没有两样,王后再也受不了了,抱着儿子心疼得哭了出来。国主也看着谢怜发呆,四十几岁的人,如今看来已逾花甲之年。冬日的寒气冻得谢怜一个激灵,指道:“衣服。快看那衣服!……” 然而,他再去看那衣服,哪里是什么白丧服?不还是他的白道袍吗? 谢怜忽然一阵愤怒,一拳锤在木桶上,咆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在玩儿我吗?!” 王后强忍泪水,抱着他道:“皇儿别生气,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吧,别着凉了……” 这一日,风信回来的也很晚,脸上倦容,也比以往更深。 谢怜已等他许久,迫不及待地道:“风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虽然白无相太诡异厉害,即便是告诉风信提前示警估计也没什么用,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这件事不应该瞒着风信。岂料,风信没有立刻问他是什么事,而是道:“刚好,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 谢怜心想肯定白无相这件事比较重要,要紧的事还是放到后面再说,坐到桌边,问道:“你先说吧,什么事?” 风信迟疑了一下,道:“还是殿下你先说吧。” 谢怜也无心推辞了,低声道:“风信,你千万小心,白无相回来了。” “……” 风信勃然色变:“白无相回来了?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到了?” 谢怜道:“对!我看到了。” 风信脸色发白,道:“可……可不对啊,为什么会被你看到?为什么被你看到了你还安然无恙???” 谢怜把脸埋进手里,道:“……我也不知道!但他不但没杀我,而且还……” 还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搂着他摸他的头,还对他说“到我这边来吧”。 听他讲完这几日的诡遇,风信脸上的震惊渐渐褪去,被迷惑代替,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怜道:“反正一定不怀好意,而且他好像一直跟着我,总之……你小心些!帮我提醒父皇母后也小心些,但别吓着他们。” 第160章 百剑穿心厉鬼成形 风信道:“好。这几天我不出去了,那小子送来的东西……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说来实在难堪。慕情走的时候,还是把他带来的东西都留下了。虽然当时谢怜情绪失控,砸他说不需要他的东西和帮助,但是冷静下来,还是都灰溜溜地把东西都捡了回来。谢怜叹了口气,点点头,又道:“对了,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提到这个,风信又迟疑了。顿了顿,他开口,竟是难得的吞吞吐吐起来,一边抓着头发,一边道:“其实也……殿下,你那里,还有钱吗?或者什么能典当的东西?” 谢怜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在这种时候堪称傻瓜的问题,愕然道:“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风信硬着头皮道:“没什么……只是如果有,能不能,先借我点?” 谢怜苦笑道:“……你觉得还会有吗?” 风信也叹了口气,道:“我想也是。” 谢怜想了想,道:“但我之前不是送了金腰带给你?” 风信喃喃道:“那个不够的,远远不够……” 谢怜吃了一惊,道:“风信?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一条金腰带都不够?你是在外面打了什么人要赔钱吗?跟我说说?” 风信回过神来,忙道:“不是!你别放心上,我就问问!” 再三追问,风信都保证没事,谢怜不放心地道:“要是有什么事,你千万告诉我,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风信道:“你别管我了,干想也想不出办法的。殿下你还是先解决你这边的事吧!” 他一提这个,谢怜的心又沉了下去。 如他所料,接下来的数日,那个东西始终都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 谢怜总是能在许多出其不意的地方看到那张悲喜面,或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白色人影。有时是在深夜的床头,有时是在水中的倒影,有时是在霍然打开的门口,有时,甚至就在风信的背后。 白无相似乎以恐吓他为乐,而且,故意只让他一个人看见。每当谢怜受不了地大叫起来指向他,其他人一冲过去或是一回头,他就消失了。这样的日子,谢怜过得一惊一乍,心里恨得恨不得把这东西抓住大卸八块,可他根本连对方的影子都踩不着,难免日夜颠倒,身心俱疲。 一日,他半夜惊醒,感到难以抑制的口渴,想起一整天都没好好喝水,爬起来准备出去喝点水,却听外面隐隐透进来人声和微弱的烛光。谢怜一惊,立即躲在门后,心口砰砰狂跳:“是谁?如果是父皇母后和风信,何必这么鬼鬼祟祟?” 谁知,这鬼鬼祟祟的,真的是他父皇母后和风信。风信的声音压得极低:“殿下休息了吧?” 国主道:“睡下了。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们明天不要太早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谢怜心中一酸,紧接着,又听王后道:“唉……这样下去,皇儿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谢怜正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这时,风信低声道:“他也是最近实在太累了才会这样。发生太多事了。劳烦二位陛下也盯紧一些,如果殿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千万马上告诉我。但是不要被他觉察到了,还有,不要说些刺激到他的话……” 谢怜躲在门后听着,脑子里一片空白,阵阵血液往上直冲。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咆哮:“我没疯!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谢怜一抬手,“砰”的撞开了门,屋里三人齐齐一惊,风信站起身来:“殿下?” 谢怜劈头盖脸地道:“你不相信我?” 风信一怔,道:“我当然相信你!你……”谢怜打断他:“那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看到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妄想?” 国主和王后想要插话,谢怜立即道:“别说话,你们不明白!” 风信道:“我相信你殿下,但你最近,真的太累了!” 谢怜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有什么地方却在嗖嗖地灌着冷风。 他相信,大体上,风信还是相信他的。至少有八分。 不是全盘相信。毕竟,谢怜最近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有病了。换任何一个外人来看,都铁定会判断这是个疯子,有什么资格让人全盘信任?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以前的风信,是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就算只有两分怀疑,也让人无法忍受! 谢怜心中满是愤怒和怨气,不知是对谁的,对白无相,对风信,对所有人,对自己。他一语不发,掉头出门,风信追上去道:“殿下,你去哪里?” 谢怜推开他,强作冷静道:“你不要管,不要跟上来,回去。” 风信道:“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谢怜打定主意,突然狂奔,风信脚程不如他快,不一会儿就被他远远甩开,只能在后面喊,国主和王后也出来一起喊他,谢怜却充耳不闻,越奔越快。 他一定得主动出击了! 如果白无相要杀谢怜,或风信,或他的父母,没有一个不是易如反掌,但他偏偏不杀,却要把他当成玩具一样玩! 谢怜一面飞奔,一面对着黑夜吼道:“滚出来!!!” 他相信白无相一定会跟着他出来的。然而,一通词汇贫乏的咒天咒地后,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从料想不到的阴暗的角落里飘来几丝冷笑。狂奔数里,谢怜终于耗干了体力,深深弯下腰去,双手撑住膝盖,胸口喉管弥漫上一股铁锈味。 良久,他猛地起身,继续朝前走去,道:“……你要跟我耗下去是吗?行,我们就耗!” █ █ █ █ █ █ 他一个人在荒山野岭、深山老林中不知徒步行走了多久,雾气渐渐浓郁起来。 四面黑漆漆的老树们张牙舞爪,全都向前方倾斜,压抑至极,仿佛在邀请他踏入一片不归的禁地。谢怜心知前方不善,但避无可避。而且,一定要做个了断的,迟早要来的,于是,沉着脸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前方白雾中,竟是隐隐浮现出一排闪闪发光的事物,像是一面发光的墙。 谢怜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微微皱眉,定住脚步。而那面“墙壁”,居然在向着他这边缓缓逼近! 谢怜心生警惕,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严阵以待。待到那堵“墙壁”逼到他身前不足两丈,他才愕然发现,那并不是墙,而是无数的幽冥鬼火。因为太多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火光之壁,或是一张大网。 那些鬼火虽然诡异,但却并无杀意,只是沉默地飘浮在谢怜面前,不让他继续前进。谢怜试着绕过它们,这些鬼火却立刻变换方向,拦到谢怜身前。同时,他听见许多个声音道: “别过去。” “不要过去。” “前面有不好的东西。” “回去吧,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这些声音木然而密集,如潮水一般,听得人背后发寒。谢怜被它们包围在中间,注意到,这些鬼火里,有一团火焰格外明亮,也格外沉默。 虽然鬼火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眼睛,但望向那团鬼火时,他却仿佛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迎了过来。 看来,这一只鬼是这些鬼火里最强的。其他的鬼火,全都是在跟随着它而已。 谢怜冷冷地道:“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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